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在我们生活的氛围里
□张志春
不知不觉间，圣诞节渐渐进入了我们的视野。
如今再说起圣诞节，就不再是一个高台讲章中的概念引入，也不再是多种媒体的异域风情介绍，而是出现在我们身边的普通生活现象，是随着每年12月25日的临近，而愈来愈浓郁的一种文化氛围。
作为基督教的文化节日，圣诞节何时全方位地进驻了中国的土地呢？
我也未曾考证过。虽说也知道景教（基督教的支派）早就经唐太宗批准在长安城建寺传教二百余年；到了元代，基督教再度进入。作为跨文化的传播，已有漫长的历史。那时，九州大地上响起过圣诞节的歌声么？想来或许是有的，甚至再向上追溯，都有可能。但是，那恐怕多是老外聚集处的活动，而非国人欢娱所为。圣诞节作为泊来品，真正进入我们生活的氛围里，应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的事情吧。同时，似乎还引入了一批洋节日，如情人节、母亲节等等。这是一种值得关注的文化现象。
值得注意的是，引入和参与者不是思想沉潜的老者，不是阅历丰富的中年人，而是青春期前后的少男少女。他们露珠一般新鲜，花朵一般亮丽。这些文化大革命后出生的少男少女，被人们界定为新人类，更前卫者又被说成新新人类。虽无学理上的定义，但大致是指没有经历过战争、瘟役、饥饿且衣食无忧的一代人。在中国而言，更应加上没有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等灾难的一代新人。与中年、老年人相比，他们的经验、资历、知识和技能都稍逊一筹，但是，他们年轻，富有活力，心境如蓝天一样清纯，笑容似太阳一般灿烂，而且心中没有饱受生活磨难的阴影。中老年者虽充实却沉重，即便是清晨也仍被昨夜的恶梦所纠缠，即使是晴天丽日，也会担心被不息的风雨所追踪。
新一代的年轻人因为年龄而暂未成为社会主体，但是，外语与电脑使他们熟悉了世界文化；而电视等媒体又开阔了他们的视野。是他们，发现了圣诞节。虽说那不是中国传统的节日，不是政府的提倡与安排，不是学者的呼吁，也不是外国势力有意的推介。而这一代年轻人，敢为天下先，竟以自发自愿的作派将圣诞节“闹腾”为一种时髦行动，或者说是时尚性的节日。这样，泊来的圣诞节就有了全新的视角，全新的价值和意义。
首先，它是对节日文化娱乐特质的执意追求与开发。
我们传统的节日，虽不无浓厚的娱乐色彩，但总体上仍属于伦理教化形态的，而不是导向生命高峰体验的狂放欢乐。所以，对于精力充沛、向往浪漫的新一代来说，传统节日的娱乐是不过瘾的。况且那些传统节日因文化的积淀大都厚重而多规矩，年轻人基本上只有受教育的份儿，哪能容许越位改制呢？年轻人最想的事是轻松自由、活蹦乱跳、释放生命的能量，而传统的节目没有提供这样的框架，不能满足这一需求。于是，他们大胆将洋节日拿来，以更为主动性的姿态，更多样而新奇的方式去生活去游玩。
虽说借来的是宗教节日，但被“使用”时已完全超脱而世俗化。没有宗教迷狂，不懂宗教，甚至缺乏应有的虔诚，上帝高高在上，超脱而空灵，任由这些年轻人参与。可以肯定地说，圣诞节带给这一代年轻人的，是悦耳悦目的娱乐享受，是悦情悦意的温馨氛围，却远远没有达到悦志悦神的崇高境界。戴十字架并不一定要全然了解其中意味，甚至戴不戴都无所谓；或许能唱赞美诗，但也不一定要了解《圣经》。他们只是玩，宗教氛围或多或少为他们的欢乐增添了些许神圣而崇高的感觉。但在这些年轻人，关键是玩得痛快、玩得解馋，是在娱乐中使平凡的生活闪射出审美的光彩。黑格尔说：“审美带有令人解放的性质。”这里的解放，是一种精神总体上的感奋与兴发，是人的生命力与创造力的升腾洋溢，是人的感性的充实和完满，是人的精神的自由与解放。
其次，它是新一代童年梦的诗意再现。
童年梦是当代人怀旧时尚的重要构成部分。童年梦是每一代人都会有的，而年轻的新一代更甚。他们甚至拒绝长大，而直接将童年梦带入生活境界。看看，他们时装的童装化，二十岁左右的人仍自称男孩女孩，并将这一称谓付诸流行歌曲中，他们上大学不仅要家长护送入学，而且就读期间，也仍要像童年一样，每夜听着父母的话语（此时只有电话了）安然入梦……于是，此际闪身进来的圣诞节，就是新一代人疏离童年少年时失落心态的抚慰，就是他们进入心理断乳期时，萌生怀旧意识的礼仪化。它是没有拘束的欢乐，且又不乏崇高意味。它向往的是婴幼儿为之执迷的世界：因为那红衣白须、鹤发童颜的圣诞老人，那悄悄送来的礼物；因为那梦幻中从北方奔驰而来的鹿拉雪撬，那五彩缤纷、晶莹闪亮的圣诞树……神秘的氛围，童话的格调，为平淡无奇的生活涂上一层诗意的光辉。了解了这些，我们就会明白，圣诞节引起新一代共鸣的重要因素，那就是圣诞节以开放的仪式与尽兴的玩乐，圆了参与者郁积于心的童年梦。
再次，它是对生存方式的全方位的强调与校正。
和前辈不一样的是，在年轻一代看来，玩耍娱乐和学习工作是平等的，应该受到重视、尊重与呵护。它们同样是生命展现的方式，同样是生活构成的内容。没有节日娱乐的生活，不配称为健康的生活。节日的娱乐，能使人们的强烈情绪得以宣泄，得以发散，从而保持心理的平静和健康。它会使人们从柴米油盐的生活情境中超脱出来，从熟悉的家庭单位人事格局中超脱出来，从长期单调的工作氛围中超脱出来，让无数人在群聚中感受到身心的无牵无挂，让人们在节日的狂欢中消解因枯索的商业化、都市化生活所带来的寂寞苦闷。于是乎，一个看似超脱状态的节日，就有了校正生存方式的重要功能，它面向所有人，成为勤劳者的心灵休息室，忧患者的心灵避难所，奋进者的心灵加油站。
如此看来，圣诞节展示在我们生活的氛围里，不是宗教节日的全盘照搬，而是喜剧时代，新人类生活方式的介入与创造。它是生命呼唤欢乐、精神期待超越的文化礼仪。我们应该给予关注、理解与尊重。同时，还必须有必要的引导。中国人毕竟有自己的传统文化，而且我们的节日和文化从内涵到外延都是深刻的博大的，崇洋可以，但千万不要媚俗；也希望今年的圣诞节，是一个平静、祥和、文明而干净的节日。
（ 西安晚报 > 2008-12-22 > 文化纵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