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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华琛:中国没有五千年的统一史(摘自《哈佛看中国——政治与历史卷》)

【转载】华琛:中国没有五千年的统一史(摘自《哈佛看中国——政治与历史卷》)

华琛:中国没有五千年的统一史(摘自《哈佛看中国——政治与历史卷》) (2013-10-21 22:38:01)转载▼
标签: 文化

采访人——常姝(哈佛大学人类学博士)
受访人——华琛教授


华琛(James L.Watson),美国著名的人类学家,哈佛大学费正清讲座教授。他自20世纪60年代末开始在香港新界新田村调查当地的文氏家族。40年来,他在中国文化(尤其是汉人的家族、仪式、海外移民社区研究)及全球化与现代性本土化等方面取得了卓著的研究成果。

常姝:华琛教授,您从事中国研究已经有四十多年的时间了。我想请您谈谈这个漫长旅程的起点。您是怎么对中国研究感兴趣的?您是不是因为受到了20世纪60年代美国学生运动的影响,对毛泽东的社会主义革命满怀激情,所以想去作中国研究的?


华琛:哦,实际上我的中国研究旅程最早可以追溯到将近50年前。1963年我开始在美国爱荷华大学学汉语。当时并不是因为我对中国有特别的兴趣,而是生计所迫。我家里供不起我读书,我必须每年暑假在杂货店打工或者在农场干活挣钱,来支付学费和生活费。我的家乡是一个只有400多人的小镇。直到大概18岁以前,我从没见过中国人。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中国人是在爱荷华读大学的时候。当时正值冷战期间,美国政府供钱让美国青年学俄语和汉语,以求了解苏联人和中国人。我在大学里申请到了一笔学汉语的奖学金。就这样我开始学汉语,后来在读研究生的时候继续练习和巩固我的汉语。


常姝:我很好奇的是当您在伯克利读书的时候,您对当时中国的社会主义革命是个什么印象?


华琛:这个问题提得很好。当时很多对亚洲或中国感兴趣的美国学生深受中国共产主义革命的影响。我和我的同学们受到了“文化大革命”和毛泽东的感染,我们觉得中国正在步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比苏联更纯粹的社会主义国家,对中国的前景满怀乐观的期待。大家密切地关注中国革命的进展,也读了很多关于中国的东西。但是那个时候,和大多数外国人一样,我们的关注和理解是远方的遥想,天真烂漫。我们并不知道这场革命实际进行中发生的各种问题。直到过了一些年,我们才和其他很多美国人一样,开始了解这场革命曾经造成的苦难和它的负面因素,比如3年大饥荒。过去这些信息都是对外国人封闭的。外国人很难去中国,即便那些有条件到中国的人,也只能去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而不能去农村,所以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多年以后,革命的真相才公之于众。大多数美国人大概是到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的时候才知道这些。在中国对外封闭的时期,你必须有特殊身份才能去中国,比如是美国议员。我和若璧只是两个普通的年轻人,我们直到1977年才第一次有机会进入中国内地。那段经历非常有趣。


常姝:我认为您的作品谈论了很多关于文化正统性的东西,也就是说中国人实践着的文化形式是统一的。


华琛:是的,我讨论了中国的核心文化是如何创造出来的。像你,一个来自于世界上那个地域的人,称自己是中国人,说你来自于一个叫做中国的地方,而你说的语言和我认识的华南朋友完全不一样。你不会说广东话、客家话或我在华南讲的其他方言。你的北方方言和华南方言差别很大,不亚于美语和俄语、瑞典语的区别。中国人各种各样的方言都被一种叫做“普通话”的人造书面语联结了起来。什么是“普通话”?它是普遍的、平常的言语。几千年前它被人为地创造了出来,继而扩散传播。除了语言上的不同,你的家乡和我的华南朋友们所在的珠江三角洲有全然不同的生态、环境和宗教系统,然而你们都说自己是中国人。你们相隔千里之遥,却都认为自己共享一个文化系统,我觉得这个问题非常有趣。你们自己不觉得这有多奇怪,觉得这挺普通,如果没有我这样的外国人提问,你们一般都意识不到这是个问题。我经常给学生们特别是中国学生提此类的问题。我觉得作为哈佛的教授,我最好的工作就是“动摇”我的中国学生,困扰他们,使他们不安,消解他们作为局内人对中国的原有理解,这样他们回到中国的时候,就会带着全新的眼光观察它。我觉得世界历史上最灿烂的成就之一就是历经数千年的岁月,中国的国家政府——包括帝国时期、民国时期、毛泽东时期、改革以来——保持了民众对中国人身份和统一的中国文化的认同。而中国地域之广袤多样如同一床五光十色的“百衲被”,就是像我祖母用各种颜色的碎布缝出来的一床大被子。我眼睛里的中国是“异”,而你眼睛里的中国是“同”。


常姝:我们会把自己的中国性视为理所当然。我想当您问为什么我们觉得自己是中国人的时候,很多人会说:“啊,中国有五千年的文化和历史。”


华琛:这个回答是不成立的。你们作为一个统一的中国并没有五千年的历史,甚至可能还不到二百年,反而美国比中国有更长的统一史。如果你可以客观地看待中国历史,就像我一样站到外面、以局外人身份来读中国史,你会发现中国经常是处于分裂状态,比如20世纪20年代的军阀混战期,之后是蒋介石统一了全国,继而毛泽东再进行统一。在那之前起到统一作用的是忽必烈、明太祖等人。客观地讲统一的中国并没有五千年的历史,这样的历史可能还不到二百年。但当我和我的中国学生、朋友们争论为什么你们认为自己是中国人的时候,你们几乎全部都自动地诉诸到历史、统一的文化、语言这些因素。我可以逐个地破解这些论点。我的工作就是动摇和破解你们对中国的固定理解。我觉得中国人的文化认同是一个很重要也很难解释的谜,而中国学者不一定能胜任这个解谜的工作,因为你们很难以局外人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的文化。如果让我来对自己国家的文化做这样的解剖工作,我同样也会觉得困难,但还是要比你们做自己的文化轻松一些,因为美国只有很短的历史。我们只有不到二百五十年的历史,我们经历过内战,存在很多问题。美国人总在争论自己的文化,直到现在也是这样,奥巴马竞选的时候,谈论最多的就是作为一个美国人意味着什么。但在中国没有人作这类争论,没有人提问到底作为一个中国人意味着什么。如果有人被问到这个问题,他会说:“这还用问吗?我当然是中国人!”而我的工作是往后退一步,喊一声:“等等,等一下,让我们把这件事情问题化。”我觉得人类学家的角色是做一个非常不自在的人。当我和村民朋友们交谈的时候,我一点也不觉得难受,我只是跟他们聊天的朋友。但当我退回来开始写作的时候,我开始分析一切,变得非常苛刻。多年前的一件事给我印象很深。我在哈佛带的第一批中国学生是阎云祥和景军,当时我也认识其他的一些中国学生,他们读了我关于香港和珠江三角洲的研究作品。有一天,我的这两个学生来找我,说你知道吗,我们可不能像你那样去作关于死亡的研究,中国人回避谈“死”,不只是因为不好意思,更是因为它是恶的,是倒霉的事。他们告诉我说,如果让一个中国的人类学家或者一个中国人去像我那样研究和分析葬礼,会是非常困难的,而我之所以能做到,是因为我是一个局外人、一个外国人,我没有中国文化中的那些禁忌和畏惧。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想法。在我的文化中,也有些东西是我不想研究而你们中国人可以研究的,并且研究起来毫无顾忌和担心的。这是一个关于局外人优势的好例子。一个人类学家去作某个地域的文化研究,你必须兼具局内人和局外人两种身份。


本文转载自:http://blog.sina.com.cn/s/blog_6593f6530101evfm.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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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中国人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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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疑部分跟帖者只看了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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