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耳 武陵医者系列之四
县治河一头撞在黄莲山时,悄悄地折而东行,北山有峡口,一线细泉泻出。沿溪行,初极狭,两侧壁立如刃,岩石如墨,浓郁着一股沉郁之气。悬崖之上无草木,溪水之内无游鱼,仅仅三两碎石细砂陈列其中,清冽寒凉刺骨,行走时阴森渗人。入内渐宽阔,溪水沉没于细碎石子间,丈余宽的河道铺展开,隐隐约约见溪水潜行。天上一溜白被山们揉来揉去,曲折盘旋随意自然。谷势越发宽敞,溪水却隐没于山林间,那一溜白色渐渐宽敞,如一柄刺入青天的剑,仅仅于谷内见剑尖,于刺开时略受力而弯曲,余部却坚韧如旧的。忽而展开一片山谷,形如胡芦,来处自然是那细细的滕茎,似乎是长在县河上一枚,只是偶尔在伸展身子时,不小心吊于河岸之北了。
谷内坡势平缓,草木极为茂盛,四向山峁浅浅一沟,似乎四刀切下,如倒扣碗儿糕被刀从中横切,蒸烈的四缝清晰显目。西向黄莲山顶,一圈青石寨堡,几柄烈烈风中旗帜鲜明;如若站立黄莲山顶北望,此处一片缓和的坡地,交错伸展的林木,高大粗壮的树林隐没不见,似乎从来没有这一片天地样。
据说,沿此坡北行,一直走,可达旬阳境内,从来没有人走过。林密树高,坡缓石多,期间一屋,鸡们悠闲自若的转圈于屋前,两只黄狗威猛刚烈地立于屋侧,几株桃杏李萄葡杂乱生长于房后,一圈儿斜斜歪歪地木柱,在葛滕青草掩蔽下,把房屋草草围着。寂静清幽的山谷,长势喜人的庄稼,清冽悠闲地日子,在一个寒风突降的初冬破坏净尽了。
从来不知道卧床不起是什么滋味的男人,咳嗽不止,似乎一股气怎么也无法吐出,一股火一个劲往胸里钻去,混身如同燃烧地火,又如冰天雪地寒风刺骨的日子独自前行,冷气一丝丝从毛孔从血管从骨缝里,如针如刺如线如箭;忽而这冷热交集于身内,两者你来我往窜行钻去。刚刚添上一床薄薄的被子,黄黄地脸色冒出几丝血色来,却又大叫热得受不了;才准备减去被子,又猛然喊叫冷,牙齿都冷得直打磕磕,清清楚楚地传出牙齿撞击声。刘老先生那去吧,他的医术三省六县都有名呢。屋里人急急忙忙地收检好杂物零碎,去请先生了。
走出沟口,阴沉压抑的黑暗悄然消散,脚底下的河水声似乎低哑嘶嘶,眼前即展现一大院房子。扑面而来的青砖黑瓦,正中高大宏伟的门楼,耸立于院落正中央,正对着北方虎视着这一片山林。院落四周散布疏疏稀稀的桃树,错落有致地簇拥着,院落南方是低缓山坡,东西两侧略略收拢如筐,再远处山岭如蛇行龙盘,自东而来,气势抑压低沉身子如蛇行草丛,只是在桃花沟处略略抬起头,龙眼处似乎即是那大院落西向不远处的观音堂;那是龙准备低头喝县治河中的水么?奔东而来的县治河在观音堂处弯曲着身子,伸向北方又抱身东行,如环似围,紧紧地团住这一个大院落。此正“山环水抱谓之气”之势。更何况北向之黄莲山,又呈现出一岭东来奔西而去,山势迤逦如曲如沉如低如潜,到这儿才抬头望天,逼使县治河水顺着它曲折身子拐了一弯北上一段得而东行呢。这桃花沟却成为双龙抱珠之珠之势了。珠正是这桃花沟中心一片大院落。东行而来的龙双双折身回顾,一低首于内,一高昂于外,中行一水,曲折有致。
只有站在这狭隘的沟口,立于流淌不息的河水边,焦急地眼神迫切地看着刘家院落的病人,在这偶尔灵光闪现的时刻,似乎才看出刘老先生选择此地为落脚之点的奥秘了。只是,他什么也没有说,无力的伸曲着手,涉河而过。
走近了更显门楼巍峨宏观,四周群居团团紧抱,密密地环围着,门楼就越发醒目突兀,那是厚达尺许的铁木,钉镏一圈铜铁花纹于其上。门槛似乎较过去又高了一档。而门楼边两侧,早先一排散发药香刘家匾牌的药房,消失无踪。
雪白辫子散散的披肩,眉梢如剑,其尖弯曲伸展刺开,胡须如鞘,与剑遥遥相对,上下照应着,弯弯曲起;额下长须飘荡着,俨然一神仙老者行走于人间的模样了。这就是刘姓老先生,病人抬进时,先生正游走于院内一片小小的池塘边,桃树弱柳,杏树几株,听说是县内儒学先生赠送刘老之物,阻挡不住,遂种于池塘之侧。同时送来的“杏林妙手”“着手回春”之匾牌,老先生却悄悄地藏起,说是敢应承之物的。只是在三省六县远来就医者心目中,这些物什,怎么能够显示出高超妙玄的医术呢。
是几年前?门槛还是很低落不显眼的时候吧,刘老先生就撤去了门楼两侧的药房,说是早些年为生计所迫,收药卖药以补家用,受到远近亲邻好友的资助,才有今天的家势族产,决定不再以药房收获取利。以后行医术于家乡,只收取开方看病者药方钱,药房撤销永不经营了。
半月后,回到沟内的病者身子还是弱弱软软的,寒风中偶尔颤抖两下,再也不见咳嗽声了。几年后,这个沟口修起一个庙,小小不显眼的庙宇,谁也不知道庙内供奉的是谁,似乎是刘老爷子又好象是药王菩萨。庙宇悄然出现于河水之侧,也有称之为龙王庙,水神庙的。
这沟,形如庙耳,后人称之为庙耳沟。
武陵医者之一桃花
武陵医者之二观音
武陵医者之三黄莲
武陵医者之四庙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