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秀丽的乡村和多彩民族文化深深吸引国内外学者
——国际人类学民族学大会学术考察侧记
发布时间 2009-07-31 07:50:33 星期五 来源:云南网
连日来,国际人类学与民族学联合会第十六届大会组织开展的学术考察活动在昆明市石林县大糯黑村、弥勒县可邑村、玉溪市红塔区大营街等地展开。 [本报记者孙晓云杨峥摄]
走进云南村寨参加田野学术考察,是我省承办国际人类学与民族学第十六届大会最吸引学者专家的一项活动。连日来,报名前往弥勒县可邑村、石林县糯黑村、通海县纳古镇、红塔区大营街的国内外学者因车辆爆满,不得不提前预订考察日期。耳闻目睹村民的生活、村寨的变迁,许多学者对云南民族文化保护的成效,对各民族人民共同繁荣发展的事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获得了许多启示。
精彩 展示彝乡今日风貌
7月29日一大早,弥勒县可邑村的陈映辉就与村老年协会的几十位老人早早来到村口的路旁,一遍遍地练习着“阿细跳月”舞步。其实,弹跳了一辈子的老人们伴着三弦和月琴,一招一式都早已是闻声而舞、娴熟化一了。然而,为了迎接前来可邑村学术考察的国内外专家学者,老人们不仅在弹唱中新加入了更热情的歌词,而且要求边歌边舞的老人脸上的笑容“更好一些”。已有74岁的陈映辉老人虽是银发飘飘,牙齿也有些脱落,但脸上的笑容仍灿若菊花。他们老两口守着1.2亩山地,靠种植、养殖业年均纯收入已有3000多元,吃穿不发愁。陈映辉说,他的彝族名字叫“巴士鲁若”,意思是能活过八十岁,这是老辈人对自己长寿的祝愿。面对幸福快乐的生活,他自信能够实现这一愿望。
作为石林县大糯黑村撒尼刺绣学术考察点之一,撒尼妇女张琼芬第一天接待宾客就喜出望外。国内外学者对她家陈列展示的各类撒尼刺绣品欣赏有加、爱不释手,一天就销售出价值上千元的产品。走进她家的小院落,手绣、机绣的手机袋、桌布、挎包到服装、壁挂等撒尼刺绣工艺品琳琅满目。从10岁起就学会“挑花绣朵”的张琼芬,今年才开始的撒尼刺绣品制作销售项目,不仅让她多了一条致富路,而且也让本民族工艺品远销四方,一年就可增收万把块钱。发自内心的喜悦,让她脸上时时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从上世纪70年代初就走出村寨到西山镇当教师的昂学林自退休返乡后,开始了他的田园生活。在他家200多平方米的小院落里,两棵梨树果实累累,由政府资助1000元钱建起的小水窖,早已解决了家乡地处岩溶地区缺水的困难。家里的10多亩田地,每年的收入可达7000元。作为村上民族传统织麻户,昂学林的老伴每年织麻布销售也能收入6000多元。习惯看电视、看新闻的昂学林说,30多年前,村里的年均收入仅有三四百元,村民生活的变迁,得益于改革开放的政策和对民族文化的保护。尤其是对阿细人传统织布、刺绣、大三弦这些民族技艺的保护,不仅让阿细人的后代了解到民族的发展历程,也让更多村民在保护文化中成为受益者。
震撼 民族文化名不虚传
位于滇池之滨的云南民族博物馆连日来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馆内珍藏的民族文物,色彩鲜艳的民族服饰,技艺精湛的民族工艺品等,让参加学术考察的各国与会学者连声称奇,流连忘返。1995年建成开馆的云南民族博物馆是国家一级博物馆、也是中国规模最大的民族类博物馆和亚洲知名的博物馆。馆内珍藏具有一定历史、科学、艺术价值的民族文物4万余套(件),其中民族服饰类文物为中国门类最齐全。为承担好学术考察的重任,博物馆除《民间美术》、《民族乐器》、《传统生产生活技术》、《民族民间面具》等基本陈列外,特意增设了《云南民族古籍文字展》、《云南少数民族60年工作成就展》,并设有专业的讲解员和志愿者。尽管已70多岁高龄,来自法国的人类学学者单泰陆(中文名字)教授却兴致勃勃地参观完了所有展览。“收获很大,非常特别,尤其是民族服饰、民族乐器做得非常好,这是历史的、真实的。”专门研究蒙古族的单教授用流畅的中文连声称好。来自湖北三峡大学的刘冰清教授对非物质文化遗产展示彝族、苗族从纺线到织布这一流程特别感兴趣,“很生动,一目了然,是历史凝固下来的印记。”刘教授说。
糯黑彝族文化博物馆通过实物和图片,向学者们展示了大糯黑村的生产生活用具、宗教信仰、民居建筑和民间手工艺等历史遗存。该村是云南省迄今彝族文化保存较为完好的村落之一,在这个彝族支系之一撒尼人占全村人口99%以上的村寨里,本民族的语言、文字、服饰、宗教信仰、民族习俗和节日,以及摔跤和斗牛等传统的体育项目基本保存完好。近几年,大糯黑村先后完成了寨门、文化广场、民族文化博物馆等文化设施建设项目。同时,石林县民族宗教局为了更好地传承彝族文化,专门在县电视台开播了《跟我学彝文》节目,邀请当地的毕摩等彝族文化的前辈,对彝文文字、民俗、古籍进行介绍。县民宗局还与省民委合作设计了电脑彝文软件输入法,满足日常工作和生活的需求。学者们在深入糯黑村农户近距离家访时,独具魅力的撒尼刺绣、古朴神秘的毕摩文化、美轮美奂的大三弦制作工艺、栩栩如生的狮子头制作等,不仅令他们赞不绝口,也获取到丰富多彩的民族文化信息。来自内蒙古的学者富光梅在观看糯黑村撒尼文艺演出时,情不自禁地用蒙语献上了一曲《陪你去看草原》,来自印度的学者深受感染,也高兴地登台献歌一曲。
探索 教授蹲点乡村田野
端坐在散发着新鲜松枝清香的可邑村文化活动中心里,来自国内外的上百名学者,深为“名誉村长”——云南大学彭多意教授的《少数民族社区治理能力建设历程的回顾与反思》学术报告而吸引。已有350年历史的可邑村主体居民是彝族支系阿细人,由于地处岩溶地区、资源比较匮乏,经济发展长期滞后。与中国许多农村一样,上世纪80年代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阿细人在解决温饱问题的同时,开始更多地关注自己的家庭,而公益性事业和公共管理受到冷落。如何提高少数民族社区治理能力,基地在长达10年的建设中锁定《社区能力治理》项目,师生们挖“深井”,重实践,从记录村民日志开始,已整理出版了《变迁中的彝族社区——以可邑村为例》等学术著作和研究成果,并通过参与式培训,提高村民们治理村庄的能力。据彭多意介绍,在云南省省院省校合作项目的支持下,我省以在两个彝族自治州分别建设彝族文化村为契机,探讨在发展旅游业中恢复开发传统民族文化,挖掘旅游资源,带动更多民族地区发展的途径。在项目支持下,云大的师生们走进可邑村田野调查基地与群众对话交流,唤醒村民对旅游开发的文化自觉意识,不断提升村民治理社区的能力。从2001年以来,经村民选举组成的管理委员会,已成为引领全村从事旅游发展和民族文化传承的组织,村上还相继建立起阿细文化传习协会、旅游协会、老年协会等民间组织,使社区的管理充满活力并井井有条。其中,通过请毕摩等本族长老回忆阿细人祭火等传统节日的方式,学者们进行了民族文化的传承和重构,从而丰富旅游文化活动。目前全村旅游业收入已达34万元。旅游项目促进了可邑村的繁荣发展,也增强了村民们的自信。过去不会或不愿讲汉语的阿细人,如今,连老人都能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邀请前来旅游的国内外宾客来家做客。
“大糯黑村基层自治制度”是云大田野调查基地在学术考察期间,让国内外学者分享的经验。已在基地蹲点两年的陈学礼老师介绍说,这种自治制度是基于近年来村级组织管理中普遍存在的村级提留减少,公益事业如何规范管理而提出的。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村上就在石林县有关部门支持下,建立起小组管理制度。全村264户家庭分为8个小组,每个小组的组长由各家各户轮流担任。主要管理各小组二三十户人家的政策传递、环境保护、宗教祭祀等公共事务。通过“人人有责”,调动村民自主管理的积极性,也缓解了公共管理资金不足的困难。此外,从今年秋季学期开始,云大基地还将在糯黑村设立“阿诗玛文化课堂”,发动村民当教师,为村里的小学生传授和体验本民族传统文化开辟一块阵地。这一课堂从今年5月份就试点了两堂课,一是讲授大三弦的制作与弹跳,二是传统游戏的体验。将来还将设计生产节令、饮食、宗教祭祀等民族传统文化。“不指望每个人都是传承者,但要让孩子们了解本民族的文化,在潜移默化中自觉传承”,陈学礼对此很有信心。
思考 合力保护多样文化
旅游业市场的主要客源定位有哪些?祭火等原始宗教活动的恢复与历史的真实有区别吗?阿细人没有文字记载的传统文化活动,通过回忆是否能保持原汁原味?在学术报告会进行的互动交流中,来自国内外的学者们纷纷举手,结合自己研究的领域在思考、交流。文化的传承不完全是复活,而是现代意义上的重组和重构,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格局中,各种文化都体现出了多样性。因此,人是可以通过主观能动性找到出路的,但必须在提升当地村民治理能力的基础上,尊重他们的选择。彭多意教授有问必答,理性地道出自己的见解。依靠民间力量来发展文化产业,政府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在复原民族传统文化中曾经面临的困境是什么?云南大学在可邑村的探索,让前来考察的学者们有许多新的启示。来自成都体育学院从事体育史研究的聂嘨虎教授认为,民族文化传承确实存在着一种矛盾的现象,行为的传承主要是靠祖祖辈辈不断延续的活动来代代相传,而中国曾经经历过的“10年文革”,已使中国产生了文化断裂,靠部分老人来回忆复原的传承毕竟是有限的,因此,重构是公允的,只是必须把握好再创造的“度”,这样的选择社会应该可以接受。
“靠政府、靠人”是中山大学旅游规划与管理系孙九霞博士,在学术考察后对国内复兴民族传统文化获得的启示。她说,在社会多方力量的支持中,云南省的项目支持是非常重要的,相当于在唤醒村民文化自觉意识的同时,给他们一副“拐杖”。云南的实践是一个成功的案例,既有学者们热情而科学的“基地推动”,也有政府的技术资金支持,还有村民自身的积极努力,这种模式在全国都有着可借鉴的价值。武汉学者辛克靖已是第三次来云南,从事建筑美术专业研究的他感慨地说:“实地考察让我们了解到很多云南在民族建筑保护方面的信息。云南把民族文化传承保护和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相结合,将民族的符号体现在民居上,这在全国都做得很突出,也体现出云南对民族文化建设的重视,这有助于推动民族文化的可持续发展。”“云南组织的这种考察活动很有意义。看到当地民族文化保护得很好,当地的人们过得很快乐,心里感到特别高兴。”来自加拿大的学者玛莉露坦言自己的心声。在云南民族博物馆巴卡·取宾唐卡艺术展厅内,西南科技大学郝志伦教授用“震撼”来形容自己的感受。看到来自迪庆州德钦县的巴卡·取宾的个人展,以及巴卡和他的学校的故事,郝教授动情地说,云南是保留、积淀民族文化最丰富的地方。正是因为有了巴卡·取宾这样的文化传承人,文化才不会断裂,精神才能永存下来。
记者罗霞 陈云芬 李沙青(云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