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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代言”的圣诞老人:在商人的吸金口袋中受质疑

“被代言”的圣诞老人:在商人的吸金口袋中受质疑

“被代言”的圣诞老人:在商人的吸金口袋中受质疑


[加]盖瑞·鲍勒 著;许世鹏、孙力舟 译


中国新闻网-解放日报 2009-12-25 10:05:00





资料图:圣诞节即将来临,湖北汉口武汉广场商圈,各种圣诞扎景都已就位,
最特别的是坐满圣诞老人的过山车,吸引众多过往市民的目光。 中新社发 孙新明 摄




  祖籍欧洲,生于美国,住在北极,一脸白花花的胡子,一身白色滚边的大红袍子,矮矮胖胖,却能灵活地在烟囱里钻进钻出,每年的平安夜都会坐着12只驯鹿的雪橇穿过白雪茫茫的大地而来……这就是圣诞老人,一个从未年轻过,但也永远不会更老的可爱老头。

  在4世纪的荷兰,一个叫做圣尼古拉斯的主教,一个布善好施、常常给孩子们带来礼物的好心老人,成为圣诞老人的原型。他慈爱而严肃,有时甚至是严厉的,既会给好孩子带来他们渴望已久的礼物,也常常挥舞着长鞭威吓调皮鬼。随着历史的发展,从前欢闹喧腾、放歌纵酒的圣诞节逐渐让位于一个温情脉脉的家庭庆典,圣尼古拉斯逐渐成为了今日的圣诞老人。它仍然刁钻严厉,但是却不再令人生畏,一个可爱可亲的圣诞老人形象在西方文化中扎下了根。

  为什么一代代的父母都不厌其烦地向孩子们介绍这位传奇的圣诞老人?答案是,父母们认为圣诞老人代表了纪律和快乐两个方面。在爸爸妈妈们的讲述中,每年的大部分时间,圣诞老人都在忙于制作礼物,并用超级望远镜观察着孩子们的一举一动,根据他们的表现决定给他们怎样的圣诞礼物。父母们请来想象中的圣诞老人,借助于它的“超自然力量”教育孩子,让孩子们在收到圣诞礼物的惊喜和快乐中跨入新的一年,也在对圣诞老人的憧憬中平安快乐地度过一个个新年。

  19世纪后期,笑眯眯的,戴着高高的毛皮帽子的圣诞老人越来越受到公众的欢迎,它从普通家庭跨入了社会公众的大舞台。起初,它象征着爱、慷慨和慈善,然而,随着工业革命的兴起、商业逐渐繁荣,圣诞老人很快被精明的资本家相中。

  在年末买礼物的风潮中,谁能比圣诞老人更招徕消费者?他那和蔼可亲,乐善好施的形象,无形中掩盖了商品的铜臭味,对于孩子和家长具有不可抵抗的吸引力。于是,“被代言”的圣诞老人前所未有地忙碌了起来———他一会儿溜进厨房,打开某品牌饮料大喝特喝,一会儿指着自己被煤灰弄脏的衣服说“要是有某某洗衣粉就好了”……在成为全世界著名广告明星的同时,圣诞老人也成为精明资本家最得力的牟利工具。

  这股风潮至今不息。如今,由圣诞老人直接“代言”的商品不多了,这是因为它已升级成为岁末商场的“形象大使”。每当圣诞季到来,百货公司张灯结彩,人们在“铃儿响叮当”的乐曲声中,在一波波“打折”、“减价”的吆喝声中挤来挤去,满载而归。

  当圣诞老人肩上的大包袱不再是布施的礼物,而是商人的吸金口袋时;当一觉醒来收到的礼物不再是爱心的象征,而是明码标价的商品时,圣诞老人也就遭到了怀疑:在全球性的消费主义浪潮中,我们还需要圣诞老人么?孩子们还能相信圣诞老人么?

  事实上,这个疑问,伴随着工业革命的勃兴,早已被提起并被思考,至今仍被反复提出,是因为人们总是容易忘记,圣诞老人存在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它的商业价值,而是因为它是父母之爱的化身。

  1897年,一个8岁的孩子投书《纽约太阳报》:“告诉我真相吧,真的有圣诞老人吗?”报纸这样回应:“是的,弗吉尼娅,这世上有圣诞老人。它的存在就像爱﹑慷慨和奉献的存在一样,你知道它们充满人间,给你以最美好的事物和欢乐。假如没有圣诞老人,这个世界该是多么的枯燥,多么的寂寞。”

  《“是的,弗吉尼娅,这世上有圣诞老人”》,这篇美国新闻史上最有名的评论之一,每年刊登一次,一直刊登了半个世纪之久。

  或许,就在昨晚这个平安夜,就有一个满怀期盼的孩子,在午夜时分睁大眼睛,盯着床头的长袜子,盼望着一睹圣诞老人的真容,却听到了父母的轻轻脚步。在美丽的谎言被识破,失望和失落交织的那一刻,他会明白,世界上其实并没有圣诞老人,但却有着因为爱而扮演圣诞老人、因此而变成圣诞老人的人。而这个觉悟,可能会让他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别人的圣诞老人。


(《圣诞老人传》,[加]盖瑞·鲍勒著,许世鹏、孙力舟译,学林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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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电影:“圣诞老人”成传说


作者: 王磊 胡敏


来源: 光明网 2009-12-24 18:54:28


《圣诞颂歌》曾领跑北美票房,最终却被灾难片和动作片覆盖。



  童话里圣诞节的皑皑白雪在上海并不多见,如今主打贺岁档“圣诞热门”的影片,主题也不全是圣诞树、雪橇或者“铃儿响叮当”。喜剧、科幻、末世预言,大制作,小成本片堆在一起,套用今年的网络流行语来形容圣诞档期:“别迷恋圣诞老人,他的流行只是传说,而且过时了。”
  从《阿凡达》到《三枪拍案惊奇》,詹姆斯·卡梅隆和张艺谋这些大腕们,故事可以无厘头可以很科幻,场景可以艳得刺眼或蓝得忧郁,却在圣诞-贺岁档的“全球同步”中,少了一分节日感觉。翻翻2000年至今的全球圣诞档影片,21世纪的前10年中,“圣诞老人”越来越少,现实和压迫感才是银幕流行的“新传说”。


  圣诞元素被踢出圣诞档

  几年前的圣诞电影《真爱至上》中,摇滚歌迷心中爷爷级的歌手比利·迈克,将影片《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中有名的《爱无处不在》改成了《圣诞无处不在》。这个高级“恶搞”版流行一时。很多人发现,在12月底和来年1月初的那段时间,“圣诞”、“过年”基本上就是“爱”和“快乐”的同义词。雪花、圣诞树等圣诞元素,还有传说中的圣诞老人;就像快餐店里的灯光、音乐和香味一样,让人面对“垃圾食品”时照样傻乐傻乐地大吃大喝。只是,近几年的圣诞档电影中,圣诞元素已经退居次席,“圣诞老人”早已不是圣诞电影的主角。
  在冯小刚2004年的贺岁片《甲方乙方》中,有个下雪的场景。杨立新扮演的丈夫终于了却了妻子住上新房的心愿,在妻子病逝后兀立雪中,将房子的钥匙还给葛优扮演的真房主。这场雪被不少影评人说成感恩和浪漫的象征,让走出影院的观众面对冰天雪地能回味出一分温暖。冯小刚的《集结号》和《非诚勿扰》同样有雪景,不过这两个环境因素并没有让影评人生发出类似的评论。后者更多地出现在旅行社的广告中:“《非诚勿扰》北海道赏雪5日游”。近年的《长江七号》、《功夫》,今年的《三枪拍案惊奇》、《十月围城》等贺岁档影片,没一片雪花,也都丢开了“过年”,说着各自的故事。
  国内贺岁档和过年没关系,北美圣诞档也早已将圣诞元素踢出银幕。2004年圣诞档动画电影《极地特快》雪花纷飞之后,至今贺岁档上的高票房影片《查理的战争》、《国家宝藏》、《异形大战铁血战士》,都是不折不扣的动作片。今年领衔圣诞档的《2012》、《阿凡达》、《福尔摩斯》,不是科幻,就是经典的现代翻拍。有末世预言的炽热岩浆,还有性感热火的福尔摩斯。圣诞老人似乎早已迷失在冷风之中,想回归很难。


  
  

《真爱至上》海报


  主题五花八门难有感动

  国内最早在宣传中打出圣诞档期的影片是1997年12月上映的《泰坦尼克号》。10年前的中国观众对进口大片还有几分迷信,影院说出“圣诞”两个字时也有几分羞涩。不过《泰坦尼克号》创造了电影票房10年不破的奇迹。今年圣诞档科幻片《阿凡达》的导演,正是《泰坦尼克号》的导演詹姆斯·卡梅隆。
  “贺岁、圣诞都只是一个档期的说法,以拉影迷进入电影院看影片。”上海社科院副研究员陆震表示,无论标榜的是什么,扎堆吆喝的“超市化”运作,已经成为电影营销的一个趋势。标榜圣诞档期和贺岁电影,本来就不仅是对圣诞和贺岁心情的描写,踢开圣诞老人,主题五花八门可以理解。同时,一些评论认为这是电影多元化的一种尝试。也有人并不认同银幕“新传说”赶走圣诞老人的营销策略。上海大学顾骏教授指出,标榜某个档期的集中营销的本质是一种跟风。“所有东西都是雷同的,电影类型、宣传方式都相互模仿,最终不管什么档期、什么类型,让人感觉都差不多。精品永远是少的,堆在一起的都不怎么样。”今年的圣诞档期,更是因为来年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从5部扩大为10部,成为各种风格影片扎在一起的“大堆”。只是,这个堆头的风格,因为踢走了圣诞老人而显得有些“后现代”。
  《福尔摩斯》中,瘦高身材、鹰钩鼻、叼烟斗的绅士福尔摩斯,成了罗伯特·唐尼现代帅哥版;华生医生也成了靠拳头说话的裘德·洛。对于侦探小说迷来说,柯南道尔笔下的侦探搭档就像圣诞老人一样经典,却也挡不住为了博得票房和吸引评论而大改。就连唯一一部标榜圣诞的动画电影《圣诞颂歌》,也因为有金·凯瑞和加里·奥德曼的加盟,成了一部表情夸张的颠覆版。
  有影迷戏称,今年年关有50部中外影片集体上映,观众见面不问片看得如何,而是问“堆”扎得怎么样。但是,那分属于“一年又快过去了”的感动却“失传很久”。国内影迷熟悉的《小鬼当家》系列,每年这个时候会被不少人翻出来回味一番。一连串“创意需要,请勿模仿”的特技动作之后,圣诞节独自在家的凯文,用热得快、电熨斗、油漆桶将两个笨贼弄得遍体鳞伤。就连1990年代的动作片《虎胆龙威》系列的前两集,也已选择圣诞节作为故事发生的背景,片尾一曲唱圣诞心情的《让雪下吧》被许多歌手翻唱至今。海外一位影评人则在评价影片《圣诞颂歌》时说,那些圣诞的情怀大约只属于上世纪,如今的观众或许快乐得会忘记一些故事:《圣诞颂歌》原著在1843年初出版发行时,是查尔斯·狄更斯自掏腰包的。自私刻薄的守财奴回归善良的故事,或许在今天看来已经只能是一个旧传说,而不是能找到现实映照的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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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礼物“全损失”

林行止


东方早报 2009-12-20




  在现实生活中,由于真正信息难求,送礼者与受礼者互不了解导致“送错礼”的情况极之普遍,送礼遂造成重大经济浪费!

  

Scroogenomics

[美] J. Waldfogel著

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

2009年11月出版




  主张圣诞毋须送礼不遗余力的宾州大学华尔顿商学院经济学教授华特福尔(J. Waldfogel),11月中旬出版一本文本只有145页的袖珍(大约四英寸乘六英寸)精装书《斯克掳奇经济学》(Scroogenomics);斯克掳奇(Ebenezer Scrooge)为狄更斯1843年名作《圣诞颂歌》(A Christmas Carol)主角的名字,业高利贷,生性贪婪、孤寒(典型事例是为省医疗费要等未婚妻痼疾痊愈后才结婚,结果她移情别嫁他则终身未娶)、不过节(遑论送礼)、刻薄下属,最后“圣灵”报梦,陈以利害、晓以大义,他顿觉昨非,终成为慈善家……但斯克掳奇已成为吝啬鬼的代名词,不仅一般字典收此字,《伦敦时报》还举办年度“孤寒比赛”,让读者选出年度内“为善后人”的富翁和企业,这项“比赛”便名之为Scrooge of the Year。华特福尔的书虽以斯克掳奇为名,惟看内容,译为俗话的《算死草经济学》最传神,称《节俭经济学》亦无不可。

  华特福尔从经济学的成本效益角度论送礼——特别是圣诞节送礼。笔者曾数度为文论及的“送礼经济学”,便本是其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在《美国经济评论》所写的《圣诞节的全损失》(The Deadweight Loss of Christmas),他新出这本小书,正是从这篇论文衍化、扩充而成。按Deadweight loss为经济学术语,是指甲的亏损不能为乙之所得抵消的损耗,举例而言,甲消耗的金钱落入乙的口袋,即甲之所失是乙之所得,此为甲的损失而非全损失;只有甲的金钱被火烧掉或“丢落咸水海”,在此过程中,金钱不见了而无人受惠,才可称为全损失。准此,华特福尔论证送礼衍生损失而无人得益,因此配称全损失。

  送礼——互相送礼(来而不往,非礼也)——已有悠久历史,而送礼包含浓厚温馨的亲情和感情成分,这些当非经济学所能阐释也不一定为经济学家所理解;撇除这些很难量化的人情因素,经济学家观察送礼行为,发现它造成惊人的经济浪费。华特福尔不嫌烦琐,爬梳分析统计数据(23页至28页,其细腻处看得人头昏眼花),去除种种经常性开支,得出2007年美国人用于“假期(感恩、圣诞、元旦)消费”为六百六十余亿美元(不包括汽车、汽油及餐厅的总消费高达四千七百五十多亿美元)。这即是说,期内消费者一共购买值六百六十余亿美元的礼物,除极小部分作为自用,其余都作为“送礼”。在对他的学生作出连串实证调查后,华特福尔得出礼物的浪费率达三分之一。他的调查显示,一件值百元的礼物,对受礼者来说,“作最乐观的估计”只值六七十元,那意味六百多亿美元礼品的“实际价格(不是价值)”在四百亿水平,其他两百多亿被虚掷。作者指出,如果政府被“反对政府浪费公帑市民协会”(CAGW)查出浪费这么大数目的款项,要求负责官员辞职之声必然响彻云霄,可是,大家对在送礼过程中的巨额金钱流失却不知不觉、视若无睹以至无动于衷!

  温情真是无价?

  

  笔者指经济学家不一定能理解礼物中的人情成分,不等于经济学家放弃以理性角度对此牵涉数百亿“大问题”进行分析。根据经济学原理推断,你接受一件市价千元但你只愿付五百元购买的礼物,比如一件恤衫,等于有五百元被浪费了;可是,一旦加进感情成分(感情之厚薄,视送礼者与受礼者关系的亲疏而定),这件定价千元的恤衫的总“价值”也许达一千二百元,这等于送礼增加而非摧眦礼物的价值。

  然而,这种“感情增值”礼物只有在这件礼物确为受礼者所喜,才有现实意义。换句话说,如果以浓情厚意送出的礼物正合受礼者心意,比如为他日夜所思欲得欲买之物,他对你会感念不已(加上感情的增值价可能不只一千二百元!),可是,这件礼物既可能并非受礼者梦寐以求之物,亦可能受礼者早已有之,则此物品的实际价值便大降。在现实生活中,由于真正信息难求,送礼者与受礼者互不了解导致“送错礼”的情况极之普遍,送礼遂造成重大经济浪费!华特福尔12月4日接受彭博的访问时,甚且称“假期消费”为“摧毁价值的狂欢”(orgy of value destruction)。

  化解这种经常出现的“不经济”情况的最佳途径莫如送出没有指定用途的礼券或索性以现金(券)代之!

  人为什么会送礼,华特福尔认为理由不外三项。其一是扮演罗宾汉,以你的“有余”送给你认为“不足”亦即你以为他有“需要”的人,这也许可称为“(财富)再分配”(redistribution);其二是展示家长(或政府特别是福利主义挂帅政府)式的关爱,比如你以为后辈或穷亲戚缺大褛过冬而送一件给他保暖;其三是对你所爱所关怀的人作出“利人”的无私馈赠(altruism,即“利他主义”,贝加在《家庭论》中已指出只有家庭或家族中才有利他主义,对家庭以外是否亦有“利他主义”这回事,有待商榷)。

  这种种动机都是与人为善的,可是,正如西谚所说,通往地狱之路由善意铺成。私人间送礼,本是已成为社会行为标准的古老传统,是常事甚至是应有之举,可是,若把之与福利政府对其认为有需要的子民的“送礼”,比如形形色色的房屋津贴、粮票(food stamp;2007年美国政府派发的“粮票”值三百余亿美元)以至若干年的免费教育(及学生的“免费午餐”)等联系起来,你便会马上指出这种种“免费午餐”的效益,远远不如直接送现金更合市民心意及需要,因为市民对自己的偏好或需求比官员更清楚,远的不说,免费教育的效用便及不上送出“教育券”,由家长和学生决定去哪家学校上学!

  官员以为比人民精明,知道什么对他们最有利,因此事事(尤其是行“仁慈专政”的政府)代人民作主;这种制度已受质疑,近年“小政府”思维在西方社会成为主流,便是民选政府在舆论指责下试图修补漏洞、弥补缺失,但看大部分国家的财赤愈来愈多、愈积愈厚,便知贯彻小政府思维既不易行更难,揆其原因,还不是政府以为比人民精明因此要替人民出主意所致。送礼者的心态与官员相去不远,造成私财公帑的浪费因而无法避免。

  

  《算死草经济学》详细列出世界各国的“假期消费”,读者只要知道2007年人均消费最低是中国(四美元,国人在我国传统节日的消费不在计算中)及最高为挪威(二百八十八美元)已足。美国的人均“假期消费”属中等,为一百四十美元,不过,饶是如此,身无长物(美国人大都负债累累)的美国人逢年过节时还是奋不顾荷包地送礼,即使必须“先使未来没有的钱”,亦在所不顾。华特福尔因而喟叹,由于“假期消费”已成为“基督教社会的行为标准”,令美国人(和其他大部分自称信奉基督教国家)不得不在假期送礼,即使负担不来也照送无误。曾几何时,美国人都有储蓄,把每月税后入息的一部分“收藏于密”(layaway),但看中基督教“施予最乐”、“施比受有福”的教义,宾州卡莱尔银行于1909年首创“圣诞购物户口”,让存户逐日逐周逐月存入一定款项,作为圣诞购物送礼之资。这种作用与香港一度盛行的“月饼会”、“腊味会”相近的财技,其后经过华尔街财技高手多次改良,颇受人民欢迎,在1930年这类指定作为节礼的存款达三亿美元。如今虽然信贷易得,存款购物意义仍在惟作用不大,但这类专用户口依然未完全消失,只是数目甚低,大概只有保守的乡间老太太才乐于采用。

  非常明显,信用卡大行其道之后,消费者特别是视负债为理所当然甚且是抗衡通货膨胀的有效手段的美国消费者,莫不“借”尽购物,这从美国消费者的信用卡欠款由1970年的二百亿美元激增至去年近万亿美元(包括分期付款负债总数达二万五千余亿美元)可见。而为了促销,商店莫不高薪聘请广告奇才设计广告,鼓励(说诱惑更恰切)人们购物“送礼自用”,结果人民负下天文数字亦不足以形容的债务之外,仁慈单纯的“圣诞老人”亦因完全商业化而在不少基督教国家为主张“节俭过节”团体列为不受欢迎人物!

  负下一身债务还要“送礼”,而且是浪费率甚高的“送礼”,华特福尔当然主张“少送为佳”。但圣诞无礼物有违基督传统,西方民众特别是商家必然誓死反对,而不送礼给有需要的人,的确无法体现人间温情。因此,作为一个精打细算思想周密的经济学家,华特福尔建议应以“礼券”、现金券或现金代之(注意,你不能送现金给恋人!),那些用不完即仍有余额的“礼券”(及“现金券”),过去往往成为发券公司的额外利润,他建议应立法规定有关企业把之送给慈善机构,后者集腋成裘,购物馈赠第三世界国家的儿童!

  不过,说到底,以送礼而论,还是我国在春节及喜庆日子送“红包”最实惠。

  

  虽然“圣诞送礼”之俗不会消失,但笔者相信作为一种促销手法,“圣诞送礼”的黄金时代已过。一来如今物质丰盛,大部分人过的是“天天过节”的生活,逢年过节对“礼物”没特别期待和需求;二来儿童对坐鹿车送礼的圣诞老人那份期盼与喜悦,已因信息发达及通识教育普及而失去神秘感,与之而来的刺激性亦降至最低,日前gizmodo.com发表两帧英国货运中心圣诞礼物堆积如山混乱不堪工人忙个满头大汗的情况,小孩看了,“圣老”从北极送出礼物的神话必定破灭,他们对礼物的兴趣肯定降温!当今之世,最大的消费国是中国和印度,前者属无神论,后者是多神之国,圣诞节对她们都没有特殊意义,期望这两个人口大国的“刺激消费”政策带动消费再掀圣诞送礼热潮,是不切实际的。

  顺便一提,密歇根大学的克鲁格(D. Kruger)教授,在12月号的《社会、进化及文化心理学学报》(Journal of Social, Evolutionary and Cultural Psychology)发表论两性购物行为的论文,以达尔文的进化论剖析今日男女消费者逛商场的“购物策略”,结论读者均了然于胸,此为盘古时期女主采撷植物“尝百草”男主狩猎的生活形态影响了现代女性在商场东挑西择先试后尝犹豫难决,与男性确认购物目标后“进入商店买后即退”(get in, get it and get out)的“购物策略”大异其趣……因此,克鲁格认为夫妇若避免不了同去购礼物,最好“先此声明”,以免在人头涌涌的商场中争论不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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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谁吟唱圣诞歌?

朱绩崧

东方早报 2009-12-20

  迄今为止,狄更斯全部作品中,媒体曝光率最高的,恰是这部“断非佳构”的《圣诞颂歌》。近一百七十年来,这部中篇深受追捧,倾倒众生。以至有人分不清来龙去脉,谁成就了谁,居然喊出:是狄爷爷发明了圣诞节!
  

  

《圣诞颂歌》




  [英]查尔斯·狄更斯著
  汪倜然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9年12月第一版
  307页,24.00元


  我大学念英文。有位老先生来教课,看我们不思进取,甩下句话:“你们也算懂英文?知道狄更斯(他老人家念作”狄啃诗“)吗?他写小说,堆在一起,喏——”说着,上肢大展,作太极单鞭状,“这么厚,我都读过!这才叫懂点英文。”就这样,查尔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 1812-1870)在我心中扎了个死结:既向往,又害怕。一晃十年,我惊喜地发现,图书馆里那套伦敦老版的“狄啃诗”先生大全集也没闲着:忙于积灰,已是蓬头垢面。抓个来借书的九○后,问:译制片《孤星血泪》看过吗?答:春哥出新片啦?
  哼,大不列颠可忘不了老狄。牛津、剑桥的文学教授们就会说:狄公挺特卓异,秀出群伦,洵为说部之莎翁。综观国朝名宿,唯劳伦斯(D. H. Lawrence)差堪比肩,若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约瑟夫·康拉德(Joseph Conrad)之辈,终非匹敌也。
  而就算没《双城记》、《远大前程》、《块肉余生述》(此为林琴南译题,今通作《大卫·科波菲尔》)和《匹克威克外传》,至少还有圣诞节,年年岁岁提醒着三岛的老老少少:还记得狄更斯谱写的那一曲《圣诞颂歌》(A Christmas Carol)吗?大概是耶稣基督总和个“淘宝”快递员大爷Santa Claus作伴,太寂寞,那就给添个说书的吧。三个男人凑台戏,热闹。
  写圣诞故事,前有古人,不是狄更斯首创,虽然他自诩首创;盖棺定论时发现,那更不是他强项。有的文学史干脆直书“《圣诞颂歌》断非狄氏佳构”。偏偏这册小书一下子红遍大西洋两岸,那是1843年。2003年,美国有学者做了统计,结论是:迄今为止,“狄氏”全部作品中,媒体(包括舞台、广播、电视、电影、磁带、光碟)曝光率最高的,恰是这部“断非佳构”。近一百七十年来,这部中篇深受追捧,倾倒众生。以至有人分不清来龙去脉,谁成就了谁,居然喊出:是狄爷爷发明了圣诞节!
  书的情节很小儿科:斯克掳奇是个入门级资本家兼骨灰级吝啬鬼。他在圣诞夜活见了几只鬼。老鬼Marley,没做鬼前,是跟他合伙开买卖的,此番担任“碧落黄泉”旅行社的营销总监;三只小鬼各管一摊,“地陪”着他先后游历了前世、今生和未来。他遂顿悟前非,圣诞节当日即大力扶贫去也,遂为好人如初。
  这样一篇斯克掳奇“殿”的“野猪大改造”,轴心就在于主人公“预览”沧海桑田后实现的精神“重生”——研究文学的都会这么分析。但原理和隔壁张家阿婆昨夜梦见持老年卡坐公交车一路“绿”灯,今晨便赶去“国泰君安”狂抛垃圾股一样。这只铁公鸡“涅槃”后,之所以大张旗鼓“自改革”,这边走亲戚,那厢送火鸡,必定是深刻认识到:宁不知鬼大与鬼小,“重生”难再得。前尘往事,是张爱玲的一句“世钧,我们再也回不去了”。RP既已如此,若不加班抢种福田,那明月夜,短松冈,就是俺的下场。可别忘了,他本质是生意人,就一个字:精。让主人公经营一份小本买卖,想来老狄自有一片良苦用心。盖生意人,英国之土特名产也。所谓“小商小贩之国”,亚当·斯密《国富论》提过,后来“出口转内销”,硬塞到了让海军元戎Nelson打得折戟沉沙的拿破仑嘴里,竟成了扫帝国威风的第一大“厥辞”。但十九世纪的英国,最富“英国性”(Englishness)者,舍生意人,其谁?
  至于表现技法上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那就是让我们联想到了《神曲》里的Dante、Virgil、Beatrice,或者《西游记》书里的唐太宗、崔判官、朱太尉。通过这种“异次元空间”导游服务,只是想奉告各位看官:因果报应,循环不爽。而且,这不是瞎讲讲的:活动是半官方,非正式(皇帝老儿有VIP待遇,可同十殿阎君开一趟峰会);参观的都是live show,效果不知比cosplay好到哪里去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还负责护送客户安全抵家,偶尔会留下实物形式的“凭条”。和“85度C”门店提供免费试吃的手法大致相同,但目的截然相反:尝遍各色,诱尔多买西点;读通一篇,劝君少孳恶行。


  

《圣诞颂歌》插图,由插画家弗雷德里克·辛普森·科本绘制。

 


 虽说社会影响无尽的《圣诞颂歌》文学成就有限,可作为一部早期作品,它却很能反映作者日后的文化定位:鬼儿们调和斯克掳奇和Tiny Tim的矛盾;狄更斯调和富人和穷人的矛盾。试看书中桩桩不平之事:
  一、天冷,雇员要铲点老板的煤生火取暖,行吗(又不是偷菜)?老板说:你丫想跳槽是吧?
  二、恋爱,女方办不起嫁妆(放在今天,更别提合资贷款买房了)。男方说:没事,分手好咯。
  三、还债,“贷方”严厉催逼,女子只得剪下一尺青丝,去当铺“盘活资金”。
  ……
  小戏一折一折,幕后那位无情无义的导演,他姓“钱”。而有势有权的制片人,就是英雄、狗熊并造的所谓“时势”了吧。“不患寡而患不均”,贫富两类,渐行渐远,由此互相看着不爽,富的嫌贫,贫的仇富,这是物质文明勃兴的并发症。呈现在文学中,或作苦大仇深,或为皆大欢喜。英雄居上,狗熊处下,狄更斯游走于中间,时高时低,潜亢颉颃。所以,《双城记》那段荡气回肠的起首,那种希望与恐惧熬炼出的浓情,非置身于他这位置(他的根据地始终是小资产阶级)不能一气呵出。但老狄到底是水瓶座,缺乏狮子座(如拿破仑)一腔暴力的热血,政治上“左”摇“右”晃,瓶子倒出墨水来,终究是要浇灭阶级仇恨的星星之火。他想让读者连同Tiny Tim一起看到,斯克掳奇还不至于猪油蒙心,糊涂到“怪力乱神”都不信了。也就是说,虽然以此君为代表的某些有钱人很坏,但善根未萎,只须当头一瓶冷水,醍醐灌顶,包管天良复甦。无怪乎一针见血的乔治·奥威尔(George Orwell)会说:“凡成年人,读狄更斯,无不能感知到其局限性。”
  有趣的是,正是局限性,成全了狄更斯一代盛名。与其说他文采风流,气度潇洒,不如说是“日不落”帝国那八荒叱咤的鼎盛“时势”需要一派贫富共荣的后院文化,碰巧假他之手。1855年,狄更斯在一场《圣诞颂歌》朗读会后明确表态:定不负“座中君子淑女厚望”,誓将“雅俗文学熔钧一炉”,志作大众的“同志友朋”。他说到做到,拼命,“多线程”地写书,办刊,演戏,开作品朗读会——只落得寿期花甲,过劳早亡。与此同时,英语渐渐登堂入室,在巍巍学府中也开设了课目,英语小说借此东风,风靡一时。你且一个人闷头啃狄更斯,那几部引人入胜的小说竟是鼓吹“温良恭俭让”的价值观,末了还有念诵了千年的“阿门”作结。试问:你还有心思揭竿起义吗?斯克掳奇都能一夜之间摇身变作救苦救难的观音,连没钱都敢和姑娘谈恋爱的外甥都认了,大英帝国还要革命做什么?有狄更斯,就有了金瓯永固,华胥长宁。巧得很,他本人与写《名利场》并自绘精美插图的萨克雷(William Makepeace Thackeray)素为同行冤家,后来场面上和解了,靠的还就是一册《圣诞颂歌》赠书。
  换个视角,也能注意到:故事里的穷苦人,成年的个个有气节,是“倔强的萝卜”。女子决计不会去洗头房打工,赚鬻皮市肉的快钱。Tiny Tim更是可爱如人参娃娃,和摸钱包、偷手机、受“遥控”乞讨完全沾不上边儿。等待鬼使神差的救赎,须得秀出点“君子固穷”的风采,即基督宗教号召的“神贫”。
  喻宗教文学为宇宙,则劝人行善是火星。围绕着它,《圣诞颂歌》唱到如今,不曾销声歇响。奥威尔觉得狄更斯批评现实社会,逃不出道德范围,似颇不屑。本书势难入他法眼。然而,维多利亚朝的英国也有“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为富不仁者能从“欺实马”上下来。此时彼时,道德不都是一个繁荣的社会最需要用来维护和谐、保持稳定、谋求可持续发展的法宝吗?
  
  翻了翻伦敦“好的书多囤”出版社(Hodder & Stoughton)1911年印行的《圣诞颂歌》,看到传说中的插图名家A. C. Michael几帧动人的作品。合上这本行将百岁的小书,算了算,我和我的第一个圣诞节也已经相去四分之一个世纪了:我上幼儿园时,圣诞节在中国尚属小众。某年12月24日夜,爸爸开到个“后门”,带我去教堂看“西洋镜”。有生第一次熬夜,第一次听唱诗班引吭,第一次瞻领弥撒,第一次看见圣诞老人——芸芸信众中,爸爸高高抱起我,好让我握到那位红衣白须老爷爷的手。我真的握到了。那种感觉,就是梁静茹说的:“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还能感受那温柔。”次日睡醒,床头放着《圣诞颂歌》的连环画。根据爸爸的陈述,是圣诞老爷爷看我睡得香,悄悄爬进窗户来送给我的,而我袜子太小,书塞不下……时过境迁,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中国大陆的日历上,12月25日也会标注成公共假日吧。
  前不久某次散课前,我对学生们说:马上就到圣诞节了,圣诞节对你们来说,可有什么意义吗?他们呵呵一笑:还不就是购物吗?我想:对哦,“来福士”给打折,“梅龙镇”有送券。此外,还可到“威斯汀”大餐一顿,去“钱柜”麦霸一宿。送礼的必须抓紧,表白的不妨提前。只是,细思量,这甜蜜蜜的圣诞节,对中国人,还有其他什么普遍的意义?我一时想不起。
  所以,在这种为GDP而圣诞节、而圣瓦伦丁节、而感恩节的历史语境中,文学的“王者归来”,应能起到一点补益作用,引领大众返本归真,一年里还能有这么三两天,放下手边的忙碌,填上心头的虚空,重温“信仰”的意义和“真善美”的价值。请别说我有鼓动他们皈依基督宗教之嫌,我自己尚是“雷人”(layman)一个。只是希望我们都能把“信仰”建立在“真善美”这块超越不同意识形态的基石之上。
  因《纳尼亚传奇》(The Chronicles of Narnia)而渐为我国读者所知的刘易斯(C. S. Lewis)曾说:世上文人分两类。一如约翰·多恩(John Donne),诗言何物,了然于胸,故读其作,所知所解,无以复加;一如斯宾塞(Edmund Spenser),下笔不知所云,故读其作,如临渊照影,清不见底,洵为无尽藏也。在我看来,老狄兼有这两类的特点,他不工诗,不谈玄,只是把小说的根基简简单单、扎扎实实地植在了人性的大悲大喜、大是大非中:对善的“无尽”潜力始终抱定信心,对恶的危害也“了然于胸”。和“文青”们敬畏若坛城本尊的乔伊斯(James Joyce)迥异,狄更斯的妙相庄严,金刚怒目也好,萨埵低眉也罢,都是献给普罗大众的。也许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同样是英国圣诞文学的佳构,勃朗宁(Robert Browning)名诗《圣诞前夜》(Christmas Eve)人气逊《圣诞颂歌》多矣。后者让我们恍然大悟:圣诞节不是一道吃鹅还是吃火鸡的客观题,而是一道反省人与人之间——既然都(据说)是神的创造——应当如何互助互爱的主观题。当且仅当斯克掳奇、Tiny Tim和那几只鬼合伙对我们“发明”这道题目的答案时,狄更斯才算“发明”了圣诞节。
  今年深冬,愿我们每一个人,都唱响《圣诞颂歌》,为我们每一个人。■
  
  延伸阅读
  ●《外国文学研究资料丛书·狄更斯评论集》
  罗经国编选,上海译文出版社,1981年版
  ●《圣诞节的习俗与文化》
  毛永泉著,书海出版社,2004年版

[ 本帖最后由 karin 于 2009-12-27 19:0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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