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族报》 2011-12-02
□ 本报记者 牛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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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玻一家三代同台演出。达坡阿玻供图 |
达坡阿玻，一位从丽江走出来的纳西族青年歌手。他出生于纳西族民歌世家，天生一副好嗓子，耳濡目染，终于走上了老爸所说的“正道”——把纳西族民歌传承下去。
但在阿玻心里，这种传承并非一成不变的“拷贝”，而是古老音乐在当代的新生。他这样形容自己的事业：“如果说纳西族音乐是块玉石，那么是奶奶把这块毛料原封不动地传给了我们，爸爸将这块石头打磨成美玉，我和姐姐则是开了家店铺，让更多的人欣赏它。”
小小少年的明星梦
“肯夸勾巴布劳，纳西雅阁词又有，休高莫……”（纳西语，汉语唱词为“远方来的朋友喂，纳西家里来到了，坐一坐”）到过云南丽江的人，几乎都听过这首《纳西迎宾曲》。欢快的节奏，醉人的演唱，纳西族人载歌载舞的身影，在游客心中留下了美好的印象。而这首歌的演唱者就是达坡阿玻（汉文名和秋实）。
阿玻出生在丽江的纳西族音乐世家。奶奶肖汝莲是纳西族聚居区唯一会唱数十种纳西古歌的民间老艺人，素有“纳西族刘三姐”之称。父亲和文光是著名的纳西族音乐家，被誉为“纳西歌王”。《纳西迎宾曲》、《梦中的香格里拉》、《醉在女儿国》等上百首脍炙人口的纳西族歌曲，就出自和文光之手。妈妈和国芳也是著名的纳西族民间歌手，她不仅歌唱得好，还会吹奏口弦、树叶等特色乐器。姐姐达坡玛吉也是天生的歌舞精灵，曾当选“丽江城市魅力大使”。
自打一出生，阿玻就是在家人哼唱的纳西族民歌声中长大的。这再熟悉不过的旋律，在阿玻听来，并没有什么稀奇。儿时的他，还是更钟情于流行音乐。
“前两天，阿玻的妈妈在家里翻出一盘磁带，那是阿玻小时候自己在家里录的。一放出来，就听见他在使劲唱：‘我低头，向山沟，追逐流逝的岁月！’”想起阿玻小时候的样子，父亲和文光笑弯了双眼。和文光说，阿玻唱歌的天赋很早就表现出来了。因此，阿玻在家乡念小学时，每逢学校组织文体活动，他都会鼓励阿玻上场表演一番。“那个时候阿玻是把唱纳西族民歌当任务完成的。下场来总会问我要奖励，像本子啊、糖果啊，家里堆了一大堆。”
“小时候嘛，大家都喜欢流行歌曲，我也想当像香港‘四大天王’那样的明星。要是说那个时候就立志把纳西族民歌传承下去，我一定是骗你的。”阿玻坦言。
唱着纳西族民歌，开启音乐生涯
虽然不是老爸希望的路数，但是明星梦却在阿玻的心里扎了根。怎样才能成为歌星呢？姐姐达坡玛吉说：“那要上专门学唱歌的学校，还要出自己的磁带。”这句话让阿玻眼前一亮。
1997年初中毕业那年，阿玻决定参加云南艺术学院附中的招考。学校要求，每位考生都得准备唱一首歌。可是唱什么才好呢？阿玻打电话和远在海南的爸爸商量。“就唱我写的《喊谷魂》。”爸爸建议。“仇冷啰吔娥美吔——”一字一句，阿玻在电话一端跟着爸爸学唱起来。
没过几天，阿玻和姐姐踏上了从丽江到昆明的长途客车。“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坐了20多个小时的车。我俩身上带了1500块钱，就塞在袜子里面，生怕丢了。”阿玻说，考试那天，他是穿着一身纳西族传统服装登场的——白色的羊皮袄，土黄色的衬衣，灰色的喇叭裤，还扎了一条鲜红的腰带。“那身衣服是我老爸的。那会儿我才十五六岁，哪儿撑得起来他的衣服！”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阿玻朗声笑了起来。
但也正是这纳西族的行头、纳西族的民歌，使阿玻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开启了他的音乐生涯。
2000年，高中毕业后，阿玻唱着爸爸写的《阿普三朵请您来》，过关斩将，以第二名的成绩考入中央民族大学音乐学院，成为纳西族第一位声乐本科生。2004年，他又凭借扎实的音乐功底，以及独一无二的纳西族音乐特色，成为中央民族歌舞团唯一一位纳西族独唱演员。
从丽江古城走向世界大舞台
1999年，和文光个人创作音乐专辑《纳西魂》出版发行。专辑中的歌曲大部分是由阿玻演唱的。“那时的录音设备没现在这么先进，必须一气呵成，中间不能出错。而且爸爸写的那些歌我也不太会唱，基本上是他一句句教的。”阿玻说，等专辑终于出版了，父子俩决定把这两万多盘磁带运回家乡销售。
“在丽江古城的广场上，我跟着伴奏带唱《纳西魂》里的歌曲，爸爸就在旁边签售。来丽江旅游的人很多，大家很喜欢我们的歌。不仅磁带卖得好，还有很多人邀请我合影。当时我想，明星就是这个样子的吧！”阿玻笑道。
其实，也就是那段时间的磨砺，使阿玻成长为一名真正的歌手。那个时候，一看见有人经过，阿坡就唱歌。天天唱，演唱的底子越来越扎实，节奏感、乐感也越来越好。一听到阿坡唱歌，游客们就会围上来。人们对纳西族音乐的喜爱，让阿坡对纳西族民歌的感情也越来越深了。
离开家乡，阿玻有了更大的舞台，也产生了更大的梦想——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喜欢纳西族音乐。近年，无论在中央电视台的“神州大舞台”、“激情广场”上，还是在政府部门组织的对外文化交流活动中，经常能看到阿玻的身影。他身着民族传统服装，时而奔放、时而抒情的演唱，深受观众的喜爱，大家都称他是“纳西民歌王子”。
2008年，阿玻赴美国参加联合国之春艺术节的演出。在匹兹堡，有一位70多岁的老太太观看了阿玻参加的3场演出。她对阿玻说：“虽然我没有去过你的家乡，也听不懂你唱的歌词，但是透过你的歌声我能想象到，你的家乡一定有雪山、草地、牛羊，有温暖的阳光，那一定是个美丽的地方。”阿玻的心在那一刻颤动了。他说：“在美国，我用纳西语演唱了《梦中的香格里拉》。虽然语言不通，但是人们还这么懂我的歌，让我很感动。”
为纳西族民歌穿上时尚的新衣
2006年1月，我国著名声乐家潘乃宪发表了一篇文章，题为《一曲<梦中的香格里拉>所感受到的》。他在文中说：“今天无意中收看到了内蒙古卫视播放一位年轻男歌手在唱《梦中的香格里拉》，立刻把我吸引住了。如此完美的演唱技巧，如此科学的发声方法，汇中国民族唱法和科学通俗唱法于一身。这不正是我渴求的唱法楷模嘛！……他也让我回忆起2002年的‘哈药六杯’歌唱大赛上，田青评委的发言：‘你们这些民歌手千万不要到我们中国音乐学院来当学生，应该请你们来当教师。’”
潘乃宪所说的这位年轻男歌手，就是阿玻。
阿玻的声音非常纯净，就像高原上的朗朗晴空，天然去雕饰。阿玻的歌直白，不造作，既饱含纳西族民歌的元素，又具有通俗歌曲易于传唱的特点。能保留这样一种本真的演出状态，阿玻觉得，这得益于人们对“原生态”的重视。
“以前没有‘原生态’这个词的时候，我对别人说我是音乐学院毕业的，根本没人相信，因为我不会把双手交叠在胸前，唱出‘学院派’的东西来。后来，有了‘原生态’这个提法，大家觉得，我唱的歌既有原生态的特点，又挺时尚、流行的，就把它归结成‘时尚原生态音乐’。”阿玻说。
对于“时尚原生态音乐”这个概括性的提法，阿玻蛮赞同的。他说：“一说到原生态，很多人往往就会觉得是古老的、旧的东西。其实，原生态也可以很时尚。比如说，在配器方面，纳西族传统乐器只有两三种，而且现在基本上都收藏在博物馆里了。而我们在音乐中加入了嘻哈的、电子的配器，还有西洋乐器，就会让人感觉耳目一新。”
纳西古歌传情达意时非常委婉、含蓄，要先唱山、唱水、唱花草，咿咿呀呀，百转千回。阿玻唱的歌则全然不同。“奶奶唱的是她们那一辈生活的酸甜苦辣，她的曲库就像一座博物馆，有采不完的民歌。我作为‘80后’，唱的是对今天生活的感悟。如果和奶奶唱的纳西古歌一模一样，那是复制，是‘山寨版’。”阿玻说，“传承，不只是继承，还要传播。如果把纳西族民歌的发展比喻成走路，那么奶奶可能载着纳西古歌走了3公里，爸爸承上启下把它推进到5公里，我和姐姐经过二度、三度创作，把它传播开，让更多的人接受它，它就至少能前进到10公里。”
如今，阿玻正积极地尝试在更宽广的领域发展纳西族音乐。在他看来，如果歌手做事只是为了名利，就会变得非常功利，而他的事业也只能停留在娱乐的范畴。他希望把音乐的功能最大化，帮助那些有需要的人。“当然，无论做什么，我的身上都有纳西族的前缀。我想通过另外一种方式，来体现纳西族文化的特点。”阿玻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