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眼 武陵旧事之九
商业贸易里，最容易赚钱的对象是谁？妇女儿童，这是不是照相馆开办在幼儿园旁边的缘故呢？
紧邻幼儿园，沿北门街南行十余步，坐西朝东门槛高大的一处，即是照相馆。
记忆中闪现一个片断，在读幼儿园时分吧，春节左右，因为我似乎穿着厚厚实实的棉衣，与到家的表弟陪同大人来到照相馆。进门一间小屋，北向两道小门，一门靠近街面，是洗相片的？一门靠近西侧后墙，进去是最大一间房子，里面有一架高大箱子，外黑内红的厚布罩在箱子上面，那就是当时的照相机了。笨重，粗糙，简陋，雄实，浑厚，高大，混杂着极为矛盾的心情，充斥着一个孩子的心吧。架子箱靠近南侧进门的墙边，正对北墙，墙似乎放置几支灯，圆圆的灯罩把光亮聚集成筒，圆圆的四面包围着正中那张椅子，就是想照相人所坐的椅子了。
四处奔跑的我们，钻进进门时看到的西墙那道小门，或者是另一位照相馆人员指导我们进去的？墙上挂着长短不一木枪，地上堆积各式各样的玩具，我一眼看中的是一架小车，跟大人骑行的脚踏车一样的，三个轮子，斩新车子亮得晃人眼，绿漆柔和地散发出诱惑的光彩。最终的结果，是表弟坐在车子上，我拿着那支最漂亮的木枪。
那是1972年腊月或1973年春节时的事情。相片一张三角钱，相当于农村一个壮劳力三个工作日收入，蔬菜队壮劳力一个工作日收入。如果一家人都照相，每人单独及合影各一张计算，将近一个月的工钱没有啦。
照相，玩具，在哪个年代里，也不是家家户户能够随时潇洒挥霍的事。过去了的时光里，始终是很奢侈的吧。
1933年，熊幼安从老河口回家时，开办了历史上第一家照相馆，十四年后停办。1940年，郧阳人何俊卿开办了第二家照相馆，这些都是解放前的事了。那个时候还处于把摄魂与照相等同看待的混乱年月，最终他们改变了部分人的观点，让武陵人知道新事物新气象新思想新文化，以一种波浪式展开的推动了整个乡村的思想观念变化。其功大焉。
1971年，县文化馆购置照相器材一套，从事摄影艺术活动。这是把一种生活方式与思想追求相揉合的结果了。艺术从来不缺乏家园，生活自古是模仿艺术吧，因为艺术家的想象力，早早走在生活天地之外，它引领着我们开拓出一片新的世界咧。1973的孙世武，精心构思琢磨多日最终成相的《狩猎归来》黑白照，被收入省摄影展，与全省各地高手名师们相会研讨。1974年的孙世武，与屈伸合拍的彩照，《集体户的炊事员》，再次被省摄影巽收录，得以与省内外高手名师们共坐一堂，交流研讨。
但照相馆，不属于文化馆管辖，是商业局下属的服务公司。成立于1962年，其下有饮食业旅栈业照相业浴池业。到了1985年，拥有照相业13家，国营1集体2个体9家（原志书此处为此数据）从业人员30人的规模。
那张照片，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拍摄的。
在七零年代末期的一天，照相馆在门口张挂一张极大的女孩子照片，宽一尺高二尺，或者略大一些。这是不是县内第一张放大的照片呢？来来往往的人群，走过照相馆时，必须会溜一眼这张照片，长长的刘海露出几丝，轻轻的搭在眉睫前，削瘦的脸形上部微微弧起，然后收缩在下巴处，这是你第一眼的印象。影响你注目的，不是这些，是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珠，似乎是一汪水，流动欲出的黑，幽幽静静的墨，眼角微微轻扬，如同展翅欲飞的燕尾，鼻子不正是那正欲展翅的燕身吗？而眼角，似乎在轻轻抖动着，空气中似乎转来尾部颤悠的声音。几丝比黑更墨比墨更黑的睫毛，从暗夜里浸泡上万年月的睫毛，清晰可数的睫毛映衬着晶莹剔透欲说还休似笑非笑的眼神，形成一个漩涡，当你看见这张照片时，心底自然而然地冒出的念头，她是谁？谁拍摄地她？这个照相馆能够拍摄这样的照片来？是不是也能够把我也拍摄出这样的神采来？
女孩子似乎叫王颖，东方红学校念书，读五年级或初一，也可能在初二年级。上学的孩子们，往往绕道而行，专门来看看这张照片，看看她的眼神与睫毛，似说似笑若喜若愁的眼神。听说，当时照相馆的业务量番几翻的上升了。这是不是县内第一起肖像权侵犯案例呢？双方当事人是不是意会到各自的权益？
几年后，女孩子的弟弟，与我同桌，在那所不再叫东方红名字的学校读书，远远的瞅了几眼她。并不美，当时的我以为，班级前十名的女同学，都较她更好看，而没有一名男生挤进前十名的羞恼，暗暗滋生着。
那是八零年代初的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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