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读书报 日期: 2009年2月4日
求疵录
翻译汉学家名字时应“多留个心眼”
■ 宗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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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疵录”是去年下半年“书评周刊”社科版设置的一个新栏目,至今已刊发多篇文章,也得到了读者朋友们的欢迎。常有读者询问我们这个栏目的要求,在此略作答复。我们的设想是:对尚有参考价值的图书的小问题挑挑毛病,但不“为求疵而求疵”,希望所“求”的“疵”不很细小,以致于不值一挑;最好在“求疵”的同时,能有一些建设性的笔墨,或有点知识性,或有点趣味性,或有点启发性;在笔法上,提倡优雅、节制、文气。
——编者
去年底淘到一册《帝国晚期的江南城市》(林达·约翰逊主编,成一农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6月版),这部书以江南地区的主要城市苏州、杭州、扬州、上海等为研究对象,分别由六位海外中国城市史研究方面的专家对相关问题进行了探讨。浏览该书,笔者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即撰写其中《扬州:清帝国的一座中心城市》一篇的Antonia Finnane教授,中译本将其译作安东尼娅·芬安妮。事实上,这位学者正是中华书局引进的列文森奖获奖著作《说扬州:1550—1850年的一座中国城市》一书的作者。《扬》文没有采用Antonia Finnane教授的通译中国名“安东篱”,而是取用了令人稍感陌生的音译名字。笔者以为,这样的译法或有可商榷之处。
此种直接音译的情况也出现在介绍其他汉学家事迹的文章著作之中。如《空谷幽兰》(比尔·波特著,明洁译,当代中国出版社2006年12月版)一书提到史蒂芬·欧文创作了《中国诗歌的伟大时代:盛唐》;在《明代商业与社会变迁》一文中,论者写到“美国学者翟莫西·布鲁克(Timothy Brook)作《喜人的变乱:明代商业和文化》(The Confusions of Pleasure: Commerce and Culture in Ming China)一书”;而《国外学者眼中伟大的宋朝》一文则称“美国耶鲁大学中国现代史教授乔纳森·斯彭斯在2000年1月1日《新闻周刊》刊登文章,这样评价宋朝:‘上一个中国世纪是11世纪。当时,中国是世界上最大也是最成功的国家’”。此类例子还可举出不少。
本来,上述文章著作采用直译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因其基本上都达到了外国人名翻译标准的一般要求。但是考虑到汉学研究的实际,笔者认为我们在翻译海外汉学家名字时却应当“多留个心眼”,否则面对熟悉的学者我们却可能如堕云雾之中。上述史蒂芬·欧文(Stephen Owen)、翟莫西·布鲁克(Timothy Brook)、乔纳森·斯彭斯(Jonathan D. Spence)等汉学家,其实都有我们所熟知的中文名字,分别是宇文所安、卜正民与史景迁。像这样取用中文名字的情况在海外汉学界中并非少数,许多学者都有典雅、优美的中文名。
汉学家中文名的得来,则大致有几种情况:一是学界约定俗成的称呼,如孔飞力、崔瑞德等(两岸翻译或有不同,台湾译为孔复礼、杜希德);二是由他人代取,如在1991年翻译出版的《利玛窦传》(题乔纳森·斯彭斯著,王改华译,陕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8月版)中,附有史景迁教授给译者的信,信中指出他的中文名是其中国读者所取。著名的“费正清”这一中文名字的由来则有梁思成先生的建议;第三种情况是汉学家兼顾其名称“音”与“意”两方面的考虑,在深刻理解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上自己命名,这种情况最为普遍,如宇文所安教授的中文名中“宇文”是胡人姓,“所安”则出自于《论语》的“观其所由,察其所安”。而根据韦明铧先生的介绍,笔者开篇提到的安东篱教授之中文名,也是取自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同时“安东篱”的发音也与Antonia接近。
正是基于以上所谈到的一些情况,笔者认为在译介汉学家著作或介绍其事迹时,我们不妨多注意一下那些汉学家是否有中文名,在充分尊重学界习惯与汉学家个人意愿的基础上,对于有中文名的汉学家尽量采用他们为人所熟知的中文名字,这样或许会既便利读者,同时又利于我们研究的开展。王笛先生曾在《街头文化》(李德英等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年2月版)一书的中文版序言中讲述了他的一段治学经历,即千辛万苦寻找“大卫·格拉汉姆”,最后才发现他其实正是曾主持三星堆发掘的汉学家“葛维汉”。王先生的故事或许本意只是想说明西方学界对版权问题的严格要求,却对我们更好认识汉学家、重视其中文名也不无启发作用。如果在翻译上,我们从一开始就将David Crockett Graham统一译成其中文名字“葛维汉”而非大众化的“大卫·格拉汉姆”,也许就可以更有效的节约相关研究成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