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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吹来清新的风——段宝林教授谈民间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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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吹来清新的风——段宝林教授谈民间文艺

   
 “进行非物质文化遗产尤其是民间文化研究和保护,很重要。”午后的阳光洒满书房,段宝林教授精神矍铄,开门见山。“很重要”这三个字说时容易行却难,在段宝林舒徐和缓的话语中,一部有关北大民间文艺研究历程,有关段宝林与民间文化、民俗学整整五十年朝夕相伴之情的大书被一页页翻开。
  民间文艺研究之火在北大点燃
  “北京大学是中国民间文艺学、民俗学的发祥地,在民间文艺的研究和保护问题上,一直走在全国的前列。”谈起北大和民间文艺绵延90年不断的联系,段宝林如数家珍。
  1918年2月1日,蔡元培校长亲自署名,在《北京大学日刊》上发表《校长启事》,号召全校师生员工和全国各地报刊、教育和文化机关发动“征集全国近世歌谣”,开辟了中国民俗文化研究的一个新时代。随后,北大成立了“歌谣征集处”。
  1920年,北大歌谣研究会成立。
  1922年,《歌谣周刊》创刊,面向全国出版发行。
  全国“最先进的教授们”集中在北大,揭开了中国民间文艺、民俗学乃至人类学研究崭新的篇章,在五四新文化运动和中国学术发展史上写下了闪光一笔。“知道蔡元培校长为什么特别重视民间文艺吗?”段宝林笑着“透露”,“其实他在德国、法国留学时重点学习的就是民族学,他非常了解民间文艺的重要性。”
  民间文艺研究的火苗自被蔡元培老校长点燃之后便在北大燃烧不熄。《歌谣周刊》出了三卷97期,还出版了“歌谣丛书”。
  当时的学生顾颉刚休学在家时调查收集了许多苏州歌谣,编成一本厚厚的《吴歌甲集》,当时著名教授胡适之、刘半农、沈谦士、俞平伯等人都写了序加以肯定。当时的研究生董作宾在《歌谣周刊》的基础上还写出歌谣比较研究的专著《看见她》。
  30年代,北大就开设了民间文艺课程,魏建功教授担任了教学任务,江绍原等教授讲授宗教学、民俗学等方面的课程。
  40年代,朱自清和闻一多等知名教授学者在民俗学和民间文艺方面更进行了卓有成效的研究。朱自清先生开课的讲稿《中国歌谣》倍受欢迎,这部著作也是朱自清先生在这一学术领域研究的重要成果。闻一多先生则开创性地从民俗学角度研究古典文学,为古典文学研究提供了全新的视角。
  与民间文艺半世纪相伴
  建国后,中国民间文化研究有了很大的发展。而段宝林的人生从此同北大的民间文化研究紧密相连。
  1958年,段宝林在北大中文系文学专业毕业后不久便主动要求从事民间文学教学工作,还带领北大瞿秋白文学会的同学们编选中国民间歌谣。“从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提供的几百本书中选编古今歌谣,这是很不容易的。不过当时同学们都有热情,觉得民间歌谣很重要,愿意下功夫搞好它。”段宝林抚摩着书柜里略微发黄的三册《中国歌谣资料》很是感慨。
  1960年,高教部提出民间文学教育应该结合中国实际,将“人民口头创作课程”从一年级放到高年级,改为民间文学课。但因为不是基础课了,全国高校都取消了民间文学课程,但北大硕果仅存。为什么北大能坚持讲民间文学课,段教授说:“那是靠北大精神。”当时也让他改教现代文学,导师王瑶先生说:“民间文学很重要,我的导师朱自清先生就讲过‘歌谣课’。你还是以民间文学为主,看看《鲁迅全集》中有关民间文学的论述。”当时,段宝林给外国留学生和中国文学专业高年级学生讲授民间文学课达7遍之多,直到1966年6月。因此,他被钟敬文教授誉为有“张志新精神”。如今在全国高校推广和普及的民间文学教学体系也在此时建立起来。
  “‘文革’那段时间我还编了一本《中国民间歌谣选》。”即使在“文革”中,段宝林也从没有离开过民间文艺。“批判就批判,质疑就质疑,我反正安安心心看书,不管他们。”“不管他们”四个字,段宝林把风雨如磐的日子说得很轻松,“我还带学生下工厂,结合创作课,研究民间文学与作家的关系,副产品是《西方古典作家谈文艺创作》,这本书受到茅盾先生肯定,他说:“此种工具书非常需要。你编此书下了很大功夫,令人敬佩。”段宝林翻出《立体文学论》中茅盾先生的手迹,说:“事实证明很多大作家都是从民间文艺中汲取营养,在民间文学的熏陶下走上创作道路的。”
  1978年10月,在兰州召开的“全国少数民族文学教材编写暨学术讨论会”上,段宝林作了两个多小时的主题报告《民间文学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和作用》,反应热烈,为新时期的民间文学振兴敲响了响咚咚的“开台锣鼓”,极大鼓舞了全国民间文艺工作者和研究者。“我记得当时有一位蒙古族教师因为搞《嘎达梅林》在‘文革’中被打断了脊梁骨,曾经发誓再不搞民间文学了。但他会后跟我说没想到民间文学这么重要,他要坚持把民间文学搞下去。”自己的研究和发言能给困顿之中和失去信心的人以鼓励和鼓舞无疑是幸福的,段宝林说到这里微微笑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明确民间文学的重要性是进行研究的思想基础,我们研究者才能有信心啊。”人们不重视是因为无知,这是学生们在学过民间文学课后的结论。段宝林自己经过学习和研究知道民间文艺的重要,也一直努力地使世人“知道”。
  1981年,段宝林多年教授民间文学的讲义被编印出版为《中国民间文学概要》一书,该书出版后即受到季羡林先生的肯定,说是一本好书。乐黛云先生在美国见到后还写了书评。因为受到同行同学们的喜爱而多次重印,被国内许多大学和日本东京外国语大学、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等国外大学用作教材。1985年该书再版时加入创新理论成果。1997年,段宝林凭该书获得了意大利彼得奖。彼得是意大利人类学的奠基人,彼得奖是意大利巴勒莫人类学国际中心授予国际上杰出的人类学家的大奖。段宝林是该奖项的第一位东方得主。这是西方对中国人类学民间文化研究的肯定,也是对段宝林40余年倾心民间文艺的一种回报吧。
  谈到这,段宝林笑说自己现在“开放”了,所以也去评奖,过去“不开放”。80年代有国外大学希望他申请参加评奖,他不理解,为什么评奖还要申请,于是就没有申请。也许当时申请了也会得奖的。“不开放”也许更多是“不在意”。有人说段宝林是“大事清楚,小事迷糊”。大概在段宝林的世界里,研究民间文艺,让世人了解民间文艺是“大事”,“文革”受到的责难、评奖得奖不过是“小事”罢了。
  重调查、求创新、讲简洁的民间文艺研究
  交谈中,段宝林对理论联系实际,一切从实际出发表达了特别的重视。他说:“北大的学术传统就是重实际,重材料的。正因为从实际出发,而实际是变化的,所以民间文学理论必然需要不断创新。”
  “没有调查的实践经验,就不能了解民间文学活的形态,不能真正了解民间文学与民俗,就更谈不上研究了。”自1959年到河北调查义和团故事以来,段宝林这么多年来几乎跑遍大江南北,足迹遍布西藏、内蒙古、黑龙江、青海、甘肃、陕西、吉林、江苏、云南、广西、广东等20多个省市自治区。即使已年逾古稀,他仍活跃在少数民族地区。仅2005年,他就西至新疆帕米尔高原乌恰县中吉边境的伊尔克什坦口岸,北至额尔古纳河流域的俄华后裔村落,南至广西壮族自治区的中越边境,东南至福建省厦门市的海边,东北至黑龙江省同江市的黑龙江、松花江边……跑了12个地区进行开会、讲学、考察等活动。“国外也要去,他们的好多经验都要吸收。”段宝林是改革开放以后第一个参加国际学术组织的人,他1979年到国家教委去登记时,发现当时尚无先例。教委批准他以副教授的身份加入国际民间叙事研究学会,该会五年开一次会,每次他都写文章参加,两次在国际上起了带头人作用。30多年来,他已经飞过五大洲28个国家。“我喜欢他们民间艺人们做的东西。”段宝林指着书柜里面陈列的许多风情各异、造型可爱的小工艺品一件件细数,“这是泰国一个老太太做的,这是菲律宾一个小面具,这是……好玩吧?”民间文艺应该是永葆童心的。
  虽然口说“好玩”,但段宝林的研究可不是“玩”出来的。流水不腐,在近半个世纪的教学和研究实践中,段宝林提出了许多新的概念、范畴和理论,如“雅俗结合律”、“直接人民性”、“立体性”、“创世神话”、“新闻传说”、“广义民间故事及其分类体系”、“笑话的三分法”、“传说的典型化特点”、“神话思维的特点”、“笑话的美学价值”、“抒情长诗”、“故事诗”以及民俗的本质等。
  这些概念术语都像是段宝林学术上的孩子,而其中,段宝林特别宠爱“立体性”、“笑话的美学价值”这两个,一提到它们,段宝林话匣子更开了。1981年,段宝林在《加强民族民间文学的描写研究》一文中最早提出民间文学的立体性,并在后来的《论民间文学的立体性特征》等研究中逐步具体化。他条分缕析地介绍了立体性概念,及其包括民间文学文本存在诸多异文,民间文学表演性、实用性和即兴创作的特点等主要产生原因。“立体性”是段宝林在民间文学特征这一基本理论上对传统的口头性、流传变异性和集体性“三大性”理论的重要突破,得到学界同仁的认可,并于1985年获得了“《民间文学论坛》银河奖”。由此他又提出了“六维立体思维”的思维模式创新理论。
  段宝林有关笑话美学价值的论述集中体现在他提交国际民间叙事研究会第7次世界大会的论文《民间笑话的美学价值》等论著中,“西方认为喜剧滑稽的本质是丑,认为喜剧人物是丑陋的、愚蠢的,甚至是邪恶的被讽刺对象,但事实不是啊,你看阿凡提多可爱,他一点都不丑更不恶,反而聪明、正义,可是个很有意思、带给人很多乐趣的美好的人物呢。”民间文学尤其是笑话带给人很多的快乐应该是东西方都认同的,所以美学的西方中心论被突破,学会主席劳里·杭科说:“把西方的美学和诗学观点强加在世界不同文化的民间文学上”、“相信他们的美学范畴普遍适用”是“冒失和欠妥的”。关于民俗的本质,段宝林津津乐道,民俗的本质是生活美,是当时当地人们最好的生活方式。“生活美”不正是最富有人文精神和人文内涵的阐述吗?这个命题已突破了国内外流行的认为“民俗是历史残留物”的传统理论和只讲艺术美不讲生活美的西方主流美学。段宝林认为西方美学往往是由哲学体系推导出来的,而真正的科学则应从实际材料出发研究出来才行。从概念出发或从教条出发难以全面。
  同样秉承北大的优良传统,段宝林的文风明快简洁,一直坚持把理论与作品,共性和个性结合起来,选择典型的例证,深入浅出地阐明理论问题,决不搞空洞抽象而晦涩难懂的理论,得到许多青年和内行的喜爱。中国教育电视台最近邀请段宝林录制了“中国民俗文化”的专题讲座,反响良好,很受观众欢迎,多次重播。
  段宝林2008年出版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精要》的小册子也基于此种风格,书中包括民间文艺的百问百答和民间文学十讲,引用了很多民谣、谚语、谜语等,将一个个看似枯燥的问题讲得生动有趣。“希望简明扼要地向广大干部群众说明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什么,我们为什么要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以及怎样保护非物质文化等基本问题。”
  “创造是艰难的,也是非常愉快的。每写一篇论文,都需要紧张的思考,吃不好,睡不好,人往往要瘦好几斤。一旦有新的火苗在脑中闪烁,并能把它捕捉住,就会感到极大的快慰。”沙发上,段宝林面庞清隽,身材清瘦,精神清健,“我最近几年还要写两本书,《立体思维》和《艺术论》,对流行的形象思维论进行反思,确定感情在文艺中的作用。”(梁苍泱)
                                                      (《北京大学校报》电子版,2008年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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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猫快跑同学,对于学术的这种态度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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