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群,二〇〇五年重新发现泾州大云寺地宫过程
二〇〇五年重新发现泾州大云寺地宫过程
平凉日报 时间:2023年08月17日 来源:平凉日报
张怀群/文 赵生金/图
2005年11月27日下午,我们在泾州大云寺地宫原地,找见了壁画碎片,由此确定了大云寺地宫原址。18年后,在微信上相识了北京的宏学经先生,他是进了地宫专门考察地宫结构和实物的健在者,他在《亲眼看见的出土时的泾州大云寺唐朝地宫》(《平凉日报》2023年3月29日)中写的壁画碎片与我们18年前在现场发现的壁画碎片相吻合。还有乔碎成、贾林元、赵福义、章岚等亲见壁画者的讲述和文章,这些发现信息汇聚成一句话,地宫消失,坑又重新填起,要在原址找证据,只剩“各种颜色混杂的绘画碎屑掉在角落”,要找到一片碎屑,就像大海捞针,这个“针”也就只能是唯一的证据了。
城北整个是一片农村,首先圈定地宫遗址
2002年秋天的一个晚上,时任《平凉日报》社长总编茹坚先生来我家约稿,要我11月底完成,等待元旦后报纸变成大报发个整版。2003年1月3日《平凉日报》第3版发表了我的文章《世界之宝古泾州大云寺佛舍利金银棺现世追记》,也首次公开发表了现在世人熟知的郭沫若看金银棺照片。前一天,责任编辑李利军不断电话订正,李玉成纠错。郭沫若看金银棺照片是2000年秋天摄影家张世奇先生受我的恳求通过省上的摄影家找到,他挂号寄给我的。文图发表以后,泾川大云寺博物馆渐成县上的招商项目,我为此项目的县上抓点领导、或叫责任领导,三年出现在市县工作手册和宣传栏上。
张光复(已故)先生多年前就有把这一件大事做成的谋划和行动,我们便在甘肃省博物馆要回来了现在大家看到的金银棺,在法门寺、省内多地、陕西、宁夏、北京、河北、上海、江苏招商,联手推介大云寺遗产,考察学习。他用尽人脉,寻找平凉老乡。2004年夏,张光复先生引荐某公司代表与我再一次考察学习、推介,林祖池、陈建成等成立了大云文化公司,与城关镇展开招商谈判近半年,8月5日和城关镇书记孙智清、副镇长左东元在平凉市招商大会签约,这是城关镇的也是泾川县的一个重大招商项目,约定大云文化公司先期投资征回遗址土地,首先要保护这个遗址,遗址当时已经在新农村农民住宅规划以内。如果毁掉遗址,一切无从谈起。招商是一个或成或败、败了又成、成了以后大片土地被闲置几年十几年的事情,各地招商几十年的实践已经证明。当时招商资金不能及时到位,张光复、林祖池、陈建成以及赵生金、张学俊和我都成了不受欢迎的人。实际上,他们把这个遗址地征回来,看护几年,这几个人就是把这一件事做到了。现在张光复、张学俊先生已故,世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从此,征回大云寺遗址原地即耕地成为事实,孙智清、左东元和我开始了征地先期工作。2004年10月至2005年7月,城关镇领导班子全体成员、全体干部,共池村组干部几乎全部参与了这一艰巨的工作,长达十个月征回遗址60亩地。泾州古城在明朝废弃以后,至2005年7月,泾川县城北整个是一片农村。60亩地做了围墙和大门,地宫原地被保护了起来,高速发展中被挖掘机毁掉的危机一次性解除,唐朝地宫遗址被城市化的可能由此终止。
接待国内、香港、台湾媒体采访,检查、参观者不期而至,不停招商吸引来各路企业家考察。摄影家赵生金先生和非遗传承人张学俊先生十几年无偿做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本意在大云公司谋一个有吃饭钱的差事,做点力所能及的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怎奈招商不是一句话的事,投资没有到位,他们两位实际上做了3年多的义工,这也是外人不知道的。他们坚守现场近3年,赵生金全面主持,首先要看门户,多种形式宣传的工作量很大,印刷宣传品、散发、布展,盖房、打井、修墙、接待、拍照、贴春联,还举行了三次大型的敬捐大型佛像迎请仪式,四月初八上海大型朝拜团举办浴佛节、接待台湾大型朝拜团。一个大工程开工前的事情有几百件,做了却留不下痕迹。赵生金还拍摄了这几年工程的全过程照片。大云寺东南角盖起五间房子,窗户玻璃上爬满水珠,时已入冬,张学俊先生就住了进去。他昼夜坚守,自己做饭,维护门户和遗址的安全,给采访、检查者讲解。我是在开会、公务、出差、办公室和现场之间穿梭。准备、各种调查一直未停止,地宫到底在哪里?进入了实质性的寻找阶段。
“唐塔”崛起,整个大云寺景区由此形成
2005年11月25日,著名考古学家、60万年大岭上和“泾川人”化石发现者、平凉市博物馆原馆长、乡贤刘玉林先生坐大巴车从平凉家中专程来到泾川,自从2000年至今天,他几百次往返平凉和泾川之间,只要泾川有文物考古发现和各种文化活动,一个电话,他准时到来,电话手机微信的交流就不可胜数了。他实际上也是做了20多年义工,不是注册的志愿者,近年又把几百件文物捐给泾川县博物馆。这一次,他听到电话如约而来。当天,他去现场考察,我一边忙工作一边配合照应。赵生金已经找见了乔万福、乔碎成的家,先把行走无碍的乔碎成请到现场。早在几年前,他就给为大云寺复原先做调查的张光复先生等考察者讲过,他指着地里一棵椿树说,这是大云寺地宫发现后又被填了以后长出来的,老人家一口认定地宫就在这棵椿树旁边。
乔碎成确定了大体位置后,赵生金在村里叫来了4个农民工,刘玉林先生指导着挖地。可惜椿树在一年以前已经挖掉,乔碎成指着椿树原址说:“这块地在解放前就是我家的私人地,现在又成了我家的承包地,我记得牢牢的。发现金棺材的位置不会离得太远,就在我这个地里面。”这时候,农民工喊道:“太瓷(坚硬)了,和石头一样”。乔碎成几位老人同时说:“这里当时是一条路,路从我们地边上过去的,能不瓷吗?”农民工又喊“这一挖开,真的是路啊。”
4个人挖到天黑,没有找到任何有特征的东西。
11月26日,阳光灿烂。刘玉林和赵生金去行走困难的当年的队长乔万福家里,开启老人的记忆,反复对接时光碎片,他一口说定地宫就在椿树下面。太阳更红了,“我去给你们指地方,肯定能寻着。”他拄着拐杖,很艰难的来到了地宫现场。“就在这儿,就在这儿。再往深里挖。”
第二天挖了一天,还是没有地宫的一点痕迹。乔碎成曾经多次说,当时地埂上堆放着一堆瓦渣,清理快要完毕时,突然看见有砖头,我们开始一层一层地拆砖,拆的时候,看见靠北面的墙上,有一块好像用白灰粉过的墙面,四角各一个云云子图案,旁边有青石板。拉开之后,发现有一个洞洞,大家说发现宝贝了。我问他:“你看见白灰粉过的墙面画的云云子图案,就是壁画吧?”“就是的。地宫拆完了。砖头都是生产队拉回去盖小房房子了,现在挖开,看有云云子片片吗?再不会有啥?”老人家一直把壁画叫云云子。现在,我们只能找到壁画的碎片,才能算找到了地宫,但愿壁画碎片能幸存一二。
人工已经挖不下去,赵生金又寻访挖掘机,说好价钱。等到第二天午饭以后,挖掘机开始挖。挖一铲,停一下,我和刘玉林、赵生金在土里面找有用的标本,只要有一点点小白片出来,都不放过。再挖一铲,3人又如此寻找。挖掘机一铲一铲地把土送在旁边,我们又在土堆上和土坑里盯,睁大眼睛寻找。椿树的根须很丰富,被挖了出来,大家问刘玉林先生,椿树根出来了,就能认定地宫遗址了?“不行,还要挖。”正说着,半截砖头被挖出,上面粘着白灰泥,刘玉林先生一看,背面有手印,他说:“凡是有手印的,必是唐砖,这可能是地宫的砖。”大家兴奋起来,“那就证明地宫遗址找到了。”刘玉林先生说:“还不行,证据还不足,再挖。”赵生金还忙着不停照相。半间房大小的一堆土形成,土里的杂物全部都暴露出来。几个小时过去了,坑已经很深了,我们坚信能找到小白片。
天阴了下来,我们继续在坑里瞧。赵生金终于看见了一个小白片:“真的是壁画碎片。”一块大拇指头大小的白灰片上,有彩色的绘画痕迹,他交给刘馆长鉴定,刘馆长一口认定:“找到了,不用再找了,就在这里。”“再多找一些?”“不找了,考古就是这样。这壁画碎片证明了十几个人几十年来说的地宫有壁画事实是真的,碎片就是证据。”赵生金拍下了这些过程,数字照片自动生成了发现时间:2005年11月27日15点31分。
赵生金早已经准备好了一个细木桩,就在这个坑里钉了下去。我们又用了很大的力气,把旁边的土移过来,成了一间房大的土堆,木桩插在土堆中央。这个土堆保存了两年多,上面的草异常旺盛。领导不时检查,当地人、国内的游客、台湾游客不时来参观、朝拜。还有人把这土带一些回去。2017年大云寺复原工程开始,就以这个插在土堆上的木桩做了中心点,放线开工。
1964年发现地宫,原址又迷失。41年后的2005年,重新找到地宫原址,得以保护。2007年唐塔在此崛起,后来的大雄宝殿、整个大云寺景区,由此形成。
地宫第一次发现已经59年,实际参与者现只有一两人健在,看见的是小孩子的人还有很多,但当时是看热闹而不是调查。第二次找到地宫,至今已经18年了,其间许多当事人已经故去。时光飞逝之速度,如亲眼看见头发在一天之内变白一样,100年、1000年,或许在须臾之间。今日大云寺为何把唐塔复原于此,根据就是上述。
顺便提及,这座地宫是取“黄肠题凑”原理或寓意葬制的实例。59年来,五重套函是泾川唐代舍利石函的别名,实际是把其价值简单化、简化了,完整的历史含义没有讲述到位。五重指佛舍利瓶、金棺、银椁、铜函、石函,这只是核心。本来泾川大云寺地宫是依帝王陵墓之制建的九重地宫。五重套函外,地宫是第六重,地宫墙外至大殿墙之间的土层是第七重,地宫所在的大殿四周墙是第八重,包含大殿的这座寺院的四墙是第九重,共九重,取九五至尊的九。一重套一重,重数越多,规格越高,九重就是顶级了,喻大云寺这座寺院和这个地宫的规格是顶级的,象征舍利和敕建者武则天的至高地位。九重地宫取自上古“黄肠题凑”葬制,即椁室四周有柏木枋层层平铺、叠垒,不用榫卯;黄肠指黄色的柏木,因题凑用的木材都是剥去树皮的柏木枋(椽),黄肠以木色淡黄而得名。二是“木头皆内向”,即题凑四壁所垒筑的枋木(或木条)全与同侧椁室壁板呈垂直方向,若从内侧看,四壁都只见枋木的端头,题凑的名称便是由这种特定的方式衍生出来的。题凑内的外椁空间分前室、内椁和回廊三部分,内椁内设后室,中央置放两重木椁和三重套棺,左右和后方三面有内回廊,分为七室或十二室放置随葬品。2011年山东定陶西汉黄肠题凑墓被发现,椁室外围黄肠木近21000根,北京、长沙、扬州、陕西宝鸡、河北都有发现。东汉出现了黄肠石代替木材的黄肠题凑葬制。大云寺地宫发现后,看重的是黄金白银,只把五重套函抱回去了,还有四重“题凑”即第六重地宫墙、第七重地宫外的保护“土墙”被废弃,这是发现者的知识局限。至于第八重和第九重即大殿和寺院在古代就被毁掉了,第一个或最早的舍利九重“黄肠题凑”葬制实例从此不在。
挖掘机铲土时,张怀群(右)和刘玉林先生在土堆上和土坑里盯寻。
乔万福很艰难地来到地宫现场指认。
刘玉林去行走困难的乔万福(左)家里,开启老人的记忆,反复对接时光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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