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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晓萍]新疆史诗故事、佛典文献与毛毯绘画
  作者:董晓萍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18-03-22 | 点击数:7249
 

  站在民俗体裁学的立场上说,段晴的这类研究从实证出发,突破了惯常的套式,因而能与当代民俗学的前沿研究十分接近。毛毯出土的地点就在《玛纳斯》史诗的南疆流传地范围内,此点也与唐僧经过同一地区的搜集条件吻合,但貌似相近之物却能得出不同的结论,这也是我们应该留心之处。其实怎么使用这种正、反资料就看我们怎么用。无论怎样,南疆毛毯故事与《大唐西域记》都有地下世界叙事,这就令人鼓舞,即便是巧合,巧合也成类型。这种来自不同学科的研究成果,在无意之中补充了民俗体裁学强调的正例与反例二元框架,这种学术上的幸运也可遇而不可求。

结论

  对新疆地区书面文本与口头文本的搜集工作,曾有很多国家学者的参与,仅在20世纪初敦煌学兴起后,就有英、法、德、伊朗、日等多国学者的介入。我国也有一批著名学者投入到这项研究中。中外学者从考古学、历史语言学、民族学、宗教学、印度佛学和东方文学等多角度,在新疆地区境内外从事发掘和研究工作,他们当年发现的不少资料和开展的深入研究,都涉及到今天本书讨论的新疆史诗故事群。但也由于以往工作背景和学术传统的差异,这些前期工作只能用作参考,不能人云亦云。德国东方学学者瓦.拉德洛夫于19世纪中叶搜集了新疆境内外的民俗叙事文本,如柯尔克孜族的《阿勒普玛纳斯》和哈萨克族的《霍布兰德》,但他是在新疆境外搜集这个文本的,没有进入新疆境内;而且他的研究重点是语言学,与我们的研究领域不同。他提出了对史诗和故事的分类意见,但主旨不是做文本研究,而是做语料文献。俄国学者是推崇英雄史诗的,对《玛纳斯》也十分重视,但他们关心《玛纳斯》的英雄叙事,忽略地方文本,对史诗中的妖怪叙事按迷信处理,全部删掉,这种研究就不符合民俗文化的规律,他们也不会像普罗普(Vladimir Propp)那样发现的“地下世界”。

  我国在提倡革命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的时代同样需要英雄叙事,对史诗英雄也有高大全的期待,这是在当时历史条件下产生的特定阐释结果,应该是受到了俄国学者的影响,但与普罗普的学说有距离。

  钟敬文与普罗普的研究都以故事为主,属于单一体裁研究,还没有来得及将故事学与史诗学做综合研究。当然,普罗普和钟敬文的文本分析并不是支离破碎的,是强调整体性的。普罗普提出:“正确分析一个故事并不是容易做到的,这里需要相当熟练的技巧和习惯。……阿法纳西耶夫的集子在这方面是绝好的材料,但大体上也提供了同一图式的格林兄弟的故事,就显得不那么纯粹和稳定。无法预料所有的细节,还应该考虑像故事内部因素的同化一样,还有整个体裁的同化和交叉的情况,那造成的就是十分复杂的混合体”。钟敬文也讲过体裁的“混合”问题,但钟敬文的工作又要求具备处理中国口头文本与书面文本双料的娴熟知识,这也不容易做到。钟敬文另一观点比此观点更重要:他通过“中外传说的比较”,指出中西叙事的差别,指出用西方的上帝说“向中国这一系统的故事之进程中去追寻……似颇难找到它的行迹”。

  希伯来人的这传说中,有两个颇可注意之点:(一)故事的构成,是含有极大的宗教意味的(即上帝“惩恶奖善”的观念);(二)故事所解释的事件,是被认为全世界的、全人类的。这两个要点,也许不全是传说初产生时……的本来成分,而是在这民族(或另一民族)文化达到了某阶段时所渗进去的。然而,这里似不容许我们来过问这些较迂远的问题。把上举两点显著的观念,向中国这一个系统的故事之进程中去追寻,在第一阶段的伟人产生神话上,似颇难找到它的形迹(1)。

  钟敬文的结论与本节讨论的中西史诗差异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对他的这个观点,过去讲得少,现在有必要再次强调。

  最后我们要考虑一个问题,就是在南疆史诗故事群的发祥地,在守护《玛纳斯》的柯尔克孜族人民中间,他们如何看待“地下世界”?特别是在现代社会,柯尔克孜人也要用现代人的眼光看问题,他们又怎样解释本民族史诗中的“地下世界”的用词?下面我引用新疆师范大学柯尔克孜族民间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艾力努尔·马达尼的论文来说明:

  英雄入地母题在突厥语民族民间文学中大量存在,例子不胜枚举。英雄所入的“地下”,在汉语译文中一般都译作“地牢”、“地狱”或“冥府”。但在突厥语系中,“地下”的基本用语是“jeraste”,其中,“jer”是“地”之意“aste”是“下、下面”之意,“jer,aste”的直译就是“地下”,整个词的意思都没有“地牢”、“地狱”之意,更没有“冥府”之意。在突厥语民族叙事文学中,英雄成年后大多都有进入地下的经历。英雄入地母题广泛地存在于民间文学作品之中。柯尔克孜族史诗《艾尔托西图克》中的英雄艾尔托西图克,在众多英雄业绩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是他到地下世界历险的经历。史诗《艾尔托西图克》中英雄与七头妖婆展开激战,七头妖婆斗不过英雄,节节败退,托西图克穷追不舍。七头妖婆施展魔法,大地开裂,英雄托西图克落入地下,在地下生活了整整七年。在各种动物朋友的帮助下,托西图克战胜了种种妖魔,并被大鹏鸟驮上地面,返回世间。

  艾力努尔·马达尼曾用自己本民族的语言解释“地下世界”一词,她告诉我,没有“地狱”的意思,只指大地的“下面”。对她和她的民族而言,英雄是否有地下世界的经历,还不仅是关系到史诗是否完整,而且还是他们断定英雄素质和史诗魅力的一个条件。站在史诗外部的学者,面对如此来自文化内部的回答,有任何辩白力吗?没有。

(本文刊于《文化遗产》2018年第一期;注释及参考文献见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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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张世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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