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启福

清真寺：穆斯林社会认同的象征符号

敏俊卿

     
     
      清真寺，阿拉伯语为 “麦斯吉德”（ Masjid），意为叩头、礼拜真主的地方，是伊斯兰教的宗教活动中心。在穆斯林的生活中，清真寺不仅具有宗教意义，而且兼具社会交往和认同等多重涵意。穆斯林落居某地或每到某处，必定建立或找寻心灵的圣地——清真寺。

　　回溯中国伊斯兰教的源头，唐宋时期称为番客的回族先民从海上丝绸之路进入中国时，建造清真寺就成为首要的议题。如广州的怀圣寺、泉州的清净寺、扬州的仙鹤寺均为回族先民番客于当时修建的著名清真寺。早期，番客们不仅在清真寺履行自己的宗教功课，而且成为“招徕番商贸易，接待和处理官府的日常管理事务都以及议事、接待外宾、迎送阿訇和游学人员，创办报刊进行文化宣传，成立宗教团体和及开展宣教、护教活动的地方”，更为重要的是，番客们在中国社会里通过清真寺这一精神社区的建设，获得了凝聚群体认同的社会空间，并使自我文化传统得以保持和延续。彼时，清真寺在穆斯林宗教、政治、社会和文化生活中扮演着综合性的功能。然而，时代变迁，清真寺的世俗功能随之发生变异，但作为精神文化象征符号的功能始终未减。尤其在现代化和城市化进程中，清真寺一定程度上较成功地迎接着外来文化对伊斯兰文化强势冲击和涵化的挑战，以物化的形式维持和表达着穆斯林千年不变的社会认同。

　　清真寺是一个特别划定和建构的空间。这一空间的建构通过设定的一系列仪式过程得以实现。如念、礼、斋、课、朝等基本的宗教功课和开斋节、古尔邦节、圣纪节等盛大节日以及盛行于西北苏菲穆斯林社会的著名先贤忌日等宗教仪式。而这些仪式的实践也使穆斯林强化了群体认同，并与其他文化群体相区分。“天下回回是一家”的命题就表述了由于共享伊斯兰信仰而获得的群体认同。尤其对那些游学、出门在外的穆斯林而言，清真寺往往是他们最重要的认同符号和依靠场所。在这里，他们可以获得社会关系、生活援助和群体认同等在新环境中迅速适应的资本。

　　其实，穆斯林对清真寺的认同也是分层次和地域的，即清真寺边界在不同的地域反映出不同的层次和面相。都市穆斯林社会，进入清真寺的成员呈现的是一派肤色各异、职业不同、文化多样的图景和流动性强的特点，边界不固定，以清真寺为认同符号的参照物是非穆斯林社会；农村穆斯林社会，清真寺成员则相对单一，流动性弱。一般情况下，穆斯林个体属于一定的教坊和派别，边界明晰、固定，以清真寺为认同符号的参照物则发生在穆斯林内部不同的教坊、派别和非穆斯林社会两个界点上。但是，清真寺的边界并非是类型化的，年龄、教育、职业和生活环境的提升与变化则有可能使穆斯林缘于清真寺的认同表现出一定的情境性和变动性。

　　笔者的家乡是西北一个传统的穆斯林聚居区，穆斯林内部以不同的清真寺为中心的教坊进行群体的划分。不同的教坊有着自己的历史和传统，而清真寺就是这种历史、传统保持与复活的重要空间以及穆斯林社会、文化和象征的中心，是充满了意义和符号的建筑物，所以，某一清真寺与特定人群社会认同的维持形成了紧密的关联。老人大多终其一生也不愿意异地而居，其核心原因则是担心自我社会认同在新的聚居地难以获得；对青年人而言，由于职业和教育等原因可以突破原有的以清真寺为核心的神圣社区，而进入新的穆斯林称为“哲麻提”（意为群体、集体，中国穆斯林指称享有共同文化认同的群体）的共同体中，并超越原有的社区认同而形成以移居地清真寺为象征符号的新的更宽泛的社会认同。尽管如此，穆斯林总是无法隔断自己曾经享有的认同系统，而一般情况下个体的力量无法在移居的新“哲麻提”中重建原有的历史文化系统，所以，即便是在新的环境中找寻到超越教坊、派别的社会认同，但是，原有认同系统还是时隐时现地影响着新的穆斯林社会认同，或者说，两种认同系统是交织在一起发生作用的。

　　清真寺社会认同的建构还可以通过发生于其中的某些著名历史事件等来完成。如隶属于宁夏同心清真大寺教坊的穆斯林对其社会认同的建构，并非只是缘于其悠久的历史文化传统和精致的建筑艺术，而同时也建基于其在中国革命史中的意义，即1936年10月，中国工农红军在宁夏同心大寺召开各界大会，成立第一个县级民族自治政权——豫海回民政府；中国伊斯兰教西道堂教众对其社会认同的建构同样赋予中国革命史的涵意，即西道堂曾经作为1936年中国工农红军十师的师部，抗日战争时西道堂教众爱国热忱的多种表达等等。这些历史事件均成为穆斯林在清真寺建构自我社会认同的重要元素。这反映了中国穆斯林与国家权力之间的互动关系，体现了穆斯林强烈的国家认同。

　　伊斯兰教是圣俗合一的宗教，宗教信仰深深地嵌入到穆斯林的现实生活中，所以，穆斯林无论身处何地，都以保持伊斯兰教信仰和延续伊斯兰文化为主要目的建立文化象征符号——清真寺。清真寺也并非身处世外，它经历着社会环境、国家权力、外来文化和经济力量等对它的塑造和改变。从中国最早清真寺的建立开始，它就超越了宗教活动中心的角色而具有多重涵意。就因为附着的多重涵意，使得清真寺作为穆斯林社会认同象征符号的功用具有一定的选择性。但是，不管穆斯林对社会认同因素如何选择，清真寺作为社会认同符号的意义将伴随穆斯林生存发展的始终。

文章来源：中国民族报  http://www.mzb.com.cn/onews.asp?id=270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