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群)中国民俗·打锥巴《西王母民俗录》13
现在叫武术之乡,那时叫拳棒手庄。拳棒手的称谓囊括了武术本身以外的内容。
以清朝为界,前后一百年内,各村各庄家家户户明窑之后有暗窑,明庄下面有暗庄,地道直通沟边,村口有堡,钻空的沟崖内可住几百人丁,三面挖成断崖挡土匪,防异族歹人入侵,一旦遇祸乱,全村人进去住几个月。堡子如今还保存完好,里面有锅头连炕,牛槽等等,与暗堡同时产生的,就是各村的拳棒手。
拳棒手主要耍武术,不用刀枪,只用捋起衣袖练手臂脚上的功夫,踢踺脚,跌平叉,倒立击掌,皆能叫呱呱地过关。也平睡在地上,在肚子上滚碌碡,头顶得碌碡立起者多得是。时光推移,师父便严加管教后生,一律剃光头,紧腰带,从出手出脚跌叉运气拳击,一步一步开始练起正正经经的中国传统武术。各村的拳棒手多如木匠土匠,现在电视剧中的民间浪人抱打不平的情节是那时最常见的事情。走路互不相让,打将起来,赶集为物价争执.别人便火冒三丈,打得横七竖八。随着和平时代的到来,也因拳棒伤人太重,各村的掌管便深埋绝术,不再广为传播,一村一庄只剩几个传人。
平时禁止了明练明斗,暗中却少不了偷偷练功之人。父亲不知儿子何时学成功夫,儿子却在某一天出门千里之外,遇上歹人行抢,眼见善民受辱受屈,儿子唰唰出手,竟成外地人刮目相看的陇东大侠。于是,武术保密更深一层,越保密暗学的人越多。现 在,你到各庄走走,随便见个白胡子老汉,说不定他就是拳棒高手。你问小伙子谁是传人,或许他就是传人却憨厚的只是笑笑而已。
这么憋的时间太久,一年不展示一次不大振一下志气,陇东汉子的血性秉赋便要逆流而进。于是,正月十四便是官日子,这天怎么打也不犯法,明打不好,就扮起社火打,一色的关公秦琼诸大将,谁把谁打输,人只传说北庄张飞把王庄关云打伤了。打是在白天,都踩高跷,抬亭子,角色是古典戏剧中的角色。几十架亭子过去,几十头毛驴上骑的生丑净旦过去,十几辆牛车拉的历朝屡代人物过去,便见几十个高跷人过来了。来到镇西门,两家三家四家就相遇了,互不让路,于是,孙悟空哪吒们踩着高跷跳来跳去挑衅寻事,那方的角色同样踩着8尺高的高跷在空间比武,这才叫绝呢!地上的功夫再好,不敢与此时的功夫比。双方真的厮打一起,眼看到底要跌倒却总跌不倒,既使跌倒下面有人扶着,孙猴子们一鼓劲,蹦的又站起来再打。严肃的角色就出场了,那几十人上百人的中国各朝代的人物,踩着高跷比现代人高出近两倍,那么高大的走动,在人头上挥矛舞刀,真有历史镜头再现,历史人物正在运动之感。人头以下是今人,人头以上是古人,历史神话传说与现实世相离得这么近,打得激烈程度使观众晃如梦境。朝代交错,胜负难分,败了也就不记仇。正月十四比打了一天,总有将遇良才旗鼓相当的两个村子决不出名次,正月十五便有好戏看。
好戏何在,因为头天拿出的功夫不是功夫的全部,留一手在今天用,先是相同角色对打,红脸打红脸,妖魔打妖魔,然后是同朝打同朝,再是来个这代打下代,女将打男将,接上男女混打,最后来个整体大混战。输的一方眼看要输了,没想到他们村的男女老少是后盾。众乡亲为社火队带来了锥巴(元宵节特做的包枣捏成猪头形的馍),一人一包,各自从包中掏出锥巴扔打,关老爷脸上便有硬伤了,打得满天是锥巴馍。欲赢的一方绝不是囊包,他们的民众同样扔出锥巴打,先打角色,后打现代人,看社火的一旦互打起来,锥巴很快打完,于是拾起脚下的锥巴又打,或许是自己的锥巴被对方拾起打来自己成重伤。趁着观众打锥巴不可开交,角色与角色一次真打,谁赢便为冠军。这一天,满街是踩碎的锥巴馍,战后各自不再出声张扬,各自守护着社火回村。
大概是年年正月十四打锥巴,使人们懂得了民族家族互打是多么可怕落后野蛮和损失惨重,受苦的还是民众,一天扔了多少馍,那是半月的口粮呢!于是在一年内的其余日子里,各村各户无纠纷无群架,息事宁人安分守己和睦共处奔生计。年年到了正月十四却非打一顿不可。也正是因为这一天的需要,各村才有了一帮有真功夫的小伙子,他们是随时可召的好汉。就是功夫最不行,出门也可防身,不受亏损,使体质不断增强。现在虽然很少打锥巴了,但踩着高跷比武却愈演愈烈,大有不彻底革新武社火就不罢休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