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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人所以为人
历史唯物主义承认,从社会的组织方式和运作方式中,我们可以看到人们的智慧和力量,但这样的智慧仅仅体现在能够对客观自然进行机械性的反映上,而不是重新编码和创造上。“组织方式被理解成是一种编码人们的切身经验的形式,它是‘从确定个人的生活过程中发展出来的’———可以这样说,遵照我们的社会向我们呈现的那种方式,但决不是遵照社会在概念层面上被秩序化的方式。”(同上:p176)文化只是一面光滑的镜子,对实际经验进行忠实的再现,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主动性可言。
这种“反映式”的学说忽略了,惟有当人把世界作为一个概念来加以象征性地体验时,他才开始成为与动物有区别的人。正如当代英国哲学家温奇所言:“狗以一定的方式做出条件反射,而我知道怎样依据我所学到的东西以正确的方式行事。”(彼得·温奇,2004:p64)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能够从世界中发展起一套分类体系和解释模式,按照自己所赋予自然的意义来理解世界。世界供给人们的素材是无限丰富的,人们在认识世界的过程中,必须对这些素材进行选择。选择依据的是素材的意义,这一意义不会凭空产生,它只能由文化赋予。人们对世界的认识过程,正是给世界万物赋予意义的过程。从某种程度上说,人们所认识到的自然不可能是真正客观的,而人是“不断地在与自身打交道而不是在应付事物本身。” (恩斯特·卡西尔,1986:p33)如果人仅仅只能对客观做出机械性的反映,那么他与动物究竟有何区别?人究竟何以被称为“人”?唯物主义对这一问题做出的回答没有足够的说服力。
2.2本质与形式
“人不仅仅要‘生存’,他们是以一种确定的方式生存。”(萨林斯,2002:p218)萨林斯这一句话集中概括了历史唯物主义的“非历史性”———表面上在“社会历史”中讨论人的能动性,但实质上隐没了历史。
在历史唯物主义的论述中,首先从功能驱动力即“为了创造历史人们必须能够活着”得出结论,“生活首先涉及到饮食活动”,进而再把这种时间的序列设想成实际的历史事件———第一个历史行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必要方式。这种推论的关键错误在于,它把逻辑上的先后关系转化为了时间上的先后顺序,又把时间上的先后顺序等同于实际的决定作用。“没有A,就没有B”并不等于“B完全依赖于A”,在这样的关系中,A仅仅是B的必要但不充分条件。同样,“人们要吃饭才能活着”并不等于“人们活着就仅仅为了吃饭”,更不等于“人类的一切活动都由吃饭决定”。
进一步,历史唯物主义又将这种最低限度的依赖转化成了无所不在的幽灵,只看见抽象的讨论,而没有具体的形态。“关键在于,物质效用、实用,在任何绝对意义上都不曾存在过,而只能存在于由文化秩序设定的尺度和形式之中。”(同上:p209)我们可以借用亚里士多德著名的铜球比喻来理解这一问题。任何一样实际存在的东西,都包括了“物质”和“形式”两部分。(注4)“物质”是不能自存的,只能通过某种形式来得到实现。“我们由铜料与球形来制成‘这个’;我们将形式赋予这个特殊物质,其结果为一个铜球。”(亚里士多德,1996:p139)“这个”必须借助“铜”和“球”才能实现为铜球,同样,在抽象意义上讨论人类的生活是没有意义的。“生活”必须以一定的形式得到实现,这样的形式不能由潜在的可能自动生发出来,而是人们在各自的意义图式和象征体系中构造而出。文化并不决定物质本身,但决定了物质的实现形式。物质给文化限定了范围,在此空间之内,文化可以任意地组合。历史唯物主义割裂了本质与形式的关系,它虽然没有直接否定文化的多样性,但实际上否定了多样性的可能,从而也否定了具体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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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人类学评论网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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