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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玉]满族谱书和满族的长白山信仰与长白山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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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玉]满族谱书和满族的长白山信仰与长白山崇拜

满族谱书和满族的长白山信仰与长白山崇拜

张德玉   《满族发源地历史研究》

 

 

  我们在十余年的满族社会历史调查中,搜集了满族谱书百余部,共为80余个姓氏的谱书。在对这些谱书的整理研究过程中,我们惊奇地发现,这些谱书大多在溯根寻源时,将自己的祖先根源溯自长白山。我们对这些姓氏进行考证,多数姓氏源自长白山地区,有的姓氏虽距长白山较远,但亦未离开白山黑水地区。因此说,满族的根就在长白山,这是无庸置疑的。

  满族及其先人千百年来即生息繁衍于长白山区,是长白山以及黑龙江、松花江、图们江总称“白山黑水”养育了满族的先人和满族人民,因此,满族人寻根溯源一般都称长白山是他们的故乡,祖宗发祥之地。      

  满洲八旗分佛满洲和伊彻满洲,佛满洲是陈满洲之意,伊彻满洲是新满洲之意。陈满洲人无不说自己是长白山人,而新满洲人后来大多也附会说自己也是长白山人。据说,长白山有八道沟,居住在哪道沟的就称自己是哪道沟人。因此,满族谱书大多将自己的族源植根于长白山。如,新宾永陵喜塔腊氏,“溯自达祖昂武都力巴彦德于明世中叶迁于长白山喜塔腊地方,践土而居,因以为氏”,“达祖”即长祖,“喜塔腊地方”即今新宾满族自治县永陵镇的阿伙洛地方,阿伙洛,原名阿哈伙洛,喜塔腊地方即是阿伙洛及周围的房申、木伙洛、台宝、夏园一带地方。福陵觉尔察氏“溯自始祖索尔火于明世中叶迁于长白山觉尔察地方,践土而居,因以为氏。”“长白山觉尔察地方”即新宾满族自治县永陵镇温家窑一带地方。喜塔腊地方与觉尔察地方皆为今新宾境内的烟筒山脉,而烟筒山是长白山西南支脉的延伸部分,皆属长白山区。清原满族自治县的那拉氏“原居于满洲国长白山,居纳喇河滨,遂因以纳喇为满洲著姓。”其始祖纳齐布“起业长白山”。岫岩满族自治县的索绰罗氏“自长白山随龙到京,又自京拨往盛京”,居岫岩、新宾、吉林等地的索绰罗氏皆称自己为“长白山五道沟人”。辽阳呢吗察氏“祖居长白山榆树沟地方,因以‘榆’字为姓。”辽阳“富察氏祖宗系中国东北长白山下叶赫沟发祥”。白氏说“北有长白,是吾故里”,系长白山五道沟人。散居于开原、凤城、新宾、盖州等地的满洲瓜尔佳氏亦发祥于“白山黑水”之间。萨嘛喇氏原居长白山四道沟。章佳氏“昔日在长白山……处居住。”其他满族如赵氏,长白山四道沟人;傅氏,长白山三道沟人;费氏,长白山二道沟人;田氏,居长白山都市口;唐氏,长白山八木地人;吴氏,长白山二道沟人;鲁氏,长白山三道沟人;赵氏,长白山五道沟人;那塔腊氏、董氏,长白山三道沟人;何氏,长白山头道沟人;温氏,长白山七道沟人;张氏、白氏,长白山二道沟人;傅氏、佟氏,长白山五道沟人,等等,几乎陈满洲人以及绝大部分的新满洲人都将自己的祖居地、发祥地定位于长白山。

  满族谱书大都记述本氏族的祖宗源流,其族源亦皆记为长白山。长白山是满族各姓氏的“根”。满族及其先人明代女真人,在至今五六个世纪的历史长河中,历经了数次较大规模的举族迁徙,氏族的发展变化大,人口繁衍快,居住迁移繁频,但为了不“数典忘祖”,都把自己的“根”植于长白山。因此,满族人追根溯源之风较其他民族尤其强烈,而绝大多数满族人将自己的“根”扎在长白山,许许多多的满族神话传说、故事都与长白山有着密不可分的渊源关系,从而形成了满族特有的长白山文化。 长白山在中国名山中有着重要的地位,是“蜿蜒于西亚东北海隅一绝大名山”,有含三江领三冈之势,“奇峰十六,名胜百二”,以“东北一名山”及难得的风景奇观而驰名中外。长白山,历史上曾有不咸、太白、白山、徒太、太末、白头、果勒敏珊延阿林及单单大岭等名,“其名长白则自金始”,源于满族语果勒敏珊延阿林,满语“果勒敏”汉语意为“长”,“珊延”汉语意为“白”,“阿林”汉语意为“山”。金代女真人是出于直接的视觉感官所得的印象,故称之为长白山。这是因为长白“山顶四时积雪,故名长白山。”或云“冬夏积雪,树木不生,雪与石凝,洁白一色,故日长白”,又“无树木,唯生丛草,草多白花,山半有石台,山巅积雪皑皑”等,总之,因白雪、白石、白花等得以命名。

  满族及其先世自远古以来即繁衍生息在祖国东北的白山(长白山)黑水(黑龙江)之间,满族人民在有清一代视长白山为故乡、“龙兴重地”,并封其为“神山”,满族与长白山有着极为神秘的尊崇亲切的关系。   

  《山海经》说: “大荒之中,有山名不咸,有肃慎氏之国”。居东北地区东北部的肃慎人视长白山为其远祖的发祥之地。《晋书》说“肃慎氏,一名挹娄,在不咸山北。”《魏书》说“勿吉国,南有徒太山”,魏言“太白”,有虎豹熊狼不害人, “人不得山上溲污,行迳山者,皆以物盛去”。 《北史》说:“靺鞨国南有徒太山者,俗甚敬畏之,人不得山上溲污,行经山者,以物盛去。上有熊罴豹狼,皆不害人,人亦不敢杀。”《新唐书》说:“靺鞨,居肃慎地,粟末部居最南,抵太白山,亦日徒太山。”又说: “渤海太氏,渡辽水!保太白山之东北,阻奥娄河,树壁自固。” 《通典》说“挹娄,即古肃慎,其国在不咸山北。”《太平寰宇记》说“挹娄国,在不咸山北,夫余北千里。”《契丹国志》说“长白山在冷山东南千余里,乃白衣观音所居,其山禽兽皆白。”《金史》说“女真地,有长白山。”        

  长白山之称源于白色,但其地区范围绝非专指白色之区,而是指“周围约千余里”的“广阔地面及山川”,即“长白山在吉林乌拉城东南,横亘千余里,东自宁古塔,西至奉天府诸山”,无数长白支脉及三江与支流,便是“白山黑水”之间的广阔长白地区。因此,广大满族人民,无论是陈满洲,还是新满洲,都将自己的氏族源流定位在长白山,是有其依据的。这就是说,满族人民,在其两千多年前的先人肃慎人时,即居住活动在“白山黑水”地区,甚至居住在黑龙江中下游以北的广大区域,直至明代乃至清初,广大的“白山黑水”地区仍是肃慎人的后裔女真人的生息之地。因此,长白山作为满族及其先祖的民族神崇祀的历史源远流长。到了清代,满族对长白山的崇祭又从宫廷到了民间,成为国俗。崇其封爵,荣其地位,堪其界限,给子了极大关注。

  对长白山的崇仰早在肃慎人时期即已开始。肃慎人视长白山为发祥之地,其裔挹娄及后来的勿吉人,视长白山为“灵山”,甚至“人不得山上溲污”,“行迳山者,皆以物盛”。隋唐时,勿吉谐音为铼辊(后误为抹揭),对长白山“俗甚敬畏”,山上的动物“人亦不敢杀”。唐时主要由粟末靺鞨建立了渤海国,渤海人亦“保太白山”。金代,金世宗正式敕定长白山为“兴王之地”。大定十二年诏封长白山神为“兴国灵应工”,并于长白山北建兴国灵应王庙,岁时祭祀。明昌四年复尊为“开天宏圣帝”,每岁春秋二季仲月择日致祭。至清代,满族崇祀长白山尤甚。清代封长白山始于康熙朝。康熙十六年,康熙皇帝即遣内大臣吴木讷查勘长白山。吴木讷于同年四月十五日,以“长白山系本朝祖宗发祥之地,今乃无确知之人”,率人前往查勘,于同年八月二十一日查勘完毕回京,历时四个多月时间。吴木讷回京后,向康熙皇帝上奏章说:“长白山发祥重地,奇迹甚多,山灵宜加封号,永著祀典,以昭国家茂膺祝贶”。第二年,礼部等衙门“请封长白山神”。因为去长白山道远路泞,民舍辽远,清廷遂决定在乌拉地方“设帐屋,立牌致祭”。康熙帝曾说,长白山是五岳之祖,长白山根脉南伸,人伏渤海,自山东半岛复起,而直连泰山,因此,泰山是长白之余脉。这样,就把长白山说成是五岳之根了。如此,清代祭祀五岳必首祭长白山。初期每年“春秋二祭”,乾隆十九年设立长白山神牌和建“望祭长白山神殿”,改为“每月朔望拈香行礼。”据《抚松县志》载,以“鱼兽各肉为生,间食小米子”,“均由百里外背负而来”,其生活“与上古游牧时代相同”的俗称“老东狗子”的当地居民,对长白山其“迷信山神”,以致“四时香烟不绝”。

  在古人的观念中,一些自然界的神奇现象和人们不平常的际遇,都被视为大自然冥冥之神的恩赐,构想为山有山神,海有海神,而顶礼膜拜。由于风雪严寒,虎狼出没,人参、猎物又极难寻找,由于人力还无法克服的自然灾害和山中生活的不易,加上原始人万物有灵观念的遗留,长白山自古以来就形成了求助于山神的观念。据地方志中记载,人们普遍信奉山神。《长白汇征录》载: “三韩、百济、新罗故俗拜天拜日月,拜星辰……旧俗崇信鬼神,设祭之时,歌舞饮酒,昼夜不休。尤好祀山神。遇有盟会,必祀山谷之神,而后歃血。此俗至今犹存,每出猎游到深山绝涧,类皆架木板为小庙,庙前竖木为杆,悬彩布,置香炉,供山神位,亦有供老把头者,大约因山多猛兽,祈神灵以呵护之也。今俗山神,因无足怪。”然而对长白山神的崇祀和信仰,在满族来说,对长白山的崇祀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随着满族(女真)社会的发展与进步,由牧猎生产向农牧生产以致进入农耕生产的发展阶段,农业民族诸神先后进人了满族人的殿堂。清太祖努尔哈并起兵前后,曾向明廷请神,明带送来观世音菩萨、关帝圣君和土地三尊神像,因此,清宫和各王府的神位,既反映了长白渔猎文化,也反映了中原农业文化,两种文化的代表神并坐满族人的神殿。清官的神殿供奉的神位有至圣先师孔子、关帝圣君、长白山神、牵牛织女星君、月光神等;各王府的神位有如来佛、观音、仙女神、长白山神。此外,常享烟火之神还有天神、佛托妈妈神、狐仙等神。在陈满洲人家,如新宾满族自治县的爱新觉罗氏(肇)家族的神板上即供奉有佛祖、观音、关公、努尔哈齐的老祖母,还供奉有清代肇、兴、景、显四祖与佛托妈妈。问佛祖为何神?答曰:长白山神。不管神位有多少,其中必有长白山神位。因为她是镇守祖国一方,“赐福于地方百姓”的神。从满族角度看,满族发祥时期的长白山神,是满族神,她更多地是赐福于满族人。因此,满族人为求“神贶”,无论是宫廷、王府,还是普通百姓都是崇祭至诚。康熙十七年“封长白山神,祀典如五岳”,已将长白山神位晋升为五岳神相同的位置,这就更将代表满族民族神的长白山神提高到了代表中华民族神之列,甚至将长白山神位提高到中国八大名山之首。因此,清廷每致祭八大名山时,都将长白山列为榜首,而且派遣满洲旗人官员代表帝王致祭,以显示满族从贵族到平民不忘先祖,对先祖发祥之地格外尊崇。       

  清帝东巡望条长白山时,还屡有诗作。如康熙二十一年,清圣祖玄烨御制《望祀长白山》诗云:
 
  名山钟灵秀,二水发真源。
  翠霭笼天窟,红云拥地根。
  千秋佳兆启,一代典仪尊。
  翘首瞻晴昊,岧峣逼帝阍。

  乾隆八年,清高宗弘历御制诗《驻跸吉林境望叩长白山》云:

  吉林真吉林,长白郁嵚岑。
  作镇曾闻古,钟祥亦匪今。
  邠歧经处远,云雾望中深。
  天作心常忆,明禋志倍钦。    

  十九年,乾隆帝第二次东巡祭祖时,有御制《望祭长白山作》诗云:
       
  诘旦升柴温德享,高山望祭展精诚。
  椒馨次第申三献,东县铿锵叶六英。
  五岳真形空紫府,万年天作佑皇清。
  风来西北东南去,吹送膻香达玉京。        

  陪侍清帝东巡的王公大臣以及各诗人词家等,也多有诗赋作品歌颂长白山,而民间有关长白山和长白山神的传说故事,更是林林总总,汇总成内涵丰富的长白山文化。因此,满族谱书对长白山崇拜正反映了广大满族人民对长白山的信仰,使其成为中华文明的一个重要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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