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哲曾经是个名人,他创作的《让世界充满爱》、《血染的风采》、《黄土高坡》、《走西口》在20世纪80年代家喻户晓,《同一首歌》、《一个真实的故事》在20世纪90年代广为传唱,但就在创作达到高峰时,他却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陈哲深入云南、广西、贵州等地的深山老林里15年,帮助当地保护、传承民族文化。如今,在他的坚持推动下,“土风计划”正在成为各族群众的共同目标。
华丽转身
做一个民族文化的传承者
黑、瘦、圆眼镜、披肩长发,陈哲的艺术家气质使人印象深刻。作为文艺家,陈哲的作品曾几次引领歌坛的主流。而就在创作达到高峰时,他却淡出了人们的视野,转入深山老林里成为一个保护、传承民族文化的工作者。
1994年,陈哲开始搜集整理民间音乐。中国西南地区是少数民族聚居区,那里极富生命力与感染力的民间艺术和原始歌舞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十几年间,他行走于中国西南少数民族地区,执着于抢救、保护民间文化艺术的血脉。
陈哲发现,过度的旅游开发,已经使民间文化严重扭曲,再不传承就有变味、失传的危险。由此,他在思考和体验中酝酿并推出了他的“土风计划”——一项旨在抢救保护濒临消失、不可再生的民族文化资源,探索其良性发育道路的系统保护工程。
“‘土风计划’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专家介入,把民间文化固化下来;另一方面是‘活化’,即让资源地的人们自我传承。”陈哲说。
陈哲将民间文化比喻为大树。他认为,这种传统的特色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灵魂所在,其基因是不能动的,应该用科学的手段来传播文化,同时还要有艺术家参与创造和创新来丰富文化。
“过去民间艺术往往是静态抢救,最终都放在了书架上和博物馆中,其实,民间文化首先应该得到活化传承。”他说。
云南兰坪白族普米族自治县是陈哲最早选中的“土风计划”实施基地,这里有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鲜花盛开的草场、清澈的江湖和溪流,少数民族的传统文化在群山隔绝中赓续至今。
陈哲察觉到民间文化的危机,每当他返回曾经走过的村寨时,总有一位熟知传统文化的老者逝去,而且传承无人。
他打算先在5个村寨成立普米族传统文化传习小组,吸收年轻人参加,向熟悉传统文化的老人学习。
首先是村里人不支持,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个外来的文化人到底想干什么。把青少年组织起来,半夜在火塘边跟着村里的老年人学跳舞,学祭祀的祷词和仪式,学习弹口弦,学习编织。耽误他们上学,耽误他们“赚钱”。
然而,时间久了,他们理解了陈哲。因为文化是民族的血脉,流淌在血液里的是割不断的民族情,人在外面时间越长,就越发怀念自己身上那份天生的文化印记,而印记则是民族身份的象征。
只要坚持
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2008年1月21日,“土风计划”普米传承小组如期在解放军歌剧院举办了两场演出。演出期间,陈哲向观众介绍这些少数民族演员时,强调说:“这些小孩子都会有些紧张,他们是村寨文化使者,他们的文化是需要被保护的,但更大的可能是,他们的文化在保护着我们。”
“土风计划”曾多次到北京向国内外专家和观众展示。有一次在解放军歌剧院的舞台上,一群小姑娘在低吟浅唱间以准确的表达体现出什么才是彝族歌舞的神采;几位小伙子用纯正的音调弹起四弦琴、吹起了口弦琴。他们中间有人从来没有走出过大山,而今却能在首都舞台自豪地报出民族、村寨、姓名,表演所得到的真传。
资金缺口始终伴随着“土风计划”的推进进程,陈哲曾获得一些基金会的支持,但经费对于整个项目而言仍然杯水车薪。陈哲不得不卖掉百万房产,全部投入“土风计划”。
随着“土风计划”在兰坪的推广,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和志愿者纷纷聚集到陈哲的周围。这个基于目前云南民族文化丰富多样、鲜明独特的文化传承工程,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和支持。
云南省政府成立了“土风计划”领导机构、专家组,还推出了一批文化传承示范村,由省级财政拨给专项经费。
不过,陈哲说,这些扶持政策更多是着眼于全局意义上的重视,而“土风计划”面临的最实际的困境是孩子们自身的生存与安置问题。
在云南省委促成下,“土风计划”同昆明艺术职业学院合作,于2010年成立了“土风教研中心”。陈哲将一批孩子送进了那里的“土风特训班”,食宿费用由该校承担。不过,原计划三年的双方合作,在经历一年之后便终止了。
陈哲说:“我们双方的目标理念有差异吧,他们觉得这个事情盼不到头儿。我很理解他们,毕竟人家也是民办学校,一年自己掏腰包几十万元花在这些孩子们身上,确实有点承受不起。”
尽管荆棘丛生,陈哲仍对自己的事业充满信心。他说,只要“土风计划”在坚持,一切困难迟早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对话陈哲:
我有理想,但不脱离实际
记者:对于“土风计划”,你最终期望的走向是什么?
陈哲:我希望我们所探索的关于民间文化活态传承的经验模式,能够被政府和社会所采纳,建立起可持续传承和良性发展的机制,让绚丽的民间文化走出深山。这种展示,应该是由民间文化的根脉来决定。
记者:除了资金和机制的困境,对于“土风计划”,你还担心什么?
陈哲:我最怕孩子们心里的方向和意志动摇了。孩子们是树苗,我们在种树苗。他们的老师们不怕受苦,不怕为他们扛风挡雨,就怕自己亲手种出来的小苗又缩回去了,到头来还是一片荒凉。我们挡不住现代化商业大潮的来袭,既然躲不开,那就冲进去,不过要让孩子们明白如何做自己的主人。如果这样,他们自身就拥有了抗体。
记者:为什么放着主流词作家不当,却甘心扎进乡间野外做文化传承保护?
陈哲:这么多年来,我为这件事投入的资金、资源和精力,估计盖个庄园都富余。我觉得这些村寨里的孩子得有人引导。我坚信,我个人通过“土风计划”在民间文化活态传承方面推进了两公里,那么社会机制可能会推进一寸,而这就是有价值的。我不能说会取得多少成就,但至少少了很多夭折、糟蹋和浪费。
记者:有人说陈哲在搭建自己的乌托邦,太过理想化。
陈哲:其实,我不敢说多高雅,但肯定不低俗,我有理想,但不脱离实际,起码“土风计划”取得的一些进展就证明了这一点。人不能活得太物质化,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想把我们的精神家园弄好,把我自己的精神家园弄好。这个过程有痛苦也有快乐,而这是我能够负担和承受得起的痛苦与快乐。
文章来源:人民政协网 2013-08-20 00:28 【本文责编:博史伊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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