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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严歌苓斥中国人追逐奥斯卡:那真是犯贱!

作家严歌苓斥中国人追逐奥斯卡:那真是犯贱!

上周,严歌苓专程从美国飞来上海,为正在东方卫视热播的《娘要嫁人》做宣传。此行除了“吆喝”自己担纲编剧的电视剧,还要为父母上坟、找好朋友陈冲聊天叙旧,这是她每年回国,雷打不动必做的两件事。


另外,严歌苓顺道要去中学体验“高中学生时代”,为自己正在创作的新长篇小说《老师好美》寻找灵感和积累素材。


严歌苓所有的写作素材都来自生活和朋友的故事。


初恋失败,她写了《灰舞鞋》;成为战地记者,她把《七个战士和一个零》捧给父亲读;美国留学时听来的一个澳大利亚移民故事,催生出了成名作《少女小渔》;她与第二任丈夫美国外交官劳伦斯相爱,准备结婚时,遭到FBI盘查,她马上以此为线索创作《无出路的咖啡馆》;路上遭遇抢劫,下部小说就是《抢劫犯查理和我》……


只是,“都体验好几年了,还没找好高中生的感觉”!春日的下午,严歌苓穿着一袭素色衣裙,化着精致的妆容,懒懒地斜倚在酒店房间沙发上,用一口温婉的娃娃音,“娇嗔”她的创作经历。


这个女人,今年已经56岁了。


“眼巴巴盯着美国奥斯卡,那真是犯贱!”


刹那间就会讲出很绝的话


如今稳坐“华裔第一女编剧”宝座的严歌苓,在好莱坞讲中国人的故事,张艺谋、李安、陈凯歌、姜文等大牌导演都跟她有过版权合作。


她说,她的合作条件其实很简单:“只写一稿、不给大纲、不跟剧组、钱一分也不能少!”


对于网上热传的剧本改编费1000万起步,她瞪大眼睛:“谁说的,那是造谣!”那新书《娘要嫁人》号称首印100万册呢?她笑了:“别人挂羊头卖狗肉,我可没答应出书,一个字也没写!我断定这书卖不好!”


她对中国影视圈眼巴巴盯着美国奥斯卡,非常不理解:“那真是犯贱!走自己的路,干吗老关注国外!我们中国有全人类五分之一的人口,有这个数字的庞大人群在看你的作品还不满足,还要乞求得到少数人的认可?真是越犯贱越没有你的路,越想要什么越得不到!”


“那么,网上有评价说你编的剧很狗血,你怎么看?”严歌苓眨巴了下眼睛,反问:“狗血是什么意思啊?”在她的世界里是没有“狗血”这个词的。


说到电视剧《小姨多鹤》结局被篡改,严歌苓脱口而出:“非常愤怒!简直是不可思议,我不知道修改的人是什么心态。他完全曲解了中国女人的宽容和善良。女性就是跪着也能宽容世界!”


严歌苓表达观点很直接,毫不拖泥带水,有一种软软的不忿。


终于能理解,为什么有一年上海开严歌苓作品研讨会,她竟能把现场所有评论家给得罪了:“你们根本没有看我的书,不过我无所谓,你们说好的不好的都可以,反正我也没看你们的书!”结果那天,明明跑去捧她场的一帮评论家,晚饭都没顾上吃,全被气跑了!


“我就是这样子的,在刹那之间,会用温婉的态度讲出很绝的话,得罪过不少人!每次接受完采访,我都不敢看,自己在胡说八道些啥呀!”说完,又是大笑。


“现在的孩子从来不愿意花心思去理解自己的父母”


她很小就学会如何去当说客


“父母离异、家道中落、先天体弱”是严歌苓总结的作家三要素,“我全占了!三种不幸始终鞍前马后跟着我,与我熟得不能再熟。”


严歌苓说:“像别的父母习惯于哭闹的孩子一样,我从小就习惯了哭闹的父母。”她从能听懂人话开始,就听父母把“离婚”当歌唱。稍微长大一些,越发不理解,严歌苓有一次实在忍不住,朝执意要离婚追求爱情的爸爸喊:“你多大年纪了,还在谈爱情!你现在剩下的就是责任了!爱情是我们这辈的事,是我的事了!”


直到真正懂事,自己开始恋爱,她才明白,“我当时是多么残忍地要收回爸爸去爱的权利。”两个不爱的人在一起,不如放一个人去爱,这不是更好的结局吗?年仅十几岁的严歌苓,已经学会如何去当一名“说客”,她拿着父亲写给母亲的“绝情书”,求妈妈成全爸爸的爱情。很多年后,她在为妈妈写的文章《母亲与小鱼》里回忆:“她读完它,一点声音也没有地靠在沙发上。好像她辛辛苦苦爱他这么久,终于能歇口气了。”


这就是严歌苓为什么要创作《娘要嫁人》的初衷。“子女都是很自私的,现在的孩子从来不愿意花心思去理解自己的父母,尤其是他们的感情世界。面对一位中年母亲,大家都会说你有什么资格去寻找爱情?这很残酷!”


出身令人艳羡的写作世家,但10岁时,家道中落;12岁进部队当兵,成为文工团的芭蕾舞蹈演员;15岁爱上一位30岁的军官,他却出卖了她,不仅不肯承担责任,还污蔑她是“引诱者”,她被众人批斗、唾骂,小小年纪就尝尽什么是背叛和绝望,她想过死,却活了下来;20岁主动请缨奔赴中越自卫反击战场担任战地记者,在越南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23岁她的作品《心弦》已经被拍成电影,女主角扮演者是她的继母俞平;26岁结婚,没过几年就收到丈夫的离婚通知书;29岁,她进入鲁迅文学院作家班,同班同学都是日后中国最红的那拨人:莫言、余华、刘震云……她在文坛的每步都走得精准主流,“成功”指日可待。但她却戛然止住,31岁自学英语奔赴美国,端盘子、当保姆,做服务生,之后邂逅美国外交官,成为外交官夫人。


这段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生属于作家严歌苓。字里行间,翻手苍凉、覆手繁华,严歌苓的笔下都是输了的女人,身世卑微,命运脆弱,但捏在了她的手心,就能怒放出意想不到的光华。比如《金陵十三钗》里的妓女赵玉墨、《娘要嫁人》里的寡妇齐之芳、《小姨多鹤》里的日本孤女多鹤……



人最不可能了解的就是自己


严歌苓的人生写下来就是一出戏,但她很肯定地说:“不,我不会写自传!”因为分明早已经把自己掰开了、揉碎了,刻进了每一部作品里。


严歌苓说:“我所有的作品都是虚构的,但是生活细节是真实的,因为细节可以让离奇变得无奇,这才是我们的人生。我觉得人最不了解的可能就是自己,所以才会有文学、戏剧这些东西让你更好地了解自己。”


记者采访结束与她告别,走出房间那刻,她突然在身后说:“其实,要了解我,多看看我的作品,就能读出我的影子。”


是的,譬如,《娘要嫁人》里的女主人公齐之芳。


第1篇章


一个月之内硬是把GRE考了出来


电视剧里的齐之芳:要强要面子,凡事都要争第一。以最好的成绩考入邮电局,连续多年都是全单位排名第一的“报务员”。


现实中的严歌苓:30岁想出国,但英语一句都不会。便天天抱着《新概念》,从零开始自学。她爸爸用摩托车送她去听课,她就在父亲的背上贴写有英语生词的条子,肩膀上贴,胳膊上也贴,她家里更是满屋子都是条子。奖学金申请下来了,但出国时GRE成绩还不达标,听说芝加哥、底特律、水牛城有考试,就豁出去把剩下的一点钱全买了机票,飞来飞去,一个月之内硬是把GRE考了出来。算是一个奇迹。如今的她早已习惯用英语写作,第一本用英语写就的《赴宴者》,荣获华裔美国图书馆协会授予的“小说金奖”。


第2篇章


再穷也不愿向别人借钱


电视剧里的齐之芳:再穷也不向外人伸手借一分钱,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女儿二毛因为去邻居家吃了点豆芽,回来被她狠狠地打了一顿。


现实中的严歌苓:“我什么都糊涂,唯一就是对欠债记得很清楚。从不愿向别人借钱,即使别人帮我垫付了,也要立马还掉。欠别人情我会很难受。”初到美国留学时,严歌苓居住在纽约的姑姑,提出资助她,但她拒绝了长辈的好意,坚持自己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她去餐厅端盘子,到别人家当保姆,打扫卧室、照顾老人、看管孩子,读她的短篇小说《女佣》就知道,对于家政经验的描写手到擒来。“这不是矫情的‘体验生活’,就是一分钱一分货的生活。”


第3篇章


爱丈夫就不能吃得走形脸色憔悴


电视剧里的齐之芳:即使家里只剩下半个馒头,也要打扮光鲜、腰肢摇曳地走出门口。即使前一晚眼睛哭得红肿,第二天起床用热毛巾敷一敷,也要体面地去上班,挺胸抬头笑对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


现实中的严歌苓:保持精致,是生活的乐趣。她每日坚持在家写作,一到下午三点,她会停下来,开始化妆,换上漂亮衣服,泡杯咖啡,然后在家里点上香熏、摆好鲜花,静等丈夫回家。即使吃饭,在她家也是需要很有仪式感的,关掉电视,播放优雅的音乐,愉快进餐。好友陈冲曾取笑她,当作家的,猫三日狗三日得了,天天如此约束自己,何苦?严歌苓反驳:“你要是爱丈夫,就不能吃得走形,不能肌肉松懈,不能脸色憔悴,否则是对他的不尊重,对爱的不尊重。”


严歌苓的“自传”


2013年04月16日 08:37
来源:都市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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