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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第十五回大义与精解

《西游记》第十五回大义与精解

  

  第十五回 蛇盘山诸神暗佑 鹰愁涧意马收缰

  前二回说如何破见惑浅尝性德宝藏,这一回讲解回归自性功德所得的初步利益,具备了初步驾驭习气的能力。佛法之实贵在显实证真,这是人类文化中最难得的。人间文化难以计数,甚至也有不少文化企求实事求是。但如果事相之中何者为实尚不能明确,那求是之路一定要南辕北辙了。因此世俗之言语名词乃至概念皆无实意,多数是盲人摸象,雾里看花,妄加臆断,甚至指鹿为马,信口雌黄,颠倒是非。实际上,世人对真理实在是无可奈何,根本的原因就是真理原本是非言语、非思想的,世人找不到一个公证的真实基础。一切存在和价值都是建立在人为的法则上的,就如同一个数学坐标系,原点是有为的,体系之中的一切事物都是有为的。有为的价值不是真实的价值,就像病人与药物,不是普世价值。中华传统文化给人类的最可贵的贡献就在于开示人们普世价值观、人生观、真实观和真理观。一个真正真实的理念不是仅仅用来宣传让他人接受的,而是让他人证明真实利益的。人类有史以来,记录了种种人生理念,引起种种社会运动,可是都不能长久,原因就是其根本上不真实。这些东西被称为理论、哲学、思想、主义等等,都是意识形态的产物,所以不真实。这些人即使在活着的时候被人追捧,但往往都死得很惨,因为他一生的所作所为就是误导众生,祸害人类,殃及无辜。人类的悲剧还在于习惯了错误的思想和行为,往往对正确的开导产生逆反心理。比如中华传统文化就经常遭到人类的歪曲和破坏,也如这些年人们常讲的,丑恶的心理自觉不自觉地对美好产生羡慕、嫉妒和嗔恨,这样的人类其实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性的本善,甚至连禽兽都不如了。甚至有人指出,现在的人类还不如动物好教化,也不如鬼道众生的求道之心真诚。

  蛇盘山诸神暗佑,蛇,在此具有多种含义;其一,蛇在汉字里的本义就动相,虫是动;它是相。盘山,指千头万绪的动相,如同海里波浪的源头万分复杂,相互关联。蛇盘山,比喻世间种种互相关联的事物。诸神,指种种真实,真实的往往具有神奇的作用。为什么会神奇?是因为世人不理解而已。其实,越是神奇的事物,往往是人性里本能的功德。蛇盘山诸神暗佑,是指一切现象都是理性的表现形式。蛇字的微妙在佛家将蛇、绳、麻三种,比喻遍计所执性、依他起性、圆成实性等三性之义。喻执著有实我实法之遍计所执,是为见绳为蛇之妄觉;观依他起性而除去我法之执,犹如知绳而遣蛇之妄觉;见圆成实性而悟依他之假有,犹如知绳由麻所成,更除绳之错觉。蛇盘山就是我们无始劫所造的盘结如山幻境,境虽幻,性实有,诸神,就是实有,因为众生见蛇而不见麻,不知麻之实用,暗佑,就是麻的作用。

  鹰愁涧意马收缰,无底之自性功德,用观照将第七意识转成平行性智。虽马形未改,乃龙之性也。鹰,丶雁鸟,丶是丷的一边,即阴阳之阴;雁代表菩提觉,西安还有大小雁塔;鸟是见。鹰愁涧,指用意识心的边见无法看透的意识觉知作用。涧,氵间,道水之间,交道也,即相互作用。在佛经《妙法莲华经》中有无尽意菩萨,在《法华经》普门品中取颈上璎珞与观音菩萨,演示将无有穷尽意识之功用归还于清净观察之德。在凡夫位无尽意变化成种种妄想和执着,引发种种烦恼。凡夫妄想无有穷尽,正是功德无尽的错用。妄想和执着称作意马,意识狂奔难以驾驭,随顺习气造诸恶业。意马收缰,如果放下万缘,依理而修,得诸神佑,则定止意马为性德,即可收缰。缰与前蛇绳相对应,别有一番妙趣在其中。可是,世人现在恰恰是追求种种创意,与本性背道而驰,令人黯然神伤,实可悲也。虽然这里还是业龙,但比业马要深入一个层次。龙性,都是无为的体性。

  却说行者伏侍唐僧西进,行经数日,正是那腊月寒天,朔风凛凛,滑冻凌凌,去的是些悬崖峭壁崎岖路,迭岭层峦险峻山。三藏在马上,遥闻唿喇喇水声聒耳,回头叫:“悟空,是那里水响?”行者道:“我记得此处叫做蛇盘山鹰愁涧,想必是涧里水响。”说不了,马到涧边,三藏勒缰观看,但见:

  涓涓寒脉穿云过,湛湛清波映日红。声摇夜雨闻幽谷,彩发朝霞眩太空。千仞浪飞喷碎玉,一泓水响吼清风。流归万顷烟波去,鸥鹭相忘没钓逢。

  腊月暗示得清凉处似寒天,时在冬天;朔风,北风;万物如如似冻凌凌。易经里,冬天和北风皆是五行之水性,西游记在写小说时,经常把时空和事物在五行上进行统一安排,意在告诉读者,事出有因,绝非偶然。一般凡夫把事情都看成是偶然和幸运,圣人则不然,看一切偶然都是必然。圣人的心为什么那么平淡呢?就是万事万物,无一不是道理之易相,没有分毫改造的必要,此即平等心也。心平等,要在哪里来验证呢?要在一切境界里去实践,这在佛家称闻思修三慧。去的是些悬崖峭壁崎岖路,迭岭层峦险峻山。就是修行转化境界的道场,佛家讲菩萨修行就是普度众生,这是自利与利他圆满的结合在一起。菩萨誓愿里有“伏请世尊为证明,五浊恶世誓先入,如一众生未成佛,终不于此取泥洹。”众生未成佛,就是修行未圆满。学佛的目的就是让众生得安乐,也就是令一切众生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怎么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就是学会清净观察,得到妙观察智。《西游记》故事的发展就是沿着这个线索来展开的。三藏在马上,遥闻唿喇喇水声聒耳,冬、北、水,在五行里是一个意思。北方,在佛家五方智里,代表成所作智,就是将前五识(眼耳鼻舌身识)转成智慧。三藏在马上遥闻,用意识心,将境界与觉知分作二边,因此是遥闻。唿喇喇水声聒耳,水性乃道性也,老子说“大道似水”。观照功夫就是转识成智的根本方法,也是唯一的方法,成佛作祖皆此一路。这在《首楞严经》里观音菩萨圆通章就是说这个方法。这一回后面也提出观音菩萨乃七佛之师也,就是出于这个原理。其实佛家很少有这样的讲法,一般说文殊菩萨是七佛之师,因为文殊代表解悟,信解行证,有解才能正行。想必是涧里水响。耳根起作用,是放下万缘所得的成果。凡夫听不到自己的真心,全因情识所牵。佛家修行一入门,就从当下断除情见开始。这种行法的目的就是舍识用根,这一招就可以了生死出三界。比九转还丹要高明太多了,不懂这些原理的人,会执着得失问题。佛家一句唯有空空是大道,否定了一切以得失心来修行的方法。涧里水响,才是真实的消息。这也是佛家经常说的,修行要有消息,与前一回中的“皆要物”是一个意思。三藏勒缰观看,止而有观,方得消息。

  涓涓寒脉穿云过,湛湛清波映日红。寒脉,道法;涓涓,交道之德好生;穿云过,一切法皆如云游动,看似有一物,实质不可得。清波,随缘不变之体性;湛湛,没有半点染浊;日红,乃生相;映,显也。这一句,即照破识相得真智慧。声摇夜雨闻幽谷,彩发朝霞眩太空。是上一句之发挥,声摇,动静相;夜雨,云之变易相;闻幽谷,闻自性深奥。彩发朝霞,云之变易相;眩太空,光耀无极,空有不二。千仞浪飞喷碎玉,一泓水响吼清风。水乃智慧之象征,智慧之享受太美妙了。千仞浪飞,一泓水响,现在人讲全息理论,小中见大,大即是小。喷碎玉,吼清风,如光光互融,灯灯相照。芥子纳须弥,道以用显,性以相见。道非大小,不可分割,碎也是玉,风也是定。风水相应成趣,乃道之乐也。这是修行到了开智慧的时候,无法言语的极乐之正受,凡夫无法想像。流归万顷烟波去,鸥鹭相忘没钓逢。浩瀚无际的万物动相如烟波似云影非实有也,依水而生的鸥鹭,已经没有在水中求鱼的念头了。比喻在智慧的快乐中,物我二忘,入真智快乐,难以言表。

  师徒两个正然看处,只见那涧当中响一声,钻出一条龙来,推波掀浪,撺出崖山,就抢长老。慌得个行者丢了行李,把师父抱下马来,回头便走。那条龙就赶不上,把他的白马连鞍辔一口吞下肚去,依然伏水潜踪。行者把师父送在那高阜上坐了,却来牵马挑担,止存得一担行李,不见了马匹。他将行李担送到师父面前道:“师父,那孽龙也不见踪影,只是惊走我的马了。”三藏道:“徒弟啊,却怎生寻得马着么?”行者道:“放心,放心,等我去看来。”

  只见那涧当中响一声,一切动静皆是出于道体理性。钻出一条龙来,把理性比喻成龙,就是显隐自如的特征。推波掀浪,撺出崖山,就抢长老。众生皆是在动静境界之中迷失自性,波浪是人们所谓的大事业,崖山是人们种种理论,与真实理性犹如山崖隔绝,头上安头,龟毛兔角。那条龙就赶不上,把他的白马连鞍辔一口吞下肚去,依然伏水潜踪。对理性的迷失就在于意识心,迷失于现象和作用之中,产生种种猜测。科学里的种种理论都是属于猜测和逻辑,没有真实意义。心一迷,全体被吞。伏水潜踪,悲剧就在于物质现象的得失人们很容易察觉,理智的得失世人不知不觉。不见了马匹。是指心意不可得。止存得一担行李,行李是业。俗语讲“万般将不去,唯有业随身。”这一段故事是讲,意马在智慧的觉照之下,转变成了道性似水,不见踪影。所谓三心不可得,察之即不得,用之即不无。龙,时隐归显,道德之表象。

  他打个唿哨,跳在空中,火眼金睛,用手搭凉篷,四下里观看,更不见马的踪迹。按落云头报道:“师父,我们的马断乎是那龙吃了,四下里再看不见。”三藏道:“徒弟呀,那厮能有多大口,却将那匹大马连鞍辔都吃了?想是惊张溜缰,走在那山凹之中。你再仔细看看。”行者道:“你也不知我的本事。我这双眼,白日里常看一千里路的吉凶。象那千里之内,蜻蜓儿展翅,我也看见,何期那匹大马,我就不见!”三藏道:“既是他吃了,我如何前进!可怜啊!这万水千山,怎生走得!”说着话,泪如雨落。行者见他哭将起来,他那里忍得住暴燥,发声喊道:“师父莫要这等脓包形么!你坐着!坐着!等老孙去寻着那厮,教他还我马匹便了。”三藏却才扯住道:“徒弟啊,你那里去寻他?只怕他暗地里撺将出来,却不又连我都害了?那时节人马两亡,怎生是好!”行者闻得这话,越加嗔怒,就叫喊如雷道:“你忒不济!不济!又要马骑,又不放我去,似这般看着行李,坐到老罢!”

  他打个唿哨,跳在空中,火眼金睛,《西游记》少见的描写,唿哨,是要讲清一个道理。跳在空中,何者为空?唿,口月心;哨,口小肉。口,通道也;月心为空,无为之心性也。小肉,指心中之作用,连心之景,肉中见心也。这恰恰是火眼金睛的理义。火,有形无体;金,不动心性。将一切动静回归不动之本性的能力,佛家讲将一切万法消归自性,这就是悟空的方法,也就是火眼金睛的实义。因此唿哨不是没有意义的描写,是点明空中之实意。以空照有,法无巨细,皆了了分明。那匹大马连鞍辔都吃了?鞍辔喻业障。法不可得,意不可得,业亦不可得。皆是妄立之缘影。我这双眼,白日里常看一千里路的吉凶。象那千里之内,蜻蜓儿展翅,我也看见,喻佛家讲的百界千如,皆可觉察。天台宗将一切诸法差别迷悟之境,分类为地狱、饿鬼、畜生、修罗、人间、天上、声闻、缘觉、菩萨、佛等十界,此十界又各自相具,故共为百法界。此百界之每一法界各具相、性、体、力、作、因、缘、果、报、本末究竟等之十种事理(十如是),故百界共有千如。有能力悟空,就是有能力观察一切理事的十如是,自然晓得其中吉凶了。师父莫要这等脓包形么,脓包,肉里耕种的包袱,肉眼凡夫执着肉身取经证道是一件非常错误的心态。实是说我们凡夫肉眼凡胎没有观照的功夫,把个百界千如,看成千山万水;把肉身当成自己。若有观照,当下破掉妄想执着。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时节人马两亡,怎生是好!用心追亡马,回忆过去的意识,学习他人的思想,过失成妄,现在迷失,真正是人才二亡,怎生是好!明理对凡夫非常重要,过去中华传统教育,就是解决一个生活大道理的问题,所谓圣贤书。现在没有人受教育,从小学到博士只有知识传习,真是苦上加苦,所谓学海无涯苦作舟。今天的科学是技术不是道理,是技艺工匠之术,属于经验归纳总结的方法学,即科学技术。可以,解决生活中的物质问题,不能解决生命的精神层面的问题。现实中学习和应用科学技术的人往往是增加对身外之物的执着,用的是意识,靠的是妄想,这就是一种人马两亡的表现形式。因此当今人类提这个问题正是当头一棒,生死大事不关心,大道之理不学习,怎生是好?你忒不济!不济!又要马骑,又不放我去,似这般看着行李,坐到老罢!世人的心态如此,不知道空空是大道,总以为看得到的才可靠。其实,修行上守住真心,不随意识,则神通现前。

  哏哏的吆喝,正难息怒,只听得空中有人言语,叫道:“孙大圣莫恼,唐御弟休哭。我等是观音菩萨差来的一路神祇,特来暗中保取经者。”那长老闻言,慌忙礼拜。行者道:“你等是那几个?可报名来,我好点卯。”众神道:“我等是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各各轮流值日听候。”行者道:“今日先从谁起?”众揭谛道:“丁甲、功曹、伽蓝轮次。我五方揭谛,惟金头揭谛昼夜不离左右。”行者道:“既如此,不当值者且退,留下六丁神将与日值功曹和众揭谛保守着我师父。等老孙寻那涧中的孽龙,教他还我马来。”众神遵令。三藏才放下心,坐在石崖之上,吩咐行者仔细,行者道:“只管宽心。”好猴王,束一束绵布直裰,撩起虎皮裙子,揝着金箍铁棒,抖擞精神,径临涧壑,半云半雾的,在那水面上,高叫道:“泼泥鳅,还我马来!还我马来!”

  哏哏的吆喝,哏哏是回避狠狠,狠字有犭,与理义不符。修观音法门,自然就有观音菩萨的护佑。在哪里护佑呢?我等是观音菩萨差来的一路神祇,特来暗中保取经者。观照产生的功德作用,真正吉祥的果德。过去讲,“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就是指这些。圣贤书没有人读,没有人修,现在社会把祖宗都敢胡言乱语了。人类社会的基础是贤圣之道理,如果这些根本没有了,人类社会自然也就转变成妖魔鬼怪的聚会地了。六丁六甲、六识六根,指舍识用根的成果;五方揭谛,五方佛智,揭谛本来是佛家咒语,这里是揭示真谛的智慧;四值功曹、四时(年、月、日、时)都常常起作用,与凡夫已经有根本上的区别。凡夫是时醒时昏,随业流转,情绪不定。一十八位护教伽蓝,十八界处(六根、六尘、六识所对应的境界)都得轻安快乐;各各轮流值日听候。随缘得利益,不必有为求取,自然而然生法喜。有事里是诸神,实际是修行的果证。修行就是修出自性里的财富,不被六贼侵害。心在每一切相关处所,都有观照应对,不落凡尘,即是被菩萨护佑。暗示“信为道源功德母,长养一切诸善根”。西游记不同于印度佛教,是把佛教的精华与中华文明的精华融汇在一起的中华佛教。行者道:“今日先从谁起?”众揭谛道:“丁甲、功曹、伽蓝轮次。根尘对应而有法喜是随缘功德。我五方揭谛,惟金头揭谛昼夜不离左右。”五种智慧和大道理性常常不离左右。行者道:“既如此,不当值者且退,留下六丁神将与日值功曹和众揭谛保守着我师父。用真心见真境,不落妄想,不当应者不现,感应交道,随顺自然。等老孙寻那涧中的孽龙,教他还我马来。”众神遵令。心能生万法,自然心中自有意马的作用,只是真心的意念作用与凡夫逻辑有本质不同。这也是中华传统文化从来不教子孙搞逻辑学的道理,逻辑学是坠落三界六道的妄想分别执着的方法。孽龙,指无始劫而累积的恶业习性。好猴王,束一束绵布直裰,是收心归真;撩起虎皮裙子,是放下虚妄之相;揝着金箍铁棒,明明白白地用心之作用。揝,手处日,指心在智慧。抖擞精神,用精用神,不用痴迷呆板。径临涧壑,直下用心观照性德。半云半雾的,不落空有二边。在那水面上,用平等心。高叫道:“泼泥鳅,还我马来!还我马来!”平等心念,才是真意。如佛家《金刚经》中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却说那龙吃了三藏的白马,伏在那涧底中间,潜灵养性。只听得有人叫骂索马,他按不住心中火发,急纵身跃浪翻波,跳将上来道:“是那个敢在这里海口伤吾?”行者见了他,大咤一声“休走!还我马来!”轮着棍,劈头就打。那条龙张牙舞爪来抓。他两个在涧边前这一场赌斗,果是骁雄,但见那:

  龙舒利爪,猴举金箍。那个须垂白玉线,这个服幌赤金灯。那个须下明珠喷彩雾,这个手中铁棒舞狂风。那个是迷爷娘的业子,这个是欺天将的妖精。他两个都因有难遭磨折,今要成功各显能。

  来来往往,战罢多时,盘旋良久,那条龙力软筋麻,不能抵敌,打一个转身,又撺于水内,深潜涧底,再不出头,被猴王骂詈不绝,他也只推耳聋。

  伏在那涧底中间,潜灵养性。龙性就是存在于作用之间,属于潜灵,用之即有,察之若无。只听得有人叫骂索马,他按不住心中火发,急纵身跃浪翻波,跳将上来。这就是自性功德用之即不无。跃浪翻波,所谓世间物质具有波粒二相性之波动性。

  龙舒利爪,猴举金箍。龙性之利在于一切法离不开性,好比紧紧抓牢。心能之功在于一切作用紧扣性德,所以事事关心。那个须垂白玉线,这个服幌赤金灯。性德有规律在其中,比喻成白玉线;心能之真实在于光明遍照,比喻成赤金灯。那个须下明珠喷彩雾,这个手中铁棒舞狂风。性以相显,相映成趣,所谓喷彩雾。雾即似有非有。用由心生,所谓得心应手,万化在心。舞狂风,即变化之相不实,迷心所现。那个是迷爷娘的业子,这个是欺天将的妖精。爷娘是道德,佛家不知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即是业子;天将是清净无谓法性,不随法性而妄动则成妖精。他两个都因有难遭磨折,今要成功各显能。众生皆是随业流转,各有因缘而遭难,又有遇缘而修真。实意是不论真妄,性有性用,心有心法,各行其道。若是开悟成佛,则二者合一,同心同德。

  战罢多时,盘旋良久,那条龙力软筋麻,不能抵敌,这是凡夫位的情况,所谓力不从心。力从何来?道理也。心不合道,有心而无力。深潜涧底,再不出头,如同失去了功能一样。人的疲劳就是这个情况,妄想执着而有疲劳,疲劳到一定程度,身体的习性也不听使唤了。

  行者没及奈何,只得回见三藏道:“师父,这个怪被老孙骂将出来,他与我赌斗多时,怯战而走,只躲在水中间,再不出来了。”三藏道:“不知端的可是他吃了我马?”行者道:“你看你说的话!不是他吃了,他还肯出来招声,与老孙犯对?”三藏道:“你前日打虎时,曾说有降龙伏虎的手段,今日如何便不能降他?”原来那猴子吃不得人急他,见三藏抢白了他这一句,他就发起神威道:“不要说!不要说!等我与他再见个上下!”

  降龙伏虎的手段,心确实是习性和妄想的主人,因此具有降龙伏虎的能力。但是以有为的方法是没有办法降龙伏虎的,不论是道家还是佛家,都讲究清净无为,虽然二家在无为的能力和层次有些差别,但是能看到这个深度的文化,也实属罕见。儒家在这个意义上讲,与佛道二家的差距还是比较大的。因此《庄子》的故事里常常有孔子讨教于老子的描写。

  这猴王拽开步,跳到涧边,使出那翻江搅海的神通,把一条鹰愁陡涧彻底澄清的水,搅得似那九曲黄河泛涨的波。那孽龙在于深涧中,坐卧不宁,心中思想道:“这才是福无双降,祸不单行。我才脱了天条死难,不上一年,在此随缘度日,又撞着这般个泼魔,他来害我!”你看他越思越恼,受不得屈气,咬着牙,跳将出去,骂道:“你是那里来的泼魔,这等欺我!”行者道:“你莫管我那里不那里,你只还了马,我就饶你性命!”那龙道:“你的马是我吞下肚去,如何吐得出来!不还你,便待怎的!”行者道“不还马时看棍!只打杀你,偿了我马的性命便罢!”他两个又在那山崖下苦斗。斗不数合,小龙委实难搪,将身一幌,变作一条水蛇儿,钻入草科中去了。

  把一条鹰愁陡涧彻底澄清的水,搅得似那九曲黄河泛涨的波。习性的特色就是随缘起现行,心乱则性难定。他越思越恼,受不得屈气,咬着牙,跳将出去,习性就是攀缘性,越攀越虚,虚而浮燥生恼。没有忍耐性,执着邪道,是习性的特征。斗不数合,小龙委实难搪,将身一幌,变作一条水蛇儿,钻入草科中去了。这一段里还是按五行生克的关系展开的。用心治龙,五行属火,火交于水而成汽,草木即水火一体之物。龙变水蛇,钻入草科阴木之中,表达了用心克制习气还是执着于妄想的表现。这一点有些不好懂,现实生活中人们往往犯这样的错误,执着二边。比如一个唯物主义者,他会说他不信鬼神。虽然他表达了他的信念,但这个信念没有意义。因为他说信与不信,是同等价值的,都是主观上的偏执而已。佛家的高明往往一般人不了解,因此真正信仰佛教的人并不多见。其实道家也一样,世人说信与不信没有实质的内涵。原因很简单,就是这些信念都是依意识形态来表现的,都是思维和逻辑的产物,都不真实可靠。在哲学上的推理最终如果能跳出意识形态,就可以超越哲学。佛家文化自称非宗教,非哲学就是这个道理。这在《金刚经》中表达的非常圆满,“离一切诸相,则名诸佛。”从这一句话也能体会出佛家高于道家的本质。凡夫与圣人的区别也就在于此,圣人不落边见。凡夫总在是非之一边,要么信,要么不信,其实都是虚妄。执着有一个妄想,这本身就是妄想。执着有一个道,其实那个道就成了意识形态。因此,哲学里的智慧不是真实智慧,都是意识形态。人生最应当学习的二门课,一是哲学,二是历史。但是往往学到后来都被这二个课给害了,学哲学的人落在意识形态里,学历史的人成为谈是非的能手。而正确的学习方法是看破意识形态,看清历史如同狗咬狗、鬼打架,成败都是失败。要超越自我,首先得放下自我。要破掉业障,首先得放下业障,这就是佛家讲一切随缘的道理。后面唐僧骑在白龙马上,就是明知是意马,不离不弃,就是破障的方法,转第七识为平等性智。佛家讲转烦恼成菩提,不讲断烦恼就是这个道理。理解了佛家的中道了义,就不会去执着道家和佛家哪一家更高明了。谁更高明那是明摆着的,自己没有能力超越道家的见地,当然会认为道家是至高无上的。就像《西游记》一样,看到几句丹家的言词,执着是丹家的作品,这就说明他的见解没有超越丹家的逻辑。世间百态就是这么来的,人们都按着自己的理解,往往还以为自己很高明,因此世间才有了悲剧。古人总结为“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解聪明的问题所在,郑板桥先生才能悟出:“聪明难,糊涂难,由聪明转糊涂更难,难得糊涂。”意马收缰,就是难得糊涂的最精确的解释。

  猴王拿着棍,赶上前来,拨草寻蛇,那里得些影响?急得他三尸神咋,七窍烟生,念了一声唵字咒语,即唤出当坊土地、本处山神,一齐来跪下道:“山神土地来见。”行者道:“伸过孤拐来,各打五棍见面,与老孙散散心!”二神叩头哀告道:“望大圣方便,容小神诉告。”行者道:“你说甚么?”二神道:“大圣一向久困,小神不知几时出来,所以不曾接得,万望恕罪。”行者道:“既如此,我且不打你。我问你:鹰愁涧里,是那方来的怪龙?他怎么抢了我师父的白马吃了?”二神道:“大圣自来不曾有师父,原来是个不伏天不伏地混元上真,如何得有甚么师父的马来?”行者道:“你等是也不知。我只为那诳上的勾当,整受了这五百年的苦难。今蒙观音菩萨劝善,着唐朝驾下真僧救出我来,教我跟他做徒弟,往西天去拜佛求经。因路过此处,失了我师父的白马。”二神道:“原来是如此。这涧中自来无邪,只是深陡宽阔,水光彻底澄清,鸦鹊不敢飞过,因水清照见自己的形影,便认做同群之鸟,往往身掷于水内,故名鹰愁陡涧。只是向年间,观音菩萨因为寻访取经人去,救了一条玉龙,送他在此,教他等候那取经人,不许为非作歹,他只是饥了时,上岸来扑些鸟鹊吃,或是捉些獐鹿食用。不知他怎么无知,今日冲撞了大圣。”行者道:“先一次,他还与老孙侮手,盘旋了几合;后一次,是老孙叫骂,他再不出,因此使了一个翻江搅海的法儿,搅混了他涧水,他就撺将上来,还要争持。不知老孙的棍重,他遮架不住,就变做一条水蛇,钻在草里。我赶来寻他,却无踪迹。”土地道:“大圣不知,这条涧千万个孔窍相通,故此这波澜深远。想是此间也有一孔,他钻将下去。也不须大圣发怒,在此找寻,要擒此物,只消请将观世音来,自然伏了。”

  猴王拿着棍,赶上前来,拨草寻蛇,那里得些影响?拨草寻蛇,指在有为心中找业龙是没有办法看清的。修行上一般用心如止水,业习自然都出现了。很多人打坐都有这样的体会,不静座的时候,感觉自己似乎心里还比较清净。其实,平时就像拨草一样,微细的过失显现不出来而已。急得他三尸神咋,七窍烟生,念了一声唵字咒语,即唤出当坊土地、本处山神,一齐来跪下道:“山神土地来见。” 这里非常精彩,唵字咒,乃密宗咒字之首,有五种作用:一归命。二供养。三惊觉。四摄伏。五三身。三尸神咋,即佛法报化三身在迷时的作用。《西游记》里多处有类似的描写,原理都是一样的。虽然在迷,心还是万法之主宰,“摄伏,譬如诸司百官有王之敕召时,身心不厌寒暑而参集,行者诵此唵字时,一切诸天龙神等闻此音,皆悉摄伏而参集也。” 伸过孤拐来,各打五棍见面,与老孙散散心!山神土地是指境界之神,传统称万物皆有灵。易家把境界看作具有五行属性,这里的打五棍,与此意有关,皆是心用的表达形式,因此是散心之法。命家的算命原理也与此有关,对一个执着于境界的人来讲,他的命是容易算准的。心境相关,如果一个人学了佛,把身心境界放下了,卦就算不准了,原理就在这里。从这里我们也可以方便地理解凡夫与圣人的差别,凡夫被境界牵着心行,而圣人不受境界的干扰。凡夫往往诽谤圣人也就不奇怪了。好在圣人不会把凡夫的评论放在心上的,因此凡夫和圣人是没有办法产生冲突的。正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二神道:“大圣自来不曾有师父,原来是个不伏天不伏地混元上真,如何得有甚么师父的马来?”这句很是精彩,心若不伏天地,就是妄想心,妄想心怎么可能依道德而行呢?本身又是天地所生,不伏天地,就是不孝父母,不依道德。用个如意棍做尽坏事,如意棒成了恶棍,哪需要有个师父呢?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可见,恶棍一词还是意思很深的。今蒙观音菩萨劝善,着唐朝驾下真僧救出我来,教我跟他做徒弟,往西天去拜佛求经。观照的行法,就是令心随性,化解无始劫来的恶业习气。二神道:“原来是如此。这涧中自来无邪,只是深陡宽阔,水光彻底澄清,鸦鹊不敢飞过,因水清照见自己的形影,便认做同群之鸟,往往身掷于水内,故名鹰愁陡涧。这一段非常深奥,是佛家《首楞严经》第四卷中佛说的故事:“佛告富楼那。汝虽除疑。余惑未尽。吾以世间现前诸事。今复问汝。汝岂不闻。室罗城中。演若达多。忽于晨朝。以镜照面。爱镜中头眉目可见。嗔责己头不见面目。以为魑魅。无状狂走。于意云何。此人何因无故狂走。”鹰愁涧就是大道的比喻,凡夫看不见道,也就认不清自己。面对镜子把镜中的头当做自己,因此狂走希望找回自我。世间岂不是这样吗?现在社会提倡表现自我,张扬个性,岂不是迷上加迷?恶业增长之法?以名利所得来证明一个妄想假名的自我。其实,涧中自来无邪,只是深陡宽阔,水光彻底澄清。无邪、深陡、宽阔、水、光、彻底、澄清者是对本性的描述。大道本来就是自己,鸦鹊不敢飞过,鸦,在《西游记》是定义字,牙鸟,邪见;鹊,昔鸟,肉身见。有边见和身见的人必然会贪生怕死,不可能得道。因水清照见自己的形影,便认做同群之鸟,众生因不知道真实的自我,投生在哪一道,就认为自己是什么。这一生在人道,以为自己是人,来生成了猪,就认定自己是猪。往往身掷于水内,执着于六道是实,而无法超越轮回的命运。只是向年间,观音菩萨因为寻访取经人去,救了一条玉龙,送他在此,教他等候那取经人,玉龙是指明白道理的龙,不再增长恶业,随性而成。他只是饥了时,上岸来扑些鸟鹊吃,或是捉些獐鹿食用。消业,就是消化掉种种妄想分别和执着。鸟鹊,是身见;獐,是错误的见解;鹿是尘缘。这条涧千万个孔窍相通,故此这波澜深远。道之功德无法穷尽,自性功德重重无尽,无人能知,唯佛能证,言语不能穷尽其德。要擒此物,只消请将观世音来,自然伏了。业龙,就是五蕴之阴识,必须用照见五蕴皆空的方法来降伏诸业。

  行者见说,唤山神土地同来见了三藏,具言前事。三藏道:“若要去请菩萨,几时才得回来?我贫僧饥寒怎忍!”说不了,只听得暗空中有金头揭谛叫道:“大圣,你不须动身,小神去请菩萨来也。”行者大喜,道声“有累,有累!快行,快行!”那揭谛急纵云头,径上南海。行者吩咐山神、土地守护师父,日值功曹去寻斋供,他又去涧边巡绕不题。

  你不须动身,小神去请菩萨来也。无为而无不为,修行证果再不会受时空的限制了。金头揭谛,体性之智,寂而常照,照而常寂。

  却说金头揭谛一驾云,早到了南海,按祥光,直至落伽山紫竹林中,托那金甲诸天与木叉惠岸转达,得见菩萨。菩萨道:“汝来何干?”揭谛道:“唐僧在蛇盘山鹰愁陡涧失了马,急得孙大圣进退两难。及问本处土神,说是菩萨送在那里的孽龙吞了,那大圣着小神来告请菩萨降这孽龙,还他马匹。”菩萨闻言道:“这厮本是西海敖闰之子。他为纵火烧了殿上明珠,他父告他忤逆,天庭上犯了死罪,是我亲见玉帝,讨他下来,教他与唐僧做个脚力。他怎么反吃了唐僧的马?这等说,等我去来。”那菩萨降莲台,径离仙洞,与揭谛驾着祥光,过了南海而来。有诗为证,诗曰:

  佛说蜜多三藏经,菩萨扬善满长城。摩诃妙语通天地,般若真言救鬼灵。致使金蝉重脱壳,故令玄奘再修行。只因路阻鹰愁涧,龙子归真化马形。

  这回故事主题在此,凡心见不到如来,正见立就可以降伏烦恼,理意是换成龙马,乃性德的承载之德也。佛说蜜多三藏经,菩萨扬善满长城。摩诃妙语通天地,般若真言救鬼灵。致使金蝉重脱壳,故令玄奘再修行。只因路阻鹰愁涧,龙子归真化马形。《西游记》诸多诗词都是赞叹佛菩萨的,有人把西游记说成是道家的炼丹之法,是从根本上误解了作者。

  那菩萨与揭谛,不多时到了蛇盘山。却在那半空里留住祥云,低头观看。只见孙行者正在涧边叫骂。菩萨着揭谛唤他来。那揭谛按落云头,不经由三藏,直至涧边,对行者道:“菩萨来也。”行者闻得,急纵云跳到空中,对他大叫道:“你这个七佛之师,慈悲的教主!你怎么生方法儿害我!”菩萨道:“我把你这个大胆的马流,村愚的赤尻!我倒再三尽意,度得个取经人来,叮咛教他救你性命,你怎么不来谢我活命之恩,反来与我嚷闹?”行者道:“你弄得我好哩!你既放我出来,让我逍遥自在耍子便了,你前日在海上迎着我,伤了我几句,教我来尽心竭力,伏侍唐僧便罢了;你怎么送他一顶花帽,哄我戴在头上受苦?把这个箍子长在老孙头上,又教他念一卷甚么紧箍儿咒,着那老和尚念了又念,教我这头上疼了又疼,这不是你害我也?”菩萨笑道:“你这猴子!你不遵教令,不受正果,若不如此拘系你,你又诳上欺天,知甚好歹!再似从前撞出祸来,有谁收管?须是得这个魔头,你才肯入我瑜伽之门路哩!”行者道:“这桩事,作做是我的魔头罢,你怎么又把那有罪的孽龙,送在此处成精,教他吃了我师父的马匹?此又是纵放歹人为恶,太不善也!”菩萨道:“那条龙,是我亲奏玉帝,讨他在此,专为求经人做个脚力。你想那东土来的凡马,怎历得这万水千山?怎到得那灵山佛地?须是得这个龙马,方才去得。”行者道:“象他这般惧怕老孙,潜躲不出,如之奈何?”菩萨叫揭谛道:“你去涧边叫一声‘敖闰龙王玉龙三太子,你出来,有南海菩萨在此。’他就出来了。”

  你这个七佛之师,慈悲的教主!这七佛之师出自于《首楞严经》第六卷文殊菩萨的偈颂:“我今白世尊,佛出娑婆界,此方真教体,清净在音闻。”“反闻闻自性,性成无上道,圆通实如是,此是微尘佛。一路涅槃门,过去诸如来,斯门已成就,现在诸菩萨。今各入圆明,未来修学人,当依如是法,我亦从中证。非惟观世音,诚如佛世尊,询我诸方便,以救诸末劫。求出世间人,成就涅槃心,观世音为最,自余诸方便。皆是佛威神,即事舍尘劳,非是长修学,浅深同说法。顶礼如来藏,无漏不思议,愿加被未来,于此门无惑。” 你想那东土来的凡马,怎历得这万水千山?这一句也是佛家修行一句法语,大乘佛法修行,可行事间事,不可用世间意。怎到得那灵山佛地?须是得这个龙马,方才去得。世间意是凡夫妄念,怎么可能成就觉悟?觉悟非心缘相。龙马,就是于第一念而不落第二念,清净念也。佛家最讲因果,因地不真,果遭迂曲。所谓“心净则国土净。” 敖闰龙王玉龙三太子,敖闰,游出门的王,三太子,一体二相三用。用之过也,烧了殿上明珠,失去本性光明也。

  那揭谛果去涧边叫了两遍。那小龙翻波跳浪,跳出水来,变作一个人象,踏了云头,到空中对菩萨礼拜道:“向蒙菩萨解脱活命之恩,在此久等,更不闻取经人的音信。”菩萨指着行者道:“这不是取经人的大徒弟?”小龙见了道:“菩萨,这是我的对头。我昨日腹中饥馁,果然吃了他的马匹。他倚着有些力量,将我斗得力怯而回,又骂得我闭门不敢出来,他更不曾提着一个取经的字样。”行者道:“你又不曾问我姓甚名谁,我怎么就说?”小龙道:“我不曾问你是那里来的泼魔?你嚷道:‘管甚么那里不那里,只还我马来!’何曾说出半个唐字!”菩萨道:“那猴头,专倚自强,那肯称赞别人?今番前去,还有归顺的哩,若问时,先提起取经的字来,却也不用劳心,自然拱伏。”

  今番前去,还有归顺的哩,若问时,先提起取经的字来,却也不用劳心,自然拱伏。这里的道理甚深,犹如佛家《妙法莲华经》“若人散乱心,入于塔庙中,一称南无佛,皆已成佛道。”一切万法的根本是善,所谓本善。一称佛号就是当下心清净皈依正觉,自然可以感得十方善缘,科学上称同频共振。学佛就是学习时时发善心,境界自然就成了善境界。一切恶境界因不能共振,因此如同不存在一样。风水学就是这个道理,心境互化。善人居福地,福地福人居。这里也是暗中有道理的,观照是丝毫有为也用不得的。一落有为,必生魔障,争斗也不能解决问题。只管悟空,保持观照就一切妥当了。不须说西方极乐世界之殊胜功德,就是欲界六天之上,有一他化自在天王,一切需用不必自己劳心费神,自然有天人供养。修行只要认真,必有丰厚回报,所得福德无与伦比。这也给世人带来理解上的困难,因此佛教的真实信徒并不如信仰科学的。相比之下,科学要容易理解得多。

  行者欢喜领教。菩萨上前,把那小龙的项下明珠摘了,将杨柳枝蘸出甘露,往他身上拂了一拂,吹口仙气,喝声叫“变!”那龙即变做他原来的马匹毛片,又将言语吩咐道:“你须用心了还业障,功成后,超越凡龙,还你个金身正果。”那小龙口衔着横骨,心心领诺。菩萨教悟空领他去见三藏,“我回海上去也。”行者扯住菩萨不放道:“我不去了!我不去了!西方路这等崎岖,保这个凡僧,几时得到?似这等多磨多折,老孙的性命也难全,如何成得甚么功果!我不去了!我不去了!”菩萨道:“你当年未成人道,且肯尽心修悟;你今日脱了天灾,怎么倒生懒惰?我门中以寂灭成真,须是要信心正果。假若到了那伤身苦磨之处,我许你叫天天应,叫地地灵。十分再到那难脱之际,我也亲来救你。你过来,我再赠你一般本事。”菩萨将杨柳叶儿摘下三个,放在行者的脑后,喝声“变”!即变做三根救命的毫毛,教他:“若到那无济无主的时节,可以随机应变,救得你急苦之灾。”行者闻了这许多好言,才谢了大慈大悲的菩萨。那菩萨香风绕绕,彩雾飘飘,径转普陀而去。

  把那小龙的项下明珠摘了,这是关键一句,明珠是自性觉的形状,无形无象,要变马形,则是于无形之中显有形,这样能形形无碍。另外,明珠比喻明觉,《楞严》中明觉是指在觉立明,是无明之本。因此除去自己的过明,正是修行的宗旨。板桥先生的“难得糊涂”也是此意。不是凡夫的真正无知无识,迷惑沉沦。现在迷惑的人也把“难得糊涂”当成座右铭,实在是个大笑话。将杨柳枝蘸出甘露,往他身上拂了一拂,吹口仙气,喝声叫“变!”那龙即变做他原来的马匹毛片,烦恼转菩提就是用心不一样,这里用杨柳枝蘸出甘露,就是用佛心,生活在一切境界里,心转了,境界自然就变了。修行人也一样,不必丢却自己从事的行业,立地成佛。表面上看不出差别来,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执着于表象者,往往成就的不是菩提,而是分别执着。我门中以寂灭成真,须是要信心正果。假若到了那伤身苦磨之处,我许你叫天天应,叫地地灵。如前引用《楞严经》中观音菩萨法门,“反闻闻自性,性成无上道,圆通实如是,此是微尘佛。一路涅槃门,过去诸如来,斯门已成就,现在诸菩萨。”一般凡夫很难相信,不明白无为而无不为的道理,怎么可能愿意放下?因此这里说须是要信心正果。真正会用真心,天地原本就是此心,自然会有叫天天应,叫地地灵。佛家公案“生公说法,顽石点头”,就是心境一如,打成一片,心外无法,法外无心。十分再到那难脱之际,我也亲来救你。放下万缘,回光返照,哪里还有什么境界现前,一切境界无非心现识变,无心对境,境即无存。菩萨将杨柳叶儿摘下三个,放在行者的脑后,喝声“变”!即变做三根救命的毫毛,杨柳叶,是阴阳平衡的神通神变,幻化万法之术。杨,木昜,阳神;柳,木卯,阴阳平衡;葉,艹世木,世间心意。所谓宇宙在手,万化在心。另外,大乘佛法观行之功,实属闻思修三慧,是转识成智的基本程序。那菩萨香风绕绕,彩雾飘飘,径转普陀而去。香风,因阴阳平衡五行相生而成;彩雾,因慈悲心而成就。佛家的圣人都七彩祥云,而道家一般只能证得紫气围绕,功夫上差别很大。

  这行者才按落云头,揪着那龙马的顶鬃,来见三藏道:“师父,马有了也。”三藏一见大喜道:“徒弟,这马怎么比前反肥盛了些?在何处寻着的?”行者道:“师父,你还做梦哩!却才是金头揭谛请了菩萨来,把那涧里龙化作我们的白马。其毛片相同,只是少了鞍辔,着老孙揪将来也。”三藏大惊道:“菩萨何在?待我去拜谢他。”行者道:“菩萨此时已到南海,不耐烦矣。”三藏就撮土焚香,望南礼拜,拜罢,起身即与行者收拾前进。行者喝退了山神土地,吩咐了揭谛功曹,却请师父上马。三藏道:“那无鞍辔的马,怎生骑得?且待寻船渡过涧去,再作区处。”行者道:“这个师父好不知时务!这个旷野山中,船从何来?这匹马,他在此久住,必知水势,就骑着他做个船儿过去罢。”

  其毛片相同,只是少了鞍辔,着老孙揪将来也。鞍辔,代表束缚。放下攀缘之心,就是无鞍之马。后面上鞍,另有内涵。那无鞍辔的马,怎生骑得?凡夫用惯了意识,让凡夫放下意识是非常难的。佛家念佛法门的妙处就从这里行的,执持一句佛号,又不落世间意识,则必然不落六道业因,自然出得了三界六道。比炼丹集气要高明太多了,而且人人行得,所谓万修万人去。丹就是炼成了,还是界内凡夫,天人而已。且待寻船渡过涧去,再作区处。此一句出自《金刚经》的“法以筏喻者。”佛家常用“法船”一词,就是这个道理。

  三藏无奈,只得依言,跨了刬马。行者挑着行囊,到了涧边。只见那上流头,有一个渔翁,撑着一个枯木的筏子,顺流而下。行者见了,用手招呼道:“那老渔,你来,你来。我是东土取经去的,我师父到此难过,你来渡他一渡。”渔翁闻言,即忙撑拢。行者请师父下了马,扶持左右。三藏上了筏子,揪上马匹,安了行李。那老渔撑开筏子,如风似箭,不觉的过了鹰愁陡涧,上了西岸。三藏教行者解开包袱,取出大唐的几文钱钞,送与老渔。老渔把筏子一篙撑开道:“不要钱,不要钱。”向中流渺渺茫茫而去。三藏甚不过意,只管合掌称谢。行者道:“师父休致意了。你不认得他?他是此涧里的水神。不曾来接得我老孙,老孙还要打他哩。只如今免打就彀了他的,怎敢要钱!”那师父也似信不信,只得又跨刬着马,随着行者,径投大路,奔西而去。这正是:广大真如登彼岸,诚心了性上灵山。

  跨了刬马。剗,三把刀,割除三心二意也。只见那上流头,有一个渔翁,撑着一个枯木的筏子,顺流而下。不用三心二意,自然感通圣贤。枯木,比喻不执着不造新业;顺流,随缘应对。径投大路,奔西而去。此是一切诸佛的不二法门,心心与佛心相印,方成奔西大路。广大真如登彼岸,诚心了性上灵山。彼岸就是广大真如性德,登此岸须是诚心了性。诚心,就是放下万缘之心;了性,毫无造作之意。如此才能看到灵山妙境,真心本源。

  同师前进,不觉的红日沉西,天光渐晚,但见:

  淡云撩乱,山月昏蒙。满天霜色生寒,四面风声透体。孤鸟去时苍渚阔,落霞明处远山低。疏林千树吼,空岭独猿啼。长途不见行人迹,万里归舟入夜时。

  格杀三心,浑然一体。红日沉西,有为放下,心神归元。淡云撩乱,山月昏蒙。境界还不够清净,初成用心之道。满天霜色生寒,四面风声透体。虽是初成,性定之德略显,如如通透。孤鸟去时苍渚阔,落霞明处远山低。孤鸟,一心之见,心物一体,中道了义。一心不在,二心凡夫,会觉得地球小洲很大;落霞,把分别心归于一处,霞,是相映成趣的,比喻分别心。归于一心之后,宇宙万法皆此一心,远山亦不见其高。疏林千树吼,空岭独猿啼。疏林,指了却了一合相的妄想,回归到千如之法性。千树吼,自然是真性活泼,一映如虹,贯彻真如理体。空岭,没有凡夫分别心;独猿啼,万法皆此一心缘影。长途不见行人迹,万里归舟入夜时。一路行去,唯见此心,不落境界,不着四相。四相: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是分别心所对之境。

  三藏在马上遥观,忽见路旁一座庄院。三藏道:“悟空,前面人家,可以借宿,明早再行。”行者抬头看见道:“师父,不是人家庄院。”三藏道:“如何不是?”行者道:“人家庄院,却没飞鱼稳兽之脊,这断是个庙宇庵院。”

  修行过程中进入庙宇庵院,都是代表修行功夫增长,拨乱反正,功德昌盛。下一回要去观音院正法明理,这一回是增长功力,开发福慧。没有福慧如何有能力与妖魔对抗?发动贫贱之人搞运动一定不会得到清平盛世,原因很简单,就是因果不相称。只能是乱上加乱,苦上加苦。

  师徒们说着话,早已到了门首。三藏下了马,只见那门上有三个大字,乃里社祠,遂入门里。那里边有一个老者:顶挂着数珠儿,合掌来迎,叫声“师父请坐。”三藏慌忙答礼,上殿去参拜了圣象,那老者即呼童子献茶。茶罢,三藏问老者道:“此庙何为里社?”老者道:“敝处乃西番哈咇国界。这庙后有一庄人家,共发虔心,立此庙宇。里者,乃一乡里地;社者,乃一社上神。每遇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之日,各办三牲花果,来此祭社,以保四时清吉、五谷丰登、六畜茂盛故也。”三藏闻言,点头夸赞:“正是离家三里远,别是一乡风。我那里人家,更无此善。”老者却问:“师父仙乡是何处?”三藏道:“贫僧是东土大唐国奉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经的。路过宝坊,天色将晚,特投圣祠,告宿一宵,天光即行。”那老者十分欢喜,道了几声失迎,又叫童子办饭。三藏吃毕谢了。

  里社祠,里者,乃一乡里地;社者,乃一社上神。中华传统文化教育体系分为几个方面,土地庙,供鬼神,敬天地,报寺国家;城皇庙,做因果教育,抑恶扬善;祠堂,供祖宗,孝父母,行孝道;庵堂寺院,修身养性,成圣成贤,普利天下。每遇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之日,各办三牲花果,来此祭社,以保四时清吉、五谷丰登、六畜茂盛故也。佛法修行重在自度和度他,这样就离不入世之道。入世就得有一个礼节,社乃一方之神,当然应当供养。合起来就是佛法在世间,不坏世间法。办三牲花果,似乎是迷信,其实是教人敬畏天地,摆正自己的位置和完成自己应尽的义务和职责。万物皆有灵,万灵都完成各自的职责,天下自然是四时清吉、五谷丰登、六畜茂盛故也。学佛是修福慧,自然离不开为众生尽义务,绝对不是只接受众生的名闻利养而无所事事。离家三里远,别是一乡风。这就是点题佛法的形式,应当不拘一格,活泼随缘。路过宝坊,天色将晚,特投圣祠,告宿一宵,天光即行。学佛不是学一个与世格格不入的佛,而在一切境界舍身忘我,普利众生的佛。只要是本善的,就应当得到佛法的滋润和光大,这就是《西游记》里三教合一的基本内涵。接收一方,供养一方,此乃佛教也。不是把佛教总摆在一切文化之上,而是把一切文化的精华弘扬出来,令众生觉悟自性。但是佛家高明也在于此,告宿一宵,天光即行。用任何一家文化来弘扬大道之理,又绝对不执着任何一家文化。佛是无我的,佛文化也是无我的,在存在一个脱离于一切世法的佛法,那样的佛法是没有办法普度众生的。

  行者的眼乖,见他房檐下,有一条搭衣的绳子,走将去,一把扯断,将马脚系住。那老者笑道:“这马是那里偷来的?”行者怒道:“你那老头子,说话不知高低!我们是拜佛的圣僧,又会偷马?”老儿笑道:“不是偷的,如何没有鞍辔缰绳,却来扯断我晒衣的索子?”三藏陪礼道:“这个顽皮,只是性燥。你要拴马,好生问老人家讨条绳子,如何就扯断他的衣索?老先休怪,休怪。我这马,实不瞒你说,不是偷的:昨日东来,至鹰愁陡涧,原有骑的一匹白马,鞍辔俱全。不期那涧里有条孽龙,在彼成精,他把我的马连鞍辔一口吞之。幸亏我徒弟有些本事,又感得观音菩萨来涧边擒住那龙,教他就变做我原骑的白马,毛片俱同,驮我上西天拜佛。今此过涧,未经一日,却到了老先的圣祠,还不曾置得鞍辔哩。”那老者道:“师父休怪,我老汉作笑耍子,谁知你高徒认真。我小时也有几个村钱,也好骑匹骏马,只因累岁迍邅,遭丧失火,到此没了下梢,故充为庙祝,侍奉香火,幸亏这后庄施主家募化度日。我那里倒还有一副鞍辔,是我平日心爱之物,就是这等贫穷,也不曾舍得卖了。才听老师父之言,菩萨尚且救护,神龙教他化马驮你,我老汉却不能少有周济,明日将那鞍辔取来,愿送老师父,扣背前去,乞为笑纳。”三藏闻言,称谢不尽。早又见童子拿出晚斋,斋罢,掌上灯,安了铺,各各寝歇。

  还不曾置得鞍辔哩。无心对境,还未回归到人间度世。鞍辔,在凡夫位,唯有名利二字。学佛修德,自然不能再以名利驾驭心意。我小时也有几个村钱,也好骑匹骏马,只因累岁迍邅,遭丧失火,到此没了下梢,世俗之人往往将人生意义定义在做大做强,功名利禄。到了年老体衰,难以继续自己的远大志向,甚至灾祸连连。故充为庙祝,侍奉香火,幸亏这后庄施主家募化度日。有了灾难方知天地有灵,因果不虚。从内心里发出敬天地之心愿,尚能感得天地造化之功,得以安然度世。明日将那鞍辔取来,愿送老师父,此鞍辔意义如此,敬天地之心不能忘怀。所谓“忆佛念佛,现前当来必定见佛。”

  至次早,行者起来道:“师父,那庙祝老儿,昨晚许我们鞍辔,问他要,不要饶他。”说未了,只见那老儿,果擎着一副鞍辔、衬屉缰笼之类,凡马上一切用的,无不全备,放在廊下道:“师父,鞍辔奉上。”三藏见了,欢喜领受,教行者拿了,背上马看,可相称否。行者走上前,一件件的取起看了,果然是些好物。有诗为证,诗曰:

  雕鞍彩晃柬银星,宝凳光飞金线明。衬屉几层绒苫迭,牵疆三股紫丝绳。辔头皮札团花粲,云扇描金舞兽形。环嚼叩成磨炼铁,两垂蘸水结毛缨。

  雕鞍彩晃柬银星,宝凳光飞金线明。佛法在世间虽然看上去没有二样,但用心却是绝然不同。雕鞍,安心之法;彩晃,不分别不执着;柬银星,与道不相违背的作用。宝凳,定意之道;光飞,一片光明,不落意识;金线明,理性相继不断。衬屉几层绒苫迭,牵疆三股紫丝绳。心与意虽然没有清净如一,中间还隔着习气。但三心二意都被清净定心把持住了。绒苫迭,千头万绪的习气;紫丝,不正之心所产生的束缚,这里比喻过去累积的业障。辔头皮札团花粲,云扇描金舞兽形。入世修行,不求希奇古怪,表面上与世俗没有差别,佛法重实质,不重形式。皮札,表象;描金,理体。团花粲,世间花朵灿烂,令众生见者生欢喜心;舞兽形,内在的迅猛与活泼。辔头,把持之道;云扇,皈依之德。环嚼叩成磨炼铁,两垂蘸水结毛缨。与世法打成一片,方能自在随缘。炼铁,浑然一体;毛缨,自在随缘。环嚼,心境相扣;两垂,真俗二义。

  行者心中暗喜,将鞍辔背在马上,就似量着做的一般。三藏拜谢那老,那老慌忙搀起道:“惶恐!惶恐!何劳致谢?”那老者也不再留,请三藏上马。那长老出得门来,攀鞍上马,行者担着行李。那老儿复袖中取出一条鞭儿来,却是皮丁儿寸札的香藤柄子,虎筋丝穿结的梢儿,在路旁拱手奉上道:“圣僧,我还有一条挽手儿,一发送了你罢。”那三藏在马上接了道:“多承布施!多承布施!”

  皮丁儿寸札的香藤柄子,是体性的象征,万法不离理体;虎筋丝穿结的梢儿,虚妄之心之精髓,还是真意。以此来赶马,不落凡尘。这一切都是舍识用根的比喻。从此虽然和凡夫没有二样,但修行人以什么来催马加鞭呢?所谓“舍识用根”,以观照随缘罢了。

  正打问讯,却早不见了那老儿,及回看那里社祠,是一片光地。只听得半空中有人言语道:“圣僧,多简慢你。我是落伽山山神土地,蒙菩萨差送鞍辔与汝等的。汝等可努力西行,却莫一时怠慢。”慌得个三藏滚鞍下马,望空礼拜道:“弟子肉眼凡胎,不识尊神尊面,望乞恕罪。烦转达菩萨,深蒙恩佑。”你看他只管朝天磕头,也不计其数,路旁边活活的笑倒个孙大圣,孜孜的喜坏个美猴王,上前来扯住唐僧道:“师父,你起来罢,他已去得远了,听不见你祷祝,看不见你磕头。只管拜怎的?”长老道:“徒弟呀,我这等磕头,你也就不拜他一拜,且立在旁边,只管哂笑,是何道理?”行者道:“你那里知道,象他这个藏头露尾的,本该打他一顿,只为看菩萨面上,饶他打尽彀了,他还敢受我老孙之拜?老孙自小儿做好汉,不晓得拜人,就是见了玉皇大帝、太上老君,我也只是唱个喏便罢了。”三藏道:“不当人子!莫说这空头话!快起来,莫误了走路。”那师父才起来收拾投西而去。

  圣僧,多简慢你。我是落伽山山神土地,蒙菩萨差送鞍辔与汝等的。汝等可努力西行,却莫一时怠慢。这就是修行人所成就的自在之德,需用之物,不求自来。如六祖大师所言,何其自性能生万法,一切众生的真正福慧就在真心之中。反闻闻自性,性成无上道。修到圆初信,此时虽未见性,也是位不退了,因此可以无有怠慢之心。念佛法门称功夫成片,永不间断,二六时中,一句佛号不间断。弟子肉眼凡胎,不识尊神尊面,望乞恕罪。烦转达菩萨,深蒙恩佑。这一句理义甚深。肉眼凡胎哪个不是自持己能?原因就是不知道一切德能皆是自性显发,自性即尊神尊面。凡夫把德能归于自己,圣人把功德归于圣贤。凡夫把自己的错误推给他人,圣人把众生过失当下承担。一个懂得感恩的人是非常难得的,至少他是明理的人。象他这个藏头露尾的,本该打他一顿,只为看菩萨面上,饶他打尽彀了,这一句是幽默的反语。众生把自性里的功德深藏不露的,早该惩罚一顿,然而有佛菩萨加持之力,才能让宇宙爆炸膨胀的速度慢一些,苦海的波浪缓和一些。就是见了玉皇大帝、太上老君,我也只是唱个喏便罢了。凡夫习气深重,不懂尊师之道,自以为是,自负自恋,不可自拔。不当人子!莫说这空头话!众生生活在空话大话之中,明明是苦不堪言,还往往认为自己快乐无比呢。没有去天堂的机会,总觉得地狱还是过得去的。

  此去行有两个月太平之路,相遇的都是些虏虏、回回,狼虫虎豹。光阴迅速,又值早春时候,但见山林锦翠色,草木发青芽;梅英落尽,柳眼初开。师徒们行玩春光,又见太阳西坠。三藏勒马遥观,山凹里,有楼台影影,殿阁沉沉。三藏道:“悟空,你看那里是甚么去处?”行者抬头看了道:“不是殿宇,定是寺院。我们赶起些,那里借宿去。”三藏欣然从之,放开龙马,径奔前来。

  虏虏,指俘虏;回回,指回归。都是把外境回归自性的功夫,所谓消归自性;狼虫虎豹,也恶业习气都慢慢得以转化过来。腊月水性之功,皆是性功回归的故事。光阴迅速,又值早春时候,但见山林锦翠色,草木发青芽;梅英落尽,柳眼初开。水生木,春天来了。前面讲水性是归功,木性作用,生发之道又当如何呢?青芽,指恶习萌动;梅,木母,与八戒的理义相同;英落,则障起。柳眼初开,柳,阴阳平衡之道;道眼初开,魔障还会很多的,佛家称魔考重重。山凹里,有楼台影影,殿阁沉沉。定中所现重重缘影,若是当作功德,则是着魔。因此投向魔境之中,必有一番转化的故事。

  毕竟不知此去是甚么去处,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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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 的帖子

嗯,初稿就是那样写的,把故事中重要人物解释一下,结果发现让很多没有细读过的人,会在原文和注释之间来回看,反而不方便,干脆就全文都带上了。因为故事里的用字非常有趣味性,省去了解释也会有遗憾。这样可以兼顾更多的读者吧。

现在的读者很挑剔的,就这样全面拿出来,前后关联的解释,还有人会说是主观看法。不明白,怎么解释才是客观的。因此,也只能做了一个自己认为比较合适的解释了。目前也有人提出,希望解释的更详细一些呢。

像你这种情况,可以直接看一下,每一回的大义部分,基本上是最精简的梗概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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