【首页】 中国民俗学会最新公告: ·UNESCO ‖ 今天,我们庆祝首个国际非物质文化遗产日   ·第三届民俗学、民间文学全国高校骨干教师高级研修班在内蒙古大学成功举办   ·第三届民俗学民间文学全国高校骨干教师高级研修班在内蒙古大学开班  
   研究论文
   专著题录
   田野报告
   访谈·笔谈·座谈
   学者评介
   书评文萃
   译著译文
   民俗影像
   平行学科
   民俗学刊物
《民俗研究》
《民族艺术》
《民间文化论坛》
《民族文学研究》
《文化遗产》
《中国民俗文摘》
《中原文化研究》
《艺术与民俗》
《遗产》
   民俗学论文要目索引
   研究综述

访谈·笔谈·座谈

首页民俗学文库访谈·笔谈·座谈

理查德·兰德教授访谈:解构的遗产及其未来
  作者:曹一帆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14-09-21 | 点击数:6547
 


  一、解构的遗产:从德曼到德里达

  曹:兰德教授您好!您是保罗·德曼最年长的弟子,是否可以请您先介绍一下您与德曼的师承关系?

  兰德:当时我很年轻,才19岁,在哈佛大学英语系读书。那时的我初出茅庐,茫然无知。在你年轻的时候,如果遇到一位强有力的老师,你将无可避免地深受他的影响,而德曼就是如此。我尽可能用功地跟着他学习,直到他毕业离开哈佛大学,此时我本科毕业,后来的整整25年里我们始终保持联系。我仔细阅读了他的每一本书,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他的作品非常艰深,而且他一直在成长,一直在寻找新的写作方式,而我能做的只不过是追寻着他的足迹。他所有的书都是文集,他总是写单篇的论文,这些论文读起来非常困难,意义极难把握,但每当你读完一篇又翻开下一篇,你总是能找到之前的痕迹,他就是这样不断推进着写作的。

  曹:我们通常把保罗·德曼当作解构主义者,但事实上他在60年代才与解构主义结缘,您和德曼是如何接受解构主义的?

  兰德:直到德曼见到德里达之前他都完全不知道解构。在1966年,他花了几乎一年的时间阅读德里达的作品,很快他就明白了德里达所做的事业,并且立即意识到了他不可思议的独创性与重要意义。这位年近50岁的学者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学到德里达的一切,而德里达比德曼小了整整10岁。自此之后他们俩就一直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因为我紧紧追随着德曼,所以我也在几乎同时地阅读德里达,他只用法语写作,因此很难懂。很快我就意识到,唯一能完全读懂德里达的办法是翻译他的作品。在之后的10到12年里,我只看他最难的书,并且试图去翻译它。当我把这个决定告诉德里达时,他笑了,说这绝不可能。但我还是坚持做了,这本书的名字就是《彭热的签名》[1]。它不长,总共不到3万字,但信息量极大,且有许多思想的跳跃,最后我花了7年时间翻译和出版这本书。后来又翻译了另一篇文章《杠杆》[2]。德里达来美国时,我也去听他的课程,和他一块工作。在我翻译德里达的作品并与他共事时,德曼给予我很多帮助。1983年德曼去世,随即出现了传闻,他在二战时所写的亲纳粹文章被发现。在1987年,为了打破传言,我在阿拉巴马举办了一个关于德曼的会议,德里达和我向与会者澄清事实,但当会议内容被公开之后就掀起了轩然大波。更糟糕的是,我因为失去德曼而不知所措。作为师生,这是一个尤为困难的时刻,学生如此眷恋自己的老师,老师却不知道如何帮助学生摆脱这种眷恋。德曼就是这样的老师,他知道如何吸引别人,却不懂得如何“放开”别人。所以你必须小心谨慎,耐心地独自找“出路”。你必须面对这种失落感,否则你只能处于悼念和重复中,变成一个只会哀悼的人,而无视周围正在发生的一切。重要的是,要尽早意识到这一点,并且尽可能地找到自我成长之路。

  曹:您刚才谈到的话题非常有意思,我能感受到您深切的焦虑与关怀。德里达之后,哲学意义上的突破或创新仿佛停滞了,与此相对的是,新的哲学话语不断地被生产。

  兰德:现在我把它叫作寂静的时光。在学校里,人们在午后躺下小憩,这就是寂静时光。人们习惯了失去德里达的日子,也习惯了失去德曼,然后人们开始做各自的事情,不一定是文学,也可以是社会学、政治学,可能会有更大的影响力,但我不在乎这些,这就是我的“狭隘”之处。在我们所谈论的有限领域里,事情发展得很缓慢,在法国、德国、英国和美国,人们观望、思考,却几乎没有产生什么变化。我不怀疑在10到20年里寂静的时光会过去,人们会做许多有趣的事,不过至少现在一切都尚未可知。

  曹:德里达或德曼的“孩子们”正是当今欧美思想界最活跃一批人,他们也和您一样承受着失去老师的失落感,却又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比如,凯瑟琳·马拉布(Catherine Malabou),她对书写的讨论,无疑再度推进了德里达的思想。您把现在比喻为寂静的时光,但的确有不太寂静的事情发生着,您这些年一直在巴黎,怎么看待和评价当今的知名思想家?

  兰德:一些年轻人在做很好的事,凯瑟琳·马拉布是德里达的学生,她十分出色。说到巴黎,法国也很寂静,人们习惯了失去。我翻译让吕克·南希,他能在三四个月里出版一本书,他会说这很有趣,但他不会宣称自己在做有野心的事。

  曹:南希在中国很出名,国内已经出版了至少4种他的著作,包括《解构的共通体》《变异的思想》《文学的绝对》和《我有一点喜欢你》。

  兰德:他应该这样,他的作品很出色,他本可以是一位非常多产活跃的作者,但当他在写笛卡儿或黑格尔时极其审慎;而当他在写别的内容时,却显得很轻快很享受。20年前,他一边在进行心脏手术治疗,一边写完了一本书《肉身》[3],由我翻译成英文。他总是住在医院,从不旅行,但神奇的是他总是在写作,为人是那么慷慨大方,乐观有趣。当我说这是个寂静的时刻,并不是指没有事情发生,我指没有产生出能让人为之一震的能量。现在涌现出了许多知名作者,像阿兰·巴丢、齐泽克,他们总是能引起轰动,不过我并不认为他们有多出色。他们的著作很有娱乐性,但我不觉得这带来了让我们为之一震的非凡思想。我希望我这么说是公正的。齐泽克当然很流行,他很会用材料和语言,我只是不知道他是否会改变什么东西。我知道有些事情非常有力量,非常重要,但我不想对任何人发表意见,我的工作领域相当狭窄。从19岁算起,从德曼到德里达到保兰,我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打个比方,我路过南昌的一个峡谷,山坡上种着稻谷,古老而优美,但它不像平原上种的大片的田野,峡谷上的稻田非常狭窄。

  曹:德里达的“孩子们”在他之后有着截然不同的选择,这在中国学者看来,已经让人眼花缭乱了。正如您所说,每个人做自己的事,没有共同的道路,但你必须做你自己,否则毫无意义。

  兰德:是的。对我而言认识到这一点有些晚,德曼去世的时候我44岁,德里达去世的时候我64岁,很多人愿意继续他们的事业,成为解构的专家,这并没有错。不过,要注意的是,要区分他们没有做的事和你受到他们的启发之后要去做的事,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必须对这个领域有所贡献,而不是简单重复你早就学会的东西。真正困难的是自己能够前行,到达更高的境界。这里就涉及第三个人,没有人提及他,就是让·保兰。

  二、让·保兰(Jean Paulhan):作为未来的历史

  曹:让·保兰对中国学界来说是个相当陌生的名字,但他对您而言,可以说是德曼和德里达之后的又一座“灯塔”,那么您是如何发现他的?

  兰德:还是要归功于德曼。在生命中最后的时光,他注意到保兰,开始研读他的作品,并深深地为之震撼。我记得很清楚,在他去世前几个月对我说:“我们犯了一个大错,我们对这个人(保兰)的作品一无所知,现在我要把他教给学生们。”他开了一门课,但因为病重无法继续,最终去世了。我记得很清楚,他在去世前我去他家看望他,我坐在他的床边,他要求我研读保兰,并给了我一大摞保兰的文集,他从中抽了一本,然后说:“尤其是这一本[4],这里有他的精髓,你应该看看。”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几周后他就去世了。然后我就开始阅读保兰的作品,很快便感觉他的与众不同,随后逐渐意识到德曼是对的,因为他是如此善于使用语言,如此博学,充满智慧。此外,最令人惊异的是,他早已从根本上预见了德里达和德曼后来所做的工作。具体说,保兰在1920年至1960年的写作,预见了他们在1950年至1970将要做的事。我知道这很复杂,令人难以置信,但这是真的。德曼与德里达比保兰晚一辈,保兰1884年出生,德曼比他年轻了35岁,德里达比他小45岁。因此,当发现保兰早已预见和尝试了德曼和德里达的工作时,我着实感到惊讶,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一点。德曼教会我最重要的事就是去读保兰、讲授保兰,里面有我们的未来。这并不容易,要花一些时间,但当人们能够去阅读保兰,他就能对解构主义有一个更深入更全面的理解。


继续浏览:1 | 2 |

  文章来源:《中国图书评论》 2014年第7期
【本文责编:CFNEditor】

上一条: ·周巍峙:筑起中国民间文艺的万里长城
下一条: ·当代西方口述史学发展的主流趋势
   相关链接
·[孔祥翔]从《山海经》论及泰山信仰认知的发生与解构·[刘桃 包先康]农村聘礼的异化与治理
·[胡亮]日本文化遗产的解构与重构实践·[吴芳梅]“体性民族志”的解构与反思
·[阮艳萍]媒介即是遗产·[杨利慧]仪式的合法性与神话的解构和重构
·[蔡大成]蓍草神话传说的生态解构

公告栏
在线投稿
民俗学论坛
民俗学博客
入会申请
RSS订阅

民俗学论坛民俗学博客
注册 帮助 咨询 登录

学会机构合作网站友情链接版权与免责申明网上民俗学会员中心学会会员 会费缴纳2024年会专区移动端本网导航旧版回顾
主办:中国民俗学会  China Folklore Society (CFS) Copyright © 2003-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地址:北京朝阳门外大街141号 邮编:100020
联系方式: 学会秘书处 办公时间:每周一或周二上午10:30—下午4:30   投稿邮箱   会员部   入会申请
京ICP备14046869号-1    京公网安备11010602201293       技术支持:中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