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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第八十回大义与精解

《西游记》第八十回大义与精解


第八十回 姹女育阳求配偶 心猿护主识妖邪


上一回故事讲解如何解决因情而难以入真的大问题,心佛众生都是如如的,一切情识导致众生失去了菩提心的慈悲义。这一回继续讲述如何入实的问题,无始劫来众生常常生活在相上求功德,这种求道的方法是没有终点的。因为相有体空,相无穷无尽,如果能求得圆满?《心经》中开示:“是诸法空相”,在相上求,就是着了空相。因此众生陷入空相之山,无底之洞。相对之法,有生灭,有多少,相对没有穷尽。佛家最精彩的地方,就是远离一切相对,直入相待之圆觉性。修行要破无明证法身,无明是什么?就是迷在相上不能离相。修行不是表面上的攀缘功德,而是让自己的生活落到真实功德中。这一话题分四回来演讲,这一回讲唐僧被一个自称来自贫婆国的女子纠缠。悟空认出她是妖精,殷勤劝阻,然而唐僧和八戒决定联手去救她一命,以此来完成菩提心的功德义。救出女子之后,并没有送她回贫婆国的父母家,而是一起入住一座喇嘛寺。

修行一直被认为是修诸功德,功德也就成为一切修行人的追求目标。如果说情识在生活中已经很难被众生觉察到,那么在功德上的情识也就更难被发觉。很多人在家不拜父母,出门要拜菩萨,往往是因为对功德的情见很深厚,不能理解觉悟才是真正的功德。在修行的道路上,似乎伴随了功德的名义同行才更能心安。很多人修塔建庙都是为了修功德,至于为什么有功德却很少过问。

这一回故事有几处难点:第一,贫婆国代表什么理义?第二,为什么会遇到这个女怪?是必然还是偶然?第三,为什么与妖怪同行时,唐僧必须要下马?第四,为什么要进喇嘛寺?要读懂这四回故事,不能离开故事给出的最终结论,即女怪最后被揭露的原形是什么。从问题的出现,发展到问题的解决,《西游记》每一回里都给出了足够确定的指示内容。了解了妖魔的真实身份,解决的方法和故事的发展就比较好理解了。《西游记》是小说体裁的道理演绎,与佛经有体裁上的差别。佛经是先把事实告诉你,这个问题与谁关系最直接就由谁来提问,然后佛来开示其中的道理,并开示如何修行才能得到证实,其中可能有多种方法来证明。开经的时候因果是同时都给你了,因此佛经一开始总有“一时”二字。这个“一时”,不能理解成从前有个时候,而是事实真相,宇宙里恒常存在这样的真理。读者读到了,读的时候就是一时。其中佛菩萨的名字和到会的听众都是与要开示的因果问题紧密关联的,可见佛菩萨的名字是功德名号,并不只是世间人名,一个代码或者人生追求。虽然《西游记》是以小说的体裁来构造的,但是同样流露出很多佛家文化的特殊韵味。比如国家的名字,都是可以在佛文化里找到根源的。这一回故事也不例外,如贫婆国、陷空山和无底洞都是与故事要说明的问题紧密关联的。从结构上看,《西游记》符合我们现在人的逻辑,生活中出了问题才会想办法解决。这四回故事的灾难是我们人人都有的,表面上生在贫婆国,实质是生活在陷空山无底洞。修行人有这样的问题,我们同样有,只是我们没有察觉。《西游记》的教育意义正在于此,提醒我们注意自己的问题。当然,唐僧师徒修行到这个阶段才发现了这个问题,我们凡夫俗子是一直和这个妖精生活在一起,只是没有察觉而已。


首先,我们必须了解贫婆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度,为什么这个国家的女子会落难?贫婆,源于频婆娑罗,意译影胜、影坚、颜貌端正、谛实、光泽第一、好颜色、形牢,是与释尊同时代的摩竭陀国的国王之名。其皇后为韦提希夫人,生一太子,即阿阇世王。根据《佛本行集经》卷四十四及《佛所行赞》卷三中记载:释迦牟尼佛于未成道时,至摩揭陀国王舍城边,就阿罗罗、郁陀罗二仙人受教。频婆娑罗王得知后走访释尊,劝其改变出家学道之志,顺从父命返回本国。后见其心志不可动摇,乃谓:“他日成道必先度我!”释尊成道后,首先度化五比丘,旋即依约至王舍城。途中又度化三迦叶,相伴前往。王见而大惊,于迦兰陀地建竹林精舍,供养佛陀及其弟子,成为最初的外护者。净土宗的三大经典之《观无量寿佛经》就是佛专为韦提希夫人所说,因为阿阇世王篡夺王位并要杀父杀母,令其苦不堪言。这里引用贫婆国的意思就很明显了,虽然护持佛法,仍不免有太子害父之祸。比喻在修行上,注重形式而忽略了实质。故事中以贫婆国女来代表修行之色相端正,但是心不到位,不免还要伤害清净心,即还要吃食僧人。此女要来纠缠唐僧,要与唐僧结成夫妻的原理就明显了。另外,此妖女有三个名字,即三个身份:一是金鼻白毛老鼠精;二是半截观音;三是地涌夫人。先看老鼠精,老鼠的故事就是偷盗,在修行之中偷功德。进走寺院庵堂总会有一些功德箱,向里面丢钱就有功德吗?佛家开示给众生的很多事情,做了就有功德。现在高僧大德开示清楚了,并不是参与了事就有功德,那是福德,而真正从内心里发起了才是功德。比如,供养佛,用香花果烛来供养佛,是不是自己就不用修行了呢?当然不是。如果仅仅只有一个样子,是不足以成功德的。因为功德是常在的,供养的行为只是一个过程,是一种提示作用。再比如念佛,是不是嘴里有个南无阿弥陀佛,将来就能往生西方?当然不是的。佛家文化是真实文化,何为真实文化?名字与功德是一致的,以名召德,一心一意的状态才可以召德。我们凡夫三心二意的习气不除,何以召德?为什么不能召德?因为我们只想与自性的功德攀亲,很多人学佛就是想与佛菩萨攀亲,并不是自己想成佛菩萨,这就是金鼻白毛老鼠精的现状。金鼻代表能嗅到生活中的真实可贵;白毛代表能理解事相和作用;老鼠就是无始劫来的盗心未除,这个心早已成精。与上一回的杀婴,构成杀盗二大戒律义。修行上的盗心极难除,比生活中的犯罪要严格千万倍。如果自己没有证得,而希求他人的恭敬都是盗心,所谓欺世盗名。佛家一句名闻利养,立义甚深,超凡入胜谈何容易?功德岂能贪得?上一回故事放下七情以显露慈悲之心,是不是显示了?让寿星收伏了鹿精,打杀了狐狸,只是离事离情,但是还没有得即理入理。为什么没有即?因为偷心未除。这个事在佛教界也有典型案例,有位出家人说他已经往返极乐世界好几个来回了。人家问他是何等的功夫,他得意地说极乐世界二个把门的是他徒弟。除此之外,现在多有以为念了哪尊佛的名字,哪尊佛就会偏爱他。念观世音菩萨名,就能免灾;念阿弥陀佛名,将来死的时候佛就能来接引他去西方极乐世界。《法华经普门品》里佛可不是这个讲法,经中是说“念彼观音力”,心念成力才能解决问题。学佛要明白力学原理,念阿弥陀佛能往生也是一个道理,阿弥陀佛是无量光佛,至少要念光明才有希望,念七情五欲肯定是念黑暗了。这个鼠精又名半截观音,就是不合中道,只落在了名相之上,因此又名地涌夫人。样子上像个大德,内心里不能演说佛法,还是虚名假意。假意,就不能坐在龙马之上,所以唐僧必须下来与妖精一样徒步。


再谈为什么要入寺院,本质上就是谈证真的问题。这一回故事里有二个内容,一个是外表破旧严重的寺院,里面却依然非常相好庄严;二是为什么要进喇嘛寺院。这二个话题实际上表达的是一个理义,就是佛法的修行并不重形式,而是重实质。佛法是真实,真实就恒常。因此要生活中得到佛法的真实利益,就得用常心。比如,前面说的观音力,这个是常;念阿弥陀佛,因为无量光是常,因为无量寿是常,因为无量觉是常,因此十方佛都劝众生念阿弥陀佛。如何能得到这个常?必须用常心来印合。念念不止的凡夫在哪里找这个常心?我们所面对的境界都是不停地运动着的,科学发现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因此要在事物上找自己的恒常就麻烦了。念佛也一样,如果希望从口里得一个无止境的念佛,就难于上青天了。从哪里得恒常?从清净觉中得,这是一切佛法的精髓。念佛为什么得往生?因为通过念佛培养出了自己的妙观察智,用心来观照事物的发展和变化,不是用心去攀缘事物的发展变化。这个观照之德就是无量光,无量寿和无量觉。既使是地狱众生,这个觉始终没有离开知觉分毫。我们用觉而不能自觉,这就是凡夫;能自觉又能觉他,就是菩萨;能觉悟一切众生并且觉行圆满,就称作佛。可是,这个觉如何能用言语说清?因此佛家归纳到三个圆教宗派,净宗、禅宗和密宗。这三家并不可分,然而众生根劣,另分三门,其实净宗圆满含融禅和密;同样禅宗也含融净密,密也含融禅净。密,就是密不可说,虽然不可说,人人皆具足。禅,称教外别传,就是指佛法的利益不可思议。净宗是不是就可以思议?同样的道理,一个净字,完全是不可思议的。净宗不可思议,念阿弥陀佛绝非名字和言说,怎么能用口念名字来解决?本质修得是念得清楚,听得明白,这就是观慧。修得是这个,不是音声。故事中进喇嘛寺,一是表达喇嘛寺在西方,二是表达修行的密义。佛家的精华在密,并不是指在密宗,而是说佛法的利益在不可思议。了解了这个基本知识,妖女入寺后吃僧人的道理就好理解了,攀缘功德,失去清净。

姹女育阳求配偶,
姹,姹紫嫣红,形容花色娇艳;花色就心现之境,所谓地涌夫人。,阴也;在美妙境界里所唤之识也。育阳,修行之真义,阳者,真实也。修正识用,以求真实;唯有真实,才算会得中道。求配偶,用心是真心,还妄心?就看是不是自性中本具的。用识心去攀缘自性功德,就是修行之大忌,禅家所谓“头上安头”。明心见性不是求得来的,而是由放下得来的。就净土持名而言,念佛的口里老实念出来,耳朵听得清楚明白。这能念和所闻都是性德的流露,修什么?修老老实实,不攀缘,不执着,觉得清净义。清净义现,西方极乐世界现前,因此净土法门是活法,绝对不是求个死法。求配偶,希求用攀缘功德的心成就自性功德义,攀缘佛是不能成佛的。佛是离心意识的,用心意识就是用阿赖耶识,识心是迷不是悟。迷与悟决定是没有办法相配的。比如念佛法门特别强调老实念,就是离攀缘。老实念佛自然有二十五位大菩萨护法,就是指念佛法门与二十五圆通都相应,至圆至顿微妙禅。回到生活来看,我们一生的努力追求,名利二种收获,哪一个能与这个发心相配?发心要成一个富有的人,物质富有,精神富有,真的富有了吗?物质是变化的,不学会佛法的生活艺术,不能在物质作用上观照缘生缘灭的道理,物质反成为我们的负担。精神也一样,会成为所知障。对凡夫而言,二大追求都是追求缘,然而缘有生灭,人有生死。如基督教说:“人若喝我所赐的水,就永远不渴。”真正能学会喝永恒的道水,心灵就不会再饥渴了。可见,越是追求物质的人,越是对物质有饥渴的人,也恰恰是离道水越远的人,因此是世上最贫苦的人。人生把追求的配偶搞错了,那么他必将堕落到无底洞里去。贪婪无底,攀缘无底。为什么要攀缘?心中没有真实的大道,必定是陷入二种空,一是理空,二是事空。理在事上,就是理空;事在变上,就是事空。这些道理将会在下一回详细解说。

心猿护主识妖邪,
心猿,起心动念。,护持着心里本具的观照之德;,是指如如之佛性。识妖邪,接上一回百界千如的真实,只要是不如是的,都是属于妖邪。比如杯弓蛇影,蛇影就是妖邪。因此守护住自性,就是最大的破妖邪的方法。但是唐僧随缘,被妖邪攀缘。自性无为,缘什么,有什么。比如,我们凡夫缘世界,就有世界相。俗话讲:“信则有,不信则无。”就是指攀缘妄想,攀什么有什么。妄想可以信则有,不信则无,然而,不能把这个原理用在因果报应上,说信则有报应,不信则无报应,这就大错特错了。因果是必然性的规律,不存在信仰问题。信仰是方法,方法不坏规律。相反,方法是规律的表现形式,不信的人表现为被规律制约。如何来判别妖邪?就是去寺院。寺院里供养佛,因此代表真实用功之道场,如果来者破坏寺院,吃食僧人,比喻伤害清净修行之心,就一定是妖邪。


却说比丘国君臣黎庶,送唐僧四众出城,有二十里之远,还不肯舍。三藏勉强下辇,乘马辞别而行,目送者直至望不见踪影方回。四众行彀多时,又过了冬残春尽,看不了野花山树,景物芳菲,前面又见一座高山峻岭。


却说比丘国君臣黎庶,送唐僧四众出城,有二十里之远,还不肯舍。这一段话,强调了修行的功德,公修公得,婆修婆得,功不唐捐。修行的好处可以略见一斑,境界呵护自己。我们要改造自然,结果境界都反对我们,空气、水和物质都成了有毒的。如果我们尊重自然,爱护自然,顺随自然,那自然就利益我们,从不舍离。二十里,比喻理和事都圆满呵护我们。三藏勉强下辇,乘马辞别而行,目送者直至望不见踪影方回。为了故事发展的需要,展开新的修行话题,只能放下旧的话题。无住与生心,二者在此修行阶段不能统一,前一回属于放下,这一回又说生心。看不了野花山树,景物芳菲,正是生心之话题。前面又见一座高山峻岭。高山峻岭,又是修性定之功的问题。后面的情节里唐僧还会攀缘,就说明性定还是没有修成。


三藏心惊问道:“徒弟,前面高山,有路无路,是必小心!”行者笑道:“师父这话,也不像个走长路的,却似个公子王孙,坐井观天之类。自古道:‘山不碍路,路自通山。’何以言有路无路?”三藏道:“虽然是山不碍路,但恐险峻之间生怪物,密林深处出妖精。”八戒道:“放心,放心!这里来相近极乐不远,管取太平无事!”


前面高山,有路无路,是必小心!这个描写就是表达唐僧在迷。什么是迷?不能了了见。自古道:“山不碍路,路自通山。”这个是悟。古德云:“天圆地方。”哪有通不通的问题?一切皆圆满。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苦?不晓得自己的圆满,总觉得路越走越窄,总有几座大山绕不过去。生活的方法错了,天就不圆了。虽然是山不碍路,但恐险峻之间生怪物,密林深处出妖精。虽然说理不碍法,但是理理之间容易被错误地推演,法到玄妙之处容易被误会和错用。放心!这里来相近极乐不远,管取太平无事!现在用心快如一了,应当与境界再无妨碍了。


师徒正说,不觉的到了山脚下。行者取出金箍棒,走上石崖叫道:“师父,此间乃转山的路儿,忒好步,快来快来!”长老只得放怀策马。沙僧教:“二哥,你把担子挑一肩儿。”真个八戒接了担子挑上。沙僧拢着缰绳,老师父稳坐雕鞍,随行者都奔山崖上大路。但见那山:

云雾笼峰顶,潺湲涌涧中。百花香满路,万树密丛丛。梅青李白,柳绿桃红。杜鹃啼处春将暮,紫燕呢喃社已终。峨峨石,翠盖松。崎岖岭道,突兀玲珑。削壁悬崖峻,藤萝草木秾。千岩竞秀如排戟,万壑争流远浪洪。


此间乃转山的路儿,忒好步,守着性定的总持方法,因此并不难行。沙僧教:“二哥,你把担子挑一肩儿。”真个八戒接了担子挑上。沙僧代表理智,如果八戒牵马,沙僧挑担,则是修心转识。反过来,则是依理见而证用心了。随行者都奔山崖上大路。还是悟空引路,这个最为关键。依理而修,见到境界当然是真相。

云雾笼峰顶,性定标准是性即相,相即性,云雾,指随缘的性德。潺湲涌涧中。性相相激,世间法常在。百花香满路,万树密丛丛。心佛众生皆是一切法的真相,重重无尽。梅青李白,柳绿桃红。心所不生,因果凝然,万法阴阳平衡,事事无碍。杜鹃啼处春将暮,紫燕呢喃社已终。相有生灭,法有始终;有条不紊,秩序井然。峨峨石,翠盖松。如如我识自然,道清净化共业。崎岖岭道,突兀玲珑。崎,性相奇特;,百界分明;,道不虚行;,自然而然。突兀玲珑。随缘生法,法法玲珑。削壁悬崖峻,藤萝草木秾。界界并立,心心并存。千岩竞秀如排戟,万壑争流远浪洪。百界千如,重重无尽;十方世界,生生不息。


老师父缓观山景,忽闻啼鸟之声,又起思乡之念。兜马叫道:“徒弟!

我自天牌传旨意,锦屏风下领关文。

观灯十五离东土,才与唐王天地分。

甫能龙虎风云会,却又师徒拗马军。

行尽巫山峰十二,何时对子见当今?”


老师父缓观山景,忽闻啼鸟之声,又起思乡之念。闻啼鸟,种种鸟鸣声,出自《阿弥陀经》和《无量寿经》,皆是阿弥陀佛变化所作,即皆是慈悲心的发露,皆悉念佛、念法、念僧。因此宿愿印现,要利益娑婆众生,比喻为思乡之念

我自天牌传旨意,锦屏风下领关文。接受如来旨意,上契诸佛,下化众生是自性功德。这里借用当初的机缘,观音奉旨上长安,和观音显圣化金蝉。上化下,用观世音;下契上,用观自在。

观灯十五离东土,才与唐王天地分。观,是整个修行的总纲;灯,是般若智慧;十五,代表圆满。离东土,厌离娑婆,欣乐极乐。这样就种下了解脱之因,与迷而不觉的众生有天地之别。修行上讲发心难,如《妙法莲华经》开示:“若人散乱心,入于塔庙中,一称南无佛,皆已成佛道。”

甫能龙虎风云会,却又师徒拗马军。修行之难在于道家一尽,魔高一丈,念念之中习气难调。龙虎,比喻离妄归真的发心;风云,指习气与境界;师徒,指发菩提心;拗马,比喻意识心难以调伏。

行尽巫山峰十二,何时对子见当今?巫,降神之义,十二峰:望霞、翠屏、朝云、松峦、集仙、聚鹤、净坛、上升、起云、飞凤、登龙、圣泉。比喻修行的重要过程和阶段。何时能圆满功行,亲见如来,上合诸佛,下化众生,将自己的心愿兑现?


行者道:“师父,你常以思乡为念,全不似个出家人。放心且走,莫要多忧。古人云:‘欲求生富贵,须下死工夫。’” 三藏道:“徒弟,虽然说得有理,但不知西天路还在那里哩!”八戒道:“师父,我佛如来舍不得那三藏经,知我们要取去,想是搬了;不然,如何只管不到?”沙僧道:“莫胡谈!只管跟着大哥走,只把工夫捱他,终须有个到之之日。”


你常以思乡为念,全不似个出家人。出家人的标准,以尽虚空遍法界为心,哪里还有家乡的狭隘心念?这一句对佛教界里经常有把寺庙当家的人做个提醒。另外,在这里别有深义,修心修当下,不必动此妄念。终日度生,实无众生可度。放心且走,莫要多忧。一切都是自性功德。谁来度众生?很多人劝人信佛念佛,是成熟众生的善根,最终得度,还是自性功德。必须众生自己成就明心见性,见性成佛。欲求生富贵,须下死工夫。真正的富贵是了生脱死,否则都是梦幻泡影,实在是不值一提。我佛如来舍不得那三藏经,知我们要取去,想是搬了;不然,如何只管不到?这一句说得实在,针对我们凡夫用心寻觅佛的错误方法。有人不信上帝,常常置疑,上帝在哪?非得我亲眼见了才会承认。有人不信佛,也是说只见过泥塑木雕的佛,哪里有真佛?佛也是有私下的吧?众生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用心所法求佛,虽然能得到佛菩萨的感应,但没有办法亲证佛的功德智慧。沙僧道:“莫胡谈!只管跟着大哥走,只把工夫捱他,终须有个到之之日。”沙僧代表理智,理上明白,法上无疑,修行能持久。


师徒正自闲叙,又见一派黑松大林。唐僧害怕,又叫道:“悟空,我们才过了那崎岖山路,怎么又遇这个深黑松林?是必在意。”行者道:“怕他怎的!”三藏道:“说那里话!‘不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我也与你走过好几处松林,不似这林深远。你看:

东西密摆,南北成行。东西密摆彻云霄,南北成行侵碧汉。密查荆棘周围结,蓼却缠枝上下盘。藤来缠葛,葛去缠藤。藤来缠葛,东西客旅难行;葛去缠藤,南北经商怎进。这林中,住半年,那分日月;行数里,不见斗星。你看那背阴之处千般景,向阳之所万丛花。又有那千年槐,万载桧,耐寒松,山桃果、野芍药,旱芙蓉,一攒攒密砌重堆,乱纷纷神仙难画。又听得百鸟声:鹦鹉哨,杜鹃啼,喜鹊穿枝,乌鸦反哺,黄鹂飞舞,百舌调音,鹧鸪鸣,紫燕语,八哥儿学人说话,画眉郎也会看经。又见那大虫摆尾,老虎磕牙,多年狐狢妆娘子,日久苍狼吼振林。就是托塔天王来到此,纵会降妖也失魂!”


又见一派黑松大林。黑,无明;,共业;大,难以逾越;,比喻茫茫业海。不放下境界相,在境界里哪有不迷失的道理。不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出自《增广贤文》,意思是,还没有达到诚心直念时,也要考虑对其它众生的伤害。在佛家文化里,没有提防他人的念头,要相信一切众生都是佛。世俗的人总是以怀疑的心态来生活,对善不能信,不相信世界上真有直心之人,总是生活在忧愁和烦恼之中。然而,当我们用疑心时,必定对其它众生带来伤害,只是这一层面的道理凡夫体会不到。若能从现象上看,一个有核辐射的工厂,对周围的居民产生不良影响。水体的污染会影响一个流域,空气的污染影响面更大。心灵上的污染影响面则是尽虚空遍法界的,造一点点小恶,都伤害十方众生,因为一切众生共居一道体。

东西密摆,南北成行。理体有井然秩序。东西密摆彻云霄,南北成行侵碧汉。法无边,识无际。东西,喻生灭万法;南北,喻光影诸识。密查荆棘周围结,蓼却缠枝上下盘。法法相连且结节,皆因无明妄攀缘。藤来缠葛,葛去缠藤。葛,小攀缘植物;,大攀缘植物。大小相攀缘,现在有人发现人的大脑里的神经元结构如此,很好的心物相印例证。逻辑思维越强的人,沟纹就越是细密而复杂。藤来缠葛,东西客旅难行;葛去缠藤,南北经商怎进。以大攀小,如何能发大心?以小攀大,如何能识转智?这林中,住半年,那分日月;行数里,不见斗星。这一句比较深奥。据《天华文化》开示,一个修行到见到性光圆明的人,如果连续行淫七次,则重新回到无明境地。在这个娑婆世界修行非常难,佛曾开示,在娑婆世界精进一日,等于西方极乐世界修行一百年。在极乐世界容易成就不退转,在娑婆世界很难不退转。诱惑太多,境界人心太复杂。用科学语言讲,就是人体场很乱,相互干扰,需要更大的定力才能不堕落。日月星,比喻智慧的光明渐减,以致无明黑暗现前。你看那背阴之处千般景,向阳之所万丛花。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回头是岸,发菩提心,六度万行,皆得成就。又有那千年槐,万载桧,耐寒松,山桃果,野芍药,旱芙蓉,一攒攒密砌重堆,乱纷纷神仙难画。这一段沉重!在娑婆世界求道悟道谈何容易?千年槐,有千年的鬼神法?比喻搬运神通,空盆取蛇之类,众生要下拜,尊为大师。万载桧,万载的变化,业业相牵的法术,又有多少人顶礼下拜?耐寒松,种种思想好转,共业种子转变。山桃果,种种仙术以为是无上道果。野芍药,附佛外道,别出心裁,号称佛法之最。比如轮子功,本质与佛法毫不相干。旱芙蓉,宗教的佛法,徒有形式,已无实质。这种种妖魔鬼怪齐聚在此社会之上,凡夫怎么有能力分辨正邪?难!又听得百鸟声:鹦鹉哨,杜鹃啼,喜鹊穿枝,乌鸦反哺,黄鹂飞舞,百舌调音,鹧鸪鸣,紫燕语,八哥儿学人说话,画眉郎也会看经。还有百家争鸣,各种思想流派,理解已属不易,何况真正看出其中的问题?鹦鹉哨,学舌的,把佛经文字尊为第一的,其实根本没有能力理解,但是打着讲经说法的旗号,无条件反对会集佛经。这种问题最突出的是禅和密,都是不立文字,执着文字当然就错了。现如今净土法门也有这些问题了,强调念佛名字,而不强调清净心,佛名与功德分离开来,危害极大。杜鹃啼,强调救世,大行人间慈善的,把佛教觉悟的根本放在一边,舍本取末,整天搞法会代替修行的。喜鹊穿枝,以消灾免难为要的,留恋娑婆生活,以苦为乐,不论生死的。乌鸦反哺,把佛法当学术研究,最后否定佛经的。比如吕氏《楞严百伪》。黄鹂飞舞,有口无心的,只有修行的形象,没有修行实质的。表面上做得轰轰烈烈,心里始终焦躁不安的。百舌调音,形式上种种有,实质基本无。鹧鸪鸣,留恋人间的感情,要搞人间净土的说教。紫燕语,在娑婆作巢的修行,有很多人以在人间弘法利生为目标的。转世活佛,不是永远转的。心量不断的扩大,哪里还会执着一地一域?尽虚空遍法界都是度众生的道场才对。转世是自觉觉他的过程,并不是终极目标。八哥儿学人说话,完全是学舌的,照着模样来修行的,强调形式的。画眉郎也会看经。每天读经多少遍,只听说读经有功德,姑且就读经而已。又见那大虫摆尾,老虎磕牙;多年狐狢妆娘子,日久苍狼吼振林。大虫摆尾,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老虎磕牙;妄谈经教的人,发表邪知邪见的。狐狢妆娘子,把谬解当圣义的,比喻种种批判佛法之声,消极说、无情说、反人类说等等。苍狼,种子里的恶业当良善的,充斥着宗教界。多年、日久,一种声音说久了,信的人就多了。现在人写论文总喜欢找古典文献,引用得多了,就成了古典。比如金圣叹误解《西游记》,很多人还引用作为正论。就是托塔天王来到此,纵会降妖也失魂!世间的悲剧如此,功德利益在人间完全被搅成了污泥浊水。真正善良的人没有办法在社会上生存,妖魔鬼怪却容易得时造势。

这一大段都是与本回故事紧密相关的,并不是妖魔自知其为妖魔,而是众生迷惑本性,又执着功德之事,立牌位,供养李天天和三太子,都是想做好事。世间的善真的不容易,《天华文化》指出,真正能完成世间善的唯有过来人,凡夫是没有办法效法的。没有证得无住生心的,所生之心一定是偏邪之心,何有功德可言?污染清净自性也。因此要出来发难唐僧,强行成婚,天理不容也。成就人生无过于觉悟自己,千万不要谈对他人的真实贡献,多是自迷迷他,自误误人的事。


孙大圣公然不惧,使铁棒上前臂开大路,引唐僧径入深林,逍逍遥遥,行经半日,未见出林之路。唐僧叫道:“徒弟,一向西来,无数的山林崎险,幸得此间清雅,一路太平。这林中奇花异卉,其实可人情意!我要在此坐坐:一则歇马,二则腹中饥了,你去那里化些斋来我吃。”行者道:“师父请下马,老孙化斋去来。”那长老果然下了马。八戒将马拴在树上,沙僧歇下行李,取了钵盂,递与行者。行者道:“师父稳坐,莫要惊怕,我去了就来。”三藏端坐松阴之下,八戒沙僧却去寻风觅果闲耍。


孙大圣公然不惧,使铁棒上前臂开大路,万法唯心造,有心人怕什么?法法归心即可。逍逍遥遥,行经半日,未见出林之路。若着在相上,相是循环的,世界都是星球就是这个道理的显现。这林中奇花异卉,其实可人情意!可人情意,就是修行上的大问题。无住生心,凡夫就是要生心有住。当年释迦牟尼佛为了不让弟子生情,树下一宿,不容易在同一个树下宿。一则歇马,二则腹中饥了,你去那里化些斋来我吃。在可人的境界里化禅。三藏端坐松阴之下,八戒沙僧却去寻风觅果闲耍。这里唐僧处在宿业阴识之下,八戒和沙僧都不修行了。寻风,寻着宿业习气走;觅果,有因必有果,迷因必有迷果。都是闲耍,不是正业。


却说大圣纵筋斗,到了半空,伫定云光,回头观看,只见松林中祥云缥缈,瑞霭氤氲,他忽失声叫道:“好啊!好啊!”你道他叫好做甚?原来夸奖唐僧,说他是金蝉长老转世,十世修行的好人,所以有此祥瑞罩头。“若我老孙,方五百年前大闹天宫之时,云游海角,放荡天涯,聚群精自称齐天大圣,降龙伏虎,消了死籍;头戴着三额金冠,身穿着黄金铠甲,手执着金箍棒,足踏着步云履,手下有四万七千群怪,都称我做大圣爷爷,着实为人。如今脱却天灾,做小伏低,与你做了徒弟,想师父头顶上有祥云瑞霭罩定,径回东土,必定有些好处,老孙也必定得个正果。”


伫定云光,回头观看,只见松林中祥云缥缈,瑞霭氤氲,回光返照,彼岸吉祥。说他是金蝉长老转世,十世修行的好人,所以有此祥瑞罩头。众生自性无始劫凝然常净,何僧有过丝毫污染?聚群精自称齐天大圣,降龙伏虎,消了死籍;虽然众生在生死中得轮回不死,此死彼生的心猿凡心。头戴着三额金冠,身穿着黄金铠甲,手执着金箍棒,体相用都不离大道性德。足踏着步云履,手下有四万七千群怪,生活在如云雾的梦幻泡影之中,常与四惑七情为伍。都称我做大圣爷爷,着实为人。再大的名头,还是凡夫一个。如今脱却天灾,做小伏低,与你做了徒弟,如今明理之后,降伏自以为是,低位求道,拜性德为师。想师父头顶上有祥云瑞霭罩定,径回东土,必定有些好处,老孙也必定得个正果。归皈性德,不论是生心还是无住,都必定是个正果。


正自家这等夸念中间,忽然见林南下有一股子黑气,骨都都的冒将上来。行者大惊道:“那黑气里必定有邪了!我那八戒沙僧却不会放甚黑气。”那大圣在半空中,详察不定。


忽然见林南下有一股子黑气,骨都都的冒将上来。林南下有黑气,显然是智慧之障,所知障。在境界里,用错了心。


却说三藏坐在林中,明心见性,讽念那《摩诃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忽听得嘤嘤的叫声“救人”。三藏大惊道:“善哉!善哉!这等深林里,有甚么人叫?想是狼虫虎豹唬倒的,待我看看。”那长老起身挪步,穿过千年柏,隔起万年松,附葛攀藤,近前视之,只见那大树上绑着一个女子,上半截使葛藤绑在树上,下半截埋在土里。长老立定脚,问他一句道:“女菩萨,你有甚事,绑在此间?”咦!分明这厮是个妖怪,长老肉眼凡胎,却不能认得。那怪见他来问,泪如泉涌。你看他桃腮垂泪,有沉鱼落雁之容;星眼含悲,有闭月羞花之貌。长老实不敢近前,又开口问道:“女菩萨,你端的有何罪过?说与贫僧,却好救你。”那妖精巧语花言,虚情假意,忙忙的答应道:“师父,我家住在贫婆国。离此有二百余里。父母在堂,十分好善,一生的和亲爱友。时遇清明,邀请诸亲及本家老小拜扫先茔,一行轿马,都到了荒郊野外。至茔前,摆开祭礼,刚烧化纸马,只闻得锣鸣鼓响,跑出一伙强人,持刀弄杖,喊杀前来,慌得我们魂飞魄散。父母诸亲,得马得轿的,各自逃了性命;奴奴年幼,跑不动,唬倒在地,被众强人拐来山内,大大王要做夫人,二大王要做妻室,第三第四个都爱我美色,七八十家一齐争吵,大家都不忿气,所以把奴奴绑在林间,众强人散盘而去。今已五日五夜,看看命尽,不久身亡!不知是那世里祖宗积德,今日遇着老师父到此。千万发大慈悲,救我一命,九泉之下,决不忘恩!”说罢,泪下如雨。


却说三藏坐在林中,明心见性,讽念那《摩诃般若波罗密多心经》,三藏乃众生之本性,自然是明心见性的,常念心经的。忽听得嘤嘤的叫声“救人”。经是经,境是境,经里说毕竟空,无所有,不可得。但是修行人还没有证得,境界还是有的,境界里不得自在。就像我们明白了佛与众生本无差别,不等于就马上可以禅悦为食了。心和身分明还是有修有证的。为什么会有众生求救?因为前面唐僧发心要度众生,唯心所现,唯识所变。心里还是有功德的名相的,因此攀缘功德的女妖怪就出现了。穿过千年柏,隔起万年松,附葛攀藤,近前视之,只见那大树上绑着一个女子,这一段是攀缘的过程,描写污染的程度。本是极乐世界胜境,如何变现成娑婆浊世的?千年的业障,万年的习气,结上打结,都是一个心理推理衍化的过程。意识的大树,即就是心性污染状态。上半截使葛藤绑在树上,下半截埋在土里。上半截在葛藤上,是攀缘,下半身是土里是着相。攀缘是束缚,着相是障碍。桃腮垂泪,有沉鱼落雁之容;星眼含悲,有闭月羞花之貌。儒家讲:“人之初,性本善。”世间善就是追求功德,成就一番伟业。哪个心中不想建功立业?哪个不想人生辉煌?但是要问何者是功业?怎样才辉煌?答案可能就是五花八门了。桃腮,比喻仙受,虽然有身见,但是享受快乐,永远痛苦。星眼,比喻聪明才智,科技名流。在世间上能解决诸多生活中的问题。垂泪,含悲,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世间的学术和课程让多少有志之士披星戴月,含辛茹苦。为了一生一世的功名,甚至不惜抛头颅洒热血,所谓“血染的风采”。怎奈之功德二字力量太大,悲泪二字又怎样能阻止芸芸众生盲从和痴迷呢?长老实不敢近前,自性本来没有,当然与此本无缘。我家住在贫婆国。离此有二百余里。父母在堂,十分好善,一生的和亲爱友。贫婆国乃是一个护法之国,因此十分好善。离此业海有二百里,比喻理事皆不如此。时遇清明,邀请诸亲及本家老小拜扫先茔,一行轿马,都到了荒郊野外。功德能利益众生,因此也常出现于十方世界。至茔前,摆开祭礼,刚烧化纸马,只闻得锣鸣鼓响,跑出一伙强人,功德利益到了世间,就如同化纸马,要建立文字图像,让众生从思想上先接受。然而刚强之人,喜欢轰轰烈烈,大张旗鼓,从来不理解什么是清净之功德道行。持刀弄杖,喊杀前来,慌得我们魂飞魄散。大刀阔斧地提炼佛教的功德思想,使得佛法的利益都散失了。父母诸亲,得马得轿的,各自逃了性命;这种学习研究的方法并不能破佛法的本质。奴奴年幼,跑不动,唬倒在地,被众强人拐来山内,然而建立在众生心中的佛法功德意识确实不容易跑掉。大大王要做夫人,二大王要做妻室,第三第四个都爱我美色,七八十家一齐争吵,大家都不忿气,所以把奴奴绑在林间,众强人散盘而去。好功德的人们真是知道功德出自于本性吗?恰恰相反,都是把功德当装饰品的。或者当作理念,或者当作事相,还有当作虚荣的,总之都是情意上事,哪里有个真实的心念在?本质上,就是把功德心冷落在茫茫业海之中了。做什么都像是强人,就是在功德真实性上不强。今已五日五夜,看看命尽,不久身亡!总是不离五阴五蕴,总不离生死苦海。不知是那世里祖宗积德,今日遇着老师父到此。这一句痛切!世人利益前现的时候,总是自鸣得意的心态,以为自己有出众生的才智,谁会想到因果?正因为不懂因果规律,才会有三世冤。一生修福,一生享受,第三世下地狱,岂不是很冤?


三藏真个慈心,也就忍不住吊下泪来,声音哽咽,叫道:“徒弟”。那八戒沙僧正在林中寻花觅果,猛听得师父叫得凄怆,呆子道:“沙和尚,师父在此认了亲耶。”沙僧笑道:“二哥胡缠!我们走了这些时,好人也不曾撞见一个,亲从何来?”八戒道:“不是亲,师父那里与人哭么?我和你去看来。”沙僧真个回转旧处,牵了马,挑了担,至跟前叫:“师父,怎么说?”唐僧用手指定那树上,叫:“八戒,解下那女菩萨来,救他一命。”呆子不分好歹,就去动手。


三藏真个慈心,也就忍不住吊下泪来,真有慈悲心的人见到众生如此冤枉受苦,哪个不落泪?不是亲,师父那里与人哭么?这一句幽默。久别重逢,感激涕零。呆子不分好歹,就去动手。心所动手来缘功德识。


却说那大圣在半空中,又见那黑气浓厚,把祥光尽情盖了,道声:“不好,不好!黑气罩暗祥光,怕不是妖邪害俺师父!化斋还是小事,且去看我师父去。”即返云头,按落林里,只见八戒乱解绳儿。行者上前,一把揪住耳朵,扑的捽了一跌。呆子抬头看见,爬起来说道:“师父教我救人,你怎么恃你有力,将我掼这一跌!”行者笑道:“兄弟,莫解他。他是个妖怪,弄喧儿骗我们哩。”三藏喝道:“你这泼猴,又来胡说了!怎么这等一个女子,就认得他是个妖怪!”行者道:“师父原来不知。这都是老孙干过的买卖,想人肉吃的法儿,你那里认得!”八戒唝着嘴道:“师父,莫信这弼马温哄你!这女子乃是此间人家。我们东土远来,不与相较,又不是亲眷,如何说他是妖精!他打发我们丢了前去,他却翻筋斗,弄神法转来和他干巧事儿,倒踏门也!”行者喝道:“夯货!莫乱谈!我老孙一向西来,那里有甚惫懒处?似你这个重色轻生,见利忘义的馕糟,不识好歹,替人家哄了招女婿,绑在树上哩!”三藏道:“也罢,也罢。八戒啊,你师兄常时也看得不差。既这等说,不要管他,我们去罢。”行者大喜道:“好了!师父是有命的了!请上马,出松林外,有人家化斋你吃。”四人果一路前进,把那怪撇了。


行者上前,一把揪住耳朵,扑的捽了一跌。心要做得了主,不能让识去缘境界,一切魔境自然化解。反闻闻自性,因此用揪耳朵来表达。我们东土远来,不与相较,又不是亲眷,如何说他是妖精!修行难就难在出境界,出了境界难以判断。修行上特别强调师道,没有过来人的指点,还真是很麻烦,免不了要胡思乱想。弄神法转来和他干巧事儿,倒踏门也!这就是修行人的问题,总是按照自己的思维方式来理解境界的。就像有一些打击传统文化的人,总是用名利来衡量的。当我们总是用名利来衡量他人的时候,恰好证明了自己心里的空虚无奈和无知无识。似你这个重色轻生,见利忘义的馕糟,不识好歹,替人家哄了招女婿,绑在树上哩!这一句批评的有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都是执着物质利益而轻视生死大事的人,好似披着人皮的畜生。整日里像畜生一样拼命往嘴里塞糠,别人说什么,自己就拥护什么,哪里知道好歹?知道生死是人生最紧迫的大事?被世俗的议论忽悠得团团转,岂不被这些概念传销者招了女婿?用意识心,搞哲学说教,早被他人绑在了生死大树上!


却说那怪绑在树上,咬牙恨齿道:“几年家闻人说孙悟空神通广大,今日见他,果然话不虚传。那唐僧乃童身修行,一点元阳未泄,正欲拿他去配合,成太乙金仙,不知被此猴识破吾法,将他救去了。若是解了绳,放我下来,随手捉将去,却不是我的人儿也?今被他一篇散言碎语带去,却又不是劳而无功?等我再叫他两声,看是如何。”好妖精,不动绳索,把几声善言善语,用一阵顺风,嘤嘤的吹在唐僧耳内。你道叫的甚么?他叫道:“师父啊,你放着活人的性命还不救,昧心拜佛取何经?”


你放着活人的性命还不救,昧心拜佛取何经?这一句实在是精彩!千千万万的人不接受佛法可能是因为这个逻辑。整日里不做人事,不给社会做贡献,不去医院帮助病人,不去灾处救济灾民,却把钱用来塑像印经,怎么能说佛法是利益众生的呢?教化众生,怎么不资助失学的儿童和穷苦的大学生?说什么要修来生,这一生不做好,哪里有好的来生?可是,这些人不懂得救人要救彻底的道理。吸毒的人不会明白,也不愿意明白佛为什么不给他们提供毒品。一切的灾难都是生生世世不相信因果报应的道理而有的,佛怎么做?首先要让世人明白因果律,种善因,得善果。发菩提心,当得作佛。众生总是在圈子里转,没有想到佛法是横出的大道,所谓横空出世。


唐僧在马上听得又这般叫唤,即勒马叫:“悟空,去救那女子下来罢。”行者道:“师父走路,怎么又想起他来了?”唐僧道:“他又在那里叫哩。”行者问:“八戒,你听见么?”八戒道:“耳大遮住了,不曾听见。”又问:“沙僧,你听见么?”沙僧道:“我挑担前走,不曾在心,也不曾听见。”行者道:“老孙也不曾听见。师父,他叫甚么?偏你听见。”唐僧道:“他叫得有理,说道活人性命还不救,昧心拜佛取何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快去救他下来,强似取经拜佛。”行者笑道:“师父要善将起来,就没药医。你想你离了东土,一路西来,却也过了几重山场,遇着许多妖怪,常把你拿将进洞,老孙来救你,使铁棒,常打死千千万万;今日一个妖精的性命舍不得,要去救他?”唐僧道:“徒弟呀,古人云:‘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还去救他救罢。”行者道:“师父既然如此,只是这个担儿,老孙却担不起。你要救他,我也不敢苦劝你,劝一会,你又恼了。任你去救。”唐僧道:“猴头莫多话!你坐着,等我和八戒救他去。”


行者道:“老孙也不曾听见。师父,他叫甚么?偏你听见。”这一句非常重要,都是自作多情,攀缘功德的习气现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都是这一句在心底埋得深。快去救他下来,强似取经拜佛。做世俗的事,若只是在相上修的,反而成障。对于那些自私的人来讲,以为心外有众生的人,就得说不救众生,学佛无益。佛法是活的,只在众生迷时才有法。自心不迷,无法可说。师父要善将起来,就没药医。这一句深刻!众生亦说:“存在即是真理。”能用妄想,那妄想就是真理,不知道妄想是慈悲之善恒顺众生而有的。认妄想为实,那因果为实,地狱为实。如果不承认地狱是实,只说思想是实,这就是自欺欺人的说教了。规律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因此也是没有药医你坐着,等我和八戒救他去。这件事是心所法攀缘性去完成的。


唐僧回至林里,教八戒解了上半截绳子,用钯筑出下半截身子。那怪跌跌鞋,束束裙,喜孜孜跟着唐僧出松林,见了行者,行者只是冷笑不止。唐僧骂道:“泼猴头!你笑怎的?”行者道:“我笑你时来逢好友,运去遇佳人。”三藏又骂道:“泼猢狲!胡说!我自出娘肚皮,就做和尚。如今奉旨西来,虔心礼佛求经,又不是利禄之辈,有甚运退时!”行者笑道:“师父,你虽是自幼为僧,却只会看经念佛,不曾见王法条律。这女子生得年少标致,我和你乃出家人,同他一路行走,倘或遇着歹人,把我们拿送官司,不论甚么取经拜佛,且都打做奸情;纵无此事,也要问个拐带人口。师父追了度牒,打个小死;八戒该问充军;沙僧也问摆站;我老孙也不得干净,饶我口能,怎么折辩,也要问个不应。”三藏喝道:“莫胡说!终不然,我救他性命,有甚贻累不成!带了他去,凡有事,都在我身上。”行者道:“师父虽说有事在你,却小知你不是救他,反是害他。”三藏道:“我救他出林,得其活命,怎么反是害他?”行者道:“他当时绑在林间,或三五日,十日半月,没饭吃饿死了,还得个完全身体归阴;如今带他出来,你坐得是个快马,行路如风,我们只得随你,那女子脚小,挪步艰难,怎么跟得上走?一时把他丢下,若遇着狼虫虎豹,一口吞之,却不是反害其生也?”


教八戒解了上半截绳子,用钯筑出下半截身子。心念的束缚要解开,代表理上糊涂;着相是法上糊涂,用钯子筑出来。我笑你时来逢好友,运去遇佳人。这一句深刻!修行前遇善缘,修行中依意识心,不明理,盲修瞎炼的人多。如今奉旨西来,虔心礼佛求经,又不是利禄之辈,有甚运退时!唐僧的回答代表很多糊里糊涂的修行人,把修行证果也看成了运气问题。不曾见王法条律。比喻经律论没有到事相来亲证,不能圆满自性的功德。不论甚么取经拜佛,且都打做奸情;修行最终落实在意识之上,决定是个奸情!修得都是虚情假意,哪里会有真实的功德可言。纵无此事,也要问个拐带人口。纵然不说功德,也只是附会之法。师父追了度牒,打个小死;度牒都是假借名义了,没有真实得度,还是生死凡夫。八戒该问充军;用心上也毫无功德,学佛就像抓壮丁一样,没有自觉在其中。沙僧也问摆站;理智都是摆设,附庸。我老孙也不得干净,饶我口能,怎么折辩,也要问个不应。与真心不能相应。十日半月,没饭吃饿死了,还得个完全身体归阴;阴识不用,自然归阴。那女子脚小,挪步艰难,怎么跟得上走?意识在逻辑中,行动很慢。苦苦思索,是人间最苦的事了,可是世人好之。性德计算之快,洞察万法,一念之间算尽天下事。若遇着狼虫虎豹,一口吞之,却不是反害其生也?识与性是迷用的关系,狼虫虎豹都是依识,因此要吞食她。


三藏道:“正是呀,这件事却亏你想,如何处置?”行者笑道:“抱他上来,和你同骑着马走罢。”三藏沉吟道:“我那里好与他同马!……他怎生得去?”三藏道:“教八戒驮他走罢。”行者笑道:“呆子造化到了!”八戒道:“远路没轻担,教我驮人,有甚造化?”行者道:“你那嘴长,驮着他,转过嘴来,计较私情话儿,却不便益?”八戒闻此言,捶胸爆跳道:“不好!不好!师父要打我几下,宁可忍疼,背着他决不得干净,师兄一生会赃埋人。我驮不成!”三藏道:“也罢,也罢。我也还走得几步,等我下来,慢慢的同走,着八戒牵着空马罢。”行者大笑道:“呆子倒有买卖,师父照顾你牵马哩。”三藏道:“这猴头又胡说了!古人云:‘马行千里,无人不能自往。’假如我在路上慢走,你好丢了我去?我若慢,你们也慢。大家一处同这女菩萨走下山去,或到庵观寺院,有人家之处,留他在那里,也是我们救他一场。”行者道:“师父说得有理,快请前进。”


师兄一生会赃埋人。我驮不成!用心修功德的所知障,只是为了私情而已。若不论私情,则无有相契的道理。呆子倒有买卖,师父照顾你牵马哩。八戒牵着空马,戒行有名无实了。与邪魔为伍,修而无功。马行千里,无人不能自往。龙马是随心应量的,因此若要有个行相,总得先动个念头,有个执想。世界为什么会这样运动?第一推动力就是人的起心动念加上执着。


三藏拽步前走,沙僧挑担,八戒牵着空马,行者拿着棒,引着女子,一行前进。不上二三十里,天色将晚,又见一座楼台殿阁。三藏道:“徒弟,那里必定是座庵观寺院,就此借宿了,明日早行。”行者道:“师父说得是,各各走动些。”霎时到了门首。吩咐道:“你们略站远些,等我先去借宿。若有方便处,着人来叫你。”众人俱立在柳阴之下,惟行者拿铁棒,辖着那女子。


众人俱立在柳阴之下,惟行者拿铁棒,辖着那女子。众人俱立在柳阴之下,乃心境平衡的阴识作用之下,唯行者还不昧,妖怪还不能大行其道。天色将晚,又见一座楼台殿阁。这样的修行还是有功德的,什么样的功德呢?


长老拽步近前,只见那门东倒西歪,零零落落。推开看时,忍不住心中凄惨:长廊寂静,古刹萧疏;苔藓盈庭,蒿蓁满径;惟萤火之飞灯,只蛙声而代漏。长老忽然吊下泪来,真个是:

殿宇凋零倒塌,廊房寂寞倾颓。断砖破瓦十余堆,尽是些歪梁折柱。前后尽生青草,尘埋朽烂香厨。钟楼崩坏鼓无皮,琉璃香灯破损。佛祖金身没色,罗汉倒卧东西。观音淋坏尽成泥,杨柳净瓶坠地。日内并无僧入,夜间尽宿狐狸。只听风响吼如雷,都是虎豹藏身之处。四下墙垣皆倒,亦无门扇关居。


只见那门东倒西歪,零零落落。犹如山代表定功,水代表慧力;寺院代表修行人的威仪,这唐僧带着一个妖精,威仪折损。门庭不正,心境不净。长廊寂静,古刹萧疏;苔藓盈庭,蒿蓁满径;修行的迹象全无。惟萤火之飞灯,只蛙声而代漏。慧灯不存,飞灯流转,比喻慧行不得;蛙声,常比喻淫声,代漏,漏是时钟,但这里意思不同,佛家修德称漏尽一切烦恼。现在蛙声阵阵,烦恼炽盛还谈什么功行。铜钟着地没悬楼。铜钟,象征佛法的法音,着地就不合中道了义了。

殿宇凋零倒塌,廊房寂寞倾颓。修行没有修行,功德没有功德。断砖破瓦十余堆,尽是些歪梁折柱。依识起修都是瓦砾砖头,梁不正故,经常倒塌。前后尽生青草,尘埋朽烂香厨。处处依境生心,性德的利益被埋没了。钟楼崩坏鼓无皮,琉璃香灯破损。觉性不显,光明不现。佛祖金身没色,罗汉倒卧东西。觉性没有就成,清净也没有得到。观音淋坏尽成泥,杨柳净瓶坠地。不从性德起观照,因此也没有阴阳平衡的净德。日内并无僧入,夜间尽宿狐狸。没有光明正大的人,只是投机取巧之辈。只听风响吼如雷,都是虎豹藏身之处。修得都是痴迷之风,成得不过是虚幻之识。四下墙垣皆倒,亦无门扇关居。没有戒行规矩,何以立门户?


有诗为证,诗曰:

多年古刹没人修,狼狈凋零倒更休。

猛风吹裂伽蓝面,大雨浇残佛象头。

金刚跌损随淋洒,土地无房夜不收。

更有两般堪叹处,铜钟着地没悬楼。


多年古刹没人修,狼狈凋零倒更休。功德古刹没有人修,凄惨凋零无人问。猛风吹裂伽蓝面,大雨浇残佛象头。痴迷破坏了清净,世俗习气损毁了觉悟。金刚跌损随淋洒,土地无房夜不收。护法不存,道场不成。更有两般堪叹处,铜钟着地没悬楼。更有分别执着增长,中道智慧难以觉照。


三藏硬着胆,走进二层门,见那钟鼓楼俱倒了,止有一口铜钟,札在地下。上半截如雪之白,下半截如靛之青,原来是日久年深,上边被雨淋白,下边是土气上的铜青。三藏用手摸着钟,高叫道:“钟啊!你也曾悬挂高楼吼,也曾鸣远彩梁声。也曾鸡啼就报晓,也曾天晚送黄昏。不知化铜的道人归何处,铸铜匠作那边存。想他二命归阴府,他无踪迹你无声。”


止有一口铜钟,札在地下。铜,性德的作用不离一切法。钟,警示世人。上半截如雪之白,下半截如靛之青,上合诸佛,下合众生。原来是日久年深,上边被雨淋白,下边是土气上的铜青。佛的觉性经得起岁月的磨炼,越磨越明;普门度众生的法度,也是越契越合。你也曾悬挂高楼吼,也曾鸣远彩梁声。也曾鸡啼就报晓,也曾天晚送黄昏。为众生演示一切法,随众生心,应所知量。不知化铜的道人归何处,铸铜匠作那边存。若要在体中问个始终,现相和作用都没有时空的限制。想他二命归阴府,他无踪迹你无声。只是我们不觉察,大道无为悄然无声。


长老高声赞叹,不觉的惊动寺里之人。那里边有一个侍奉香火的道人,他听见人语,扒起来,拾一块断砖,照钟上打将去。那钟当的响了一声,把个长老唬了一跌,挣起身要走,又绊着树根,扑的又是一跌。长老倒在地下,抬头又叫道:“钟啊!贫僧正然感叹你,忽的叮当响一声。想是西天路上无人到,日久多年变作精。”


想是西天路上无人到,日久多年变作精。的确如此,社会上成就的人太少,让多数人不相信佛法的真实。当佛法的利益出现时,总是疑神疑鬼。


那道人赶上前,一把搀住道:“老爷请起。不干钟成精之事,却才是我打得钟响。”三藏抬头见他的模样丑黑,道:“你莫是魍魉妖邪?我不是寻常之人,我是大唐来的,我手下有降龙伏虎的徒弟。你若撞着他,性命难存也!”道人跪下道:“老爷休怕,我不是妖邪,我是这寺里侍奉香火的道人。却才听见老爷善言相赞,就欲出来迎接;恐怕是个邪鬼敲门,故此拾一块断砖,把钟打一下压惊,方敢出来。老爷请起。”那唐僧方然正性道:“住持,险些儿唬杀我也,你带我进去。”


故此拾一块断砖,把钟打一下压惊,佛法的香火还在,只是侍奉香火,也只算半块砖,依然担心邪鬼敲门。


那道人引定唐僧,直至三层门里看处,比外边甚是不同,但见那:

青砖砌就彩云墙,绿瓦盖成琉璃殿。黄金装圣象,白玉造阶台。大雄殿上舞青光,毗罗阁下生锐气。文殊殿,结采飞云:轮藏堂,描花堆翠。三檐顶上宝瓶尖,五福楼中平绣盖。千株翠竹摇禅榻,万种青松映佛门。碧云宫里放金光,紫雾丛中飘瑞霭。朝闻四野香风远,暮听山高画鼓鸣。应有朝阳补破衲,岂无对月了残经?又只见半壁灯光明后院,一行香雾照中庭。


直至三层门里看处,比外边甚是不同,佛法的本质具有不坏性,佛法是真理,真理岂有破坏的道理?因此,如来尘说刹说,无有间断也。只是凡夫不能深入,只在门外看,往往错过得度的机缘。

青砖砌就彩云墙,绿瓦盖成琉璃殿。彩云作墙,琉璃为殿。黄金装圣像,白玉造阶台。觉悟是性德,因此道德是台阶。大雄殿上舞青光,毗罗阁下生锐气。青光,是智慧之剑;锐气,是吉祥之瑞。大雄殿是本师释迦牟尼佛所在之殿,代表世间觉。毗罗阁,护法阁,代表护持佛法的弟子都得祥瑞。文殊殿,结采飞云:轮藏堂,描花堆翠。文殊殿,文殊菩萨殿,代表理智圆满,因此结云;十地菩萨所证之地称法云地,了知一切法。藏经楼,为佛之指也,因此描花堆翠,直指心地。三檐顶上宝瓶尖,五福楼中平绣盖。三檐与三门对应,都是性德开演,因此都是不离宝瓶功德的。宝瓶,比喻性德。五福,长寿、大富饶财多宝、相貌端正无比、名誉远闻、聪明大智。平绣盖,这些是性德的显义,与性德平等的相状,如佛华严。千株翠竹摇禅榻,万种青松映佛门。翠竹青松皆是般若自性映现之德。碧云宫里放金光,紫雾丛中飘瑞霭。性德清净,恒常不变,随缘结祥云。朝闻四野香风远,暮听山高画鼓鸣。性德无碍,重重无尽的作用。佛家讲妙高峰,不是高矮之山峰,而是无尽之妙趣。应有朝阳补破衲,岂无对月了残经?既然妙趣无穷,那么众生世界就是自性功德。因此佛趾按地,才会普现金色。又只见半壁灯光明后院,一行香雾照中庭。然而众生执迷不悟,虽有而只隐藏在性德之中,需要安守中道,方能获得性光圆明。


三藏见了不敢进去,叫:“道人,你这前边十分狼狈,后边这等齐整,何也?”道人笑道:“老爷,这山中多有妖邪强寇,天色清明,沿山打劫,天阴就来寺里藏身,被他把佛像推倒垫坐,木植搬来烧火。本寺僧人软弱,不敢与他讲论,因此把这前边破房都舍与那些强人安歇,从新另化了些施主,盖得那一所寺院。清混各一,这是西方的事情。”三藏道:“原来是如此。”


天色清明,沿山打劫,天阴就来寺里藏身,世人如此,顺时放纵无忌,逆时求佛加被。被他把佛像推倒垫坐,木植搬来烧火。怎么来求佛的呢?求佛保佑他发财,做坏事不受惩罚之类,吉祥都是自己的,灾难都是他人的。把佛菩萨当依靠,助长的是欲望之火。本寺僧人软弱,不敢与他讲论,道无为,恒随众生。因此把这前边破房都舍与那些强人安歇,这不是佛家不慈悲。好比这个娑婆世界的五浊之事,并非佛菩萨不慈悲,是众生业力不可思议,变现成这个境界的。从新另化了些施主,盖得那一所寺院。清净是本来面目,只对修行人开放。谁明白,谁显义,因此称理义明显。清混各一,这是西方的事情。心现识变,各行其道,大道本来如此。


正行间,又见山门上有五个大字,乃镇海禅林寺。才举步跨入门里,忽见一个和尚走来。你看他怎生模样:

头戴左笄绒锦帽,一对铜圈坠耳根。身着颇罗毛线服,一双白眼亮如银。手中摇着播郎鼓,口念番经听不真。三藏原来不认得,这是西方路上喇嘛僧。


镇海禅林寺,顾名思义,镇驻性海禅机无尽的寺院。这里住的是喇嘛僧,是属于密宗修行的方法。禅是密义,因此用密宗来描述。

头戴左笄绒锦帽,一对铜圈坠耳根。密法修行,要入密义,从自身心显发密义,因此帽上绒锦,以表宗趣。念密咒,要在耳根闻性起作用,以铜圏来象征。身着颇罗毛线服,一双白眼亮如银。颇罗,果也;毛线,比喻作用。修行密法,要在作用中得清净,因此要发菩提心,要有慧眼见真的能力,可见,没有密法根器的人修不成密宗。手中摇着播郎鼓,口念番经听不真。手里常摇转经轮,口念经咒文字。因为经咒文字不是世间意,因此听不清。三藏原来不认得,这是西方路上喇嘛僧。唐僧没有入实,未显密义,因此还不相识。


那喇嘛和尚走出门来,看见三藏眉清目秀,额阔顶平,耳垂肩,手过膝,好似罗汉临凡,十分俊雅。他走上前扯住,满面笑唏唏的与他捻手捻脚,摸他鼻子,揪他耳朵,以示亲近之意。携至方丈中,行礼毕却问:“老师父何来?”三藏道:“弟子乃东土大唐驾下钦差往西方天竺国大雷音寺拜佛取经者。适行至宝方天晚,特奔上刹借宿一宵,明日早行,望垂方便一二。”那和尚笑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我们不是好意要出家的,皆因父母生身,命犯华盖,家里养不住,才舍断了出家,既做了佛门弟子,切莫说脱空之话。”三藏道:“我是老实话。”和尚道:“那东土到西天,有多少路程!路上有山,山中有洞,洞内有精。像你这个单身,又生得娇嫩,那里像个取经的!”三藏道:“院主也见得是,贫僧一人,岂能到此?我有三个徒弟,逢山开路,遇水叠桥,保我弟子,所以到得上刹。”那和尚道:“三位高徒何在?”三藏道:“现在山门外伺候。”那和尚慌了道:“师父,你不知我这里有虎狼、妖贼、鬼怪伤人。白日里不敢远出,未经天晚,就关了门户。这早晚把人放在外边!”叫:“徒弟,快去请将进来。”


他走上前扯住,满面笑唏唏的与他捻手捻脚,摸他鼻子,揪他耳朵,以示亲近之意。这些动作和习俗有些古怪,其实是按密宗的修法来描述的。密宗是在作用中得清净,因此必须实达有无。手脚是触最灵者,鼻子是嗅觉,耳朵是闻性,总之要入实,再不能搞戏论。我们不是好意要出家的,皆因父母生身,命犯华盖,家里养不住,这一句深刻!娑婆世界的众生都是被逼无奈而修行的,生死大事容不得我们不修行,修行就是要远离世欲情识之家。命犯华盖,指命犯般若,华盖比喻智慧灵性。既做了佛门弟子,切莫说脱空之话。实话实说,切莫再弄虚词。世人喜欢虚词,明明是损人利己,还要美化一番。

有两个小喇嘛儿跑出外去,看见行者唬了一跌,见了八戒又是一跌,扒起来往后飞跑道:“爷爷!造化低了!你的徒弟不见,只有三四个妖怪站在那门首也。”三藏问道:“怎么模样?”小和尚道:“一个雷公嘴,一个碓挺嘴,一个青脸獠牙。旁有一个女子,倒是个油头粉面。”三藏笑道:“你不认得。那三个丑的,是我徒弟,那一个女子,是我打松林里救命来的。” 那喇嘛道:“爷爷呀,这们好俊师父,怎么寻这般丑徒弟?”三藏道:“他丑自丑,却俱有用。你快请他进来,若再迟了些儿,那雷公嘴的有些闯祸,不是个人生父母养的,他就打进来也。”


,这们好俊师父,怎么寻这般丑徒弟?性德如此圆满,怎么会有心意识的丑陋?他丑自丑,却俱有用。都是作用而已,不现作用,哪里知道有性德呢?不是个人生父母养的,他就打进来也。起心动念,是无始劫来众生的习气,哪里是父母所能给的?西方宗教说是上帝吹的灵性之气。既然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当然也就六亲不认了。医学也发现婴儿在母亲体内时就有了心跳,而且血型和心率都往往与母亲不同。


那小和尚即忙跑出,战兢兢的跪下道:“列位老爷,唐老爷请哩。”八戒笑道:“哥啊,他请便罢了,却这般战兢兢的,何也?”行者道:“看见我们丑陋害怕。”八戒道:“可是扯淡!我们乃生成的,那个是好要丑哩!”行者道:“把那丑且略收拾收拾。”呆子真个把嘴揣在怀里,低着头,牵着马,沙僧挑着担,行者在后面,拿着棒,辖着那女子,一行进去。穿过了倒塌房廊,入三层门里。拴了马,歇了担,进方丈中,与喇嘛僧相见,分了坐次。那和尚入里边,引出七八十个小喇嘛来,见礼毕,收拾办斋管待。正是:

积功须在慈悲念,佛法兴时僧赞僧。


可是扯淡!我们乃生成的,那个是好要丑哩!这一句十分精彩!人说欲望是天性,七情六欲都是人之常情。说是天生的,可是扯淡!把那丑且略收拾收拾!把自己的习气和丑态收拾收拾,修行人应当多从他人的角度来规范自己的言行。另外,既然能收拾的,都不能称作天性。永恒不变的,才是天性。拿着棒,辖着那女子,一行进去。密宗是真俗不二的,因此妖怪也可以从相入实,后面才好演示对功德的破坏作用。

积功须在慈悲念,佛法兴时僧赞僧。这最后一句是总结,以慈悲之心观察一切众生,礼敬诸佛,称赞如来为基本修行纲要,佛法可以兴也。


毕竟不知怎生离寺,且听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莲池溪音 于 2014-1-2 16:3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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