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式与媒体式田野调查:
现场直面濒危族群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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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京报 2008-07-02 作者: 岳永逸
白石是羌人的保护神、吉祥物,也是房屋上不可少的饰物。
在相当意义上,学术式田野调查是在小范围内进行,是高校、研究机构的从业者的工作方式,受众在长时间都局限于对该话题进行较深入思考的人,调查本身追求的不是普及,并很难在短时间产生巨大的社会效益。媒体式田野调查则直接面对的是大众,是要更多的人迅速且相对深入地了解某一社会现象的真实性及其背后的动因。
正是因为面对潜存的诸多危险,新京报记者要执意前往灾区,考察灾后羌族文化重建的话题,长期从事学术式田野调查的我才加入到他们为其一周的实地考察中来。我试图了解媒体式和学术式田野调查之间的异同,更期望能从年轻的记者朋友那里学到知识、技巧并走出自己的象牙塔。
□岳永逸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在与蓝天、白云相衔接的大寨,也是在忙于灾后重建的大寨,年近六旬的村支部书记王天才老人还给我们讲述了如同这里的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一样美丽的传说:
我们羌族原本是有文字的,后来为什么没有了文字了呢?这得从头说起。大家知道,羊是我们羌族的吉祥物,也是与我们羌人相依为命的动物。我们羌族的文字原本是写在一本书上,由牧羊人带在身边。可是,有一次,牧羊人不小心将写有我们羌族文字的这本书放在草地上后,就忙别的事情去了。等他回来时,怎么找也找不见书了。看见一只羊的嘴角边还有纸屑,牧羊人知道,羌族人的文字被羊给吃掉了。
按茂县文体局和曲谷乡相关干部的说法,西湖寨是已经成为国家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羌族瓦尔俄足节”的原生地。瓦尔俄足节是在农历的五月初五,届时,附近村寨都要举行以女性为主体的节日活动,敬神、唱歌、跳舞、跳锅庄等,男性则处于从属地位。就在蹒跚而行的九曲回环的山道途中,现在乡政府工作的西湖寨人陈主任介绍说:
究竟瓦尔俄足起源于何时已经说不清楚了,但这附近寨子中的人们,尤其是妇女一到五月初五都会放下手中的农活,自发地过这个节日。这实际上是妇女争取自己权力的一个节日。好像是在清朝中叶,我们西湖寨的一个能干的妇女就将寨子中妇女召集起来说:“我们整天都围绕锅台、灶膛转,围绕着男人转,我们妇女也应该有自己的节日,应该让男人围绕着我们转。”这样,在她的带领下,我们寨子中的妇女们就在五月初五放下手中的活路,穿着红色的衣服聚集了起来,唱歌跳舞庆祝自己的节日。慢慢地,周围寨子的妇女也参与进来。不同寨子中的妇女都会群体性地到其他寨子庆贺、歌唱。
与同行的记者朋友稍异,长时间从事民俗学和文化人类学研究的我,对这些在目的性并不是很强,而且是在一种较为自然的交谈状态中,当事人主动讲述出的传说有着浓厚的兴趣。由于背负了明确的工作任务、时间紧迫,记者朋友似乎更急切地要直达目的,想从自己的对象那里直截了当地获取他们最想要的信息,而不太注意访问对象当时的心态,访谈对象的身份、地位、学历以及这些因素对其表述的影响,也即面对记者的这种身份,访谈对象表述的策略、技巧及其影响到的信度和效度。
作为一种研究方法,田野调查已经走出了学术的象牙塔,时下诸多传媒的“深度报道”都在运用田野调查这一策略。与学术田野调查的长期性、细致性,更关注文化的逻辑和日常状态不同,诸多媒体田野调查更强调的是时效性与焦点性,期望在最有限的时间内,获取最大量的信息,并快速地将其播报出来,从而产生尽可能大的影响。这些基本区别决定了二者的受众和影响社会的方式。
在西湖寨,三个少年和一个少女主动带领我们爬上海拔3000余米的在瓦尔俄足节举行祭祀时村民必然前往的“爷爷”的祭台。沿途,他们每个人都无声地在灌木丛中采摘些花草。到达祭台时,他们将那一束束花草献祭给了“爷爷”。离开祭台时,这些在山寨中长大的孩子异口同声地用羌语唱起了这样的句子:“无论走到哪里,都要保佑我们平安!”
面对耳畔的歌声,站在上梁目睹震后月余依然萧瑟的村寨、在山地中劳作的村民,无论是进行哪种田野调查,谁能相信一个族群的文化会因地震而走向没落?谁又能相信一个族群的文化会因为群体性可能有的搬迁而消失?
媒体式田野调查面对大众,要更多的人迅速深入地了解社会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