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人的婚礼进行曲
作者：［德］汉斯·利希特 著 刘 岩 等译
中外书摘 2008年第6期
古希腊人精于算计，漫长的订婚仪式对他们是闻所未闻，新娘的家世和嫁妆比她的性格更重要。但我们也不能就此认为嫁妆越多越好。其实更为重要的是双方的财力大致相当。所以如果有富人对某个家境贫寒的女子神魂颠倒，那女子的父亲并不见得会很高兴，因为他能给的嫁妆太少。
年轻人在订婚前是不可能经常见面的，也不可能有更亲密的接触。柏拉图指出，为了防止结婚的双方相互欺骗，缔结婚姻的双方应该在性方面更自由一点。
新娘比新郎年轻很多，一般认为这是顺应自然法则，因为女人比男人老得快。所以欧里庇得斯明确地说过：“让一对年龄相仿的男女结为夫妻是完全错误的。男子的精力可延续长久，而女子的身体容貌最易凋谢。”
如果找到合适的人（依靠媒人或靠自己），就可以订婚了。通过这一民法行为我们得知缔约双方的结婚意愿已经得到公众认可，以使仪式合法化。按惯例同时也要确定嫁妆的数额。有时这种场合也有慈善的人帮那些自己无力给女儿或姐妹准备嫁妆的人备齐嫁妆，国家也会给那些家贫德高人家的女儿出嫁妆，譬如我们读到普鲁塔克记载阿里斯泰德斯的两个女儿每人得到3000得拉克米（相当于112镑）。除了钱，嫁妆还包括亚麻、衣服、珠宝装饰、家用物品和家具等，有时还会额外加上奴隶。据称梭伦制定过一条法令：“不要把钱财作为嫁妆的一部分，以保证那为生育后代和男女相爱的婚姻不致沦为金钱的交易”，但如同许多其他类似的法令一样，这些只是写在纸上而已，尽管柏拉图把它上升为命令。除此以外，这条法令有可能最初基于一个明智的考虑，因为正如普鲁塔克在《情爱篇》一书中正确地说过，套上锁链也比做妻子嫁妆的奴仆强；在另一篇章里他强烈警告人们不要缔结太富有的婚姻。
法律程序完结以后，新娘家就开了家宴，其情状如一段优美的篇章所述：
如同那富有的人手中紧握酒盏，满溢美酒琼浆，让他的乘龙快婿一饮而尽，作为对他来到新家庭的欢迎。黄金的酒盏，他的家藏珍品，只为了庆祝联姻而干杯，让新郎的朋友们对这桩婚事艳羡不已。所以我向获奖者呈上我自己的琼浆玉露，缪斯的礼物，我头脑里最甜美的果实，向奥林匹亚和德尔斐的胜利者们祝酒致敬。
但这种家庭式婚宴并非所有希腊人共有的习俗。
我们被无数次告知冬天是结婚的最佳时节，尽管原因不明，第一个月份的名字Gamelion就来自gamos（婚礼）这个词。虔笃的迷信使得人们没有把月亏的日子定为婚期。
婚礼之前还有各种仪式，而最重要的当然是给婚姻保护神，特别是赫拉和宙斯献上祭礼。作为牺牲的动物，其胆囊被弃而不用，这是众所周知的一个象征，因为婚姻应该远离“胆汁和怒气”。有时候新人们也会想到雅典娜、阿尔忒弥斯和其他的神。按惯例结婚当日只会给阿芙罗狄特献祭，而在皮奥夏地区的小城塞斯皮亚则有这种美好的风俗，新人到爱神厄洛斯的神庙，在普拉克西特里斯所雕刻的辉煌爱神像前祈求幸福和神佑。在很多地方新娘还会把自己的一缕头发或腰带（或者两者都有）献在祭坛上，献出头发象征着告别年少时代，而献出腰带则是献出自己的贞洁。
新娘在献祭之前或之后沐浴。水是由一个附近的少年从当地有来历的泉或河里打来的，如在雅典就是卡里尔荷泉，在忒拜则是伊斯门尼斯河。在所谓的伊斯金尼斯的第十封信里有一段有趣的摘记：在特洛阿斯地区，新娘要去斯卡曼德河里沐浴，并遵从习俗说道：“斯卡曼德河啊，请拿走我的贞洁吧！”跟这一天真质朴的风俗相关的故事是：有一次一个年轻男子在沐浴的少女面前宣称自己是斯卡曼德河神，直接满足了她的祈祷，拿走了她的贞操。四天后，这位女子和她的新郎一同走在向阿芙罗狄特神庙行进的婚庆队伍中，突然她在旁观的路人中看到那个男子，于是大叫起来：“拿走我贞操的斯卡曼德河神就在那儿！”为了让她安静，人们告诉她马格那西亚的曼德尔河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这至少证明文化史上很有趣的一点，即新娘当众在河里沐浴这一风俗在很多地方都存在。
通常婚宴是由新娘的父亲操办。有时女人们不参加男人的宴席，而是在另外的地方有一席之地。这顿饭的花费及娱乐项目的内容当然是依举办者的财力和当时的风气而有所不同。据米南德所说，一种据说能让人多产的芝麻饼是常见的美食。这种饼还有象征意义。席间一个身上仅饰以荆棘和橡树叶的裸身美少年会端着盛有芝麻饼的盘子奉给宾客，同时还要大声说：“我避过了不好的，找到了良人。”
席间自然是相互举杯祝身体健康，席毕，新娘会坐进一辆牛、骡子或马拉的车，坐在新郎和他的“帕罗克斯”，即他最好的朋友或最亲的亲戚之间。用牛拉车是有来历的，保萨尼阿斯这样讲道：
有一次赫拉跟宙斯吵架，一怒之下去了优比亚岛。宙斯不知如何补救，便向普拉泰亚的统治者、以智慧闻名的西塔隆求教。西塔隆让宙斯用木头做一个女人的雕像，盖住，放在一群牛拉的车上，然后说他要把他年轻的新娘普拉泰亚带回家。宙斯这样做了。赫拉妒火中烧，赶了回来，揭开面纱却发现没有什么年轻女人，只是一个木头雕像罢了。于是她欢欢喜喜跟宙斯和好如初。
有时新娘到达新郎家里后，她所乘坐的车的车轴要被烧掉（比如在皮奥夏）。这被视为新娘永不想离开夫家的征兆。
如果是鳏夫再娶，他自己不会参加婚庆，而是在家等候他的朋友（不是帕罗克斯，而是叫作宁芙果格斯）把新娘带过来。
婚礼行列中火把必不可少，由新娘和新郎的母亲点燃，然后婚礼队伍中步行的人一路高举。即便没有荷马的见证，据我们对希腊人出名的美感的猜想，所有参加婚礼游行的人都穿得如过节一般。新娘的服装按惯例是杂色的，新郎的衣服（很有特色）则不是我们所惯用的黑色，而是最细的白色羊毛所织，穿着就像队伍的护卫。新娘新郎都戴着头冠，身上装饰着五颜六色的带子。新娘身上用了昂贵的香料，头上飘着艳丽的面纱。
当婚庆队伍在长笛的伴奏下穿过城区的街道时，遇上的人都会恭贺，戏谑地告诫新人一番，而队伍里参加婚礼的人则会唱婚礼歌曲，取自婚姻之神海门的海门纽斯之歌。
荷马提到过海门纽斯之歌，在阿基里斯的盾牌上还有婚宴的场景。“众人高举闪耀的火把，引领新娘穿过城市。婚礼歌曲一路高唱，年轻人背过身来，和着长笛和七弦琴的音乐跳起舞蹈。女人们走到门口，惊奇地观看这一盛景。”
年轻的新人在姑娘们的歌声和轻柔的长笛声中是怎样品尝新婚之夜那无与伦比的甜蜜。跟这些相比，我们现在仍然风行的在陌生的酒店房间里度过新婚之夜是多么无味。
人神之父宙斯在与阿尔克墨涅共度良宵时让日神三日不出，于是那一晚持续了72小时，正是那晚宙斯有了赫拉克勒斯这个儿子。可这样的事情只能发生在宙斯身上，凡人是没有这个特权的，于是这甜蜜的，或如希腊人优美而感性地称之为“秘密之夜”的婚礼之夜，就这样结束了。
翌日早晨，新婚夫妇会被小夜曲唤醒，欢喜地面对亲朋好友送来的各色礼物。从现在起新娘可以不戴面纱，因为她的面纱已敬献给婚姻之神赫拉。这一天新郎在父亲家或自己家请人吃饭，妇女们，包括新妇都不得参加。但这一餐按例由新娘来准备，让她首次有机会展示厨艺。这样的安排意义很清楚。丈夫在新婚之夜已经陪伴了新娘，现在则要回到朋友和男性亲戚之间，新妇就得去厨房尽主妇之道。席间欢声笑语，但这次的宴席却是婚礼最严肃正式的结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请来做见证的客人越多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