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认识的郝苏民巴克西
朝戈金
《中国社会科学报》2014年10月24日
在郝苏民先生面前,我是后学,常常尊称他郝“巴克西”(蒙古语“老师”之意)。不记得彼此见面有多少次了,大多是在学术场合。郝先生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气场”。近几年,有些花白但浓密的胡须,更衬出他的炯炯双瞳,一派凛然丈夫气概。
郝巴克西现在是西北民族大学的资深教授,《西北民族研究》学刊的主编,民间文化研究圈子里的人,人前背后都被称为“西北王”。他谈锋机敏,为人和蔼,课堂内外循循善诱,给人一介书生的强烈印象。其实他早年的经历却堪称跌宕起伏。不过,今天的郝巴克西,就是这么一路风雨走来的。我斗胆猜测,正是曾经领受到的精神上的苦难和排斥、身体上苦重活计的磨砺,才让我们今天的郝巴克西,不仅有强健的体魄,还有处事不惊的历练气概和超乎寻常的强韧性格。与底层民众的朝夕相处,强化了他对民众文化的热情和体悟。所以,身为大学者的郝巴克西,还有一份亲近民间、关怀民众的深厚情怀。
郝先生出身回族,早年研习蒙古语,在八思巴文之外,对喀尔喀方言和托忒方言都有心得。后来被安排到藏人中接受再教育,趁便学了藏文。这些民族语文的修养,成为他生活转机的由头,也是他学问大厦的坚强支柱。郝巴克西在内心深处,似乎更接近于另一种学者。他对河西走廊和北亚草原历史文化和社会风俗等的了解,与他长期在民众中生活分不开。民间的智慧、草根的情怀,成为构成郝巴克西学术谱系底色的重要元素。他后来在教学中、在学术研究中、在文化活动中,都不断倡导、呼吁关注和研究那些往往被主流学术所长期忽视的族群文化。人文学术,若是离开了人、离开了对人的精神世界和情感世界的关怀,则研究所得也往往是苍白的、贫血的、缺少冲击力的。反过来说,那些关注生命、关注精神和情感、关注当下境遇和今后走势的人文学术,往往更显现出力量和存在的价值。郝巴克西关于人口较少民族语言文化调查研究的项目,关于非物质文化遗产抢救、保护和研究工作的专业意见和许多学术性表述,就是我特别钦佩的有生命质量的、对国家和民族有裨益的学术。
郝巴克西是著名民俗学专家,所以文化部成立 “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专家委员会”之初便聘请他为委员。我国的非遗工作从一开始便遇到诸多挑战,而且每一宗挑战都难以应付。如何看待和评价民间信仰活动,就是对专家组成员学养、智慧和经验的很大考验。郝巴克西,以我所知,在提供专业意见上贡献良多。另外,在关于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方面,郝巴克西也提出过许多很重要的建议,并带队到农牧区进行科学的田野调查工作、形成系列学术成果,为文化政策制定、为地方的文化建设事业、为区域文化的专题研究,都作出了重大的贡献,乃至成为某些专题研究的示范性成果。
郝巴克西在规划学科格局、推动学术建设方面所做出的努力和花费的心血,令许多同行钦佩和景仰。《西北民族研究》是人类学、民族学和民俗学方面最有影响的学刊之一,且影响日隆,就与郝巴克西这位德高望重的主编的声望和他颇有远见的办刊理念大有关系。西北族群交错,文化交叠,而学术研究整体则略显不足。郝巴克西率先在西北民族大学开创民族学和民俗学学科点,教授硕士和博士,培养专业人员,这对于形成合理学科布局,对于推动西北地区学术建设,意义尤为深远。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民族文学研究所所长,中国民俗学会会长)
(本文收入“桃李满园甘作梯 矢为中华添彩章——西北民族大学教授郝苏民从教50年掠影”专题,《中国社会科学报》2014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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