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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淑苓]孟姜女歌仔册的叙事特点与孟姜女形象
——以台湾大学杨云萍文库所藏资料为范畴
  作者:洪淑苓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09-04-27 | 点击数:21549
 
 
秦王贪着姜女水,哭甲嘴仔开开开。秦王麻衫穿一领,块拜甲人辘辘行。
贪着姜女生上正,无道不即加一名。无道秦王心所贪,着穿麻衫做孝男。
第一心色治这堑,姜女美不份伊含。无道秦王真爱淫,也穿麻衫成尽心。
意向姜女困仝枕,姜女美不份伊霖。无道秦王成有孝,头壳也致麻荖包。
双手阁再捧米斗,姜女设计真正贤。害死杞郎扣一怨,姜女用计共报冤。
无道欢喜甲甘愿,身穿麻衫夯童幡。无道秦王一着某,身穿麻衫致草科。
脚穿草鞋自白布,双手阁在捧香炉。姜女实在真大胆,敢叫秦王穿麻衫。
秦王煞做杞郎子,计智用了不订担……②
 
对这些孝衣孝帽以及祭拜情形的反复描写,是歌仔册独特的描绘,其他的孟姜女故事几乎不曾见到。这可以解释,编撰者试图展露他对丧礼礼俗的熟悉;这也是歌仔册常见的手法,借故事的进行,穿插婚丧礼俗的介绍。③ 此外,也刻画了秦王的滑稽面貌,为他好色贪暴的形象加上荒谬可笑的色彩,更能引起读者听众对他的厌恶心理。
 
四、孟姜女歌仔册中的孟姜女形象
 
孟姜女故事流传过程中,孟姜女形象也迭经改易。在《左传》中,她是个知礼的妇人,抗拒齐侯郊祀其夫的不合理之处。而后她又担负善哭、崩城的特性,是位具有柔韧生命力的女性。和战争有关的乐府、边塞诗,几乎把她塑造为闺中怨妇,守礼而端谨。她的活泼个性,只能从民间文学找寻。
在歌仔册中的孟姜女起先被塑造为思春的少女,为了寻觅良缘,苦苦等候,最后她私下跑到城隍庙烧香许愿,又倚着家中顶楼八宝栏杆发出“嘴口愿”,不论是高是矮,只要有缘,她一定和他结成夫妇,婚姻圆满。(“男人不论底也权,④ 定着卜甲伊完满”)她甚至许愿:“有人看着伊脱体,⑤ 甘愿乎伊做贤妻。”这里把西南地方六月祓除水禊的习俗,转为一种狂放又闭塞的求爱态度。狂放指的是她以自己的裸露当做赌运气的筹码,闭塞指的是这种身子被瞧见就得嫁他的观念,其实也就是礼教思想“从一而终”的反映。万一撞见她的是一个盗匪呢?是故在思春配夫的这个部分,孟姜女是大胆活泼的,但也是礼教束缚下的产物,因为她坦诚吐露心中的对婚姻的渴求,但又囿于传统观念,突破的地方有限。
其次,结婚后的孟姜女被塑造为贤妻与闺中怨妇。这两者是一体的。因为处处以丈夫为念,所以很自然承担起贤妻的角色,她殷勤焚香祝祷,希望上天保佑丈夫不要被官府发现行踪,如果能保佑平安,她会杀猪谢神。当她想到要自送寒衣给范杞郎时,她亲自裁剪缝制,故事很细心地点出,孟姜女早就量过范杞郎的尺寸,所以立刻可以为他缝制寒衣。由此可见孟姜女的贤慧体贴。范杞郎被捉拿,夫妻二人硬被拆散,别离之后,日夜相思的孟姜女是个不折不扣的闺中怨妇,她整日泪流成河,以泪洗面,乃至泪泉干枯,“叹五更”的唱词充分流露动人的怨妇心情。
孟姜女决定亲自寻夫送衣,此时的她展现了坚定的意志。在万里寻夫的过程中,她表现的是勇毅贞烈的形象,躲过野兽天灾的侵袭,也抗拒山贼强娶的要挟,更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定要找到范杞郎。
到哭崩长城之前,孟姜女的形象仍偏重在私情的领域,表现个人情感上的执著与坚贞。直到她哭崩的是秦朝的万里长城,她代表的抗暴精神已进入广大群众的心中。在歌仔册中,孟姜女对秦王的要求,系大胆戏弄,但她也以死相迫,使得征调民夫、暴虐无道的秦王俯首称臣,任其摆布。孟姜女的勇敢,克服了天灾人祸,也挑战了威权,她固然得到神仙的帮助,但也显示出了她的勇气过人。
以知礼、善哭为原型,歌仔册中的孟姜女形象一再增饰,由思春的少女,到贤慧妻子、闺中怨妇,再到主动出击、万里寻夫的勇敢妇人,以至成为克服各种难关的贞烈女性,形象可谓相当完美。但仍可指出的是,“善哭”本来是用来增强其知礼、反抗威权的个人特质,一旦转为思夫闺怨下的善哭,固然有艺术上的点染效果,但无形中也就削减了这股力量,给人柔弱无助的印象。所幸歌仔册并未背弃“哭夫崩城”中哭的情节,才能挽回后面的气氛,使孟姜女的形象逐渐凝聚为贞烈勇毅的妇人。
 
结 语
 
在21世纪的今天,虽然孟姜女研究的热潮不再,但透过不同的文本,相信我们仍可解读到更细腻有趣的孟姜女故事。譬如本文所运用的材料歌仔册,就很能够代表闽南、台湾地区对这个故事的吸收与转化。在上文所引述的原文句子,也可看到闽南河洛话的生动语法,而方言土话正是民间文学的魅力所在。早年顾颉刚等学者已整理了各地丰富的资料,也对孟姜女故事做过鸟瞰式的研究,今天我们更可以细读的方式,重新比较、发挥,让孟姜女这个具有民族文化精神的民间故事,永远流传下去。
(本文为台湾“国科会”专题研究计划NSC94-2411-H-002-050“歌仔册的叙事与性别之研究”部分成果,初稿宣读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国际学术会议暨第四届民间文化青年论坛”,2006.7.21-26,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华中师大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主办,地点:武汉、长阳。)
本文原刊于《民间文化论坛》2006年第6期,注释请参见纸媒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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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来源:学苑出版社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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