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一不小心,被叶涛秘书长、巴莫坛长和兄弟姐妹们“斑竹”,和王京成了一东一西两个“花瓶”(参见论坛“他山之石”之“撒花欢迎新版主”帖)。故特设“瓶子夜话”专题,和王京连线,大家一起探讨一些学术问题。
民俗学本来是从文学和史学中分离出来的一门学科,在方法论上对史学有极大的依赖性。在民俗学界,皈依史学和崇拜史学者比比皆是。本人也是其中的一个。博士毕业后巴巴地从德国跑到上海,到华东师范大学去钻研古文字学。希望能通过使用第一手的历史资料,解决文化史的种种问题。在后来所做的古代文明中的文化记忆之比较研究中,本人也涉猎了大量的甲骨文、金文和简帛文字资料。这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摸索过程。说“漫长”,是因为我作为一个文化学者却跑到史学的领域去另辟蹊径而走了极大的弯路;说“艰苦”,是因为我太过倚重古文字学和史学的方法,结果把原本简单的问题搞得复杂化了。
今天回头冷静地审视这一过程,我认为民俗学或曰民间文化学应有自己的学术范式,不能老追在史学的后面跑。我这么说,可能要得罪一大批学界同仁了。从当年从史学角度批判古史传说的顾颉刚先生,到今天提倡建立“历史民俗学”的萧放老兄,我这里先说声对不起了。其实要让我自己和史学决裂,也是一件非常心痛的事。包括我目前正在经营中的教授论文,按照本人的计划和导师的要求,也是必须使用“史学+田野”的方法的。
尽管如此,不分清民俗学和史学的关系,民俗学还有什么存在理由呢?而且最关键的是,我们民俗学家对于史学的崇拜,大多是一厢情愿的。我在国外汉学界做有关民间信仰的报告,就常常受到史学家们的无端攻击。他们的出发点,其实从我们这个学科的角度来看,也是非常幼稚可笑的。因为他们所关心的,往往只有一个问题:你所讲述的民众的信仰,是否有历史根据?是否符合历史事实?是否是真实的历史?如果不是,那就是荒诞不稽的。而且因为你所研究的对象是荒诞的,所以就连你的研究本身和你所代表的学科都变成是荒诞的了。
痛定思痛,我觉得民俗学不摆正自己的位置是不行的。与其屈就那眼光向上的傲慢的史学,还不如去追随眼光向下的人类学。归根到底,我们还是要替人民说话,做他们的代言人的。我们的任务,是要带着同情的理解之心,用现代科学的语言,把人民的生活和思维方式及其文化背景,清楚地整理和描述出来。用史家“高瞻远瞩”的眼光,来品评和批判这些“低层次的”民间文化,决不应是我们的目标和方向。同时我们也应该注意到,史学是一门强势的科学。如果我们对史家过于谦让,文化学很容易就被扼杀了。
感谢王京昨日在论坛中对我的提醒和学术援助。他举例说:“史学一般而言是强势滴。柳田创立日本民俗学的理论基础阶段,想像中的最大的对手就是史学。但是他的史学能力,那是非同一般。对史学的批评也是毫不留情。据说他去东京大学演讲时,点名批评一位教授的论文。该教授就坐在下面,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在学术范式无法通约时,弱小学科要想有话语权,也许需要更大的努力。不但要有本学科的成果,还要懂对话学科的事儿,水平越高越好。”
他的话勾起了我想听听下文的兴致。文化学或民俗学应怎样对和史学做斗争?柳田先生怎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且听王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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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山之石”版主形象 [时间:2010-1-19 18: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