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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芳》的逼视与拷问

《梅兰芳》的逼视与拷问

《梅兰芳》的逼视与拷问

发布时间:2008-12-15 15:15 来源: 中新网  


    我们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大片?是《赤壁》《画皮》这样看过就扔的,还是让我们回味良久、自我叩问的佳作?

  文/陈鹏

  认真回顾2008年,你很难再找出第二部能与《梅兰芳》比肩的电影精品,这部大片以梅兰芳的完美身形为今年的华语电影画上一个优美的句号——陈凯歌终于不负众望,《梅兰芳》不仅是其个人影史中足够分量的佳作,更是对一个浮躁矫饰、过度娱乐化的时代提出了难能可贵的逼视与拷问。

  《梅兰芳》超出预期的好,剧本、对白、表演、舞美、道具等都很棒,甚至是2006年以来几部华语电影中最棒的。它的三段式结构像一滴憋足劲的水珠一样饱满而富于弹性,其光影声色让人目不暇接。很多观众认为首段的“打对台”最出彩:陈凯歌对于京剧元素与镜头语言的转换驾轻就熟,以谭鑫培为原型的伶界大王十三燕被王学圻拿捏得恰到好处,他演活了这位京剧泰斗的霸气和无奈,一句台词让人惊心动魄——“我争了一辈子面子,没成想,没争着!”这足以概括当时梨园行的满腹心酸,这段新老碰撞的对手戏也把少年梅兰芳用于创新的坚韧和果敢显露无遗;经典的京剧片段,如《一缕麻》《定军山》《汾河湾》《黛玉葬花》等则构置出戏里戏外饱满的戏剧张力,它引领着观众一头扎进梅兰芳的京剧世界中沉醉不已。

  影片的第二段讲述了梅兰芳和孟小冬的爱情纠葛,这一段也很精彩:章子怡的表演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梅兰芳的性情与矛盾、惶惑与挣扎被她一点点抽丝剥茧;梅孟初识的雨中清唱堪称惊艳,孟小冬最后的“琬华,别怕!”令观众的心随之微微发颤;可以说,这一段并未回避历史的“演绎”,让人走进了梅兰芳的内心世界,邱如白那一句“不能破坏梅兰芳心里的那份孤单”足以道出艺术大师的人生况味;第三段的焦点是抗战时期的梅兰芳,他蓄须明志、托病不出是构成梅兰芳品性和艺德的浓墨重彩,其中遭到日军的威胁等虽与历史有不少出入,但还是很有分寸地展现了梅兰芳作为一代宗师的人格魅力。从这一段不难看出陈凯歌对于梅兰芳作为艺术典范、完美化身的某种精神寄托,这也是陈凯歌对梅兰芳作为陈毅所说的“一代完人”的有力诠释,即使这种失实虚构很可能终将削弱这部大片的艺术分量。

  陈凯歌作为国内最具人文气息的电影导演,并未忘记在这部电影中提出他的逼视与拷问,尽管这样的逼视颇有概念之嫌并且有点着急上火(部分对白过于直露,少了点鲜活的气息,对梅兰芳的形象塑造也稍嫌刻板了些),但我们仍然看到了难能可贵的艺术良知。如首段“打对台”中,陈凯歌借十三燕之口提出了艺术家的根本性问题,“输不丢人,怕才丢人”,这颇有点夫子自道的意思——历经《无极》的惨败之后,陈凯歌似乎在反躬自省,对于艺术上的大胆尝试,输了又有什么关系?对艺术家来说,没什么比胆怯和固步自封更丢人的了;对于爱情和艺术的关系,陈凯歌也牢牢抓住了艺术家无人可以分担可以效仿的“孤单”,即便是爱人和挚友,这是一个艺术家必须面对的常态,任何艺术作品的问世都需要艺术家转身向内、苦心孤诣,艺术家自己就是创作的最大资源。因此,陈凯歌的反诘像十三燕的喟叹一样令人动容:在一个过于浮躁、娱乐至死的时代,太多的搅扰是否会影响到整个时代的艺术状态?

  更令人感动的是梅兰芳对于家国与艺术之间的抉择,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在与邱如白的分歧中,陈凯歌通过梅兰芳的“浩然正气”拷问了艺术与民族的关系,国家与个人的关系;当邱如白手执一支蜡烛照亮伯夷叔齐的画像,两人饿死首阳山的壮举与邱、梅二人的境遇恰恰形成鲜明的反讽,也成为影片最深刻的一条逻辑主线——若没有国家和民族的大义,又何谈一个国家和民族的艺术,又遑论艺术家的地位与人格?

  从口水中挺过来的陈凯歌没有丢弃自己的电影抱负,但这一次,善于思考的陈凯歌重新捡起“好看的”时代和故事,他让他的叙事线索四处充满矛盾、冲突、对峙和高潮,为观众编织了一张绚烂繁复、畅快深沉的光影之网。其中孙红雷扮演的邱如白也是近年来少见的复杂人物之一,比之去年《投名状》中的庞青云、《集结号》中的谷子地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痛苦,他的落魄,他的失望,他的狂喜,他的执著,他的激烈无不加深着观众对梅兰芳及整部电影的再认识,也使这部大片具备了更加错杂的人物关系和叙事肌理,而来自邱梅之间的依存、追索不也是陈凯歌本人与电影之间的依存和追索吗?

  回过头来看,2008年的华语电影总体平淡无奇。总算还有一部《梅兰芳》,它为2008年的华语电影注入了一份难得的厚重与华美。电影之外,陈凯歌的逼视与拷问继续扑面而来——我们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大片?是《赤壁》《画皮》这样看过就扔的,还是让我们回味良久、自我叩问的佳作?对比此前张艺谋的止步不前,我们有理由相信,《梅兰芳》的问世有望把中国式大片推向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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