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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佤人民唱“古歌”

阿佤人民唱“古歌”

阿佤人民唱“古歌”


□ 本报记者 王婧姝

岩兵将自制的47种乐器带到北京。 李建泉摄

娜唤跳起佤族民间舞蹈。 李建泉摄
4位演员都是地道的佤族农民。 李建泉摄

阿佤人的日常娱乐活动。 资料图片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西盟司岗里,但却听过《阿佤人民唱新歌》:村村寨寨打起鼓敲起锣,阿佤唱新歌……在这首创作于上个世纪的经典老歌中,唱着“新歌”歌颂毛主席、歌颂社会主义的就是生活在祖国西南边陲的佤族人。

  佤族人聚居在云南省西盟佤族自治县,他们世代敬山敬树。9月11日,4名佤族农民从西盟县司岗里村来到北京,在著名的798艺术区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唱起了“古歌”,用自制的乐器和原始的舞步,演绎着他们自己的生活、劳作和仪式。

  这场由云南源生坊民族文化发展中心带来的名为《佤山古歌》的原生态演出,为首都观众勾画出一个如同电影《阿凡达》中的虚拟部落一样美好的世界——而这并不是虚构——在西盟,佤族人就是这样生活着,这样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

  “体验”佤山古歌

  山村的夜,没有人声嘈杂,也没有万家灯火,四周黑漆漆、静悄悄的,连猪马牛羊狗都已经熟睡。这个时候,有时能感觉到微弱的月光,有时能隐约听到风吹叶子的声响。

  置身于这样的黑暗和宁静中,观众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似乎已经忘记了,这里其实是北京798艺术区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的演出厅。

  一束光渐渐打亮,像清晨缓缓升起的太阳,照着刚刚苏醒的土地。一位皮肤黝黑的佤族老人席地而坐,吹出一阵舒缓的笛声。笛声从弱到强,老人后面的大屏幕随之出现影像——阿佤山的美景逐渐展开:庄严的山、参天的树、沧桑的石。

  这时的观众们,跟随笛声来到了阿佤山。他们并不了解阿佤山,不了解佤族人。台上吹的乐器,他们不认识;台上奏的曲子,他们也不知其意。但是,人对音乐的体验是没有限制的,这样的曲调会引发诸多联想:可以想象有人在树下纳凉,也可以想象有人在放牛牧羊,甚至可以想象武侠片里的一场比武较量。

  一位佤族妇女登场了。她亮出雄浑的嗓音,唱起佤族古歌。随即,又上来两位佤族老人,与她合唱。歌声越来越欢快,观众们的热情也被点燃,演出厅里的气氛热烈起来。

  这是多么随意的场面。演员们赤着脚,所吹所唱都像信手拈来;观众们也似乎从台上得到了进入阿佤山的讯号,一下子融入了阿佤人的世界……

  可以肯定,《佤山古歌》在北京798艺术区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的演出受到了欢迎。

  说起北京的观众,真是见多识广的观众。北京的舞台一向是包容的、宽阔的,歌剧、交响乐、话剧、戏曲、舞蹈……不论是最先锋、最前沿的,还是最古老、最原生态的,北京的观众都有机会一饱眼福。而且,云南的少数民族歌舞也不见得多么新鲜了,因为白族舞蹈家杨丽萍已经在舞台上活跃了数年。比起所有大大小小的演出、晚会,《佤山古歌》好像没什么噱头。

  况且,《佤山古歌》并不是一场华丽的演出——演员的道具极其简单,一些用木头、动物毛等制成的乐器挂在一个木制的大架子上;演员的服装并不艳丽,粗布制成的衣服、佤族一贯的“红+黑”搭配。既然不在包装上下功夫,也许有什么高科技看点,答案也是无,《佤山古歌》的设备只是一台多媒体放映机,能播放事先拍摄的影碟而已。

  那么,《佤山古歌》凭什么征服观众?细看下,《佤山古歌》在朴素和简单中是不无特色的:乐器足有47种,能吹出各种不同的音色,而且都是演员岩兵自己亲手制作;放乐器的架子也是自制,还很有心思地做成了帆船的造型,寓意一帆风顺;演员们戴的项圈、耳环都造型夸张,与衣服相得益彰,显得大方得体;而这台小小放映机的作用更重要,它所播放的是云南源生坊民族文化发展中心负责人刘晓津花了几个月时间拍摄的短片,与演出内容互相配合,力求用最简单、但是最真实的音乐,将观众带进阿佤山。刘晓津说:“与其说《佤山古歌》是让观众听古歌,不如说是体验古歌。”

  回到遥远的阿佤山

  阿佤山和北京,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场景。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推广主管祝蕾看过演出后惊叹:我们长期生活在城市中,真的很难有机会接触到民族地区的生活,他们的喜怒哀愁无从想象。

  源生坊的农民演出团队曾经在2005年受邀登上美国肯尼迪表演艺术中心的舞台,当时非常轰动。这次,刘晓津和4个佤族演员来到北京,带来的是影像与音乐、舞步的交汇,他们用肢体和心灵讲述了遥远边地的白云、山风和人的故事。刘晓津说,这4位演员其实就是当地的佤族农民,而他们所展现的佤族生活就是当地的文化,在一定意义上也是一种别具一格的艺术。

  65岁的佤族民间艺人岩兵出生于云南西盟佤族自治县傈僳乡土地村,父亲是当地的佤族头人。他自幼务农,家里靠种地种菜为生。岩兵说,他从小就喜欢音乐,7岁起就懂得自己制作乐器。1998年,岩兵受田丰先生邀请到“云南民族文化传习馆”当佤族班教员;2004年又成为云南源生坊民族文化发展中心成员、源生坊村寨歌舞团演员。

  另外的3位佤族民间艺人尼端、岩聪和娜唤也都是地道的农民,并且与岩兵一样,除了在家务农,还参加演出,并且在当地开办传习班,传承民间文化。

  刘晓津告诉记者,老艺人所掌握的都是本民族文化中最精彩、最精华的部分。为此,作为云南电视台编导的刘晓津,从几年前拍民间文艺纪录片开始,就深感责任重大,于是将全部心血投入到了收集、记录、传承民间文化上。这件事情之所以重要并且耗时,是因为老艺人的文化总是记录不完、无穷无尽的:“他们就像无底洞一样,说不上什么时候,旧时的什么记忆就复苏了”。

  《佤山古歌》的第五章只有一个曲目,叫《想念》。这支曲子可以用精彩绝伦来形容:3位老艺人用不同乐器演奏出不同的声部,曲调和音色交相辉映,掀起了演出的高潮。

  《想念》是佤族古歌,但它被挖掘出来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刘晓津说,今年6月在西盟拍纪录片时,有一天晚上,岩兵非常严肃地对刘晓津说:“刘老师,今天我们3人一定要合奏一曲。”于是,3位老人在火塘边合奏起来。刘晓津和摄像老师当时就被他们吹的调子感动了,感动之余又为这样动听的旋律而激动起来。因为多年来都在做收集整理工作,刘晓津对佤族古歌已基本熟悉,可是这个曲子以前从来没听岩兵吹过,她以为是新曲。岩兵却告诉她,这是非常非常古老的歌,名字叫做《想念》。岩兵说:“就是因为今天我们3人都来了兴致,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首歌,所以决定一定要吹奏给你听。”

  刘晓津说:“老艺人们真的很可爱,他们太自然太随性了。有时候摄像机对着他们,他们吹不出什么,可有时候不知道什么触动了他们,他们就又想起很多过往的经历。”

  源生坊与尤伦斯的“双向选择”

  为了老艺人那些珍贵的回忆和经历,刘晓津从2004年开始,甚至更早以前,就义无反顾地留在民间,以传承民族文化为己任,半刻也不敢懈怠。

  2004年,刘晓津成立了云南源生民族乐坊, 2007年又更名为“云南源生坊民族文化发展中心”,成为在云南省民政厅正式登记注册的非企业独立民间组织。源生坊的成员都来自云南偏远少数民族农村,有彝族、佤族、哈尼族,他们手握锄把且能歌善舞,有1/3以上的人都被云南省政府授予了“民间艺人”称号。在1993至2000年期间,他们也曾经是田丰先生创办的“云南民族文化传习馆”的成员。

  刘晓津向记者介绍,源生坊的宗旨就是:依靠居住于云南农村的优秀民族民间艺人,在乡村基层开展抢救和传承民族传统音乐舞蹈的教学工作;在都市和国内外组织宣传、弘扬云南少数民族原生态经典村寨歌舞演出活动;把这些演出带回到它原来的文化生发地和云南各地农村进行巡演,推动当地人对本民族文化的认同感、自豪感和自信心。

  自2005年12月9日始,源生坊就在云南石屏县八窝村、慕善村、桃源村以及红河县垤施村正式启动了“云南少数民族传统音乐舞蹈村寨教学传承计划”项目,由居住在不同村寨的源生坊的7位艺人(年龄55岁至80岁)在当地向年轻人传承民间歌舞技艺。

  与此同时,源生坊也在国内外承接了大小演出。而这次,源生坊的北京之行选择了北京798艺术区尤伦斯艺术中心。

  众所周知,北京798艺术区是当代艺术的前沿阵地,这里汇聚着丰富多彩的展览、演出,每天有大量的游客、艺术爱好者前来参观、切磋。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是一个非盈利的综合艺术中心,由收藏家尤伦斯夫妇出资建造,致力于打造一个通过教育、研究项目来分享当代艺术体验的平台。

  据祝蕾介绍,尤伦斯之所以选择了源生坊,也是因为尤伦斯的宗旨:支持好的文化项目,为当代文化与公众搭建一个平台, “为艺术与公众找到最佳的对接点”。正是因为源生坊与尤伦斯有着同样的目标,北京的观众才能“走进”古老的佤山,聆听悦耳的佤歌,体验原生态的佤族生活。

  “现在,国家在保护‘非遗’,全社会都在关注少数民族文化,这就需要我们找到少数民族艺术吸引公众的亮点”,刘晓津说:“我的愿望是,不改变少数民族的艺术,不搞二度创作,让民间艺人来演奏,在这个基础上发掘它的吸引力。”《佤山古歌》就是刘晓津基于这个愿望下的一次尝试,用多媒体与现场演出相结合的方式,不添加任何“佐料”,看看大家对于这样朴素的演出是否钟意。

  曾经有一段时间,刘晓津眉头紧锁,一直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多,又不知怎样才能做到最好。现在她走出云南重新思考了:传承民族文化是个长期又细致的工作,“我们每一个人,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刘晓津说:“不管《佤山古歌》的尝试成功与否,起码我们把它带到了北京,让来到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的观众们看到了。”

       文章来源:中国民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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