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窗窗 闭窗窗 里面坐个绣姑娘(库淑兰剪纸歌谣)
陕北高原上能剪能绣的婆婆、媳妇、姑娘们村村都有,但延绵千里的黄土世界里,库淑兰这样的剪纸殿堂只有一个。
红裙裙 绿带带 青箱箱 木盖盖(库淑兰剪纸歌谣)
库淑兰用一把生锈的大剪刀,将五颜六色的彩纸,剪剪贴贴创造了一个属于她心灵的美好世界。库淑兰的剪纸殿堂,已不是民间传统剪纸在民俗意义上的重复,那是她心灵的再造和富有神性的想象,库淑兰用传统创造了一个奇迹。
男人唱一生 女人哭一生(陕北民谣)
五十年前,库淑兰坐着迎亲的驴车,在大雪的冬天走进这个陌生的王村,她并不知道,这一生的坎坷、磨难和痛苦也就从此开始了。生活的贫困使这个小脚女人干起和男人一样的活计,她下地背谷草、扛麻包,回家操持家务,男人干的她都一样去干,累和苦并没压倒这个瘦小的女人,性生的男人对她凶狠的打骂、伤害,她也熬过来了。她一生生了13个娃,灾荒、疾病夺走了10个,剩下3个,一女两男,女子嫁远了很少回家,男娃娃们成了家就住在身边也很少回来。村边的破窑里仍是库淑兰守着她那个倔犟的男人,这就是她几十年王村生活的全部。生活的磨难与痛苦并没抹去库淑兰身上的人性光彩,她天生一副菩萨心肠,乐于助人、心地善良。库淑兰热爱生活、热爱生命,她剪小狗、小猫、剪马、剪女子、剪后生、剪神神、剪天上飞的、剪星星月亮,一个热烈真切的生命总是对身旁的事物充满着爱和关注,库淑兰在她的彩色剪纸中不厌其烦地繁衍着她心灵的幸福。
只要你愿意听,库淑兰能给你不重样地唱上几天的民歌民谣,旬邑县文化馆干部文为群就整理记录下她近百首的民歌民谣。“撇个火,点个灯,婆婆给你说古经”,当我们指着墙上和她手中正剪贴的彩色剪纸问个究竟时,她会高兴畅快地给你唱出一段民歌或民谣。库淑兰每一幅剪纸作品,自己都配上一首好听的歌谣,“空空树、树树空,空空树里一窝蜂”。库淑兰生性活泼,不守成规,村上人都称她“猴姑”,但库淑兰的热烈粗犷之中又见着敏感和细心。硬纸做的箱子,一经她红红绿绿彩色剪纸的装裱,便顿然焕发起光彩,犹如一个装满美好故事和童话的宝盒。她发明的剪纸壁挂,别致而又精美。库淑兰如醉如痴地热爱剪纸艺术,她充溢着清新的生命精神,长久地沉浸在建造彩色剪纸世界的劳动之中。精神的丰满和生活的清贫在库淑兰身上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在库淑兰的窑里,看到她的早饭就是一碗白水,一个凉馍,听说为了生计她常常到崖畔上去采草药,但库淑兰毕竟是一个69岁的老人了。几年前的春夜,库淑兰回家时不慎摔下两丈深的川沟里,在炕上昏昏迷迷躺了40多天,家人要为她准备后事了,她却顽强地活了过来,一清醒便又拿起那把生锈的大剪刀……
库淑兰的一生是辛劳、贫困和充满磨难的一生,但作为剪花娘子的库淑兰又是充满了生命活力和天才创造、充满了吉祥祈愿和艺术灿烂、充满了人性善良和纯朴美好性情的一生。库淑兰的一生就是几千年中国乡村劳动妇女的人生缩影,是乡村劳动妇女群体以民间艺术为民族文化活态传承、人本创造的典型代表。库淑兰的人生故事和灿烂辉煌的彩色剪纸创造不但体现了黄河文化深厚独特的生命根性,也使我们切身感动地认知到民间艺术母亲之河的人性魅力,使我们的心灵触摸到中国无形文化的精神体温。久违了民间中国,久违了几千年封建文化意识文化上下层分野中长期被忽视的民间乡村妇女群体。库淑兰的人生故事和剪纸创造无疑将被载入中国民族艺术史册,库淑兰的生命艺术精神永远长青。库淑兰贫困磨难的人生故事和美好吉祥灿烂的剪纸艺术创造,构成了二十一世纪初叶中国文明转型期发人深省的“剪花娘子现象”。
人类生活与剪纸
剪纸作为一种民俗生活的文化表现形式,和人类的生活有着广泛密切的联系。世界上许多民族都曾有过民俗剪纸传统,中国剪纸从考古发现的物证追溯,至少有了近1500年的历史。在美洲、欧洲以及亚洲的一些国家我们都能找到有关民俗剪纸的记载。今天的墨西哥、日本以及北欧的芬兰、挪威,在其传统的节日和日常生活中还能看到剪纸的遗存。剪纸和人类生活古老密切的关系,不仅反映了剪纸作为人类艺术方式的普遍性;也反映了人类生存心灵对视觉图形象征叙事方式的深刻依赖感;反映了剪纸与不同民族神灵信仰谱系和古老象征主题密切的符号关系;反映了艺术与生存相融一体的人性价值认同。
当世界进入工业化时代的生活,分门别类、五花八门的艺术开始在主流社会确立起自己的形式语言体系,剪纸被遗弃、消失在工业化时代新生活方式的背后。显然许多欧洲国家并没有承继下来剪纸这门最普遍的手工技艺传统,在工业时代的艺术材质和形式语言表现范畴里,剪纸成为和农业生活一起消失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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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东方早报 2013-02-04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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