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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科取向的多元化趋势不可逆转

学科取向的多元化趋势不可逆转

学科取向的多元化趋势不可逆转





一般认为,中国现代民俗学滥觞于北大的《歌谣周刊》。团结在北大《歌谣周刊》的,多是一批浪漫的文学爱好者,顾颉刚说:“1918年,北大本科教授沈尹默、预科教授刘半农等人,为了作新体诗,要在本国文化里找出它的传统来,于是注意到歌谣,发起‘歌谣研究会’”[1]如果“歌谣运动”也算是“民俗学运动”一部分的话,那么,这一时期的学科取向显然是偏于“文学”的。

1927年,顾颉刚在中山大学成立中国第一个民俗学会。顾颉刚是把民俗知识当作民众生活的历史知识来看待的,他的《民俗周刊》“发刊词”最后一句口号是:“我们要打破以圣贤为中心的历史,建设全民众的历史!”[2]从顾颉刚《圣贤文化与民众文化》[3]的演讲稿中也可看出,顾颉刚仅仅是把民俗学当成“历史学”的一个部分——即关于下层人民的历史学来看待的。顾颉刚和他的追随者们也是这么实践的。


1935年,杨成志从法国学成归国,1936年始在中大重举“民俗学会”的大旗,复办《民俗季刊》,以所谓的西方人类学,主要是美国文化历史学派的研究方法重塑民俗学的研究范式。他说:“我们真诚地相信,民俗学(与人类学)就像‘兄弟之爱一样,应出自家中’。”[4]这种表述并不是杨成志的稳定表述,因为在另外一些文章中,他又把民俗学当成是人类学的一部分。重温这一段历史,我们根本就分不清楚杨成志到底是想借助“民俗学”的品牌来兴建“人类学”呢,还是想借助国外“人类学”的研究方法来挽救中国的“民俗学”。

1978年之后的20多年,钟敬文成了中国民俗学界的绝对领袖。在他对于民俗学的诸多表述中,有时说成“民俗学是人文科学的一个部门。”(1978),有时说成“民俗学是一门不容忽视的社会科学(或者说人文科学)。”(1983)有时又说“民俗学是研究民间风俗、习惯等现象的一门社会科学。”(1986)可见,即使对于民俗学到底是人文科学还是社会科学这样一个最基本的问题,都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从以上历史的回顾中我们可以看出,学科取向并没有一个先验的范畴,它是一种人为的、模糊的规定性。谁主宰着民俗学的命运,谁就会把自己对于民俗学的理解推广为整个学科的研究取向。在学科初期,在钟敬文这样的强人时代,这种人为规定性是具有推广和实践可能的,但在今天这个提倡多元化、多样性的时代,再也不会出现像钟敬文那样具有绝对权威的学科领袖了,也没有人可以为整个学科划出什么条条框框,规定民俗学是什么而不是什么、只能研究什么而不能研究什么。


学科取向的多元不仅投射在时间的坐标上,同样也投射在空间的坐标上。刘铁梁的团队和叶涛的团队倾向于乡土调查和村落研究;叶春生的团队倾向于区域民俗主要是岭南民俗的研究;康保成的团队倾向于戏曲民俗的研究;刘守华的团队倾向于民间故事的研究;朝戈金的团队倾向于史诗诗学与口头诗学的研究。学术取向的多元化格局正在形成。


中国如此,西方国家更是如此。美国、英国、法国、德国各不相同,据户晓辉与德国民俗学家的访谈,我们知道在德国不同的大学和研究所也有截然不同的研究方向。正如本迪克斯所说,“如果你去图宾根,就会发现,民俗学或经验文化研究隶属于社会科学系。在慕尼黑,它在文化学系;在法兰克福,它在很奇怪的一个文化什么什么系。每个学校都不一样。我们是历史的、社会的和文学的,也就是说,我们的学科可以研究文学,做历史分析,也可以研究社会科学。在方法论上说,我们可以做任何事情。没有人告诉你说,你不能做这不能做那。”对此,卡舒巴解释为“我们的研究所有不同的传统,这意味着我们如今生活在其中的以及我们的研究所从中成长起来的地区语境标志着研究所的取向。”[5]




[1]
顾颉刚:《我和歌谣》,《民间文学》,1962年,第6期。


[2]
顾颉刚《民俗周刊发刊词》,《民俗周刊》第1期,1928年3月。


[3]
顾颉刚演说,钟敬文记录《圣贤文化与民众文化》,《民俗周刊》第5期,1928年4月。


[4]
杨成志《<民俗季刊>英文导言》(汉译),《民俗季刊》第1卷第1期,1936年9月。


[5]
户晓辉:《德国民俗学者访谈录》,《民间文化论坛》,2006年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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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人生一世 于 2010-1-15 17:07 发表
学科取向的多元化在目前的民俗学研究取向中已成为不诤的事实,关键是无论学科取向如何,总之它还是在民俗学研究对象基础上的范畴,否则,民俗学是否可以成为学科必会得到学界的重新审视。

民俗学学科多元化发展其 ...
你说到问题的实质上去了。
问题就在于民俗学的研究对象太宽太广太滥,所以,民俗学是否可以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从一开始就受到了学界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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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恩施土家 于 2010-1-15 18:32 发表
学科多元化已成趋势.  人类学和文学结合_文学人类学,   社会学与文学结合_文学社会学 ,   我在学习现代文学的时候 发现民俗学与文学也有很好的切合点,起码"乡土文学"这一块可以用民俗学的理论来研究,而且当下把地域文 ...
注意:
灌水也要讲究质量,不要追求数量。

你看你的帖子,
什么叫“多元学科”?你从哪里看到过这样一个概念?
学术语言必须无一字无来历,你不能自创一个词汇来跟别人对话。
又比如,什么叫“每必要”?
难道有人说过“有必要”了吗?

当你引用别人意见的时候,一定要用准,
当你理解别人意思的时候,也一定要解对。
只有这样,你才能不被别人抓住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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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恩施土家 于 2010-1-15 20:24 发表
嗯!以后注意!

很好,这回没说“以后主意”。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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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民俗学从业者的我来说,我当然希望民俗学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

但是否真能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我不能感情用事地站在一个纯粹民俗学者的立场来看问题。

我必须首先让自己跳出来,站在一个反对者的立场,一项项地提出问题,然后引发其他学者的讨论。

如果大家连我这个自己阵营里面的人都不能说服,又如何去说服其他学科的学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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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人生一世 于 2010-1-15 23:44 发表
“民俗学的研究对象太宽太广太滥”似乎并不能否认民俗有自己的研究对象,只是这个研究对象广到与其他学科研究对象(典型如人类学)交叉(或其他学科研究对象向民俗研究对象发展),交叉并不意味研究范围的相同,也不意味着这个交叉部分隶属于哪一个学科的研究“领地”。一个学科发展,是一个逐步扩大其研究对象的过程(其分支学科的建立就是显证),历史学最明显,人类学也在向这方面的发展。
说得非常有道理。
“一个学科的发展,是一个逐步扩大其研究对象的过程。”
问题也恰恰产生在这里。

历史学是一个历经了漫长进化过程的古老学科,如今已经形成多套极其成熟的研究范式,在研究范式已经固化了的情况下,寻求新鲜的对象进行相似操作,很容易理解。
人类学的快速扩张,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还有待继续观察,不宜拿来作为正面例证以说明问题。

问题在于,民俗学的研究对象,却扩张得实在太快了。
民俗学在许多领域中尚未形成成熟而稳定的研究范式,就急于迅速扩张,最后的结果,就是尾大不掉。
自己家的这一块地还没种好,就急急忙忙把秧插到了邻居家的地里。这秧能长得好吗?

秦国并吞六国,那叫一统天下。
如果燕国也想并吞六国,那不是让天下笑话吗?
所以说,燕国是不能举秦国来做榜样的。

再举个很好理解的例子,
西方的许多著名企业,都是在经营模式非常成熟的基础上,逐步扩张其商业王国的,所以,企业的经营可以得到稳步发展。
而在中国,绝大多数企业都是迅速扩张的,迅速扩张的结果,一般来说就是迅速没落。
君不见,十几二十年前的中国著名企业(国营的除外),什么健力宝、太阳神、红桃K之类,数不胜数,可是,有谁活过了二十年?
来得快的高潮,必然退得也快。

[ 本帖最后由 施爱东 于 2010-1-16 01:4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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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人生一世 于 2010-1-16 10:23 发表
“民俗学的研究对象,却扩张得实在太快了”与其说是扩张的太快,不如说民俗学研究对象本身的广泛性和其他学科研究对象的拓展,个人以为或许这是一学科发展必然要经历的时期,只有经历这一时期,方才知道哪些研究对象 ...
这个问题其实早在民间文化青年论坛就已经讨论过许多次了。
无论是“扩张得太快”,抑或是“本身的广泛性”,都不是优点,而是弱点。

无论是“学科”还是“专业”,抑或是“范式”,都是从具体的研究进程中生长出来的。
从学术史上来说,学科或者说专业的产生,总是先有了问题,而后为了解决问题,就要寻找解决办法,有了办法,就能解决更多相近的问题,有了更多的问题,又需要有更多的,更精确的解决办法……如此推进,进而形成专业或学科。

民俗学却不是从生产问题和解决问题的基础上产生的,而是先给自己划了一块无穷大的地盘,而后才开始建设。
结果,不仅地盘守不住,而且不断被其他学科侵入,并在这块地盘上种出了一些香甜的果子。
这时候,
我们是应该守住自己的根据地呢,
还是再次出击,去抢占更多的地盘?

学科建立的标志包括研究对象、范围的确定,学术方法的建立,学术流派的形成和标志性成果的诞生等多种因素。

但是,民俗学与传统学科最大的不同在于:
首先,这不是一门自然生长,在涓汇的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学科。民俗学不是学术发展的产物,而是五四思想启蒙运动的产物,所以,它在纵向上没有学术资源可供其借鉴。
其次,即使在西方,民俗学也不是一门成型的学科,理论、方法都不够成熟,所以,它在横向上也难有借鉴。

我们一定得了解自己的历史,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惟此才能清楚如何推进我们的学术。
我们必须认识到:民俗学在中国,是西方学术思潮影响下诞生,民族意识和学术使命推动下成长起来的一个没奶的孩子。

正因为没奶,我们更得自立自强。
正因为先天不足,
所以,民俗学更应该稳打稳扎,认认真真做好一块,形成稳定可靠的方法之后,才能谈得上扩张其对象范围。

也正因为前无古人,
所以,我们的任务更艰巨,也更具开发潜力。

[ 本帖最后由 施爱东 于 2010-1-16 10:5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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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人生一世 于 2010-1-15 23:44 发表
其实种不种的好,在于种秧的人,插不插得好,是技术如何的问题,不在于秧好不好(当然前提是种子比较好,这是另外一个层面的问题了)。...
完全同意。
所以你这话又回到陈泳超的一段话上来了:
“这里面其实没什么道理,只是因为有一群人在搞,而且搞出了名堂,逼迫别人承认,于是就承认了,合理了,进入制度了。我们民俗学,目前缺乏的是有影响力和辐射力的实绩,所以别人不承认你,你就是没办法。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话语权力吧。”

你可以把秧插到别人地里,
问题是,你必须有能力把这秧种得比别人更好。
搞出名堂了,别人当然不得不认你。

但你认为,我们离开了自己这一亩三分地,
把秧插在别人的地上,有可能种得比别人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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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人生一世 于 2010-1-16 11:02 发表
施兄之言“民俗学更应该稳打稳扎,认认真真做好一块,形成稳定可靠的方法之后,才能谈得上扩张其对象范围。”我辈皆能理解,学术之一专,方能有所成,然现实情况是民俗学从业者大多数就来自不同学科领域(或偏向于不 ...
说句不怕得罪你的话,正是因为像你这样的对民俗学很不了解的人都认为自己在做民俗学,更让我坚定了民俗学不是一门独立学科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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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人生一世 于 2010-1-16 18:23 发表
呵呵,没事的,正因为不了解所以才要来参与探讨,本人所做的是不是民俗学方面的内容,时间可以检验的呵。至于民俗学是不是独立学科则是另外一个问题,是否可以(本人所言)来论证或坚定施兄的观点,还是值得思量的。 ...
呵呵
可能是我的语言又有不当之处,让你误解了。
我没有丝毫排斥一生兄的意思。

我的意思恰恰是想说明,
正因为民俗学不是一门独立学科,所以,任何一个学科的人,只要他对民间文化有兴趣,都能够进来。像你这样,这不已经进来了嘛?
我恰恰是在证明你的合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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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王京 于 2010-1-16 18:40 发表
问题不在于从这几个据点中挑出哪一个或哪几份个更符合民俗学的“学科标准”或“学术理想”的根据地,或是希望他们放弃自己的领地,回到某一处城池坚守。
不如在各自发展生产,扩充实力的基础上,修建道路,传递信息,使互通有无,遥相呼应。岂非进可攻,退可守乎?
...
完全同意。
我们基本已经开始走到一条道上了。

其实我这篇文章是几年前写的,
当时民俗学界正流行一种观点,认为民俗学应该进一步扩张其学科范围,把民俗学领域扩大到整个生活领域和文化领域,甚至有人写出了《泛民俗学》这样的学术专著。
我这篇论文是有针对性的。

其实学术从来都是既有学术基础上的发展,我们只能按我们确实知道的去演进。
学科不是圈地,不是插红旗。

库恩在科学史的研究中发现,“前范式时期通常是以对合理的方法、问题和解答的标准的频繁而深入的争论为标志的,尽管这些争论主要是为了确定学派而不是为了达成一致。”
他的这一表述常常让我怀疑民俗学是否一直处于前范式状态。

当革命过于频繁,当我们不断地更换学科定位、反复地进行学科建设的时候,每一次改变都让我们失去了一次进入常规研究的机会。
而没有进入常规研究的我们,
尽管不断地在拓展自己的学科范围,不断地在厘清学科的基本问题,
却始终没能把握住进入成熟科学之门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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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人生一世 于 2010-1-16 20:06 发表
对于学术界的“圈地”运动,革命运动,是否可以称之为“学术”,值得思量。
你我都不认为圈地行为是学术行为。
可是,圈地者自己认为这是“学科建设”、“学术行为”。
而且,圈地者敢于圈地,他的行政地位和学术地位肯定远在你我之上。

从此看,学术研究,尤其是人文社会科学的学术研究,
其社会性质更强于其学术性质。

我们说“不是”不算数。
他们说“是”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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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进国兄也很擅长煽风点火嘛。
“民俗学之父”这个称号不是一个必然的产物,也不是一个通过比较而得出的称号,
它的产生有其社会背景和时代背景。

如果这个称号出现在1949年之前,我想,钟先生是无论如何都不敢领受的。
如果这个称号出现在1980年代或之前,我想,钟先生也不会领受。

可是,这个称号是出现在20世纪末,
这时,中国民俗学界的元老级人物相继故去,
此时仍在教学第一线为民俗学而奔走呼吁的民俗学开拓者中,只有钟老。
而且,当今中国民俗学界的从业者,绝大多数都是钟先生的弟子或再传弟子,
此时,把钟先生称作“中国民俗学之父”已经是名副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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