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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添福:《半个世纪的爱》

林添福:《半个世纪的爱》

由于课程的缘故,也是机缘巧合,顺着一组照片摸到了天涯摄影,并试着给林先生发了天涯站短,没想到林先生加了我的QQ,下午进行了一场愉悦的网聊。

感谢林先生的信任,把这篇杰作和自己的底细交给了我这样一个网络陌生人。同时也感谢林先生授权,将他的杰作转到论坛来,以飨众坛友。



就是这面这两个贴子让我结识了林先生:

[民俗]来自远古的呐喊—云南彝族神秘祭祀活动“祭龙”


[纪实]彝族最原始最神秘的生殖崇拜祭祀——祭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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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林添福,曾任大地地理杂志专任攝影、台北摄影艺廊艺术总监,著有《彩色摄影入门》等四本专业摄影著作及《台湾百景》、《这样或那样的婚姻》、《独龙族的冬天》、《地角天涯》等摄影著作。曾获两届金鼎奖、最佳杂志摄影奖、台湾地区国际摄影艺术大观「映像与时代」大会奖,及两届「中國人像摄影十杰」、第二十届全国影展银奖、全国广告摄影十佳摄影师及其金奖和第一届金路奖……

林添福先生简介:



林添福,中国当代摄影大师,台湾台北县人,曾任「台北摄影艺廊」总监、《T—PHOTO影像杂志》社长、「藏龙影像图片社」负责人、「台北摄影节」理事,大地地理杂志专任摄影、PE○PLE国际中文版特约摄影、ELLE国际中文版特约摄影;现任中华摄影艺术交流协会执行副会长,V○GUE国际中文版特约摄影,泉州华光摄影艺术学院人像摄影总指导教授,桂林维纳斯婚纱摄影董事长。

个展

1984/''风与燕尾''金门摄影展/台北爵士摄影艺廊
1990/''独龙族的冬天''摄影展/台北夏门摄影艺廊
1992/''台湾百景''风景摄影展/台北市立美术馆
1992/''时尚与报道''时装摄影展/台北诚品艺廊
1992/''宿颜''纪实摄影展/台北爵士摄影艺廊
1996/''边寨烙影''纪实摄影展/台北摄影艺廊/日本东京PGI国际摄影艺廊
2001/''半个世的爰''纪实摄影展/平遥第一届国际摄影节
2005/“龙祭”纪实摄影展/桂林国际摄影节
2006/“侗族印象”贵州都匀国际摄影博览会
2008/VOGUE杂志“大腕流行”/台北市立美术馆


获奖:

曾获自立报系第三届「台湾地区新闻摄影比赛」图片故事首奖、凭《滇缅马帮生涯》及《被世人遗忘的边民—独龙族》获两届金鼎奖、最佳杂志摄影奖、台湾地区国际摄影艺术大观《映像与时代》大会奖,及两届“中国人像摄影十杰”、第二十届全国影展银奖、全国广告摄影十佳摄影师及其金奖和第一届金路奖。
著作:《彩色摄影入门》《独龙族的冬天》《台湾百景》《这样与那样的婚姻》《地角天涯》
《专题摄影》《人像摄影》等八本.

        林添福大师最为人所知的,莫过于他耗费十七年时间与精力拍摄的“半个世纪的爱”,从中国各民族中寻找超过五十年的夫妻,记载他们的故事,从构想到执行,一路走来,艰辛想见非同一般。

       在《半个世纪的爱》专题中,您将可以透过精彩的图文內容,细细品味温馨动人的夫妻长情,与中国半世纪的沧桑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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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这十年来,我一直感到自豪和欣慰的一件事,就是在中国各地认识了一些各民族的老夫妻。他们各色各样的婚姻故事几乎已成为我向朋友们吹嘘的本钱。现在的年轻人根本无法想象这些老人都经历过什么,他们数十年的婚姻生活是怎样度过的。当我们接近这些老人,并为他们造像时,我发现他们令人肃然起敬。在当今这个婚姻如纸如玻璃,如夏天的冰激凌的时代,走进这些老人漫长而奇异的婚姻世界,无异于一次次史前考古探险。那里面有那么多令人讶异、令人唏嘘、令人感动的东西。

  这些老夫妻都是些普普通通的人,像许多普普通通的中国人一样活过,只不过上天给了他们较长的寿岁,使得他们拥有了漫长的超过了五十年的婚姻家庭生活。他们像我们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一样,默默无闻地出生、成长、结婚生育,最后也将默默无闻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

  他们自己没有能力,也没有什么管道能够讲述他们的故事。我们觉得应该为他们,也为我们自己,真正去做点什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我们遍及中国大地各个角落的采访拍摄行程里,追寻“半世纪的爱”成了一项重要的内容。屈指算来,晃眼就是十来个年头,我们已有了数十对老人令人难忘的容颜。在这些容颜后面,我们读到了风云变幻的社会、历史、岁月,读到了一个个或坎坷丰富或平凡单调的人生,读到了各种奇异的风俗和难言的情感世界。

  这些老夫妇几乎分布在中国的各个角落,属于不同的族群。许多老夫妇几乎没有出过远门,一辈子生活在十分僻远的大山深处。有的甚至是平生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影像。他们的婚姻生活经历天差地别,酸甜苦辣咸,人生百味,尽在其中。

  和他们沟通通常不会有什么困难。哪怕语言一点都不通,他们那极质朴而简单的人性劈面就能体会到。我喜欢这种感觉,无法割舍这种沟通给我带来的喜悦。面对他们,你不会有任何压力和烦恼。在他们的面容上和身上,看不到丝毫傲慢和自大、贪婪和愤怒的痕迹,有的只是一种风雨过去之后的平和安详,以及一种慢慢累积起来的令人肃然起敬的尊严和沧桑。

  他们有的青梅竹马,有的父母包办,有的指腹为婚,有的童年结发,有的抢亲结婚,有的私奔逃婚,有的再结连理,有的相濡以沫,有的若即若离,有的甚至打闹了一辈子仍在一起,有的仅仅为了物质的交换就在一起厮守终身……。正是他们,构建出了一幅幅近现代中国的生活图景。

  这些老人大多出生在二十世纪初叶,他们的婚姻生活几乎可以说就是中国上世纪社会历史的缩影和见证。中国古老的观念和传统,新与旧的交替,战争和饥荒,男人和女人,爱和恨,恩和怨,欢乐和痛苦,坦然和忧虑,一切的一切,都蕴涵在了他们的婚姻生活之中。

  家庭是社会的细胞,而家庭的核心就是这些有著漫长婚姻史的老夫妇。在他们身上容纳了太多太多生命的元素,逝去的岁月和他们生存其间的环境在他们的身上刻下了深厚的印迹。这些看似平平淡淡的东西,却有著让我们震撼、感动,甚至敬畏的力量。为他们造像,记录他们长达半世纪以上的婚姻故事,在我们已成为一种使命。

  我得说,这里的每对夫妇都是生命的一座塑像,每对夫妇都是浩瀚史诗中精彩的一章。

半个世纪的爱


彝族布尔果达夫妇


      夫:布尔果达,一九0五年生,彝族。
  妻:米色木俄各,一九一九年生,彝族。
  洞房花烛夜:一九三七年十一月。

        年轻时,布尔果达英俊潇洒、桀骜不驯,就凭一条火药枪,在四川大凉山金阳县一带闯荡,不敢说威镇四方,却也赫赫有名。一九三七年,三十二岁的布尔果达坠入情网,一个叫米色木俄各的绝色彝族少女占据了这位勇士的心房。他们在山野里相识,在山野中相爱,于是布尔果达收起了枪和四处游荡的脚步,将米色木俄各娶进了自己在金阳甲依的家门,就像一只山鹰停在山岩上筑起了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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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龙族伊里亚夫妇


          夫:伊里亚,一九0六年生,独龙族
          妻:阿 囊,一九一六年生,独龙族
          洞房花烛夜:一九三六年腊月

  整整六十年前,伊里亚已经是三十岁的壮汉了,但还没有娶到媳妇。在与世隔绝,生产力极其低下,谈不上有任何财富的独龙江峡谷里,要将一个外氏族的女子讨进家门,尤其是要娶到自己心爱的姑娘,那是一件比上天去摘到星星还要困难的事情。伊里亚偏偏看上了离自己家所在的母底村三、四公里外一个叫阿囊的姑娘。那可是远近以能干和美貌闻名的美人,而且比伊里亚小十岁,还是他们家族中最大的姑娘。

      在传统的独龙族社会里,只要一男子娶到另一氏族的长女为妻后,这一女子的所有妹妹就要嫁给同一男子或是他的弟兄为妻,除非他们表示不再娶她的妹妹为妻,否则旁人是不能对她的妹妹们问津的。所以,有本领的独龙族男子娶亲的最佳选择就是对方的长女。英俊壮实的伊里亚早就盯上了阿囊。为此他和他的家族必须付出高昂的代价。经过多年的辛勤劳动,直到伊里亚三十岁的那一年,他的父亲才准备好了四头最大的独龙牛,终于为伊里亚娶回了二十岁的阿囊。而独龙族一般在十七岁左右就结婚了。换句话说,阿囊是用四头壮大的独龙牛换来的。从此,伊里亚和阿囊开始了迄今漫长达六十年的婚姻生活。


土族王国珍夫妇


          夫:王国珍,一九三二年农历十二月十一日生,土族。
          妻:祁玉秀,一九三五年农历三月生,土族。
          洞房花烛夜:一九五0年腊月。

  一九五0年腊月间,成立刚刚一年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颁布了新婚姻法,世代生活在青海省互助土族自治县威远镇小庄村的土族青年王国珍、祁玉秀成了新婚姻法的第一批实行者。然而毕竟才进入新社会,一切不可能一下子就变新了。王国珍与祁玉秀仍是由亲戚给介绍认识的,

  有一点使我们不得不钦佩人的顽强——人的生命会在青海高原这么一片虽然美丽但却荒芜贫瘠的地方生长,并不断地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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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族杨求佑、杨金开夫妇


        夫:杨求佑,一九一八年生,白族。
        妻:杨金开,一九一六年生,白族。
        洞房花烛夜:一九三六年冬月。
        居住地:云南省丽江县九河乡。

  找到杨求佑老夫妇,几乎可以说是天意。那些民居实在太相像了,正当我们迷失了方向在村里乱窜时,一所院房檐下挂满的腌肉和香肠吸引了我们,而我们的喧哗惊动了屋里的老人,手持一管天长地长的竹烟袋,杨求佑笑眯眯地出现了。他与他家的院子、门厅和腌肉,构成了一幅绝佳的画面。一打听,他和她老伴早过了金婚,正是我们要寻找的“半世纪的爱”。

  杨求佑夫妇在丽江九河乡土生土长,在杨求佑十八岁那年,他在父母包办下,与比自己大两岁的同村姑娘杨金开结为了夫妇。九河乡里的年轻人都是如此结的婚。那个年代的白族男女青年,压根就没想过什么自由恋爱、自主结婚。


水族潘秀明、潘亚奔夫妇


       夫:潘秀明,一九一一年生,水族。
       妻:潘亚奔,一九一0年生,水族。
       洞房花烛夜:一九三一年。
       居住地:贵州省三都水族自治县三洞乡水根村。


       与潘亚奔一道度过了七十一年的婚姻生活,潘秀明至今仍认为他们是很般配的一对,无论今生还是来世,他们大概都会在一起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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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族先塞、戴罗夫妇


        夫:先塞,生于一九二八年,怒族。
        妻:戴罗,生于一九二六年,怒族。
        洞房花烛夜:一九五一年。
        居住地:云南省福贡县匹河怒族乡老母登月亮田村


  作为少数民族,怒族先塞和戴罗结婚该算是很晚的了。这可能与他们信仰基督教有关。基督教从十九世纪下半叶就传到了怒江大峡谷里。先塞和戴罗从小就一起生活在每天都能眺望到怒江大峡谷的老母登,在碧罗雪山的半山腰上。他们的父母辈那时就信了基督教,他们自己也从小就跟着信了。到先塞二十三岁、戴罗二十五岁那年,他们由双方的老人做主,安排结婚成了一家人。虽说是老人安排的,但青梅竹马的两个年轻人自己也心甘情愿。结婚时杀了两头猪,全寨子的乡亲都来吃饭庆贺,但他们不兴喝酒,也不抽烟,而是请神甫来主持婚礼,就在村寨边上的教堂里举行。


纳西族摩梭人关阶扎巴、拉金、平初一家


        男:关阶扎巴,约生于一九三六年,摩梭人。
        女:关阶拉金,约生于一九三八年,摩梭人。
    关阶平初,约生于一九四二年,摩梭人。
        走婚时间:与拉金约于一九五二年,与平初约于一九五九年。
        居住地:云南省宁蒗县永宁乡八珠村。

  关阶扎巴在十六七岁上就开始了他的走婚生活,他很幸运,一开始就认识了美丽善良又十分能干的拉金,从此他们就没有分开过。拉金是永宁开几桥人,从关阶扎巴家所在八珠村到那里走路要一个多小时。这点路程对热恋中的关阶扎巴简直算不了什么,每天晚上他都要去拉金家,两人在拉金的花楼里谈情说爱,总有说不完的话儿。关阶扎巴这样一走就是两年多。这时他们的来往还处于秘密阶段,一般要秘密来往两三年后,才会对外公开他们的阿夏关系,两人公开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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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族黄有富、侬奶耀夫妇


        夫:黄有富,一九二二年生,壮族。
        妻:侬奶耀,一九三0年生,壮族。
        洞房花烛夜:一九五0年。
        居住地:云南省广南县坝美村。

  
  然而在二十八岁上回到家乡,对黄有富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回坝美不久,年纪已经一大把的黄有富就由媒人介绍,与坝子外汤那村的侬奶耀结了亲,安家过上了道道地地的农民生活。多年的行伍生活使他疏于田间劳作,不善持家,当了多年国军的经历,更不会给他带来好运,加上一气儿生育了众多子女,黄有富就离富越来越远了。


台湾布农族白圣贺、胡春兰夫妇


      夫:白圣贺,生于民国十四年七月十日,排湾族。
      妻:胡春兰,生于民国十五年三月十五日。布农族。
      洞房花烛夜:民国四十二年二月二十四日。
      居住地:台湾台东县延平乡布农部落。


       年过八旬的胡春兰至今仍十分可爱迷人,据说她婚前的男朋友众多云集,但没有一个真正让她心动的。自从一九四三年“雾社事件”后,他们就被日本人从山上赶了下来,当时十几岁的胡春兰成为保育员,在这一带,仅经她手接生的就有数百人。转眼就已二十八岁的胡春兰还没有心上人,大家都为她着急。后来经一个朋友介绍,胡春兰对一无所有的外族人(排湾族)白圣贺一见钟情。

       胡春兰向白圣贺整整示爱了三年,却得不到对方的一点反应。虽然部落里很多人反对:布农那么优秀的小姐,为什么嫁给外族人?但功夫不负有心人,家人还是慢慢理解了胡春兰的那份痴情,白家那边的家人也不反对。有情人终于成为眷属,从此就一直住在布农部落。

       年老以后,一向开放的阿婆要求跟阿公牵手散步,阿公还觉得不好意思。

        他们漫长的一生经历了原始部落时期、日据时代、国民党统治和民进党执政,他们说,如果他们能够选择的话,他们还是愿意回到最传统的原始部落时代,希望死后被葬在自己家的屋子地下。他们很担心原住民的文化完全消失不见,希望好好教育后代,传承过去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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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排湾族沙瓦棱、查巴丽丝夫妇


        夫:沙瓦棱,生于民国二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排湾族。
        妻:查巴丽丝,生于民国十九年五月十五日,排湾族。
        洞房花烛夜:民国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二日。
        居住地:台湾屏东县三地门乡三地村。


        沙瓦棱对美丽、矜持、高贵的查巴丽丝一见钟情。虽然查巴丽丝比他还大四岁多,而且还结过一次婚,带着三个孩子。这些不仅没有成为沙瓦棱爱情的障碍,反而是他喜欢她的优点。

        在沙瓦棱的记忆里,从自己认识查巴丽丝到他们结婚还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话都没有说几句,也来不及谈恋爱。查巴丽丝的说法是,他们是在二月里认识的,到八月才结婚。因为在沙瓦棱追求她的时候,很多人反对,他们都不看好他们的婚姻,所以才拖了半年结婚。不管怎样他们终究还是结婚了,沙瓦棱入赘到女家。他们同属于一个教会,就在村里的教堂里举办了婚礼,刚开始穿的是西装和婚纱,仪式过后又换成民族服饰。结婚时女人一定坐竹编的轿子,先去男方家里,又回女方家里。他们甚至还保存下一张当时的结婚照。半个世纪后,我们在那座重新修过的教堂里,又为他们拍下了一组结婚纪念照。

        在整个采访过程里,沙瓦棱不住地对我们说他很爱阿婆,因为阿婆会照顾他,因为阿婆很漂亮,到他们老年仍然是这样。他反复表达他对查巴丽丝的深切爱意,比较内敛、不苟言笑的阿婆终于发话了:“你不能说爱,要说喜欢。”


鄂温克族胡日嘎、伊•布提德夫妇


      夫:胡日嘎,一九三二年四月一日生,鄂温克族。
      妻:伊•布提德,一九三六年十月二十日生,鄂温克族。
      洞房花烛夜:一九五五年十一月八日。
      居住地:内蒙古呼伦贝尔盟陈巴尔虎旗鄂温克民族苏木阿尔山嘎查

      胡日嘎和伊•布提德夫妇对自己生日和结婚纪念日的明确而清晰的记忆让我吃惊。在我们采访过的半世纪的爱的老人里,很少有人这样子。

      他们的婚姻来自于自由恋爱。两人从小青梅竹马,用他们的话说,是邻居。我在那辽阔无涯的大草原上奔波过几次,深知所谓的“邻居”是怎么回事。他们过去过的是居无定所的游牧生活,追逐着水草到处走,这遥远的“邻里”关系也说明两人的感情之笃、缘分之深。

      文化大革命时,胡日嘎因为做过领导,被批斗过,腿也被打坏了,现在上了岁数就更严重了。
一九九〇年代草场承包到户后,他们埋头苦干,日子越来越好。然而,一九九七年的一场草原大火,烧掉了他们全部家产。好在人还在,家还在,他们又建起现在的住房和牲畜棚,从头来过。

       两个老人的确感情甚笃、互不可分离,他们也的确终身没有长久分离过。他们的生活早就使他们成为一个整体,彼此依赖。当胡日嘎的大手和布提德的小手很自然地牵在一起,令人感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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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萨克族艾力•窝扎孜、玛依娜•希亚日夫妇


         夫:艾力•窝扎孜,约生于一九三二年,哈萨克族。
         妻:玛依娜•希亚日,约生于一九三五年,哈萨克族。
         洞房花烛夜:一九五二年。
         居住地:新疆自治区伊宁州霍城县芦草沟乡六大队。

        哈萨克族艾力•窝扎孜和玛依娜•希亚日在风光如画的赛里木湖畔度过了十分浪漫的五十多年。他们从小就在一起放羊,两家的“包子”只相距五到十公里,羊都会走到一起,就更别说人了,尤其是两个年轻男女。

        婚后他们像祖祖辈辈那样,过着游牧的生活。冬天他们就待在冬窝子里,夏天则举家将毡包驮载在骆驼背上,把牲口赶到夏牧场去放牧,沿途一百多公里要走上半个多月,到了秋季再转回冬窝子。这就是哈萨克世世代代沿袭下来的游牧转场。就在他们这样夏去冬来的游牧路上,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陆续来到这个世界。

        一九八五年以后,上了年岁的两个老人不再跟随孩子们去游牧了,那已经是下一辈的事情。他们长住在赛里木湖畔,每日看日升云起,看月落星耀,看来来往往的车子驶来驰去,或在毡包里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艾力•窝扎孜还能骑马扬鞭,还能向老伴表达他的爱意,那是他们这一辈子最为宝贵的财富。他们的生活就这样春去秋来,充实而美丽,沾染着西域神奇的色彩。


塔吉克族阿吉贝克、纳娜依克夫妇


       夫:阿吉贝克,生于一九三〇年,塔吉克族。
       妻:纳娜依克,生于一九四二年,塔吉克族。
       洞房花烛夜:一九五七年。
       居住地:新疆塔什库尔干县提孜那甫乡栏杆村。

       塔吉克族壮士阿吉贝克在二十七岁那年,用十五只羊和四套送给新娘的衣服,就将十五岁的纳娜依克娶进了自己的家门。他们的婚事完全由双方的爸爸“研究决定”,——我们的翻译、村里的支书克什姆•培兹拉就是这么翻译的。三天婚礼过后两年,纳娜依克为阿吉贝克几乎是不间断地生育了十二个孩子,其中五儿四女九个孩子健康活了下来。如今两个不用再上山放牧的老人和大、小两个儿子生活在一起。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们家乡的土地、高山牧场和他们自己动手修建的土垒房。他们也从来没想过要离开,那样的念头他们有都不会有。

       在一起生活的五十年里,阿吉贝克和纳娜依克相亲相爱,感情很好,不会吵架。对塔吉克来说,很少有夫妻吵架这样的事情,离婚之类的事情就更是没有了。上了年纪后,两个老人形影不离,既不用上山放牧,也不用下地干活,只在家里帮着做一点家务,比如去河滩上拣一点柴火,照看一下小孩子,像洗衣、做饭这样的事情,也都由儿媳妇承担,不用老人插手。

       每天只要一出门抬头,塔吉克尊崇的雪峰就在眼前,这样生活也就很踏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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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中央电视台记者黄文访问林添福

         黄文
:二十年前,你在台湾出版了自己编写的第一本摄影教材,一个能够写摄影书的摄影人,自己多半是对摄影是相当有造诣的,在那个时候,你最喜欢拍的是哪类照片呢?
  林添福:那时期比较杂,涉及的范围很广泛,当然,那时候最想的还是拍纪实的东西。
  黄文:这是不是你1985年进入台湾的大地杂志去工作的一个主要的理由呢,因为你可以拍到那种纪实的,人文地理的东西?
  林添福:对,是最主要的原因。
  黄文:从1985年到1987年是你在大地杂志工作比较集中的这段时间,而且工作应该说蒸蒸日上,是什么样的一个原因导致你突然一下离开了这个工作呢?
  林添福:那时候主要是进入大陆以后,发现大陆的题材非常丰富,对于一个摄影者来讲,喜欢纪实摄影(人)来讲,很像找到宝藏一样,但是如果我呆在体制内,就是说呆在公司里面,它不可能天天让我去拍我想拍的东西,那时候当然就是说在台湾,要作为一个自由撰稿很难,也很少,那我就想尝试到大陆来,做采访,做记录,做影像创作,然后提供给台湾的媒体来刊登,那这样我就更主动,我想拍什么就拍什么。所以那时候,我很想去拍整个中国西南的少数民族,当然这个到现在,十五年了,我一直还在做这样的工作。
  黄文:因为这种在内地和台湾之间不断的这样奔波,也让你的作品呢,越来越多的在内地的出版物上被大家认识,当然我们作为同行认识你呢,除了知道你是一个来自台湾的一个报道摄影师之外,还知道你是一个桂林人的女婿,你怎么会想到把家也安到大陆呢?
  林添福:我进来比较早,二十几岁就进来了,那个时候还没有成家。当然,很多时间都在这边生活工作,慢慢觉得这里的生活,也许更适合我,很自然的,后来就在这里安家了。
  黄文:我们从你的爱情,我们再说远一点,说到另外一种爱情,当我们在谈论到爱情的时候,我们容易想到的是那种甜美的,纯真的,更亮丽的那样一种男女之间的情感,但是呢,你却把你的镜头对准了一群已经相爱了几十年的老人,你什么时候开始打算要做这样一个专题的呢?
  林添福:其实这一组东西,在我自己酝酿是蛮久了,大概90年初,我拍完《独龙族的冬天》以后,就开始在构想新的一个题材,一次在长江三峡采访的时候,看到一对金婚的老夫妇,当时觉得很不错,拍了他们的照片,当时对老式的婚姻、还有这一种情感的坚守触动极深,自然而然在心里有了这样一个构想。就是说,这个其实是我可以作为题材创作的一个选题,第一次落实到的拍摄对象是我爱人的外公外婆。那我发现他们符合我一直想要的情景,当时是老人家八十岁的一个寿辰(的情景),为了拍这一张照片,我把他坐的椅子抬到老式桌子上,然后再把他老人家扶上去…
在跑过很多地方拍这一组《半世纪爱》的时候,拍摄环境也要代表他们一个时代的关系,所以尽量使环境接近他们那一个时代,用环境衬托金婚老夫妇之间的感情。
  黄文:和现在的年轻人相比,那些已经一起走过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历程这样的老年夫妇,他们表达情感的方式是非常含蓄的,那你怎么样去表达他们的爱呢?
  林添福:我有很多照片都是他们牵着手,在台湾的闽南语里面。牵手就是夫妻的意思,我很多画面,都尽量想要呈现这样的一个感觉,因为很多夫妇,他如果没有这样的亲密动作的时候,从影响上很难去体现半世纪的爱情这样一个历程。所以我尽量让他们有一些互动,有一个身体有亲近的动作的时候,会带动出更和谐的氛围,我需要的画面就出现了。
  黄文:那些老人们,可能到了这个年龄了之后,彼此之间,情感上的互动已经显得很默契,甚至就不是特别明显了,让他们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彼此手拉手他们做得到吗?
  林添福:基本上结婚超过五十年,他们一般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要把他拉在一块,坐在一起拍照,或者是牵个手,或者是做比较亲密的动作,对他们来讲其实是,可以说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有时候会很害羞,就是很不自然,但是你要让他有一个习惯的过程。当我在拍照的时候,一般来讲就是拍蛮多的,有时候一对夫妇最多拍到十卷底片,拍到他已经觉得无所谓了,那开始会进入一些状态。
  黄文:你已经拍摄了这么多金婚老人的照片,这中间有没有什么特别触动你,特别让你感动的人生故事呢?
  林添福:我大概拍了已经有超过50对的金婚夫妇,我觉得每个人都有他的很多的故事,包括所谓的指腹为婚的还有所谓的青梅竹马的,还有所谓的入赘的,然后抢亲的,有比较特殊的一个婚姻组合。曾经我拍过一组照片,那个时候,其实是女孩子就看上男孩子,偷偷地找了媒人去说媒,但是男的一直以为是媒约之言。婚姻生活很和谐,这样日子过了五十年,一直没有揭开这个真相,只到我去拍他们,跟他们做采访的时候,老人家也就是当年的女孩子,才把深藏心底五十年的秘密说出来。还有这样一对老夫妇,广西的龙胜的一对壮族夫妇,他们也是父母包办,结婚以前,他们没有见过对方一面,结婚以后,三年根本就没有讲过一句话,后来呢,我问他:你的大儿子是哪一年生的?他说结婚的第二年。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认同这样的一个婚姻的形式。
  黄文:我现在在想象在画面当中,他们这样悄悄的把手垂下去了之后,彼此牵着,是不是他们结合了以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手拉手。
  林添福:对。
  黄文:不同的被摄者呢,他们的背后都有着一个非常生动的故事,但是从影像上讲呢显得很类似,你在拍照的时候,怎么样试图去避免读者的这种阅读上的视觉疲劳呢?
  林添福:我也知道,因为拍来拍去,就是说这样一个夫妇两个人,一个是站着,要不然是坐着,要不然一站一坐,来回也就是这样一个环境,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半个世纪爱》我拍了大概十年,还没有完成的一个原因,其中有三次吧,我几乎是停止,就是说根本拍不下去,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这样重复影像的一个难点,但是后来呢,扩展到比较多民族以后,包括他们的环境背景,包括他们的人种,包括他的服装,都有所改变以后,到目前来讲我已经克服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黄文:你拍的这个《半个世纪的爱》的这些被摄者,很多的都是中国西南的少数民族地区的这些老人,你为什么专门选择这个少数民族地区去拍摄呢?
  林添福:刚开始我一直在拍西南的少数民族,那在拍摄半世纪的爱的时候,那时候其实大部分拍的比较多的是汉族,但是那个时期的汉族的婚姻的形成,太多都是父母包办,太多类似的婚姻形式,会降低故事的精彩性。然后,我就把对象,转移到少数民族,我觉得各个民族都有它不同的婚姻习俗,爱情方式思维也不一样,那这样使得整组作品立马丰富了起来。
  黄文:《半个世纪的爱》这组专题,你已经拍了十年,而且后面还要把其余的没有拍到过的中国的其他少数民族的照片全都拍到,您拍这么多这个题材的照片,拿它来做什么呢?
  林添福:在这个时期,刚好保留了比较多样的一种婚姻形式,刚好我可以把这个整个56个民族都能够取样出来,我觉得它是一个能够作为这个年代中国民族的一个婚姻的典例。
  黄文:实际上从某种意义上讲它变成了一种文化人类学的一个记录,或者是社会学的这样一个记录。
  林添福:是。
  黄文:那么在这儿,摄影师可能充当的主要是一个记录者的这样一个角色。
  林添福:也不完全是吧,这一开始毕竟是我个人的一个摄影选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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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先去看文字了,但是照片就足以让我感动得泪眼婆娑了。
总算知道什么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让我想起了焦波的《俺爹俺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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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有坛友反映看不到图片,所以改成以附件形式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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