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与油灯——李埏先生向刘文典的两次借书
刘文典喜欢通宵达旦地读书著书,常常是鸡鸣时才上床,到第二天下午一、二点钟吃早饭,其著作大多是在油灯下完成的。坐的时间长了,起身喝口茶、抽两口烟,又伏案工作,写下了许多名著,如《说苑斠补》等。抗战期间,刘文典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他的手稿、著作遭到很大损失。其中一部分被老鼠啃坏,成为他终身的憾事。
史学家、云大博士生导师李埏先生,还是青年教师时,就十分敬仰刘文典的渊博知识,曾听过刘文典讲授的“校勘学”。抗战期间,刘文典一家为躲避日机空袭,搬到官渡西庄借居在一户农民家中。1944年的一天,他与张友铭先生相约同去拜访刘文典。
李埏看到刘文典的书桌上有一本《唐三藏法师传》,是支那内学院的木刻本。这本书上有许多刘文典写的眉批,眉批是用毛笔书写的蝇头小楷,字迹清晰,工整,每页的书头、夹注、脚注都密密麻麻写满了。眉批的内容既有我国前人的书评,也有刘文典搜集英、德、法、日学者对此书的见解,还有刘文典的读书心得。这使李埏爱不释手,便说道:“如果先生暂时不看,能不能借给我?”得到刘文典的同意后,李埏把书带回学校,有空就阅读,不但看书的内容,还一字不漏看刘文典所注眉批,看不懂的地方记下来,趁先生上课之机当面请教。他愈往下看,愈是佩服这位生活上拖沓,不注意衣冠修饰,有时竟将长衫的钮扣扣错;头发长了,理发师不登门就不理发的“怪人”。
一年后,李埏想起书中有几个问题还未弄清楚,又去刘家借书。此时抗战结束,刘文典迁回城,搬到学校旁边的玉龙堆居住。李埏说明来意后,刘文典苦笑着说:“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书中还夹着一张用毛笔画的老鼠?’我当时大笑不已。我在乡下点香油灯,灯芯上的油滴了不少在灯盘上,一天夜深人静,我还在油灯下看书,老鼠爬到灯盘上,好象没看见我这个大活人,不停吃着盘上的油。当时真想打死它,转念又想老鼠是在讨生活,我读书也是为讨生活,何必打它呢?让它吃吧。为了记下这件事我随即用毛笔为它写生,然后将这张画有老鼠的棉纸放在书中。”李埏说:“哦,想起来了,先生真有好生之德!”刘文典说:“好生之德不行了,我从西庄搬回来,因住房小,装书的箱子没打开过。谁料到老鼠钻进去做窝,将书撕得粉碎。那时要把老鼠打死就好了,我不打它,它还来整我,真是可恶之极啊!好多眉批都是我在北京写的,昆明没有那么多参考书。再则我已年老,精力不够了,再注那些眉批是不可能的事,我为之付出的心血完全白费了。”李埏听了非常惋惜。60年后,李先生谈及此事深有感触地说,“要是刘先生能象今天的知识分子那样,有宽敞的住宅,良好的工作环境,稳定的经济收入,那他会为后人留下更多的宝贵财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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