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非常受到中国学界重视的话题,恐怕从来没被忘记过,甚至在一批学者眼中它已经“过时”了。可是,讨论了之后,问题似乎没有解决。那么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可能大家觉得我老是“不合时宜地反对”,那我仍旧说点带有辩护意见的“不合时宜”的想法:
1、在中国研究语境之中,我们如何准确安置西方理论。首先要回答的是要不要有西方理论,甚至要不要使用理论。就如英古所言,理论就是工具,根据不同的问题前提和逻辑起点,学者都会做出自己的选择。至于我们要不要有理论预设,这也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还是那句话吧,没有完全纯粹的,就是尽量不要为了理论而理论,更不要拿着理论框定田野和研究,这是我提倡的基本态度。我不赞成反对“范式”和“理论”,因为我们研究的意义或者展开的书写过程就是一种极为明确的范式展演过程。倘若没有这些抽象出来的范式或者说作为一个基础的方法论存在,虽然可以单独考察一种文化实践,但是这些碎片式的研究样本到底希望达到何种意义,或者说它的问题意识在哪里,这恐怕就很难确定了。换言之,这种全盘自绝于宏大叙事的研究取向,只会让我们的一般性研究变得非常零碎,而且缺少主轴和中心,对整体的关照缺少概括性。
2、其次要回答的是如何使用理论。把问题简单一点来想,我们先跳出具体的某理论、某学派,来看整体的理论生发点。无非就是按照主体、客体、语境、媒介、文本、思维来展开对话。这是理论所一一对应的各种立足点。基此而言,很多理论就是一根藤上的两个葫芦,只是各自的强调点或者说表述不相尽然一致罢了。这也说明了理论自身就有传统和“哲学之根”,所以才需要我们综述和知识考古。回到如何使用理论的话题上来,其实就是我们要准确定位自己的研究在整个学术脉络的位置,要明确自己的学术根基,基本上“理论”层次上已经没有什么“填补空白”的“创新”可言,只能说我们的研究对这个领域是否有反思意义,是否推动了这一学科、这一领域的某一个角度的研究的某一些进展,这是我们最需要明确的第一个立场。
3、第三个问题是,我们是否可以不使用西方理论来表达我们自己的中国本土经验,用我们自己的文化传统来分析我们中国语境的话题。我们在此之前也曾整理过这个话题的相关讨论资料。我觉得这个问题可以参考一些王铭铭、赵旭东的著作,也可以看一下石之瑜的那篇文章【
http://www.chinesefolklore.org.c ... &extra=page%3D1】,更可以阅读一下孔飞力《中国现代国家的起源》中的译者导言,P33-34这一段话是非常精辟的(“日益强势的‘后现代’的主流知识关怀及主流话语同就出发点(或提问角度)而言仍然属于‘现代’范畴的‘中国经验’之间的紧张”)。当然,大陆的杨念群也谈到这个问题,有一本不错的反思著作:《中层理论:东西方思想会通下的中国史研究》。问题不在于能不能使用中国的表述方式,而在于我们现代的很多概念和词汇本身就有一个译介的概念形成过程。而且,很多的学科理念本身就是西方的体系。再者,在中西方文化之间当然有很多公共的共享观念,但是也别忘记、甚至要十分强调仍然存在不可翻译、不可互转的部分。因此,仍然还是一句老话:尽信书不如无书,但未必不能坚持一种理念、一种理论,尤其是当这个判断是建立在自己对理论脉络非常熟悉,又认为它确实具有极强的理论阐释张力的时候。如何去真正展示、描绘一种文化传统,推动自我内在的认知和理解,但是又不陷入文化中心主义的泥沼,是整个萨义德研究的后续问题,它不单单是民俗学的问题。
4、我认为目前中国学术界的理论使用除了用理论框定自己的研究之外,还有一个非常大的问题是,不注重中国固有传统文化理论与西方学术之间的衔接,更缺乏这种中西之间的理论对话。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也是毛巧晖老师书中反思到的一个案例,那就是我们在引介西方表演理论和语境理论时,却放弃了或者至少可以说是忽略了段宝林先生的“立体性”。其实两个理论之间的理论生发点是非常具有可比性的。我们不能光顾着西方理论,而不去“推销”和梳理自己的研究传统。事实上,中国确实有很多老师、学者的学问其实做得非常好,也非常扎实,丝毫不必要有任何的不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