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 涤垢洗心惟扫塔 缚魔归正乃修身
前几回讲了中道正观的三个纲领，空假中三观的义趣。这回开始讲守住中道正观的要义，随缘得自在的相关理义。佛家讲自性的功德，如如不动。如如不动的明心见性不是相对的境界，所以佛家的文化常常不能被世界上的聪明人理解和接受。所谓的聪明就是擅长于相对的事物，这恰恰妨碍了他们理解和接受绝待的真理。聪明是一种业障，这句话估计只能在佛家文化里听得到。因为不明心见性就没有办法解脱，而聪明恰恰正是横卧在了通向觉悟大道之上，增长了种种相对之邪见，糊涂人很容易做到的事，而聪明人尽一生也难以完成。聪明人的相对之见无法建立正确的自性功德概念，是非、空有、善恶、正邪这些话，聪明人没有办法听得懂。他们往往会觉得自己比佛还聪明，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骄傲自己的才华。人间总有刀兵劫，原因是有聪明人发现了核子武器。可见，聪明的发明不仅障碍了他们自己得救的机会，而且也是人类大劫难的制造者。不聪明绝顶怎么可能会发明核子武器？不发明核子武器又如何打开人间的劫难之门？当然这同时也给他们自己打开了无尽的地狱之门。因此，这些聪明人也不是不随缘，只是他们常常随了恶缘。下面简要地谈一些佛家常讲的随缘问题。
为什么佛家常常把随缘当成修行的重要原则呢？凡夫要不要随缘呢？先引用当今佛家高僧大德净空法师说的四个境界来从本质上看一下随缘：“‘不变随缘’是佛的境界，佛教化一切众生，在十法界里面示现，应以什么身得度，他就示现什么身，他能够应机说法，随类现身，他不变，这是‘不变随缘’。‘随缘不变’是菩萨，菩萨在随缘当中学不变。这是两个不同的境界，‘不变随缘’是佛，“随缘不变”是菩萨。“不变不随缘”是二乘，阿罗汉、辟支佛，他们是不变不随缘，不度众生。凡夫是‘随缘随着变’。”要真正理解这些话，还得要明白什么是缘？不理解自性理体的工作原理，还是不会接受佛家讲的随缘的。要明白宇宙的真相是纯一的法性，法性是唯一的真实存在。法性是不变的，佛究竟觉悟了法性的功德，也就成为了真实，即不变。法性本身是不变的，但是又是随缘的。像电灯一样，灯是不变的，随缘，来电亮，没电了灭。用科学的话讲，自性具有“同频共振”的功能。众心起什么心，她就共振响应。这也是佛能随类现身的条件，与众生心完美地合而为一。这也是观世音菩萨能救苦救难的原因，即大悲心的功德。可见，变与不变，定与不定是完美如一的。大乘佛法的高明从这里就看出来了，小乘人不理解这一层的理义，由于他们不修大悲心，因此说他们不度众生。从这里也可以理解佛家讲的度众生是有条件的，普遍的错误观念在世间流行。常常听凡夫说他度了几个人，其实凡夫是没有办法度众生的。罗汉也是积极地帮助众生的，但是没有大悲心，没有办法和众生合为一体，因此没有普度众生生的效果。由此可见，佛的慈悲不是造作的，因为和众生是一体的。众生生活在十法界里，生活在随心而有的种种境界里，这一切境界都是依法性而显露的，因此一切众生都在佛力的加持之下。科学家计算宇宙的寿命往往算不准，道理就在这里，他们不相信宇宙本身是有灵魂的，宇宙不是唯物主义理解的物质现象，而是一种精神现象。释迦牟尼佛的传记写不出来也是这个道理，佛是随心应量的。在早年印度对释迦牟尼佛的记载中，就有很多的冲突，即使是身高和长相都没有办法统一。其实，这个世界在每个人的心中是不一样的，只是通过言语交流，似乎是一样了，其实不然，因此才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故事。凡夫为什么不能见到真相？就是凡夫随缘随变，原因就是凡夫不了解意识形态的真实情况。说到这里，前面讲的，现在人很难真正理解儒家文化，也就好理解了。《孟子·公孙丑上》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动心。」曰：「若是，则夫子过孟贲远矣？」曰：「是不难，告子先我不动心。」现在人怎么能理解什么叫不动心？没有修行的经验，不可能理解的。只看文字怎么可能不错解祖先的意思？科学家不理解《易经》就太自然了，不明白在逻辑之外还有更高明的生活艺术呢。诽谤祖先的根本原因，就是这些人自以为是。其实，自己根本上就不是，不知己，如何能知彼？自己随了妄想的缘，如果能缘到真实？因此，佛说：“譬如太末虫处处能栖，而不能栖于火焰。”喻众生心，处处能缘，独不能缘于般若。太末虫，就是最小的虫，今天科学讲的细菌。用意识形态永远都是与智慧无缘的，用意识形态的特点是好斗，用意识形态来诽谤佛法也是很难避免的事。告子和孟子都学会了不动心了，孟子的高明在于他知道不动心并不是道。儒家的孝道因此并不简单，不能理解为就是对父母好一点，言听计从。孝道，是孝，但也是道。
凡夫不能随缘，因为凡夫心里没有道，随缘都是随恶缘。因此佛早年传法没有人能接受，先教小乘法过度一下，就是先教不变不随缘。可见，随缘一旦成了口头禅，就必然失去了教化众生的作用。从这里看今天人们高喊的自由民主，就能看到一点实质性的问题了。大家都在想着随恶缘，那是人类的大灾难。人类需要道德，而不是自由，没有道德，还谈什么自由和民主？那是放肆和纵欲。肆无忌惮是人类的灾难，会带来更多的问题。民主和集中都是相对的正确，道德才是真正的法则。修行上讲定与不定，也不能解决问题。必须先明理，定在理上，理事圆融，才能真正解决问题。这一回故事的扫塔，就是要修功德，修德有功，性德方显。性德是什么？是无量光明！性德是体，体上无有不通，因此有无量光明。祖先讲，做事要得体！不得体，事是建立在体上的，怎么可能成事？随了俗缘，都是忘本的缘，又如何能得体？佛家常讲，这一生的福，都是过去生中修来的。从这里就好理解了。那么，如果过去没有修得体的功夫，这一生开始修，岂不是改造命运了吗？因此凡夫千万不能随缘，一定要攀缘佛法，因为佛法教你如何去得体，如何明心见性。明心见性是与一切众生都去结最圆满的善缘。用今天的话讲，就是要把一句南无阿弥陀佛缘在心里，做到自然了，会念而无念，自然就放下这个缘了。那就是学随缘了，修菩萨道，修随缘不变，随时把握中道。把握中道就是亲近自性功德，亲近自性功德就是恢复自性的体性光明。令无始劫来的功德光明失而复得，这就是这二回故事的理义所在。难点在于降伏九头虫，这个理义将在下一回进行介绍。
涤垢洗心惟扫塔，扫塔，是佛家大乘修行中根本教义，发菩提心。菩提心是一切功德之本，也称宝塔。用宝塔来象征自性功德是很有启发性的，宝塔有很多层，性德有很多重。用科学的话讲，有很多的维次，每一个维次都有无穷尽的庄严宝相，这就是宝塔里的宝所代表的理义。不论处于什么境界，都应当是有无量功德和庄严的。凡夫亡失了菩提心，要想办法再发露菩提心，这是大乘最纯正的修行根本，如果时时刻刻不忘失菩提心，这就是净土法门的理一心念佛。净土法门大势至菩萨的“忆佛念佛，现前将来必定见佛。”这里的佛字如果用圆满的菩提心来理解就很容易了解念佛法门的根本了。“发菩提心，一向专念。”将一切与菩提心相违背的恶业习气都放下，就叫归正，也就是佛家修身的本义。惟，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法了。佛法就是一个发菩提心的方法，发出来了，就叫明心见性。佛有八万四千法，法法不二，都入明心见性这一法。涤垢洗心，因为菩提心是一切众生的本觉，本来就有的，圆满存在的，永恒不会坏的。所以，一切法都是假借的，不是真实的。黄叶止啼而已，都是一种方便而已。彻悟大师的：“一声佛号一声心，落落圆音闻现今，何事世间痴汉子，犹将黄叶谤黄金。”净土法门不好懂，不老实的人会误解。不明白一念阿弥陀佛圣号是提醒自己进入心佛相应的无量清净觉的境界。他误解成几个字，对佛法黄叶止啼的作用不理解，凭自己的意思来诽谤佛法。还有人把气功也称作大法，天天肚子里转气机，这个就很危险了。但是凡夫贪心重啊，一听到大法，就跟着魔走了。去自杀，搞自焚，为了他自以为是的“圆满”，可悲啊！其实，众生的自性功德本来是圆满的，不贪，不嗔，不痴，慢慢就恢复本来的圆满了。更重要的是圆满肯定是没有对立的，一边搞对立，一边想圆满怎么可能？对立之心，是垢，要涤除。一切境界相，都是妄想，这个心不是真心，是阿赖耶识的作用，要洗掉。这里要说明，科学里发现的一切现象，都是阿赖耶识。其它的就不用再解释了，不要执着世间法，依相对而得的见闻觉知都是阿赖耶识的作用，这个作用不放下，菩提心是绝对不可能显露出来的，这是定论。
缚魔归正乃修身，魔，什么是魔？这回故事里二条鱼精，一条鲇鱼，一条黑鱼。鱼在前面都谈到过，代表是境界里的游动之相，相续不断的现象让众生发生了错觉，以为时空是真实的。既使是爱因斯坦已经证明时空不真实，生活中的人类还是信以为真。坚守中道，就决定不能在境界被法相牵动，一个占，一个黑。占是卜，比喻预，超前；黑，是无明，比喻滞后。在境界里超前和落后都是无明，要把不合于当下的心纠正过来。把心总是落在前后际中，祖先称为醉生梦死。醉生，就是鲇鱼精；梦死，就是黑鱼精。功德宝塔的顶上没有了光明，而剩下这二条鱼饮酒作乐，真是太巧妙了。这就是魔业让我们失去了明德。缚魔，就是把错误的观念伏住。归正，就是符合中道之义，佛家常讲的三心不可得，正是对治这些问题。乃修身，什么是修身？儒家讲明明德，明德是中道义，意思是差不多的。因此不能小看了儒家，远远高于西方的文化，西方的宗教比不上儒家的精髓。现在人喜欢气功，气功是不是修身？是不是比儒家更高明？从实修上讲，有其合理性而已。当然，现在气功改名字了，有儒家气功，道家气功和佛家气功，那要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把每一家文化的精华都融会贯通了。修身，首先是修正对身的看法，如果修来修去，都是修这个肉身那就很危险。前面提到的转气大法，利诱众生的贪婪心，说修好了把肉身也带走。这就是身见没有破，反而增长了身见，这就是邪见和魔法。身相也是鱼相，科学上称作新陈代谢，哪有一点是自己啊？不停地变，说是即非了。因此，修身非他，缚魔归正即可。儒家讲正心诚意，是非常高明的，比气功高明太多了。修身，就是认定无量清净觉才是自己的法性身，用一句南无阿弥陀佛，时刻提醒自己皈依这个无量功德的法身。把心往生到这个真实身中去，一生成办，就是彻底解决一切问题，这就是净土法门。净土法门强调的不夹杂不间断，就是这里的缚魔归正，令妄想不起，净土才得生。
十二时中忘不得，行功百刻全收。五年十万八千周，休教神水涸，莫纵火光愁。水火调停无损处，五行联络如钩。阴阳和合上云楼，乘鸾登紫府，跨鹤赴瀛洲。
这一篇词，牌名《临江仙》。
临江仙，喻已经身临清净月的法身边，得住清净无比的福地，只待一时悟入。注意，这里与前面见明月功夫提升了很多，一个是见，一个是体悟。这里又要提一提天华文化圆顿法的修行内容，见性光之后，用性光注照下丹田，这样破身见来得快。现在的修行人很多没有按释迦牟尼佛的路子走，很多都是从气功里一点点接受佛法的。他们没有从三皈依入手，我执很重。身见牢固，我见难破。当然，今天很多人虽然受了三皈依，并没有真正的效果。还是按自己的生活方式来见闻觉知。这种情况都是我见深重，肉身的执着重。见到性光后，再来修法性身，就是用法身替代肉身。而肉身的气机在下丹田，如果丹田转了，后面就自然而然的转变了。这些内容和弥勒菩萨的《瑜伽师地论》中的修行方法有相似之处。次第转识，步步实证，对今天的修行人来讲，的确有很多方便之处。超越了宗教的形式规范，直取佛法修行的本质密义。其核心在觉悟的“落实”，对末法时期的修行启示极大。净土的念佛法门虽然好，但是真正能落实的人少。如果念佛人能落实到相应心，决定万修万人去。
十二时中忘不得，行功百刻全收。一天是十二个时辰，也可以称作百刻，如果守住中观正道，则分分秒秒的功德都没有浪费。五年十万八千周，休教神水涸，莫纵火光愁。十万八千周是指十善业道和八正道，在中观里全面收摄，一法不缺。神水，比喻真心之道水；火光，这里比喻俗谛之光相；用水火二字，是按道家丹术的水火既济的道理。中道观是放下出世与入世的问题，所谓世出世间法。行世间事而无世间意。水火调停无损处，五行联络如钩。心不偏着，则五行顺生无克，自然妙道也。阴阳和合上云楼，乘鸾登紫府，跨鹤赴瀛洲。入不二之境，得真实清净义，享大安乐。
单道唐三藏师徒四众，水火既济，本性清凉，借得纯阴宝扇，扇息燥火过山，不一日行过了八百之程，师徒们散诞逍遥，向西而去，正值秋末冬初时序，见了些：
野菊残英落，新梅嫩蕊生。村村纳禾稼，处处食香羹。平林木落远山现，曲涧霜浓幽壑清。应锺气，闭蛰营，纯阴阳，月帝玄溟，盛水德，舜日怜晴。地气下降，天气上升。虹藏不见影，池沼渐生冰。悬崖挂索藤花败，松竹凝寒色更青。
水火既济，本性清凉，借得纯阴宝扇，这一句总结上回，已经熄灭无明燥火，功行增加八百。正值秋末冬初时序，又到了冬藏，喻如来藏性功德，体性明的功德。初，与前面呼应，快要显露。
野菊残英落，新梅嫩蕊生。这一句十分精彩，菊，其中，米为日精，菊乃精华之内藏，与本回主题紧扣。野，是未能到家。《西游记》中此类妙趣非常多，是中华文字应用的大师，不读《西游记》，难得汉字宗趣。梅，前面有解释，木母之趣；此一句意思是境界相浅落，心心相应，本性功德即将显露出来。蕊，陈光蕊的名字意在这里也看得更清了。陈有的，现在发露出来。艹心心心，心意识三心既济。村村纳禾稼，处处食香羹。功德受用的境界，处处皆得自在安乐。平林木落远山现，曲涧霜浓幽壑清。林在佛家，喻功德，所谓丛林。木落，喻木母之八戒，从有为达无为。远山，喻性定。涧是大道之水，感应之道；霜，乃雨相，雨，或雾或云，其中妙趣甚多。幽壑，喻业障；平林，是平等心；能破曲涧意。全句喻习气分分落，清净功德渐渐生。应锺气，闭蛰营。鍾，金重也，喻性德；蛰，执虫，妄动。前回止观合了中道，自然是修习无住生心的菩提心法。纯阴阳，月帝玄溟；大道似水，阴阳交生。纯阳守日精，纯阴住月华。盛水德，舜日怜晴。无为大道，自然而然。喻任运自然性，万法皆光明。地气下降，天气上升。自然之道，归元之理。虹藏不见影，池沼渐生冰。虹字很深，虫，动；虹，桥；妄想的实质是依他起性，在动间生妄识。藏，即不显桥相；即不见影。池沼，都是水动之态；渐生冰，都不住动相。悬崖挂索藤花败，松竹凝寒色更青。悬崖，喻边见；索藤，乃束缚；花是果之因。松，指众生相，共业所感的；竹，强调性空之趣。凝寒，是性定，一切法的法性是定的。比如水是动的，也可能变化成汽态和固态，但是不论如何变化，水性不变。全句是破除边见因果业，性定自在功德生。色更青，来强调中观的境界更殊胜，现在相对观的世俗文化里的美令人留恋难舍，岂不知极乐世界的景色更加美。
四众行彀多时，前又遇城池相近。唐僧勒住马叫徒弟：“悟空，你看那厢楼阁峥嵘，是个甚么去处？”行者抬头观看，乃是一座城池。行者道：“师父，那座城池，是一国帝王之所。”真个是：
龙蟠形势，虎踞金城。四垂华盖近，百转紫墟平。玉石桥栏排巧兽，黄金台座列贤明。真个是神洲都会，天府瑶京。万里邦畿固，千年帝业隆。蛮夷拱服君恩远，海岳朝元圣会盈。御阶洁净，辇路清宁。酒肆歌声闹，花楼喜气生。未央宫外长春树，应许朝阳彩凤鸣。
你看那厢楼阁峥嵘，楼阁，《西游记》里表达是功德庄严。乃是一座城池。城池，种种功德集体展现，因此对城池的描写都是按“修德有功，性德方显。”的大纲来的。因此，在显德过程中，总是一个拨乱反正的过程，消除了理体上的干扰，事相上变得更和谐。修行的利益如此，不是搞玄学。
真个是：龙蟠形势，虎踞金城。一般而言，龙蟠虎踞是指地形险要。但是《西游记》里往往赋予深层义理，龙是性德，蟠，定中动也；虎是动相，踞，动中定也。形势，内蓄；金城，固外。全句是性相一如，动静不二。四垂华盖近，百转紫墟平。四面功德庄严，道趣百通自清净。玉石桥栏排巧兽，黄金台座列贤明。玉石，固而通秀；桥栏，是道义不可违背；在佛家大乘圆教经典里常有此理，像“七重宝树，七重栏楯。”巧兽，喻交道之机。黄金，是体性；台座是功德；贤明，是智慧。真个是神洲都会，天府瑶京。道德之本，世界之源。万里邦畿固，千年帝业隆。常住不坏，能生万法。蛮夷拱服君恩远，海岳朝元圣会盈。一切众生都必须的遵守的大道之理，此理承载着一切众生，其德恩泽着一切众生。御阶洁净，辇路清宁。万相不离其体，彰显不出其德。理事清净，相互无碍。酒肆歌声闹，花楼喜气生。各得其乐，感应交道。这句是对上一句中的清净进行补充，清净不是一潭死水，而是生动活泼的。未央宫外长春树，应许朝阳彩凤鸣。性空能缘起，缘起有妙用。
行者道：“师父，那座城池，是一国帝王之所。”八戒笑道：“天下府有府城，县有县城，怎么就见是帝王之所？”行者道：“你不知帝王之居，与府县自是不同。你看他四面有十数座门，周围有百十余里，楼台高耸，云雾缤纷。非帝京邦国，何以有此壮丽？”沙僧道：“哥哥眼明，虽识得是帝王之处，却唤做甚么名色？”行者道：“又无牌匾旌号，何以知之？须到城中询问，方可知也。”
非帝京邦国，何以有此壮丽？所谓天圆地方，道理是圆的，规矩是方的。各得其所，安然自在。距理越近，则功夫越真。帝，这里是指理。虽识得是帝王之处，却唤做甚么名色？是什么样的功夫所对应的境界呢？佛讲一地的菩萨不知二地菩萨的举足落足之处。修行对应的人生享受与世界上普通的人有很的区别，世人在境界里攀比，物质和财富，算上他们追求的精神，也只是意识形态，都是可以量化的。修行人追求的则不同了，有量的一定不是究竟的。没有无穷的寿量，其它的量都是虚假的数字。有了寿量，再追求用量才是正确的方法。很多人恰恰颠倒乾坤，拼了命要用量，挣到了都是还了债而已。享受的是别人。这也不是什么高尚的“先他后己”思想情操，只是贪婪的表现，因果问题非常多。利，是有实质的，在虚假中执着，都不是利他。佛家不拿钱来助长众生的束缚，而是用来进行道德教育就是这个道理。要众生得到真实的利益，首先得让众生能明白什么是真实之利。
长老策马，须臾到门。下马过桥，进门观看，只见六街三市，货殖通财，又见衣冠隆盛，人物豪华。正行时，忽见有十数个和尚，一个个披枷戴锁，沿门乞化，着实的蓝缕不堪。三藏叹曰：“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叫：“悟空，你上前去问他一声，为何这等遭罪？”行者依言，即叫：“那和尚，你是那寺里的？为甚事披枷戴锁？”众僧跪倒道：“爷爷，我等是金光寺负屈的和尚。”行者道：“金光寺坐落何方？”众僧道：“转过隅头就是。”行者将他带在唐僧前，问道：“怎生负屈，你说我听。”众僧道：“爷爷，不知你们是那方来的，我等似有些面善。此问不敢在此奉告，请到荒山，具说苦楚。”长老道：“也是，我们且到他那寺中去，仔细询问缘由。”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比喻因同类的灭亡感到悲伤。
这是《西游记》的故事常规，和尚，表自性无为之德；道，表得势之功；儒，表众生之利。僧道不和，必是有为与无为不统一，功与德不相应。最后到达三教合一而圆满，所以《西游记》里的三教合一不是一般人理解的三种教义的统一，而是各司其职，功德彰显。一个个披枷戴锁，沿门乞化，着实的蓝缕不堪。功德和利益的不统一，修行还要乞食。佛菩萨利益众生而行的化缘是为给众生植种德本。披枷戴锁，说明没有在境界里得解脱。我等是金光寺负屈的和尚。和尚都是金光寺的，比喻众生本来成佛。金光寺塔里没有了宝珠，如同众生失去了觉悟一样。性德，是金光。佛家有一部重要经典，《金光明经》，就是谈论这个话题的。释迦牟尼佛的福寿应如何看？只八十岁的寿量吗？非也。性德之金光遍一切法界，福报还有更大的吗？金光又是常光，寿命还是长短之说吗？众生以缘生的相来论佛的寿命就错了。能用富人的一件衣服来评价他全部的财富吗？当然是错误的。行者道：“金光寺坐落何方？”众僧道：“转过隅头就是。”这一句太精彩了，不知道有多少读者注意到了。如何成佛？如何得度生死苦海？如何能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回头是岸！放下自己的执着就行了。我等似有些面善。我们是有缘人。我们看到谁更有亲切感，就是缘分比他人更深造成的。心与心更容易产生共振，是因为频率相近而已。此问不敢在此奉告，请到荒山，具说苦楚。当街不能说，回到寺中告。寓意是论事不论理，皆是妄谈。谈果不论因，全无道理。说受苦还需问心源，住寺好谈功德法。
同至山门，门上横写七个金字：“敕建护国金光寺”。师徒们进得门来观看，但见那：
古殿香灯冷，虚廊叶扫风。凌云千尺塔，养性几株松。满地落花无客过，檐前蛛网任攀笼。空架鼓，枉悬钟，绘壁尘多彩象朦。讲座幽然僧不见，禅堂静矣鸟常逢。凄凉堪叹息，寂寞苦无穷。佛前虽有香炉设，灰冷花残事事空。
且看此寺：敕建护国金光寺，敕建，就是不需自己费功夫的，在佛家称他力法门。像诸佛国土，都是自性功德，本来天成的。护国，是指道德守护万法。金光，是智慧德相。寺，土，法度也；寸，心之别名；寺即是不离此心而宣法度。
古殿香灯冷，虚廊叶扫风。香是性德；灯是般若之智；此句说修行不到，智慧未开，修行有些荒废。凌云千尺塔，养性几株松。佛家无量功德重重无尽，但是修行者只有几个共业的事业，没有绝待的智慧光明怎么能成？满地落花无客过，檐前蛛网任攀笼。心地不常扫，功德不兑现。空架鼓，枉悬钟，绘壁尘多彩象朦。鼓，代表道种智，性空缘起；钟，是法音；全句是：在寺不修心，尘缘盖覆诸功德。讲座幽然僧不见，禅堂静矣鸟常逢。性德永在不修不成，禅心不成惑业增长。凄凉堪叹息，寂寞苦无穷。性德不露，令人叹息；大道不修，苦难无穷。佛前虽有香炉设，灰冷花残事事空。只有愿求大道是不行的，还得真心修行方得真实利益。
三藏心酸，止不住眼中出泪。众僧们顶着枷锁，将正殿推开，请长老上殿拜佛。长老进殿，奉上心香，叩齿三咂。却转于后面，见那方丈檐柱上又锁着六七个小和尚，三藏甚不忍见。
奉上心香，叩齿三咂。这里很有趣味，奉上心香，点明上香真趣。叩齿三咂。一般是绕佛三匝。因为唐僧是自性功德藏，如何绕佛呢？只表是赞叹就完成绕佛之义了。绕佛是佛家的行法，喻一切佛功德不离自性。右绕，喻不违世间法而成就佛庄严。见那方丈檐柱上又锁着六七个小和尚，六七个小和尚，指七情六欲，就在方丈柱上，也不得清凉。
及到方丈，众僧俱来叩头问道：“列位老爷象貌不一，可是东土大唐来的么？”行者笑道：“这和尚有甚未卜先知之法？我们正是。你怎么认得？”众僧道：“爷爷，我等有甚未卜先知之法，只是痛负了屈苦，无处分明，日逐家只是叫天叫地。想是惊动天神，昨日夜间，各人都得一梦，说有个东土大唐来的圣僧，救得我等性命，庶此冤苦可伸。今日果见老爷这般异象。故认得也。”
只是痛负了屈苦，无处分明，日逐家只是叫天叫地。想是惊动天神，众生与佛如何沟通？心诚则灵。从这里可以看到宗教的利益了，虽然没有真正觉悟，但是得到了觉悟的善缘。如经典所说：“一称南无佛，皆以成佛道。” 各人都得一梦，说有个东土大唐来的圣僧，救得我等性命，得梦，只闻佛法。虽然没有证得，但是大方向有了。人生有了大方向，才是真正有了希望。“财色名食睡，地狱五条根。”这下就好懂了，因为这五个方向都是背道而驰的方向。非得依正法，回归自性方成大道。
三藏闻言大喜道：“你这里是何地方？有何冤屈？”众僧跪告：“爷爷，此城名唤祭赛国，乃西邦大去处。当年有四夷朝贡：南月陀国，北高昌国，东西梁国，西本钵国，年年进贡美玉明珠，娇妃骏马。我这里不动干戈，不去征讨，他那里自然拜为上邦。”三藏道：“既拜为上邦，想是你这国王有道，文武贤良。”众僧道：“爷爷，文也不贤，武也不良，国君也不是有道。我这金光寺，自来宝塔上祥云笼罩，瑞霭高升，夜放霞光，万里有人曾见；昼喷彩气，四国无不同瞻。故此以为天府神京，四夷朝贡。只是三年之前，孟秋朔日，夜半子时，下了一场血雨。天明时，家家害怕，户户生悲。众公卿奏上国王，不知天公甚事见责。当时延请道士打醮，和尚看经，答天谢地。谁晓得我这寺里黄金宝塔污了，这两年外国不来朝贡。我王欲要征伐，众臣谏道：“我寺里僧人偷了塔上宝贝，所以无祥云瑞霭，外国不朝。”昏君更不察理，那些赃官，将我僧众拿了去，千般拷打，万样追求。当时我这里有三辈和尚，前两辈已被拷打不过死了，如今又捉我辈问罪枷锁。老爷在上，我等怎敢欺心盗取塔中之宝！万望爷爷怜念，方以类聚，物以群分，舍大慈大悲，广施法力，拯救我等性命！”
此城名唤祭赛国，乃西邦大去处。国名是问题的实质，祭，是继孝而察示；赛，报也；宀茻贝，在种种心所生相之下蕴藏的宝贝，与宝塔的珠宝相呼应。西邦大去处，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必要转变境界，在一切境界里发露性德。达到定慧等持，才得往生。与前回是继，前回是讲止观，从止的趣味来展开的；这回是慧，从观的趣味上展开。当年有四夷朝贡：自性功德本来巍巍如是。南月陀国，南，智；月陀为相，清净光明也；北高昌国，北，成就不空，高显昌盛也；东西梁国，东，生法诸相，性之梁相也。西本钵国，西，本性之所也。这些是道德本来的义理。年年进贡美玉明珠，娇妃骏马。美玉明珠，美玉，体清净通透；明珠，用光明彻照，有智有慧。娇妃骏马，娇妃，阴德；骏马，随意现阳。我这里不动干戈，不去征讨，他那里自然拜为上邦。本自具足，一切法从理体而有事相。不用拼命，不用斗争，不用杀戮。自己的利益与他人的利益不是此得彼失的关系。极乐世界就是这样的，一切果实人人可摘，摘不尽的。水池的水随每个的心，深浅随意。音乐也是一样，每个的音量都是随意的，不像我们这里的音乐会，大家面对的一个声音。比如，一场交响音乐，你不喜欢里面的小提琴，小提琴对你自然就消失了。我们现在这个世界是共业所感的，好像大家共同握着一个方向盘，捆绑在一个车上。大部分人错了，少部分人不愿意，还是要遭殃的。共业，就是共同的错觉，无体无自性。心与相不能统一，心不达体故。可见，解脱的办法，就是得体，这个体就是我们真心，明心见性的味道就好理解了。文也不贤，武也不良，国君也不是有道。这一句重要，自己修出了功德，就不怕境界里众生有没有道德了。地藏王菩萨为什么可以去地狱度众生？因为他得到自在了。我们是凡夫，不得自在，就希望他人按照自己的好处做，众生有别业，所谓众口难调，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和平共处？我这金光寺，自来宝塔上祥云笼罩，瑞霭高升，普度众生的道理从这里也好理解了，必须找到无条件的真实利益。净土法门为什么殊胜？因为一切众生都符合条件。只要是含识的众生，有情众生，只要把情见放下来合觉心就可以了。夜放霞光，万里有人曾见；昼喷彩气，四国无不同瞻。法性的功德是不受时空等等条件约束的。不以人们的意识为转移，理义如是。只是三年之前，孟秋朔日，三年前，喻未得三止三观之前。孟秋朔日，七月初一。夜半子时，下了一场血雨。子时，本来应当月圆遍照的，结果是情见把是非颠倒了。一场血雨，全是情见。谁晓得我这寺里黄金宝塔污了，这两年外国不来朝贡。金宝塔污了，功德不能显露。外国不来朝贡。外国喻法相；本国喻理体；理法不通达也。两辈已被拷打不过死了，二边之止观，不得中道，智慧不得其妙。老爷在上，我等怎敢欺心盗取塔中之宝！僧宝是代表清净，清净绝对不会妨碍性德的光明。
三藏闻言，点头叹道：“这桩事暗昧难明。一则是朝廷失政，二来是汝等有灾。既然天降血雨，污了宝塔，那时节何不启本奏君，致令受苦？”众僧道：“爷爷，我等凡人，怎知天意？况前辈俱未辨得，我等如何处之！”三藏道：“悟空，今日甚时分了？”行者道：“有申时前后。”三藏道：“我欲面君倒换关文，奈何这众僧之事，不得明白，难以对君奏言。我当时离了长安，在法门寺里立愿：上西方逢庙烧香，遇寺拜佛，见塔扫塔。今日至此，遇有受屈僧人，乃因宝塔之累。你与我办一把新笤帚，待我沐浴了，上去扫扫，即看这污秽之事何如，不放光之故何如，访着端的，方好面君奏言，解救他们这苦难也。”
三藏道：“悟空，今日甚时分了？”行者道：“有申时前后。”申时，正是束身申志之时。在法门寺里立愿：上西方逢庙烧香，遇寺拜佛，见塔扫塔。法门寺，代表得佛正法；什么法？烧香拜佛！见塔扫塔。这一句重要，现在人只烧香拜佛，但不扫塔。扫塔就是要让自心清净。神秀大师说：“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这是烧香拜佛的真实功夫，现在是只有形式，没有实质了。待我沐浴了，上去扫扫，忏悔自己，自净其意，众善奉行。沐浴扫塔，解救众生。
这些枷锁的和尚听说，连忙去厨房取把厨刀，递与八戒道：“爷爷，你将此刀打开那柱子上锁的小和尚铁锁，放他去安排斋饭香汤，伏侍老爷进斋沐浴。我等且上街化把新笤帚来与老爷扫塔。”八戒笑道：“开锁有何难哉？不用刀斧，教我那一位毛脸老爷，他是开锁的积年。”行者真个近前，使个解锁法，用手一抹，几把锁俱退落下。那小和尚俱跑到厨中，净刷锅灶，安排茶饭。三藏师徒们吃了斋，渐渐天昏，只见那枷锁的和尚，拿了两把笤帚进来，三藏甚喜。
这些枷锁的和尚听说，连忙去厨房取把厨刀，递与八戒，除枷锁，为什么要八戒来做？此是理义也，一切功德利益不离自性。自性功德需要修得有功。行者真个近前，使个解锁法，用手一抹，几把锁俱退落下。锁从何处来？用心之道也，因此八戒点解，悟空施法。那小和尚俱跑到厨中，净刷锅灶，安排茶饭。小和尚代表功德利益，功德出来了，自然会养性安身。天昏正好扫塔，识重更要消业。
正说处，一个小和尚点了灯，来请洗澡。此时满天星月光辉，谯楼上更鼓齐发，正是那：
四壁寒风起，万家灯火明。六街关户牖，三市闭门庭。钓艇归深树，耕犁罢短绳。樵夫柯斧歇，学子诵书声。
这一小段是对沐浴的义理进行了描写，总体上二个要点，一个是慧光要明，心性不可攀缘万法。学子诵书声，这一句精彩，学佛贵在学，而不是造作。现在学习恰恰相反，从小就培养创造力，这个非常麻烦。孔子讲：“述而不作”，真正尊重道德的人都是述而不作的。樵夫柯斧歇，修正也没有必要，放下就是了。一切法本来清净，不需要修正。六街关户牖，三市闭门庭。钓艇归深树，耕犁罢短绳。一切造作都放下，否则没有办法见到性光，没有性光就更不谈证悟体性明了。这些诗句都是紧扣本回故事的主旨的。
三藏沐浴毕，穿了小袖褊衫，束了环绦，足下换一双软公鞋，手里拿一把新笤帚，对众僧道：“你等安寝，待我扫塔去来。”行者道：“塔上既被血雨所污，又况日久无光，恐生恶物，一则夜静风寒，又没个伴侣，自去恐有差池，老孙与你同上如何？”三藏道：“甚好！甚好！”两人各持一把，先到大殿上，点起琉璃灯，烧了香，佛前拜道：“弟子陈玄奘奉东土大唐差往灵山参见我佛如来取经，今至祭赛国金光寺，遇本僧言宝塔被污，国王疑僧盗宝，衔冤取罪，上下难明。弟子竭诚扫塔，望我佛威灵，早示污塔之原因，莫致凡夫之冤屈。”祝罢，与行者开了塔门，自下层望上而扫。只见这塔，真是：
峥嵘倚汉，突兀凌空。正唤做五色琉璃塔，千金舍利峰。梯转如穿窟，门开似出笼。宝瓶影射天边月，金铎声传海上风。但见那虚檐拱斗，绝顶留云。虚檐拱斗，作成巧石穿花凤；绝顶留云，造就浮屠绕雾龙。远眺可观千里外，高登似在九霄中。层层门上琉璃灯，有尘无火；步步檐前白玉栏，积垢飞虫。塔心里，佛座上，香烟尽绝；窗棂外，神面前，蛛网牵蒙。炉中多鼠粪，盏内少油熔。只因暗失中间宝，苦杀僧人命落空。三藏发心将塔扫，管教重见旧时容。
穿了小袖褊衫，束了环绦，这是僧人的穿着；足下换一双软公鞋，手里拿一把新笤帚，软鞋，比喻轻柔；公，这里比喻心佛众生公共的平台。新笤帚，功夫增进，日日如新。两人各持一把，除恶业，应心性相应，这也是本回讲解定慧等持之道的基本方法。中道正观的另一个要义是定慧等持。自下层望上而扫。从根本上用功，就是从下往生扫。
峥嵘倚汉，突兀凌空。这是心地之塔，顶天立地。功德宝塔，是密义，因此用突兀来形容。正唤五色琉璃塔，千金舍利峰。功德之元，清净光明。一切世界的百界千如皆从此出，功德巍巍。梯转如穿窟，门开似出笼。心法微妙，蹬梯为修，开悟为门。宝瓶影射天边月，金铎声传海上风。宝瓶金铎都是性德的名号，天边月海上风，都是众生心里的幻象。可见，幻也不离真。但见那虚檐拱斗，绝顶留云。虚檐拱斗，作成巧石穿花凤；绝顶留云，造就浮屠绕雾龙。虚檐、绝顶，性里无相无对立法；拱斗、留云，似有非有；花凤、雾龙，似相非相。远眺可观千里外，高登似在九霄中。自性自在，可长可短，可高可低。此心本无高下法，全凭心意用功夫。层层门上琉璃灯，有尘无火；步步檐前白玉栏，积垢飞虫。琉璃灯白玉栏，都是功德；有尘积垢无火飞虫，变成障碍。塔心里，佛座上，香烟尽绝；心不诚拜，心里无佛。窗棂外，神面前，蛛网牵蒙。只是攀缘境界，蒙闭了心地的灵性。炉中多鼠粪，盏内少油熔。鼠，鼠雀之辈，比喻低级趣味；离光明正大相去甚远。只因暗失中间宝，苦杀僧人命落空。修行不明中道义，苦苦修行毫无功德。三藏发心将塔扫，管教重见旧时容。发心勤扫塔，清净修行，不被境界污染，自性功德必定显。此正是“功到用时方知有，悟到才是过来人。”
唐僧用帚子扫了一层，又上一层。如此扫至第七层上，却早二更时分。那长老渐觉困倦，行者道：“困了，你且坐下，等老孙替你扫罢。”三藏道：“这塔是多少层数？”行者道：“怕不有十三层哩。”长老耽着劳倦道：“是必扫了，方趁本愿。”又扫了三层，腰酸腿痛，就于十层上坐倒道：“悟空，你替我把那三层扫净下来罢。”行者抖擞精神，登上第十一层，霎时又上到第十二层。正扫处，只听得塔顶上有人言语，行者道：“怪哉！怪哉！这早晚有三更时分，怎么得有人在这顶上言语？断乎是邪物也！且看看去。”
悟空，你替我把那三层扫净下来罢。前十层乃自性功德，唐僧扫；后三层代表修德，乃三止三观，必然是悟空当行。十三层，是定慧等持之道。
好猴王，轻轻的挟着笤帚，撒起衣服，钻出前门，踏着云头观看，只见第十三层塔心里坐着两个妖精，面前放一盘下饭，一只碗，一把壶，在那里猜拳吃酒哩。行者使个神通，丢了笤帚，掣出金箍棒，拦住塔门喝道：“好怪物！偷塔上宝贝的原来是你！”两个怪物慌了，急起身拿壶拿碗乱掼，被行者横铁棒拦住道：“我若打死你，没人供状。”只把棒逼将去。那怪贴在壁上，莫想挣扎得动，口里只叫：“饶命饶命！不干我事！自有偷宝贝的在那里也。”行者使个拿法，一只手抓将过来，径拿下第十层塔中。报道：“师父，拿住偷宝贝之贼了！”三藏正自盹睡，忽闻此言，又惊又喜道：“是那里拿来的？”行者把怪物揪到面前跪下道：“他在塔顶上猜拳吃酒耍子，是老孙听得喧哗，一纵云，跳到顶上拦住，未曾着力。但恐一棒打死，没人供状，故此轻轻捉来。师父可取他个口词，看他是那里妖精，偷的宝贝在于何处。”
钻出前门，踏着云头观看，跳出来看问题才能看得清。踏着云头，代表不即不离，也是中道义。两个妖精，面前放一盘下饭，一只碗，一把壶，在那里猜拳吃酒哩。两个妖精，代表相对之心。猜拳吃酒，这一句妙！相对之见全是猜测之功，猜得对有享受，猜错了受苦。世间就是这个情况，这是众生的习性。虽然名义是不赌，其实人人在赌。赌真理，赌生死，哪个不是赌？为的是享受，把功德当享受，就是造无明罪业的根本。一盘下饭，一只碗，一把壶，这三件事把人的情况归纳尽了。菜，饭，酒，代表趣味，解苦和陶醉。好像活得有滋有味的，其实是种苦食苦。不干我事！自有偷宝贝的在那里也。我们为什么会依赖这些苦事？以苦为乐？因为还有深层的原因在作怪呢。
那怪物战战兢兢，口叫“饶命！”遂从实供道：“我两个是乱石山碧波潭万圣龙王差来巡塔的。他叫做奔波儿灞，我叫做灞波儿奔。他是鲇鱼怪，我是黑鱼精。因我万圣老龙生了一个女儿，就唤做万圣公主。那公主花容月貌，有二十分人才，招得一个驸马，唤做九头驸马，神通广大。前年与龙王来此，显大法力，下了一阵血雨，污了宝塔，偷了塔中的舍利子佛宝。公主又去大罗天上灵霄殿前，偷了王母娘娘的九叶灵芝草，养在那潭底下，金光霞彩，昼夜光明。近日闻得有个孙悟空往西天取经，说他神通广大，沿路上专一寻人的不是，所以这些时常差我等来此巡拦，若还有那孙悟空到时，好准备也。”行者闻言嘻嘻冷笑道：“那孽畜等这等无礼，怪道前日请牛魔王在那里赴会！原来他结交这伙泼魔，专干不良之事！”
我两个是乱石山碧波潭万圣龙王差来巡塔的。这一句很关键，背后的原因是无明惑业。巡塔的，这潭里的龙王为什么要巡塔？若还有那孙悟空到时，好准备也。专门来对付悟空的。修行之难，就是难在这里了，总有障碍因素存在的。心若有法，则有障碍。他叫做奔波儿灞，我叫做灞波儿奔。他是鲇鱼怪，我是黑鱼精。这里文字功夫又出来了，奔波儿灞，灞，水，雨，革，月；水者道也，雨者灵也，革者皮也，月者，性也。奔波，心在境界里攀缘，现在人讲的理想，超前与现实。这个心理行为是有因果的，这个因果就是灞。奔波之心产生了灞，惑业也。鲇鱼怪，鱼，是相续相；占，占卜，着相论吉凶之意，猜测未来之事。奔波儿灞，意思基本和鲇鱼一样，在醉生和幻想之中不能自拔。在真实中徒生妄想，真是奇怪啊！所以称作怪。灞波儿奔，在自己惑业心变现的境界里奔波不止。所以叫黑鱼精，更是迷在相上劳作，无明增上。在境界里耍弄聪明才智，真是够精的，所以称作精。黑鱼怪与鲇鱼精互为因果，循环无穷。现在哲学家所谓的辩证法就是这种搞法，从实践到真知，再从真知到实践。本质上就是奔波儿灞，灞波儿奔。世人的苦就可以看得更清楚了，学习就能得到真实的智慧吗？这些哲学家能给你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吗？如果说人生难得，那佛法就更是难闻了。问一下自己，不可自欺欺人，从生到死，听到过真实的智慧吗？难啊！因我万圣老龙生了一个女儿，就唤做万圣公主。万圣老龙，万圣，能障齐天大圣，就是我们心里的惑业；老，无始无明，没有办法计算时间的久远了。龙，性也。深深地扎根在众生的心底了，因此称碧波潭。那公主花容月貌，有二十分人才，招得一个驸马，唤做九头驸马，神通广大。龙王和九头驸马让迷惑常来功德宝塔的顶上巡塔，盖覆了自性功德，因此金光不能重现。这个迷惑的主人是九头驸马。驸马，就是附会意识心；九头，就是无穷无尽的妄念。万圣老龙，是情见里的惑业性。其女则是惑业识，驸马即附着业识之意念。佛家称为无尽意，不可穷尽。此喻失常性，而入生死，故下了血雨，成就血肉之灵，丧失清净智慧。公主又去大罗天上灵霄殿前，王母娘娘的九叶灵芝草，这一句有点深。主要讲解意识心的转变之道。心本来是灵动的，识出自于心，因此识也是灵动的。大罗天上灵霄殿，就是心的本源里所有识的功能。王母娘娘，比喻世间万法的识性，与大罗天相呼应，大罗天乃众生世界。九叶，九，指无穷尽；葉，艹世木，能生世间业的识。灵芝草，识比作是灵的一种芝草。众生随类不同，各个有识。养在那潭底下，金光霞彩，昼夜光明。佛性是清净不染的。如禅宗说，六种门头放光动地。世人只是不体会罢了，天堂和地狱指什么？就是苦乐二受。众生把清净觉变成苦乐受，就是染觉。若还有那孙悟空到时，好准备也。这就是众生修行的魔障，因此修行确实不易。无始劫的恶业习气，时常准备反复。习气相互宴请，喻恶业互相关联。
说未了，只见八戒与两三个小和尚，自塔下提着两个灯笼，走上来道：“师父，扫了塔不去睡觉，在这里讲甚么哩？”行者道：“师弟，你来正好。塔上的宝贝，乃是万圣老龙偷了去。今着这两个小妖巡塔，探听我等来的消息，却才被我拿住也。”八戒道：“叫做甚么名字，甚么妖精？”行者道：“才然供了口词，一个叫做奔波儿灞，一个叫做灞波儿奔；一个是鲇鱼怪，一个是黑鱼精。”八戒掣钯就打，道：“既是妖精，取了口词，不打死何待？”行者道：“你不知，且留着活的，好去见皇帝讲话，又好做凿眼去寻贼追宝。”好呆子，真个收了钯，一家一个，都抓下塔来。那怪只叫：“饶命！”八戒道：“正要你鲇鱼黑鱼做些鲜汤，与那负冤屈的和尚吃哩！”
只见八戒与两三个小和尚，自塔下提着两个灯笼，走上来,八戒和两个灯笼，来认是表达，理上知道了恶业有主，用心上明白事相，才能把握用心，不入歧途。且留着活的，好去见皇帝讲话，报与皇帝，以正观念，皇帝代表世主。当前是世主不妙，邪魔当道。
两三个小和尚喜喜欢欢，提着灯笼引长老下了塔。一个先跑报众僧道：“好了！好了！我们得见青天了！偷宝贝的妖怪，已是爷爷们捉将来矣！”行者教：“拿铁索来，穿了琵琶骨，锁在这里。汝等看守，我们睡觉去，明日再做理会，”那些和尚都紧紧的守着，让三藏们安寝。
拿铁索来，穿了琵琶骨，锁在这里。令恶业不能再变化了。比如世人有些不明佛理，信迷佛教以后，只是换了执着的对象，所用的心还是分别和执着。希望自己能平安地做个凡夫，根本不是求觉悟。
不觉的天晓。长老道：“我与悟空入朝，倒换关文去来。”长老即穿了锦襕袈裟，戴了毗卢帽，整束威仪，拽步前进。行者也束一束虎皮裙，整一整绵布直裰，取了关文同去。八戒道：“怎么不带这两个妖贼？”行者道：“待我们奏过了，自有驾帖着人来提他。”遂行至朝门外，看不尽那朱雀黄龙，清都绛阙。三藏到东华门，对阁门大使作礼道：“烦大人转奏，贫僧是东土大唐差去西天取经者，意欲面君，倒换关文。”那黄门官果与通报，至阶前奏道：“外面有两个异容异服僧人，称言南赡部洲东土唐朝差往西方拜佛求经，欲朝我王，倒换关文。”
八戒道：“怎么不带这两个妖贼？”这个重要，自性和真心里没有妖贼，因此不能带去。行者道：“待我们奏过了，自有驾帖着人来提他。”自然之中自然有解决妄想的功德。就像佛家治病一样，念佛就行了。没必要把病字放在心上，心里装着病，那个病就没有办法消了。
国王闻言，传旨教宣，长老即引行者入朝。文武百官，见了行者，无不惊怕，有的说是猴和尚，有的说是雷公嘴和尚，个个悚然，不敢久视。长老在阶前舞蹈山呼的行拜，大圣叉着手，斜立在旁，公然不动。长老启奏道：“臣僧乃南赡部洲东土大唐国差来拜西方天竺国大雷音寺佛求取真经者，路经宝方，不敢擅过，有随身关文，乞倒验方行。”那国王闻言大喜。传旨教宣唐朝圣僧上金銮殿，安绣墩赐坐。长老独自上殿，先将关文捧上，然后谢恩敢坐。
长老在阶前舞蹈山呼的行拜，大圣叉着手，斜立在旁，公然不动。自性随缘，变现在一切众生行里。悟空从来如此，表示心是直心作道场，平等为理事。那国王闻言大喜。皇帝都闻佛大喜，佛即觉也，谁会为失去知觉而不悲呢？但是对觉悟之道迷惑不解，着相论德，有此迷也。
那国王将关文看了一遍，心中喜悦道：“似你大唐王有疾，能选高僧，不避路途遥远，拜我佛取经；寡人这里和尚，专心只是做贼，败国倾君！”三藏闻言合掌道：“怎见得败国倾君？”国王道：“寡人这国，乃是西域上邦，常有四夷朝贡，皆因国内有个金光寺，寺内有座黄金宝塔，塔上有光彩冲天，近被本寺贼僧，暗窃了其中之宝，三年无有光彩，外国这二年也不来朝，寡人心痛恨之。”三藏合掌笑道：“万岁，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矣。贫僧昨晚到于天府，一进城门，就见十数个枷纽之僧。问及何罪，他道是金光寺负冤屈者。因到寺细审，更不干本寺僧人之事。贫僧入夜扫塔，已获那偷宝之妖贼矣。”国王大喜道：“妖贼安在？”三藏道：“现被小徒锁在金光寺里。”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矣。皇帝从相上归罪，正道从性上问因。性相在真实里是统一的，但是如果没有明心见性，以相对的立场看待一切相，就必定有大的失误了。性相之差，就是毫厘之差；而明白的程度上就是千里之别了。一个是众生界内之众生法，另一个则是一真法界的觉悟性了。
那国王急降金牌：“着锦衣卫快到金光寺取妖贼来，寡人亲审。”三藏又奏道：“万岁，虽有锦衣卫，还得小徒去方可。”国王道：“高徒在那里？”三藏用手指道：“那玉阶旁立者便是。”国王见了，大惊道：“圣僧如此丰姿，高徒怎么这等象貌？”孙大圣听见了，厉声高叫道：“陛下，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若爱丰姿者，如何捉得妖贼也？”国王闻言，回惊作喜道：“圣僧说的是，朕这里不选人材，只要获贼得宝归塔为上。”再着当驾官看车盖，教锦衣卫好生伏侍圣僧去取妖贼来。那当驾官即备大轿一乘，黄伞一柄，锦衣卫点起校尉，将行者八抬八绰，大四声喝路，径至金光寺。自此惊动满城百姓，无处无一人不来看圣僧及那妖贼。
若爱丰姿者，如何捉得妖贼也？这里正是要说明皇帝的错误在于着相，以貌取人恰恰是六欲之心流于言表。自此惊动满城百姓，无处无一人不来看圣僧及那妖贼。功德利益非常殊胜，与世间法不同。世间法虽然也是互相关联，不如功德来德迅速和彻底。
八戒、沙僧听得喝道，只说是国王差官，急出迎接，原来是行者坐在轿上。呆子当面笑道：“哥哥，你得了本身也！”行者下了轿，搀着八戒道：“我怎么得了本身？”八戒道：“你打着黄伞，抬着八人轿，却不是猴王之职分？故说你得了本身。”行者道：“且莫取笑。”遂解下两个妖物，押见国王。沙僧道：“哥哥，也带挈小弟带挈。”行者道：“你只在此看守行李马匹。”那枷锁之僧道：“爷爷们都去承受皇恩，等我们在此看守。”行者道：“既如此，等我去奏过国王，却来放你。”八戒揪着一个妖贼，沙僧揪着一个妖贼，孙大圣依旧坐了轿，摆开头搭，将两个妖怪押赴当朝。
你打着黄伞，抬着八人轿，却不是猴王之职分？故说你得了本身。这才是人生追求的真实生活，万德来朝，哪里是一时，一域，一名，一利之得？天上天下的国王都没有办法相比啊，仕途又有什么资本可以欺压百姓呢？那枷锁之僧道：“爷爷们都去承受皇恩，等我们在此看守。”功夫到了家，一切都是功德利益了，不必再操心了。八戒揪着一个妖贼，沙僧揪着一个妖贼，一个属心所，一个属识业。
须臾至白玉阶，对国王道：“那妖贼已取来了。”国王遂降龙床，与唐僧及文武多官同目视之，那怪一个是暴腮乌甲，尖嘴利牙；一个是滑皮大肚，巨口长须，虽然是有足能行，大抵是变成的人像。国王问曰：“你是何方贼怪，那处妖精，几年侵吾国土，何年盗我宝贝，一盘共有多少贼徒，都唤做甚么名字，从实一一供来！”二怪朝上跪下，颈内血淋淋的，更不知疼痛，供道：“三载之外，七月初一，有个万圣龙王，帅领许多亲戚，住居在本国东南，离此处路有百十，潭号碧波，山名乱石。生女多娇，妖娆美色，招赘一个九头驸马，神通无敌。他知你塔上珍奇，与龙王合盘做贼，先下血雨一场，后把舍利偷讫。见如今照耀龙宫，纵黑夜明如白日。公主施能，寂寂密密，又偷了王母灵芝，在潭中温养宝物。我两个不是贼头，乃龙王差来小卒。今夜被擒，所供是实。”国王道：“既取了供，如何不供自家名字？”那怪道：“我唤做奔波儿灞，他唤做灞波儿奔，奔波儿灞是个鲇鱼怪，灞波儿奔是个黑鱼精。”国王教锦衣卫好生收监，传旨：“赦了金光寺众僧的枷锁，快教光禄寺排宴，就于麒麟殿上谢圣僧获贼之功，议请圣僧捕擒贼首。”
那怪一个是暴腮乌甲，尖嘴利牙；一个是滑皮大肚，巨口长须，虽然是有足能行，大抵是变成的人象。暴腮乌甲，腮，肉思也，是身见执着；暴腮，很执着身见。乌甲，无明为身。尖嘴利牙；喻毫无慈悲之心，牙即邪。滑皮大肚，滑皮，圆滑于表面；大肚，比喻贪婪。巨口长须，贪就是巨口，鬼就是这个样口大颈细。长须，须发喻烦恼；此喻贪烦恼重。人像，实质不是人，人不应当如此贪婪。七月初一，有个万圣龙王，帅领许多亲戚，七月初一，这来自佛家的盂兰盆，又作乌蓝婆拏，意是倒悬之苦。《盂兰盆经》曰：‘是佛弟子修孝顺者，应念念中忆父母乃至七世父母。年年七月十五日，常以孝慈，忆所生父母，为作盂兰盆，施佛及僧，以报父母长养慈爱之恩。’因为鬼道众生一天是人间一个月。因此，整个七月，就是鬼道一天。十五法会，是中午；初一，就是早上，有人比喻“开鬼门”。乱石山，喻乱执着；碧波潭，碧，玉白石，玉白是道体，石是惑业。碧波就成了惑业增长之恶业。碧波与奔波一理，都是随波逐流的意思。碧波潭里出来的小妖，称奔波儿灞，灞波儿奔，真是妙笔。世人生活在波粒二相性的世界里，不奔波怎么可能？辛苦。见如今照耀龙宫，纵黑夜明如白日。自性明，不依时空而有改变。寂寂密密，忘念是念念成形，形皆有识。偷了王母灵芝，在潭中温养宝物。以识用来养性，识与智共源。这是妖怪们的错误见解，就世界上聪明人开发智商一样，与智慧不相干，增长无明而已。赦了金光寺众僧的枷锁，这一句重要，了解了真相，开解了佛理，即是解了枷锁。不会被错误的观念伤害了。可见，解悟也是有所证的意味。
光禄寺即时备了荤素两样筵席，国王请唐僧四众上麒麟殿叙坐，问道：“圣僧尊号？”唐僧合掌道：“贫僧俗家姓陈，法名玄奘。蒙君赐姓唐，贱号三藏。”国王又问：“圣僧高徒何号？”三藏道：“小徒俱无号，第一个名孙悟空，第二个名猪悟能，第三个名沙悟净，此乃南海观世音菩萨起的名字。因拜贫僧为师，贫僧又将悟空叫做行者，悟能叫做八戒，悟净叫做和尚。”国王听毕，请三藏坐了上席，孙行者坐了侧首左席，猪八戒沙和尚坐了侧首右席，俱是素果、素菜、素茶、素饭。前面一席荤的，坐了国王，下首有百十席荤的，坐了文武多官。众臣谢了君恩，徒告了师罪，坐定。国王把盏，三藏不敢饮酒，他三个各受了安席酒。下边只听得管弦齐奏，乃是教坊司动乐。你看八戒放开食嗓，真个是虎咽狼吞，将一席果菜之类，吃得罄尽。少顷间，添换汤饭又来，又吃得一毫不剩，巡酒的来，又杯杯不辞。这场筵席，直乐到午后方散。
国王请唐僧四众上麒麟殿叙坐，麒麟殿，喻集众祥瑞于一殿。自然是唐僧师徒和文武多官都到场了。此一段查明因果，实应庆功。修行上讲，明理解门开。因拜贫僧为师，贫僧又将悟空叫做行者，悟能叫做八戒，悟净叫做和尚。这里也有因果的关系，悟空，应当是修心行者；悟能，应当持八戒；悟净，应当做和尚，修清净心。八戒放开食嗓，真个是虎咽狼吞，将一席果菜之类，吃得罄尽。八戒总是把东西吃个罄尽，这里展示心能的意味，表达一切法从心想生。从其生，必定从其消。
三藏谢了盛宴，国王又留住道：“这一席聊表圣僧获怪之功。”教光禄寺：“快翻席到建章宫里，再请圣僧定捕贼首，取宝归塔之计。”三藏道：“既要捕贼取宝，不劳再宴，贫僧等就此辞王，就擒捉妖怪去也。”国王不肯，一定请到建章宫，又吃了一席。国王举酒道：“那位圣僧帅众出师，降妖捕贼？”三藏道：“教大徒弟孙悟空去。”大圣拱手应承。国王道：“孙长老既去，用多少人马？几时出城？”八戒忍不住高声叫道：“那里用甚么人马！又那里管甚么时辰！趁如今酒醉饭饱，我共师兄去，手到擒来！”三藏甚喜道：“八戒这一向勤紧啊！”行者道：“既如此，着沙僧弟保护师父，我两个去来。”那国王道：“二位长老既不用人马，可用兵器？”八戒笑道：“你家的兵器，我们用不得。我弟兄自有随身器械。”国王闻说，即取大觥来，与二位长老送行。孙大圣道：“酒不吃了，只教锦衣卫把两个小妖拿来，我们带了他去做凿眼。”国王传旨，即时提出。二人挟着两个小妖，驾风头，使个摄法，径上东南去了。噫！他那：
君臣一见腾风雾，才识师徒是圣僧。
一定请到建章宫，又吃了一席。这一段看上去有当今之民风，办事之前必定要吃一席的。其实，这是按理事来写的。前面是麒麟殿，这里是建章宫，表示理事的递进关系，表达功德流露是自然而然的事。我共师兄去，手到擒来！显示一心成办之趣。定慧等持，如前理，悟空和悟能一起用功。只教锦衣卫把两个小妖拿来，我们带了他去做凿眼。妄里有真，所谓“全事即理，全妄即真，全修即性，全他即自。”（出自清藕益大师的《阿弥陀经要解》）
君臣一见腾风雾，才识师徒是圣僧。圣僧与真功夫相对应，出自佛家的《首楞严经》：“若能转境,则同如来。”
毕竟不知此去如何擒获，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