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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乔博士“从花腰傣案例到信仰研究——《宇宙观与生活世界》民族志介绍与分享”综述

吴乔博士“从花腰傣案例到信仰研究——《宇宙观与生活世界》民族志介绍与分享”综述

“跨学科系列讲座”之二——吴乔博士“从花腰傣案例到信仰研究——《宇宙观与生活世界》民族志介绍与分享”综述

中国音乐学网 > 音乐机构 > 上音中国仪式音乐研究中心 >  2012-4-5

  时间: 2012年3月29日 10:00—11:30

  地点:上海音乐学院新教学楼北415

  演讲人: 吴乔 博士

  主持人: 萧梅 教授

  文字整理:魏育鲲

  

  本场讲座由来自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 吴乔 博士带来的“跨学科”系列讲座的第二场“从花腰傣案例到信仰研究——《宇宙观与生活世界》民族志介绍与分享”。

  本场讲座,吴乔以花腰傣这个小组群为个案,为大家介绍了其对信仰、传统仪式、亲属制度、社会构建的研究观念。整个讲座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分为“族群概况及文化特色”;第二部分为“理论探讨”。

  首先,主讲人放映了一段七分半钟的民族志影片,记录了有关花腰傣“跳月亮”仪式的片段,以及对参与仪式人的访谈,以相对感性、直观的方式先现花腰傣族群别具特色的信仰世界。

  第一部分:花腰傣的“族群概况及文化特色”

  一、背景及田野概况

  吴 博士在这一部分介绍了他研究的对象——花腰傣的族群概况、生产方式、地理概貌及田野工作。在其历时一年零四个月(2006——2008)在花腰傣村寨的田野工作期间,记录了五百个人的详尽谱系,观察和拍摄了以一年为周期的整个大型仪式和祭祀的循环。对花腰傣族群的研究,集中于族群的亲属制度、信仰体系和口头传承。

  二、亲属制度与婚姻家庭

  (一)花腰傣人的婚姻家庭

  吴 博士谈到,花腰傣在其婚姻家庭方面呈现出以下特征:

  1、自由的性爱。无论男女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性爱对象的权利,社会及家庭对这种选择表现出宽容的态度,甚至于在结婚以后,依然可以有自己的“情人”,直到年老。社会默许这种男女之间的自由性爱,并提供便利,如传统的“花街节”、“串寨子”习俗,而这种自由性爱拥有“情人”的方式在花腰傣形成一种文化故习,甚至于在其葬礼仪式中与“情人”幽会都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2、“不落夫家”及“指定”的婚姻方式。花腰傣男女性爱伴侣的选择相对自由,然而其婚姻对象通常是由父母决定的。结婚以后很长时间女性不住在男性家中,直到第一个孩子出生。由于性爱自由及“不落夫家”的婚姻方式,第一个孩子不论与其丈夫有无血缘关系都必须要在男方家中出生,如生在女方家中会被认为是对寨子的污染,并举行相应的洁净仪式。

  (二)花腰傣人的亲属制度

  尽管有如此宽松的性爱关系,但花腰傣的亲属制度中依旧有严格的乱伦禁忌,主要体现为:“只禁父系,不禁母系”。一男一女有共同的男性祖先,他们之间的性关系被禁止;而有共同的女性祖先,性关系是被允许的。虽然从理论上讲,这种关于父系的禁忌是可以推致无穷代,但实际生活中他们只禁忌三代以内的父系血缘。母系血缘一支男女之间的性关系和婚姻关系被允许存在,但并不像实行“交表婚”的族群那样具有优先性。

  三、传统信仰与宗教

  随后, 吴乔 博士讲述了关于花腰傣的传统信仰与宗教。包括这一族群信仰中重要的“亨∕批”的观念;月亮姑娘、女巫和修行仪式;社区祭祀组织;社区仪式循环。

  (一)与人分享世界的“批”及生命力之“亨”

  花腰傣人认为,这个世界有各种各样的“批”,它们自古以来就存在,山山水水有“批”;石头有“批”;人有“批”等等,它们长得与人大致相同,只是细节不同,它们与人的生活紧密相关并与人分享着世界。 吴乔 博士用一个关于水之“批”的传说等其他实例,生动的说明 “批”与人与世界构成的重要关系。“批”的观念也可以被简单的被理解为“多灵”信仰。

  “亨”是类似于“生命力”的概念,在花腰傣人的概念中世界上所有的活物都有“亨”,比如牛、羊、庄稼、人等等。每一个生物都需要有充足、健康、一定数量的“亨”,才能够健康,“亨”可能会丢失,当丢失的数量过多,就会感觉各种不适,比如人的疾病或庄稼不能丰产。这种情况出现之后,会有专门的“叫亨”仪式来帮助找回丢失的“亨”。

  吴 博士还强调,“亨”与“批”的区别在于,前者不承载人生经验,它是在活者与死者之间循环的,生命消失“亨”就离开,去往“亨”聚集的地方,当有新生命诞生,“亨”会重新注入。“亨”与“批”对花腰傣人具有重要的意义,甚至生活中的一切不幸都可看成是“亨”与“批”的影响。

  (二)月亮姑娘、女巫和修行仪式

  花腰傣人对男性、女性的巫都十分重视,尤以女性巫者为多,被称为“雅嫫”。能够成为“雅嫫”的人都是被“批”喜欢的人,附在她们身上。感受到“批”的女性,在成为巫之前需要举行必需的程序化修行仪式“跳门克”,一连举行三年,最后便成为“雅嫫”。经过这一仪式的女性感受到“批”的附体方式与参加“跳月亮”仪式被“批”附体的普通女性存在的明显不同,前者是有意识的主动差遣巫“批”,而后者是完全无意识的、被动的被“批”附着在身体上。

  (三)社区祭祀组织及仪式

  吴乔 博士在介绍完关于个体的信仰之后,接着介绍了社区的祭祀与信仰仪式活动。花腰傣作为一个具有紧密关系的社区,拥有许多集体的祭祀组织与仪式,其主要体现于:

  1、排外性。比如外嫁倾向,同寨男女之间的情人关系是常见的,但涉及婚姻时,绝大多是男性、女性都从其他寨子中寻找伴侣。

  2、大型社区活动。如每年举行两次社区净化的“撵寨子”大型仪式活动,除此之外的“社祭”献祭仪式,都是全寨男女老少共同参与的重要活动。这些大型的仪式,将他们的寨子连接成一个很紧密的社区。

  3、社头的选举。社头是通过特殊的仪式由“批”选中的,并且一旦选中便是“终身制”。

  第二部分 :理论探讨

  吴乔 博士在对花腰傣相关亲属制度、信仰体系介绍之后,探讨了花腰傣族群研究中的理论问题。 吴 博士首先提出了人类学研究经常会面临的追问:研究这样一个小族群社会,探讨种种理论的意义何在?随后他指出:一方面,通过对这样一个截然不同的社会的关照,我们看到了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以此来使我们反思自己生活的社会中,许多所谓“理所当然”的事并非如此。另一方面,通过跨文化比较,我们可以找到一些差异之上的共性及整个人类之思维方式、构建模式的共性,以此来形成普世性的认识。在此基础之上, 吴 博士从以下几方面进行了探讨。

  一、 亲属制度的逻辑源头

  亲属制度中的核心观念为“血亲系统”,其表现方式为“乱伦禁忌”,人类学研究中“乱伦禁忌”被确定为人类社会中的常数,意即无论在什么社会都存在“乱伦禁忌”,但是其禁忌范围却完全不同。人类学对于这一现象的结论是,身体表征决定血缘关系,血缘关系决定乱伦禁忌。这一理论在花腰傣族群中同样适用,但花腰傣却对“龙凤胎”有其不寻常的人伦理念,他们要求“龙凤胎”结为夫妻。 吴 博士解释这种观念的源头,是花腰傣人对“亨”对人性别及生命重要作用的概念紧密相关的。因此,从花腰傣关于“龙凤胎”的态度可以看出,是【观念】决定了【行为】,意即一套整个族群共享的理念,决定了他们的社会构成和行为方式。

  二、 多主体模式与泛萨满思维

  吴 博士将“多主体模式与泛萨满思维”作为一个开放性问题提出。针对花腰傣“跳月亮“仪式中看似疯狂的附体行为,提出“为什么一个人可以不是自己行为的主体”问题。

  三、统一时空观与先验知识

  这部分 吴 博士以自己在研究中对花腰傣“批”究竟是单数还是复数的困惑[1],作为基石,探讨花腰傣人的时空观。花腰傣人认为在“批”的世界里,一个“批”的主体可以同时或不间断的出现在空间的很多个点上,他们可以将时间和空间看做一个整体,这是与现代主流社会截然不同的逻辑理念及先验知识。最 后吴 博士认为,如何研究不同人群关于时空的先验知识也是可以进一步思考的开放性问题。

  四、宗教--对无限的回答以及不必自洽的文化事实

  吴 博士谈到,本次讲座是关于信仰的研究,信仰决定行为,文化事实决定社会事实,一个群体或社会中信仰一旦存在,社会就会制定出与此信仰在逻辑上紧密配合的一套规则、人的构成、组织、法令等等,以使人的行为与此信仰一致。但信仰本身却并不需要合乎逻辑和理性,尤其是关于宗教的信仰。许多宗教信仰本身是既不逻辑自恰也违背常识的。以花腰傣为例来说明这一问题,可以看到有很多现象无法做逻辑自恰的解释。

  最后,在座的老师与同学积极提出问题,与 吴 博士进行讨论。

  提问部分

  提问一:

  在您一年多的田野考察中间,语言是在调查期间学的吗?能否给我们介绍一下学习语言与您的调查之间的关系。

  吴 博士:

  是的,因为花腰傣的语言在北京是学不到的。人类学传统的学科规范要求研究者必须学会被研究民族语言,他所收集的第一手素材,因该是用被研究民族语言与当地人对话得来的材料。学语言与调查之间为什么会有紧密的关系,是因为语言中很多概念是不可翻译的,例如诗歌。我个人的经验是,语言并不是那么难学的,我在三个族群做过调查,分别是塔吉克族、花腰傣、摩梭人,都学会了他们的语言。具体的方法可以用国际音标来记录他们的发音,自己总结语法规则,掌握语言的结构之后,语言就可以学习。

  提问二:

  在您的影片当中,有一个妇女身体逆时针晃动的动作在仪式中和生活中都有出现,那么这个动作在他们的文化中有什么样的意义吗?

  吴 博士:

  关于一个动作、表情、声音是否具有文化意义,这个是人类学的经典问题。就如格尔茨提出的有意义的“眨眼”和无意义的“眨眼”之间的区别,刚才您举得例子中的那个动作恰好是不具有意义的,因为据我调查,花腰傣并没有用“绕环”的动作来表达什么文化概念。不过一个动作是否具有意义,应该是从本土人那里得到答案,而不是由观察者自己去判断。

  提问三:

  刚才您讲的他们的女神名字是由一个组合词构成的,而他们的“亨”去的地方也是一个组合词构成的,您有没有针对这种复合词的称谓有所研究?

  吴 博士:

  花腰傣在巫术中使用的语言和日常使用的语言大不相同,仪式中的有些话,组合方式及语序甚至于语法都会发生变化。至于巫语中如何进行叠词的变化,有人已写过相关专著。

  (以上文本内容来自发言人提供的本次讲座ppt与会议录音)


  [1] 如管寨的“批”[布召社],是一个还是多个,由于花腰傣人有时告诉他是一个,但在仪式念词中会唱到在寨门的[布召社],在田地中的[布召社],在大路上巡行的[布召社]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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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三个族群做过调查,分别是塔吉克族、花腰傣、摩梭人,都学会了他们的语言。”
我也算熟悉音标和语言学的了,可是也做不到。好佩服!!!!不过也有点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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