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第三十二回大义与精解
第三十二回 平顶山功曹传信 莲花洞木母逢灾
从此回至三十五回是一个完整的阶段故事,从表面上看主要是悟空和金角大王、银角大王二个魔王的腾挪比斗的过程。但是如果把前后的故事联系起来,把《西游记》里金、银、铜、铁的内涵对应起来,再了解修行的原理和原则,则必然会有对宇宙人生真相的真实悟处。若能从此悔过自新,则能体会出更多的人生真谛。
金角大王,金,理性也;角,俗称钻牛角尖,痴迷也;因此金角大王乃理上之痴迷也。用佛家专业语言,金角大王代表在理性上的所知障。银角大王,银,法相也;因此银角大王乃相上之所知障也。前一回讲文曲效应,这里更深入一层提示世人是如何在六道里轮回而不能反省和自觉的根本原因,文曲效应的根子是什么呢?根子是对体性和事相的无知和无明,加之痴迷于自己妄立的理事二法,因此必遭人生磨难。修行人修行的过程,佛家将其归纳为信、解、行、证,这是决定不可违的道理。信佛往往是从迷信到正信的,信科学也是一样的,从小开始学习科学,把科学视为至高无上的真理。但是等到博士毕业,亲身经历了科学研究的理论和方法之后,才会正信科学。明白了科学的理论只不过是种种对现象中存在的规律性的内涵做了种种假设的解释而已,也正因为是假立的解释,虽然有应用上的方便,但毕竟不是真理,甚至离真理相差甚远,因此科学需要发展。最需要发展的是科学的哲学基础和科学方法论,一切细微的错误往往在哲学和方法论中早已成为病根了,没有能力观察到科学中存在的问题,自然也就没有能力彻底解决科学原理中存在的根本问题了。
通过观察妖魔所使用的宝贝,可以明确修行中问题的所在,进而掌握降伏魔障的方法。二个魔王的宝贝有这么几种,葫芦、净瓶、宝剑、扇子和绳子。这五件东西本来都是太上老君的宝贝,其实就是道理的五个方面而已。简单从大义上看,葫芦,就是一个玄字,道之理义也。人们迷失了自我根本的原因,就是在至简至顿的大道之理中妄立哲学、理论和方法。这就是等于把自己装在了自己创立的见思烦恼的葫芦之中了,这个烦恼可是有着难以忍受的苦果。见解的错误,心理的行为,都立即让自己成了生死苦海里头出头没芸芸众生的一员,在时空的概念中生生死死地化作脓血,时时不离生老病死苦也,当然科学上有美词,所谓“新陈代谢”。可是新陈代谢结果是分分秒秒让人变老了,使人步步走向生命的终结。净瓶,德之本来面目也;德乃性之德,性是清净性,德即无染德,因此称净瓶。如六祖慧能大师所悟“何其自性,本自清净。”然而,众生不了解一切万法本自清净,在境界里妄立染净二法,岂非自污污人乎?岂能不堕落到屎尿地狱?七星宝剑,乃文曲星之作用,内涵是北斗七星。七星本来应当向着北极星来旋转;剑,比喻智慧如剑,能斩如乱麻一般的烦恼。七星剑,比喻教化之道,处处指归,妄尽还原之法。佛家一句“阿弥陀佛”犹如七星剑,最为智慧和方便,于一切时,一切处,一句阿弥陀佛,处处指归,无非自性也,所谓“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然而世人把这些转变成了世智辩聪,发生了种种假设的理论和规则,自误误人,甚是可悲也。芭蕉扇,竟然能平地生火,即代表在平等的无为法中建立有为法也,乃佛家所说的起心动念也。后来的过八百里火焰山也不出此理也。本来是道德中清凉之风,如佛家《无量寿经》云:“清风时发,出五音声,微妙宫商,自然相和。”,“微风徐动,吹诸枝叶,演出无量妙法音声。其声流布,遍诸佛国。清畅哀亮,微妙和雅,十方世界音声之中,最为第一。”无为就是不起妄心,不动妄念;起心动念就成转识,转变了清净道相,成了染污恶世之相。幌金绳,幌,假借之名也,幌金,即假借大道之理之名,自欺欺人也。从古自今,地球上产生的思想家,包括建立科学理论的人,基本都可以用幌金来归纳。压伏自己的智慧功德,因此称作压龙山。这个作法是世智辩聪,玩弄概念和逻辑而已,因此称作九尾狐,一身狐臭来将自己的错误到处宣扬,将来肯定是死得惨啊。绳,作茧自缚之效应,不论是大身而是小身,只要是认为自己有一个身,则必然被此观念束缚而不能解脱也。神通腾挪都不能逃脱,真正是自作自受也。
既然能利用这五种规律,那么二位大王就是有真实之所在的,因此也是属于灭不掉的妖怪,只能采用转化的方法。金银二炉的童子,即理事二法之代表也,迷则成角王,悟则成功德。转迷为悟就是修证人生真相的过程,离苦得乐是功效。
平顶山功曹传信,平顶山,比喻平等性,平等性是学佛修道的最重要的方法,佛家讲六七下手,五八见果。这六七就是指六七识下手,从不分别不执着下手,自然而然就可以成就功德了。德,乃道之德也,道是清净的,德必然是平等的。如果将第七识的末那识转化掉,就可以成就平等性智。功曹,指功德的当下作用;传信,内涵非常丰富。凡夫和圣人有什么区别,传信功能有着天壤之别。从六根之中的眼根来简单观察:凡夫是肉眼凡胎之肉眼,不能透视,不能遥视,不能看到过去和未来,只能看有,不能看空,空气里的气体分子和原子也看不见,即使是借助仪器也不见真实,不得以称作暗物质和黑洞。圣人就不同了,除了上面的能力之外,还能微视,比如释迦牟尼佛当时就能看到水里有虫,一碗水里有三千虫(或者称八万四千虫,都是一个意思,指形形色色的虫,现代科学称为种种细菌),把细菌称作太末虫,即最小的虫。不仅如此,还能观察光波的频率,现在科学仪器测量未必是准确的。因为,科学仪器是在自动的基础上来观察他动的,这当然不如在一个完全静止和一个运动的情况看得清晰完整。不仅如此,佛还说太末虫唯独不能缘于火焰之上,这就可能是最早的火焰消毒法了。用今天的话讲,细菌是无处不在的,就是不能存在于火焰之中。今天人们很想把细菌除干净,其实空气到处都有,除干净是不可能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和细菌成为友好关系,当然不是简单的事,所谓“众妙和合”,众生和妙有本来是和合一如的。体内细菌还少吗?可是人们把这些称作自我,而把身外的细菌视作仇敌。从这些地方去理解中华医学,才能真正体会到中华传统的高明之处。以小聪明去诽谤大智慧,除了证明自己的无知,还能证明什么?如同自己明明是一个凡夫,却要立己为正见之源,到处去打假是很危险的,因为自己本身就是最可怕的虚假。不如放弃自我和自我建立的一切妄想、分别和执着,才会体会人生的清凉和快乐。关注别人的假,并不能建立自己的真,恰恰是增长了自己的虚假。指出别人的假,如果是为了全人类共同的身心解脱,而不是为自己的私利,才会有真实意义了。
莲花洞木母逢灾,莲花,佛家以此比喻清净的自性功德。莲花本来是清净平等的象征,如果理解成是非善恶的分别境,就是钻入了莲花洞了。真实一旦被分别执着了,“真实”就成了束缚自我的地狱了。木母,是指八戒,心用。这种分别执着就是用心的灾难,不可以自己立一个名相,作茧自缚。逢灾,讲给今天有学识和学术地位的人听,他们可能不愿意接受。他们要为“真理”而献身的,要为“理想的主义”而奋斗的。他们很少人意识到起心动念早已是背道十万千八里了,理想也只能是妄想,决定是现实不了的,而且,妄想分别执着正是轮回的根本原因。人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往往并非是真有理想,而是作为获得名利的手段和途径,那就更加可悲了。本质上是属于欺世盗名的勾当了,然而,从因果原理见世间变化法则,可谓天理公平到了极处。处高者,执着理事的错误而沦落;达底者,反省过去的迷失而提升。如道家的太极图,二极转化是自然平衡的法则。人在道中,道在人中,天下万法者,道之示义也。一切法本无高底之分。
话说唐僧复得了孙行者,师徒们一心同体,共诣西方。自宝象国救了公主,承君臣送出城西,说不尽沿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却又值三春景候,那时节:
轻风吹柳绿如丝,佳景最堪题。时催鸟语,暖烘花发,遍地芳菲。海棠庭院来双燕,正是赏春时。红尘紫陌,绮罗弦管,斗草传卮。
师徒们一心同体,共诣西方。这句话重要,是强调了师徒总是不可分的。修行也是一样,如果想要在当下心中分离出妄念和思想都是妄想。妄想是分别和执着产生的,不分别不执着,妄想自然就谈化掉了。修行本来就是一修一切修的,于一切法不离不即,就是中道。却又值三春景候,三春,比喻生心的时候,妄想,分别和执着三个春也,于回目紧扣。修行过程,最关键的内涵是《金刚经》中的无住生心。修行人一般不能同时掌握,即便是有了果证的贤位尊者,常常还是处在要么是无住,要么是生心。凡夫总是生心,而且时时刻刻生妄想心、分别心和执着心。
轻风吹柳绿如丝,缘生缘灭如轻风吹拂,非常容易落入生灭法的幻相之中。柳,阴阳平衡交替转换之道;绿如丝,指生灭变化过程太细微。对凡夫而言,习气吹动,细业萌动,实在难以察觉。佳景最堪题,修行都会有境界,境界一旦美妙,最容易住相了。时催鸟语,时者,机也;鸟者,见也;语者,交道也。机缘来了,不由不生境界相,见相还是见性,以此称功夫也。暖烘花发,境界诱人,生心是必然的。花,生心也。遍地芳菲,境界怡人,赏心悦目。海棠庭院来双燕,正是赏春时。海棠,比喻自性花开,富贵齐至。双燕,筑巢建窝,比喻住相之心。赏春,很多人修行,不出境界尚能精进努力,一出境界则以为达到彼岸,自称圣贤。其实,善境恶境都是幻境,皆不能执着。极乐世界的极善之境,实是无住生心之境。若是执着定中之境,则难以往生极乐世界了。红尘紫陌,绮罗弦管,斗草传卮。红尘,世间有为法;紫陌,出世间无为法;绮罗弦管,华丽的色彩与音声;斗草,一种比韧性的斗草游戏;草,在《西游记》比喻生心,因此在这里寓意甚深,指心对境时修不分别不执着的韧性禅心;传卮,传酒杯,比喻在境界里修无住生心之道,乃人生的最好享受也。
师徒们正行赏间,又见一山挡路。唐僧道:“徒弟们仔细,前遇山高,恐有虎狼阻挡。” 行者道:“师父,出家人莫说在家话。你记得那乌巢和尚的《心经》云心无挂碍,无挂碍,方无恐怖,远离颠倒梦想之言?但只是扫除心上垢,洗净耳边尘。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你莫生忧虑,但有老孙,就是塌下天来,可保无事。怕甚么虎狼!” 长老勒回马道:“我
当年奉旨出长安,只忆西来拜佛颜。舍利国中金象彩,浮屠塔里玉毫斑。寻穷天下无名水,历遍人间不到山。逐逐烟波重迭迭,几时能彀此身闲?”
又见一山挡路。西游记中常用的境界,山挡路。修行人就是要在平天下上用功夫。世间心有不平,所以有重重障碍。修行人要超凡入圣,就得生平等心。但由于世代人读不出平等的味道来,因此要在本来不平等的事物妄求平等,结果当然是可悲的。比如,男女平等,男女怎么平等?天下男女若本来平等,则没有男女之事了。人人平等更是荒唐,个人因果不同,如何在一定的事物上表现出平等的结果?佛说众生平等,是指众生的觉性平等,这是真理。佛佛虽然平等,为何还有不同的佛名?这正是平等之中有差别。所谓差别就是强调了在缘生法中利益不同根器的众生而已。佛之立名全为众生,这一点非常关键而且重要,对理解佛家的佛菩萨名相有根本上的指导作用。外道把佛教称为众神教,实在是障重慧浅的表现,理解不了大道之理也。遗憾的是现在仍多有人把佛教视为众神教,去寺院烧香拜佛都是把佛菩萨当着天神来看待的。唐僧道:“徒弟们仔细,前遇山高,恐有虎狼阻挡。”虎是起心动念,狼是贪着境界,的确是众生难以逾越的高山。出家人莫说在家话。出家人常修戒定慧,远离贪嗔痴,何必把境界放在心上?你记得那乌巢和尚的《心经》云:“心无挂碍,无挂碍,方无恐怖,远离颠倒梦想”之言? 用《心经》对治我们凡夫在境界中的差别心,心无挂碍,不在境界上用心留意。就是扫除心上垢,洗净耳边尘。心上差别,是尘垢,耳有动静,是尘垢。境界来了,要忍得住,就是修行下手处。你莫生忧虑,但有老孙,就是塌下天来,可保无事。怕甚么虎狼!这一句有点深,众生都是担心将来会如何如何,但若知一切都是心中之物,留得真心在,还需愁个什么得失问题?只有把心守稳,不落识尘,生心也是如如功德了。净土宗的一句阿弥陀佛,就是抓住真心的方法,所谓始觉;以此念佛之心会通自性本源,即以始觉合本觉,至圆至顿之妙法也。
当年奉旨出长安,只忆西来拜佛颜。为救众生于东洋苦海,一心拜佛清净此心,只将自性功德为归处。舍利国中金象彩,浮屠塔里玉毫斑。舍利国喻自性体;金象彩喻能生万法。浮屠塔指功德巍巍;玉毫斑,指智慧德相。寻穷天下无名水,历遍人间不到山。修的是定和慧,水是慧,山是定。比喻修行的目的是成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逐逐烟波重迭迭,几时能彀此身闲?如果只在境界上追逐,就永远也没有尽头。因为境界无穷无尽,怎么可能穷尽呢? 另外,也暗示修行绝非易事,所谓“能吃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烟波重迭迭,玄之有玄,境界无穷不尽。
行者闻说,笑呵呵道:“师要身闲,有何难事?若功成之后,万缘都罢,诸法皆空。那时节,自然而然,却不是身闲也?” 长老闻言,只得乐以忘忧。放辔催银濁,兜缰趱玉龙。
万缘都罢,诸法皆空。这里是佛法精髓,放下万缘,诸法皆空,自然而然,就是身闲。本来身闲,只是凡夫不认何者是真正的自身。放辔催银濁,兜缰趱玉龙。修行要一鼓作气,乐以忘忧。快马加鞭,勇往直前。
师徒们上得山来,十分险峻,真个嵯峨好山:
巍巍峻岭,削削尖峰。湾环深涧下,孤峻陡崖边。湾环深涧下,只听得唿喇喇戏水蟒翻身;孤峻陡崖边,但见那崒嵂嵂出林虎剪尾。往上看,峦头突兀透青霄;回眼观,壑下深沉邻碧落。上高来,似梯似凳;下低行,如堑如坑。真个是古怪巅峰岭,果然是连尖削壁崖。巅峰岭上,采药人寻思怕走:削壁崖前,打柴夫寸步难行。胡羊野马乱撺梭,狡兔山牛如布阵。山高蔽日遮星斗,时逢妖兽与苍狼。草径迷漫难进马,怎得雷音见佛王?
看一看这做山,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所占之山,乃属妄想攀缘之山,实是凡夫心中的真理和实事,世人常说的实事求是,就是这山中勾当。巍巍峻岭,削削尖峰。真理巍巍高高在上,人们常常仰视的只过不是人工雕琢之抽象概念而已。湾环深涧下,孤峻陡崖边。究其本质,只是相对之道;于真实中孤立真理之名义,其实哪有一法出于真理之外?湾环深涧,文曲星的曲折用心深处相对之道水。孤峻陡崖,相比与觉悟的孤明沥沥,落在相对之绝对之妄。比如,世人说绝对,听上去似乎很神圣,实则还是虚假的相对。湾环深涧下,只听得唿喇喇戏水蟒翻身;沽名钓誉之下,只看到贪婪之心响亮的变化形式而已,以美名掩盖了无知无识的无明妄动。蟒,虫艹犬艹,心与动相间不知取舍之道也,效法念念相续之动相,而不是无住生心之清净如如实相。戏水,比喻戏论而无实义。孤峻陡崖边,但见那崒嵂嵂出林虎剪尾。孤立而出的真理名义,只不过如同把自己把虚假的内含收敛了尾巴一样。出林,功德之外;虎,虚假。往上看,峦头突兀透青霄;向上看,怪诞的真理似乎崇高而值得敬仰;回眼观,壑下深沉邻碧落。回心转意看,只不过是沟坑里看天,似邻非邻。上高来,似梯似凳;得此真理,犹如登上人生梯凳,可是该怎么生死,还是怎么生死,凡夫的命运丝毫没有被转变。下低行,如堑如坑。查此底细,又是如坠堑坑,埋没人性。哲学阵营的斗争,埋没了多少人性?常常引导人坠入杀戮和仇恨的火坑。世间真理观就是这么可怕,试问真理是杀人的吗?若真理不杀人,为何崇尚真理的高调人们常常用杀戮来捍卫真理?真个是古怪巅峰岭,果然是连尖削壁崖。古,众生久远劫来,就是这个攀缘法;怪,不真实也,以真实的名义,干着虚伪的事情。连尖,一分别执着缘着另一念分别执着;巅峰岭,削壁崖,实在高大,无中生有。人类创造出的高尚虚伪。巅峰岭上,采药人寻思怕走;采药人,比喻修行的人。道家丹法所谓长生不老药,其实并不是身外的化学物质,是自身内的精气神。修行人当然要远离世俗的戏论,世俗真理只不过误导众生的毒药。削壁崖前,打柴夫寸步难行。对立之法,与一如真心截然背道而驰,与修行功德丝毫无益。打柴,比喻修功德,消业障。胡羊野马乱撺梭,狡兔山牛如布阵。凡夫的意念总是乱撺梭一样的,毫无定心,见异思迁,总是出离不了这个模式。胡羊,自无始劫来的执着;胡,古月;羊,执着;野马,狂心;狡兔(三窟),住处之间迁移;山牛,力大难驯服。山高蔽日遮星斗,时逢妖兽与苍狼。业障遮住了智慧的光明,迷失了人生的正确方向,全是妄想和贪着的结果。草径迷漫难进马,怎得雷音见佛王?妄想不断,如果能悟明真心呢?草径迷漫,起心动念的散乱心里寻路;难进马,比喻心意难得清净。雷音,自性妙音。
长老勒马观山,正在难行之处。只见那绿莎坡上,佇立着一个樵夫。你道他怎生打扮:
头戴一顶老蓝毡笠,身穿一领毛皂衲衣。老蓝毡笠,遮烟盖日果稀奇;毛皂衲衣,乐以忘忧真罕见。手持钢斧快磨明,刀伐干柴收束紧。担头春色,幽然四序融融;身外闲情,常是三星淡淡。到老只于随分过,有何荣辱暂关山?
只见那绿莎坡上,佇立着一个樵夫。绿,东方闲色,青黄色也。莎,艹沙,娑婆之境也;绿莎,比喻世出世间法也。樵夫,比喻修此道之士也。指路人不请自来在功夫里叫“仙人指路”,在修行中经常会发生的事情。很多人以为修行是件孤独的事,其实不然,常常会得到其它维层空间生命的提示和劝告。也有人把这类事称为阴性师父,是过去生中的师父前来指引修行。当然这种事情要落实才是真的,否则是幻境现前,不必在意。如何落实呢?就是问他生活中的几件事情,然后在现实生活中去验证,或是修行方法的问题,在修行过程中来验证。
头戴一顶老蓝毡笠,身穿一领毛皂衲衣。头戴,表崇尚,遵从。身穿,表示现,演示。老蓝,深蓝色,比喻伽蓝护法;毛皂,浅黑之色,比喻同尘而不染。老蓝毡笠,遮烟盖日果稀奇;毛皂衲衣,乐以忘忧真罕见。和光同尘,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在世不染尘,出世能现身,随缘处处能济世度人。遮烟盖日果稀奇;不落红尘诸烦恼;乐以忘忧真罕见,自得其乐,修行有道的人都是如此,据佛家经典介绍,三禅天以上,都得大乐,非是人间一切快乐能比这乐。手持钢斧快磨明,刀伐干柴收束紧。指常给世间人以真知灼见,斧正世人的邪见。消除盖障,身心轻快简明。担头春色,幽然四序融融;身外闲情,常是三星淡淡。与境界打成一片,四季融融,喻不随条件变化而有不同,即自在之乐;世人追逐福禄寿三星,而仙人是无不自在,视这些世人追逐的都是身外闲情。到老只于随分过,有何荣辱暂关山?人生只在随缘度生,哪有荣辱挂心间?
那樵子:
正在坡前伐朽柴,忽逢长老自东来。停柯住斧出林外,趋步将身上石崖。
对长老厉声高叫道:“那西进的长老!暂停片时。我有一言奉告:此山有一伙毒魔狠怪,专吃你东来西去的人哩。”长老闻言,魂飞魄散,战兢兢坐不稳雕鞍,急回头,忙呼徒弟道:“你听那樵夫报道此山有毒魔狠怪,谁敢去细问他一问?”行者道:“师父放心,等老孙去问他一个端的。”
正在坡前伐朽柴,在绿莎坡前,修世出世间法的人常常是除去腐朽的意识形态。忽逢长老自东来。修行人在世间就是要做利益众生的事,何况化现在众生群里的佛菩萨,就是要给有缘人指点修行的大方向和关键问题。停柯住斧出林外,柯斧,比喻法则法规。修行有方便法,一切方便都是为了转识成智。当真正修行的心性出现时,就要放下方便和法规。所谓“法无定法,顿悟为法。”趋步将身上石崖。石崖,比喻边见。边见里有妖魔,中观里没有妖魔,一切即一,一即一切。这里说的边见,是指境界中事。若是,心境一如,即不落边见。但是唐僧师徒尚未证一如,自然要说明心境之差别的理与事。
此山有一伙毒魔狠怪,专吃你东来西去的人哩。修行证果,就是要把意识心除干净,如果还有丝毫的意识心在作主,则必定伤害圆满的自性功德。
好行者,拽开步,径上山来,对樵子叫声“大哥”,道个问讯。樵夫答礼道:“长老啊,你们有何缘故来此?”行者道:“不瞒大哥说,我们是东土差来西天取经的,那马上是我的师父,他有些胆小。适蒙见教,说有甚么毒魔狠怪,故此我来奉问一声:那魔是几年之魔,怪是几年之怪?还是个把势,还是个雏儿?烦大哥老实说说,我好着山神土地递解他起身。”樵子闻言,仰天大笑道:“你原来是个风和尚。”行者道:“我不风啊,这是老实话。”樵子道:“你说是老实,便怎敢说把他递解起身?”行者道:“你这等长他那威风,胡言乱语的拦路报信,莫不是与他有亲?不亲必邻,不邻必友。”樵子笑道:“你这个风泼和尚,忒没道理。我倒是好意,特来报与你们,教你们走路时,早晚间防备,你倒转赖在我身上。且莫说我不晓得妖魔出处,就晓得啊,你敢把他怎么的递解?解往何处?”行者道:“若是天魔,解与玉帝;若是土魔,解与土府。西方的归佛,东方的归圣。北方的解与真武,南方的解与火德。是蛟精解与海主,是鬼祟解与阎王,各有地头方向。我老孙到处里人熟,发一张批文,把他连夜解着飞跑。”
那魔是几年之魔,怪是几年之怪?还是个把势,还是个雏儿?意识心的根子是什么?是过去宿业,还是刚刚种下的新秧呢?烦大哥老实说说,我好着山神土地递解他起身。若是知道底细,则用阳神将其驱赶掉。山神土地,指相和用的统一,阳神的功德也。魔怪,本质上就是相用的不统一,而有娑婆苦海。你说是老实,便怎敢说把他递解起身?既然是老实人,怎么能干涉他人的事呢?这一句意味甚深。世人都是看错了老实的功德利益。一般认为妖魔是专门欺压高实人的。世人常讲“人善被人欺。”你这等长他那威风,胡言乱语的拦路报信,莫不是与他有亲?不亲必邻,不邻必友。既然你不懂老实才是正道,肯定属于邪见之流,要么是对老实不理解,要么是自己崇尚不老实。你敢把他怎么的递解?解往何处?这一句非常重要。既然物质不灭,精神不灭,要把这些妖魔送哪里去呢?世人用战争和杀戮也是一样的,把敌对势力暂时消灭了,并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方法。天下为什么得不到和平?根子上就是杀戮众生和食众生肉。若是天魔,解与玉帝;若是土魔,解与土府。西方的归佛,东方的归圣。北方的解与真武,南方的解与火德。是蛟精解与海主,是鬼祟解与阎王,各有地头方向。这段话的原形出自佛家《首楞严经》中的八还辨见。这是还原之道,对修行不着相的要义,所谓妄尽还原。妄就是在境界上取相着相,这些相实在是没有的事。如电视机上的人物,就是显示屏上色彩分布罢了。还原到色彩,再将色彩还愿到视神经,如此步步归根,就不会着相了,这就是佛家常讲的“消归自性”。其实科学也在用相似的原则来分析,把一个事物里的成分剖析到最根本的粒子。比如,我们如果能看见刹那间飞动的原子和电子等等粒子,怎么会说有桌椅板凳呢?我老孙到处里人熟,发一张批文,把他连夜解着飞跑。悟空是真心,一切法不离此心,当然当下可以消归。
那樵子止不住呵呵冷笑道:“你这个风泼和尚,想是在方上云游,学了些书符咒水的法术,只可驱邪缚鬼,还不曾撞见这等狠毒的怪哩。” 行者道:“怎见他狠毒?”樵子道:“此山径过有六百里远近,名唤平顶山。山中有一洞,名唤莲花洞。洞里有两个魔头,他画影图形,要捉和尚;抄名访姓,要吃唐僧。你若别处来的还好,但犯了一个唐字儿,莫想去得去得!” 行者道:“我们正是唐朝来的。” 樵子道:“他正要吃你们哩。”行者道:“造化!造化!但不知他怎的样吃哩?”樵子道:“你要他怎的吃?”行者道:“若是先吃头,还好耍子;若是先吃脚,就难为了。”樵子道:“先吃头怎么说?先吃脚怎么说?”行者道:“你还不曾经着哩。若是先吃头,一口将他咬下,我已死了,凭他怎么煎炒熬煮,我也不知疼痛;若是先吃脚,他啃了孤拐,嚼了腿亭,吃到腰截骨,我还急忙不死,却不是零零碎碎受苦?此所以难为也。”樵子道:“和尚,他那里有这许多工夫?只是把你拿住,捆在笼里,囫囵蒸吃了。”行者笑道:“这个更好!更好!疼倒不忍疼,只是受些闷气罢了。” 樵子道:“和尚不要调嘴。那妖怪随身有五件宝贝,神通极大极广。就是擎天的玉柱,架海的金梁,若保得唐朝和尚去,也须要发发昏是。”行者道:“发几个昏么?”樵子道:“要发三四个昏是。”行者道:“不打紧,不打紧。我们一年,常发七八百个昏儿,这三四个昏儿易得发,发发儿就过去了。”
你这个风泼和尚,想是在方上云游,学了些书符咒水的法术,只可驱邪缚鬼,还不曾撞见这等狠毒的怪哩。这一句也是非常重要的,很多人修行把众生与自己分别开来,最终是自己被自己树立的妖魔击倒。“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有这一层的意思,心魔在法术达不到处。佛家降魔,则是用慈悲心化解。看不到这一层的理事,自然理解不了佛家的高明之处,总以为儒道释是差不多的。六百里远近,指六根门头的事,平顶山,本来是本等性。可是,心里在平等上建立了一个莲花洞,这就是心魔。有二个错误,错误的理和错误的法。错误的理就是心里建立的理,不是真实之理;在这个理上建立的法自然是妄想分别和执着了。用错误的理法想得道,就是要吃唐僧,迷失自己的自性功德也。洞里有两个魔头,他画影图形,要捉和尚;抄名访姓,要吃唐僧。错误的理事,把大道画影图形,然后还要得道成佛,都是抄名访姓的事,根本上与自性理本不相应。但犯了一个唐字儿,莫想去得去得!只要有一个自性功德之名、一个修行之名、一个佛号名字等等都会以名字相、音声相或心缘相残留于心,让名字和妄想污染了真心。很多修行人过不了此关。这一段是讲着魔的情况,若是着了相,不解信愿之理,就一个佛字,天天念去,也是好事,纵是不能往生,也是一种善缘了。若是先吃头,还好耍子;死不可怕,死了即是生的开始。小乘初果,七次人天生死,然后必成罗汉而出三界。若是先吃脚,就难为了。就怕从脚,喻推理,找立场。就难为了,这里指思议。佛家讲不可思议,最怕有人在搞思维逻辑。苦苦攀缘,生生死死不能觉悟,就苦不堪言了。一切苦来自于攀缘之心,《三国演义》中关云长刮骨疗毒就是这个原理,不用攀缘心则苦易逝。捆在笼里,囫囵蒸吃了。这叫囫囵吞枣,这种事情即使是在佛门之中也是非常多的,不解其义,就是抱着名义不放,死在教条名相之下。这个更好!更好!疼倒不忍疼,只是受些闷气罢了。这是指信佛名字,总比不信好。虽然不觉悟,也是相世俗的学问要强亿万倍。比如相信科学,往往会忽略了对众生的尊重,给将来留下无穷无尽的祸患。不说战争的武器,就是生活中的农药和杀虫剂,这个的因果将来真是不容易化解啊,悲哉,科学。如何人类还没有足够的觉悟和道德水准,发展科学肯定是弊端很大,利益虽有也不足为提了。祖先不发展科学不是没有能力,而是看到了科学的根本问题,出于慈悲而不搞科学,木流牛马被销毁就是典型的例子。现在人反其道而行之,前景决定是灾祸连连。当然,最可怕是刀兵劫,即核子战争。就是擎天的玉柱,架海的金梁,若保得唐朝和尚去,也须要发发昏是。既然是大根器人,若要明心见性,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发昏,指无明业障。三四个昏,指佛在法华经中讲的三车四车。三车指羊、鹿、牛车,加上大白牛车则为四车。法华经譬喻品有火宅三车之譬喻。(一)羊车,以羊挽车。比喻声闻之人,修四谛行以求出离三界,但欲自度,不顾他人,如羊之奔逸,竟不回顾后群。 (二)鹿车,以鹿挽车。比喻缘觉之人,修十二因缘以求出离三界,略有为他之心,如鹿之驰走,能回顾后群。(三)牛车,以牛挽车。比喻三藏教菩萨之人,修六度行,但欲度人出于三界,而不欲自出,如牛之荷负,安忍普运一切。另以大白牛车比喻一佛乘。我们一年,常发七八百个昏儿,凡夫每天二个昏是必须的。有明无明的昼夜就是二个昏。
好大圣,全然无惧,一心只是要保唐僧,捽脱樵夫,拽步而转,径至山坡马头前道:“师父,没甚大事。有便有个把妖精儿,只是这里人胆小,放他在心上。有我哩,怕他怎的?走路!走路!”长老见说,只得放怀随行。正行处,早不见了那樵夫。长老道:“那报信的樵子如何就不见了?”八戒道:“我们造化低,撞见日里鬼了。”行者道:“想是他钻进林子里寻柴去了。等我看看来。”
大圣代表真心,自然有此气慨,如果不明心作心是的广大心量,成佛是不可能的事了。
好大圣,睁开火眼金睛,漫山越岭的望处,却无踪迹。忽抬头往云端里一看,看见是日值功曹,他就纵云赶上,骂了几声毛鬼,道:“你怎么有话不来直说,却那般变化了,演样老孙?”慌得那功曹施礼道:“大圣,报信来迟,勿罪,勿罪。那怪果然神通广大,变化多端。只看你腾那乖巧,运动神机,仔细保你师父;假若怠慢了些儿,西天路莫想去得。”
假若怠慢了些儿,西天路莫想去得。消息来自于真实之处,修行不可以掉以轻心。《妙法莲华经》释迦牟尼佛曾经是常不轻菩萨,尊重一切众生。
行者闻言,把功曹叱退,切切在心,按云头,径来山上。只见长老与八戒、沙僧,簇拥前进,他却暗想:“我若把功曹的言语实实告诵师父,师父他不济事,必就哭了;假若不与他实说,梦着头,带着他走,常言道乍入芦圩,不知深浅。倘或被妖魔捞去,却不又要老孙费心?且等我照顾八戒一照顾,先着他出头与那怪打一仗看。若是打得过他,就算他一功;若是没手段,被怪拿去,等老孙再去救他不迟,却好显我本事出名。” 正自家计较,以心问心道:“只恐八戒躲懒便不肯出头,师父又有些护短,等老孙羁勒他羁勒。”
且等我照顾八戒一照顾,先着他出头与那怪打一仗看。功夫全在清净心所法,因此必是八戒为先锋。若是打得过他,就算他一功;起心动念能不能降伏,这一点非常重要。念佛名字能不能成佛?肯定不行,因此净土法门强调念佛必须有观,是修观照的功夫。不是执着名字相,现在有些人把净土法门传错了。若是没手段,被怪拿去,等老孙再去救他不迟,却好显我本事出名。最后还是要证明,是心是佛,是心作佛。
好大圣,你看他弄个虚头,把眼揉了一揉,揉出些泪来,迎着师父,往前径走。八戒看见,连忙叫:“沙和尚,歇下担子,拿出行李来,我两个分了罢!”沙僧道:“二哥,分怎的?”八戒道:“分了罢!你往流沙河还做妖怪,老猪往高老庄上盼盼浑家。把白马卖了,买口棺木,与师父送老,大家散火,还往西天去哩?”长老在马上听见,道:“这个夯货!正走路,怎么又胡说了?”八戒道:“你儿子便胡说!你不看见孙行者那里哭将来了?他是个钻天入地、斧砍火烧、下油锅都不怕的好汉,如今戴了个愁帽,泪汪汪的哭来,必是那山险峻,妖怪凶狠。似我们这样软弱的人儿,怎么去得?”长老道:“你且休胡谈,待我问他一声,看是怎么说话。”问道:“悟空,有甚话当面计较,你怎么自家烦恼?这般样个哭包脸,是虎唬我也!”行者道:“师父啊,刚才那个报信的,是日值功曹。他说妖精凶狠,此处难行,果然的山高路峻,不能前进,改日再去罢。”长老闻言,恐惶悚惧,扯住他虎皮裙子道:“徒弟呀,我们三停路已走了停半,因何说退悔之言?”行者道:“我没个不尽心的,但只恐魔多力弱,行势孤单。纵然是块铁,下炉能打得几根钉?”长老道:“徒弟啊,你也说得是,果然一个人也难。兵书云,寡不可敌众。我这里还有八戒沙僧,都是徒弟,凭你调度使用,或为护将帮手,协力同心,扫清山径,领我过山,却不都还了正果?”
协力同心,扫清山径,这里是回归本回的话题,师徒一心,才是降魔的正道。
那行者这一场扭捏,只逗出长老这几句话来,他揾了泪道:“师父啊,若要过得此山,须是猪八戒依得我两件事儿,才有三分去得;假若不依我言,替不得我手,半分儿也莫想过去。”八戒道:“师兄不去,就散火罢,不要攀我。”长老道:“徒弟,且问你师兄,看他教你做甚么。”呆子真个对行者说道:“哥哥,你教我做甚事?”行者道:“第一件是看师父,第二件是去巡山。”八戒道:“看师父是坐,巡山去是走。终不然教我坐一会又走,走一会又坐,两处怎么顾盼得来?”行者道:“不是教你两件齐干,只是领了一件便罢。”八戒又笑道:“这等也好计较。但不知看师父是怎样,巡山是怎样,你先与我讲讲,等我依个相应些儿的去干罢。”行者道:“看师父啊:师父去出恭,你伺候;师父要走路,你扶持;师父要吃斋,你化斋。若他饿了些儿,你该打;黄了些儿脸皮,你该打;瘦了些儿形骸,你该打。”八戒慌了道:“这个难!难!难!伺候扶持,通不打紧,就是不离身驮着,也还容易;假若教我去乡下化斋,他这西方路上,不识我是取经的和尚,只道是那山里走出来的一个半壮不壮的健猪,伙上许多人,叉钯扫帚,把老猪围倒,拿家去宰了,腌着过年,这个却不就遭瘟了?”行者道:“巡山去罢。”八戒道:“巡山便怎么样儿?”行者道:“就入此山,打听有多少妖怪,是甚么山,是甚么洞,我们好过去。”八戒道:“这个小可,老猪去巡山罢。”那呆子就撒起衣裙,挺着钉钯,雄纠纠,径入深山;气昂昂,奔上大路。
行者道:“第一件是看师父,第二件是去巡山。”这一句极其重要,修行人与世俗人的不同在于虽然修行人也活在世间,用心与世俗人不同,须是要时时守护自性功德。即所谓:“世出世间法”不离世间而得解脱。行者道:“不是教你两件齐干,只是领了一件便罢。”起心动念如何守住自性功德呢?这是真心的事,因此八戒只能是巡山。八戒道:“这个小可,老猪去巡山罢。”这正是八戒最擅长的。山者,阳也;涧者,阴也。巡山有化阴之趣,当然化阴的工作是真心来完成的,因此都是悟空去降魔。
行者在旁,忍不住嘻嘻冷笑。长老骂道:“你这个泼猴!兄弟们全无爱怜之意,常怀嫉妒之心。你做出这样獐智,巧言令色,撮弄他去甚么巡山,却又在这里笑他!”行者道:“不是笑他,我这笑中有味。你看猪八戒这一去,决不巡山,也不敢见妖怪,不知往那里去躲闪半会,捏一个谎来,哄我们也。”长老道:“你怎么就晓得他?”行者道:“我估出他是这等,不信,等我跟他去看看,听他一听,一则帮副他手段降妖,二来看他可有个诚心拜佛。”长老道:“好好好,你却莫去捉弄他。”行者应诺了,径直赶上山坡,摇身一变,变作个蟭蟟虫儿。其实变得轻巧,但见他:
翅薄舞风不用力,腰尖细小如针。穿蒲抹草过花阴,疾似流星还甚。眼睛明映映,声气渺瘖瘖。昆虫之类惟他小,亭亭款款机深。几番闲日歇幽林,一身浑不见,千眼莫能寻。
你做出这样獐智,巧言令色,世人恰恰是崇尚巧言令色的,诗词歌赋,风格时尚等等。这些都是獐智,没有把智慧和才能用在正道上,慈悲心是正道,引导众生觉悟才是人间正道。变作个蟭蟟虫儿。虫者动相也;焦,瞧字无目,心眼见也;尞,慎也。蟭蟟虫,体察之道也。
翅薄舞风不用力,腰尖细小如针。细致入微,不落有为。穿蒲抹草过花阴,疾似流星还甚。不落起心动念,因此超越时空效应。眼睛明映映,声气渺瘖瘖。照见五蕴皆空相,不着言语名字声。昆虫之类惟他小,亭亭款款机深。深心微妙,洞彻万法。几番闲日歇幽林,一身浑不见,千眼莫能寻。心眼是最明亮的眼睛,世人都将心眼闭了,实在是可惜,怎么心眼不可见,世人怎么知?真是死心眼啊。
嘤的一翅飞将去,赶上八戒,钉在他耳朵后面鬃根底下。那呆子只管走路,怎知道身上有人,行有七八里路,把钉钯撇下,吊转头来,望着唐僧,指手画脚的骂道:“你罢软的老和尚,捉掐的弼马温,面弱的沙和尚!他都在那里自在,捉弄我老猪来跄路!大家取经,都要望成正果,偏是教我来巡甚么山!哈哈哈!晓得有妖怪,躲着些儿走。还不彀一半,却教我去寻他,这等晦气哩!我往那里睡觉去,睡一觉回去,含含糊糊的答应他,只说是巡了山,就了其帐也。”那呆子一时间侥幸,搴着钯又走。只见山凹里一弯红草坡,他一头钻得进去,使钉钯扑个地铺,毂辘的睡下,把腰伸了一伸,道声“快活!就是那弼马温,也不得象我这般自在!”
钉在他耳朵后面鬃根底下。比喻心之耳根,耳根圆通。行有七八里路,把钉钯撇下,修行之难,就是难在七上八下,修行之心常常进进退退。你罢软的老和尚,这句话语深,我们凡夫思想活跃,感觉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似乎是大道可欺,这让很多人想到自然可以改造,人心可歁。其实,是不懂得旋回之妙,发出的心念最终还是要加在自己身上。恶心对人,其实是糟蹋自己。捉掐的弼马温,捉弄人的正是自己的心意。就像种种文字数字游戏一样,都是自己捉弄自己的把戏。面弱的沙和尚,也称晦气的沙和尚,满肚子墨水学问,真正在生老病死里,手足无措!晓得有妖怪,躲着些儿走。明知是妖魔,为什么不躲避呢?只见山凹里一弯红草坡,他一头钻得进去,山凹里,指阳中之阴,阴渣也;红草坡,有为之表相也。心不平等,还是落在二边了。不懂得转化之道,修行没有成绩。就是那弼马温,也不得象我这般自在!降妖不如避开妖,其实是个错误的见解。菩萨要在五浊恶世里修行,然后照见五蕴皆空,才是圆通之道。
原来行者在他耳根后,句句儿听着哩,忍不住,飞将起来,又捉弄他一捉弄。又摇身一变,变作个啄木虫儿,但见:
铁嘴尖尖红溜,翠翎艳艳光明。一双钢爪利如钉,腹馁何妨林静。最爱枯槎朽烂,偏嫌老树伶仃。圜睛决尾性丢灵,辟剥之声堪听。
这虫鹥不大不小的,上秤称,只有二三两重,红铜嘴,黑铁脚,刷剌的一翅飞下来。那八戒丢倒头,正睡着了,被他照嘴唇上扢揸的一下。
啄木虫,指啄木鸟,八戒是木母,针对木之业习来纠正。
铁嘴尖尖红溜,铁嘴,真假混而为一;红溜,现红尘之相,而行生克制化之道。翠翎艳艳光明,翠翎,双翼;指因果平衡。克木则理性也,因此光明艳艳,光明正大的道理。一双钢爪利如钉,因果报应丝毫不爽。腹馁何妨林静,因果报应并不改变世界的本来清净,这说明因果报应的本质也是诸法空相,如果实证了诸法空相,自然虽然在因果之中,确实不再受因果之苦。凡夫不能证入空相,因果报应就成了大苦,苦乐是一种平衡,因此苦乐总是常相随的,所谓祸福两相依。最爱枯槎朽烂,偏嫌老树伶仃。指因果报应的相对性,只要在相对法中,则必然有平衡之道。圜睛决尾性丢灵,辟剥之声堪听。因果报应冷酷无情,苦报之惨不堪入目。
只有二三两重,因果通三世;红铜嘴,在红尘的有为法里作用;黑铁脚,根子是无明的阿赖耶。照嘴唇上扢揸的一下,八戒的嘴是莲篷嘴,如同本来清净的心之所能搭了一个篷子。理事隔了一层而不能清净,则必定受报。即心所法,一旦不清净,则自然从根子上起果报的作用。
那呆子慌得爬将起来,口里乱嚷道:“有妖怪!有妖怪!把我戳了一枪去了!嘴上好不疼呀!”伸手摸摸,泱出血来了,他道:“蹭蹬啊!我又没甚喜事,怎么嘴上挂了红耶?” 他看着这血手,口里絮絮叨叨的两边乱看,却不见动静,道:“无甚妖怪,怎么戳我一枪么?”忽抬头往上看时,原来是个啄木虫,在半空中飞哩。呆子咬牙骂道:“这个亡人!弼马温欺负我罢了,你也来欺负我!我晓得了,他一定不认我是个人,只把我嘴当一段黑朽枯烂的树,内中生了虫,寻虫儿吃的,将我啄了这一下也,等我把嘴揣在怀里睡罢。”那呆子毂辘的依然睡倒,行者又飞来,着耳根后又啄了一下。呆子慌得爬起来道:“这个亡人,却打搅得我狠!想必这里是他的窠巢,生蛋布雏,怕我占了,故此这般打搅。罢!罢!罢!不睡他了!”搴着钯,径出红草坡,找路又走。可不喜坏了孙行者,笑倒个美猴王,行者道:“这夯货大睁着两个眼,连自家人也认不得!”
等我把嘴揣在怀里睡罢。世人往往在苦难中,不思彻底解脱之道,都用苟且偷安的心态。行者又飞来,着耳根后又啄了一下。不解决问题,自然苦难不请自来。这夯货大睁着两个眼,连自家人也认不得!世人岂不是这般吗?两眼大大的,只为照相好看,何时用来自省自身?真死心眼也!
好大圣,摇身又一变,还变做个蟭蟟虫,钉在他耳朵后面,不离他身上。那呆子入深山,又行有四五里,只见山凹中有桌面大的四四方方三块青石头。呆子放下钯,对石头唱个大喏。行者暗笑道:“这呆子!石头又不是人,又不会说话,又不会还礼的,唱他喏怎的,可不是个瞎帐?”原来那呆子把石头当着唐僧沙僧行者三人,朝着他演习哩。他道:“我这回去,见了师父,若问有妖怪,就说有妖怪。他问甚么山,我若说是泥捏的,土做的,锡打的,铜铸的,面蒸的,纸糊的,笔画的,他们见说我呆哩,若讲这话,一发说呆了,我只说是石头山。他问甚么洞,也只说是石头洞。他问甚么门,却说是钉钉的铁叶门。他问里边有多远,只说入内有三层。十分再搜寻,问门上钉子多少,只说老猪心忙记不真。此间编造停当,哄那弼马温去!” 那呆子捏合了,拖着钯,径回本路。
原来那呆子把石头当着唐僧沙僧行者三人,朝着他演习哩。这里十分精彩!世人只把自己的意识当一回事,把个活生生的自然大道当成了石头一般,真是猪猡!我若说是泥捏的,土做的,锡打的,铜铸的,面蒸的,纸糊的,笔画的,他们见说我呆哩,世人无不如此,说人生就是生活在这些事物里的,一生当中尽量多一点土地、多一些房产、多一点食物、多一些机械、多一些艺术收藏,等等,而这些八戒都知道是呆哩。精神若不是极度空虚,怎么会让灵明的真心攀附在这些琐碎之上?我只说是石头山。他问甚么洞,也只说是石头洞。八戒自认为把一切都说成石头是一件有聪慧的事,石头是世人讲的大自然种种现象,都是有固定不变的规律的。其实,这是被意识心转换变的幻象,并不是石头的属性。日本的江本胜博士所做的水结晶试验,已经证明了,自然非自然,是随心尽量的。他问甚么门,却说是钉钉的铁叶门。铁,真假混合之相;叶,艹世木,随业流转;门,所入之门径也。钉钉,打上烙印的;比喻随阿赖耶的种子起现行。他问里边有多远,只说入内有三层。心意识三重转换也。问门上钉子多少,只说老猪心忙记不真。无明众生,怎么知道阿赖耶的细相?此间编造停当,哄那弼马温去!都是自圆其说,自欺欺人也。
怎知行者在耳朵后,一一听得明白。行者见他回来,即腾两翅预先回去,现原身见了师父。师父道:“悟空,你来了,悟能怎不见回?”行者笑道:“他在那里编谎哩,就待来也。”长老道:“他两个耳朵盖着眼,愚拙之人也,他会编甚么谎?又是你捏合甚么鬼话赖他哩。”行者道:“师父,你只是这等护短,这是有对问的话。”把他那钻在草里睡觉,被啄木虫叮醒,朝石头唱喏,编造甚么石头山、石头洞、铁叶门、有妖精的话,预先说了。
他两个耳朵盖着眼,愚拙之人也,他会编甚么谎?愚人耳朵盖着眼,偏听偏信。不是自家编造谎言,只是不明理事真相也。师父,你只是这等护短,这是有对问的话。没有觉悟就是这样的,感觉生死无常都是正常的。悟空与悟能,心王与心所,自然是心所骗不了心王的。另外,心所就是瞎话连篇的,心所离了心王一定是这样的。
说毕,不多时,那呆子走将来,又怕忘了那谎,低着头口里温习。被行者喝了一声道:“呆子!念甚么哩?”八戒掀起耳朵来看看道:“我到了地头了!”那呆子上前跪倒,长老搀起道:“徒弟,辛苦啊。”八戒道:“正是。走路的人,爬山的人,第一辛苦了。”长老道:“可有妖怪么?”八戒道:“有妖怪!有妖怪!一堆妖怪哩!”长老道:“怎么打发你来?”八戒说:“他叫我做猪祖宗,猪外公,安排些粉汤素食,教我吃了一顿,说道,摆旗鼓送我们过山哩。”行者道:“想是在草里睡着了,说得是梦话?”呆子闻言,就吓得矮了三寸道:“爷爷呀!我睡他怎么晓得?”行者上前,一把揪住道:“你过来,等我问你。”呆子又慌了,战战兢兢的道:“问便罢了,揪扯怎的?”行者道:“是甚么山?”八戒道:“是石头山。”“甚么洞?”道:“是石头洞。”“甚么门?”道:“是钉钉铁叶门。”“里边有多远?”道:“入内是三层。”行者道:“你不消说了,后半截我记得真。恐师父不信,我替你说了罢。”八戒道:“嘴脸!你又不曾去,你晓得那些儿,要替我说?”行者笑道:“门上钉子有多少,只说老猪心忙记不真。可是么?”那呆子即慌忙跪倒。行者道:“朝着石头唱喏,当做我三人,对他一问一答,可是么?又说,等我编得谎儿停当,哄那弼马温去!可是么?”那呆子连忙只是磕头道:“师兄,我去巡山,你莫成跟我去听的?”
他叫我做猪祖宗,猪外公,安排些粉汤素食,教我吃了一顿,说道,摆旗鼓送我们过山哩。现在世界上的人的确是这么一回事。猪祖宗,西方哲学家称“我思故我在”,正是把意识当成了自己的祖宗了,意识就是这里的猪八戒。猪外公,现代的唯物主义是个模式,称物质是祖宗,把意识当成是物质的属性,也就是外公了。世人将猪理论当成哲学真理,供奉在一切法则之上,并称为哲智。岂不是摆旗鼓而宣扬吗?出书立说,招摇过市,误导了太多的众生了。有几个人能察觉这是谎言呢?唯有悟空了。师兄,我去巡山,你莫成跟我去听的?真正从事这样的工作,才能知道其中的真假。
行者骂道:“我把你个馕糠的夯货!这般要紧的所在,教你去巡山,你却去睡觉!不是啄木虫叮你醒来,你还在那里睡哩。及叮醒,又编这样大谎,可不误了大事?你快伸过孤拐来,打五棍记心!”八戒慌了道:“那个哭丧棒重,擦一擦儿皮塌,挽一挽儿筋伤,若打五下,就是死了!” 行者道:“你怕打,却怎么扯谎?”八戒道:“哥哥呀,只是这一遭儿,以后再不敢了。”行者道:“一遭便打三棍罢。”八戒道:“爷爷呀,半棍儿也禁不得!”呆子没计奈何,扯住师父道:“你替我说个方便儿。”长老道:“悟空说你编谎,我还不信。今果如此,其实该打。但如今过山少人使唤,悟空,你且饶他,待过了山再打罢。”行者道:“古人云,顺父母言情,呼为大孝。师父说不打,我就且饶你。你再去与他巡山,若再说谎误事,我定一下也不饶你!”
古人云:“顺父母言情,呼为大孝。”古人实在了不起,把生活过得非常智慧。为人一生,尽孝第一。修行之中,更是以孝道为本,一切不能以自己的意识心为道。
那呆子只得爬起来奔上大路又去。你看他疑心生暗鬼,步步只疑是行者变化了跟住他,故见一物,即疑是行者。走有七八里,见一只老虎,从山坡上跑过,他也不怕,举着钉钯道:“师兄来听说谎的,这遭不编了。”又走处,那山风来得甚猛,呼的一声,把颗枯木刮倒,滚至面前,他又跌脚捶胸的道:“哥啊!这是怎的起!一行说不敢编谎罢了,又变甚么树来打人!”又走向前,只见一个白颈老鸦,当头喳喳的连叫几声,他又道:“哥哥,不羞!不羞!我说不编就不编了,只管又变着老鸦怎的?你来听么?”原来这一番行者却不曾跟他去,他那里却自惊自怪,乱疑乱猜,故无往而不疑是行者随他身也。呆子惊疑且不题。
故见一物,即疑是行者。知道天地不可欺,即是君子了。这一着可谓正心诚意,万缘放下了。见一只老虎,与虚假不再攀缘,只当是心变之物,此是正见也。只见一个白颈老鸦,邪见习气来了,不理不睬,功夫就当这般任运。所谓:“不求真来,不除妄。”求真则着了真的相,除妄则是着了妄的相,都不能合于中道正义。
却说那山叫做平顶山,那洞叫做莲花洞。洞里两妖:一唤金角大王,一唤银角大王。金角正坐,对银角说:“兄弟,我们多少时不巡山了?”银角道:“有半个月了。”金角道:“兄弟,你今日与我去巡巡。”银角道:“今日巡山怎的?”金角道:“你不知,近闻得东土唐朝差个御弟唐僧往西方拜佛,一行四众,叫做孙行者、猪八戒、沙和尚,连马五口。你看他在那处,与我把他拿来。”银角道:“我们要吃人,那里不捞几个?这和尚到得那里,让他去罢。”金角道:“你不晓得。我当年出天界,尝闻得人言:唐僧乃金蝉长老临凡,十世修行的好人,一点元阳未泄,有人吃他肉,延寿长生哩。”银角道:“若是吃了他肉就可以延寿长生,我们打甚么坐,立甚么功,炼甚么龙与虎,配甚么雌与雄?只该吃他去了。等我去拿他来。” 金角道:“兄弟,你有些性急,且莫忙着。你若走出门,不管好歹,但是和尚就拿将来,假如不是唐僧,却也不当人子?我记得他的模样,曾将他师徒画了一个影,图了一个形,你可拿去。但遇着和尚,以此照验照验。” 又将某人是某名字,一一说了。银角得了图像,知道姓名,即出洞,点起三十名小怪,便来山上巡逻。
一唤金角大王,佛家称执理废事;一唤银角大王,执事废理。这二个妖怪的事情在修行中非常常见,凡夫难以克服,偏执二边的习气。近闻得东土唐朝差个御弟唐僧往西方拜佛,一行四众,叫做孙行者、猪八戒、沙和尚,连马五口。你看他在那处,与我把他拿来。很多要修行成佛的人,都掉在此二魔手中。银角道:“我们要吃人,那里不捞几个?这和尚到得那里,让他去罢。”银角执事,从表面上看,都是一样的人,吃谁不一呢?世人也是这样看问题,看到了亿万富翁,就研究他的发财之道,而不是去了解人人命运不同,不只是行为和方法就能获得相同的结果的。唐僧乃金蝉长老临凡,十世修行的好人,一点元阳未泄,有人吃他肉,延寿长生哩。金角大王则从理义看事情的不同,这个要高明一些,因此是大当家的。银角道:“若是吃了他肉就可以延寿长生,我们打甚么坐,立甚么功,炼甚么龙与虎,配甚么雌与雄?只该吃他去了。等我去拿他来。”这还是银角大王的习气,只是把理事打成二段。深入一点讲,若能明心见性,何必炼丹出神?银角得了图像,知道姓名,即出洞,点起三十名小怪,便来山上巡逻。银角善于依表象行事。点起三十名小怪,比喻依三毒之心而想成道长生之法。靠画影图形来求道,哪里还有道呢?
却说八戒运拙,正行处,可可的撞见群魔,当面挡住道:“那来的甚么人?”呆子才抬起头来,掀着耳朵,看见是些妖魔,他就慌了,心中暗道:“我若说是取经的和尚,他就捞了去,只是说走路的。”小妖回报道:“大王,是走路的。”那三十名小怪,中间有认得的,有不认得的,旁边有听着指点说话的,道:“大王,这个和尚,象这图中猪八戒模样。”叫挂起影神图来,八戒看见,大惊道:“怪道这些时没精神哩!原来是他把我的影神传将来也!” 小妖用枪挑着,银角用手指道:“这骑白马的是唐僧,这毛脸的是孙行者。”八戒听见道:“城隍,没我便也罢了,猪头三牲,清醮二十四分。”口里唠叨,只管许愿。那怪又道:“这黑长的是沙和尚,这长嘴大耳的是猪八戒。”呆子听见说他,慌得把个嘴揣在怀里藏了。那怪叫:“和尚,伸出嘴来!”八戒道:“胎里病,伸不出来。”那怪令小妖使钩子钩出来。八戒慌得把个嘴伸出道:“小家形罢了,这不是?你要看便就看,钩怎的?”
我若说是取经的和尚,他就捞了去,只是说走路的。这一句意味甚深。修行人一旦有了一个自立的门户,就是与众不同了,标新立异则容易入魔。另外,天魔不愿意让凡夫离开他的魔国,因此知道有人要修行跳出他的魔,他也必来干扰修行人。佛家常讲的:“冤亲债主来讨债。”就是这个道理,解决的方法是发愿修行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要利益普天下的一切众生。常常将自己所修得的功德,全部回向给冤亲债主和一切众生。八戒看见,大惊道:“怪道这些时没精神哩!原来是他把我的影神传将来也!”这个说法理趣很深,一个人胡思乱想就容易昏沉,若闭目养神自己精神要足。另外,如果有人总要摄你精气,还会有这等效应。《首楞严经》里阿难的摩登伽女之难,就是被咒术所摄,神智不清,而差点破了戒律。那怪令小妖使钩子钩出来。猪的嘴脸很不好看,都是小妖使钩子的结果,比喻世人的三毒烦恼都是遇缘而牵动的妄念而已。
那怪认得是八戒,掣出宝刀,上前就砍。这呆子举钉钯按住道:“我的儿,休无礼!看钯!” 那怪笑道:“这和尚是半路出家的。”八戒道:“好儿子!有些灵性!你怎么就晓得老爷是半路出家的?那怪道:“你会使这钯,一定是在人家园圃中筑地,把他这钯偷将来也。”八戒道:“我的儿,你那里认得老爷这钯。我不比那筑地之钯,这是:
巨齿铸来如龙爪,渗金妆就似虎形。若逢对敌寒风洒,但遇相持火焰生。能替唐僧消障碍,西天路上捉妖精。轮动烟霞遮日月,使起昏云暗斗星。筑倒泰山老虎怕,掀翻大海老龙惊。饶你这妖有手段,一钯九个血窟窿!”
这里说我的儿,休无礼!是作者根据关系定出的,心用的错误,就是可以比喻成木母的儿子。这和尚是半路出家的。修行还用钯,说明还不会用心之道。现在也是这样的情况,很多人信佛修行,还是依心所法,还很执着于名相,以为是修功德,其实还是散乱心做主,如何能觉悟大道?可是,八戒不这么想,他以些为毫呢。我不比那筑地之钯,虽然表面上看似世俗的用心,但是却有根本上的不同。
巨齿铸来如龙爪,渗金妆就似虎形。如龙似虎,似假似真。若逢对敌寒风洒,但遇相持火焰生。用心有善恶,情仇甚分明。能替唐僧消障碍,西天路上捉妖精。修行门中,全凭心意用功夫。轮动烟霞遮日月,使起昏云暗斗星。用心能覆自性宝,发痴能迷时空境。筑倒泰山老虎怕,掀翻大海老龙惊。弄虚作假属第一,颠倒乾坤最逞能。饶你这妖有手段,一钯九个血窟窿!一切妖魔都是这等手段,一妄一切妄,何处去求真!
那怪闻言,那里肯让,使七星剑,丢开解数,与八戒一往一来,在山中赌斗,有二十回合,不分胜负。八戒发起狠来,舍死的相迎。那怪见他捽耳朵,喷粘涎,舞钉钯,口里吆吆喝喝的,也尽有些悚惧,即回头招呼小怪,一齐动手。若是一个打一个,其实还好。他见那些小妖齐上,慌了手脚,遮架不住,败了阵,回头就跑。原来是道路不平,未曾细看,忽被蓏萝藤绊了个踉跄。挣起来正走,又被个小妖,睡倒在地,扳着他脚跟,扑的又跌了个狗吃屎,被一群赶上按住,抓鬃毛,揪耳朵,扯着脚,拉着尾,扛扛抬抬,擒进洞去。咦!正是:
一身魔发难消灭,万种灾生不易除。
七星剑,是妖怪的五件宝贝之一,所谓“一语道破天机”。这里比喻契理契机的道理,然而若是放在妖魔手里,也只能是把个名义而无实质。一般人理解佛法是天机不可泄,以为能知道的就不叫天机。只是把天机当成一把剑,而不是明理的智慧了。有二十回合,不分胜负。钯是代表贪着,然而机理不可贪得。落在真假二边,都是一等无功。捽耳朵,喷粘涎,舞钉钯,口里吆吆喝喝的,也尽有些悚惧,把理义放在心所法上,极力表现出鞠躬尽瘁的样子,只能让世俗人尊崇。原来是道路不平,未曾细看,忽被蓏萝藤绊了个踉跄。比喻被自种的因果关系牵扯了,我们用心去搞逻辑来建议文化,但佛教绝不在逻辑之中,搞逻辑只能是作茧自缚。
正是:一身魔发难消灭,万种灾生不易除。
一身魔发指我们的恶业和习气,不容易去除,所以感应交道,产生的万种灾难,也难以躲避。恶业习气的根子是人们对大道之理不能了然于心,整日里在心缘法中论是论非,自作自受。
毕竟不知猪八戒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