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一些新书,然后重新看了这本书的部分章节。我借多多的这个帖子说点我的感想。
在我看来,王斯福的这本民族志是芮马丁的政治-宗教互构论(模仿)与焦大卫的宗教文化独立性(象征)的结合,两者最大公约数是“帝国的隐喻”——也就是说他们都希望回答一个问题:中国汉人社会的文化内在逻辑是什么。我觉得需要理解这个最根本的研究目的,因为这涉及到汉学研究的基点,也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统合自弗里德曼以来(高延、葛兰言甚至韦伯不是说不重要,但是我认为他们要么只是一种概论性介绍中国宗教体系本身,并不考虑或者说不重视背后的逻辑)的诸多民间信仰研究。如果把这本书(1974)放置在一个较为合适的学术脉络里,我并不认为这本书需要受到如此“隆厚”地重视,早在芮马丁和杨庆堃的书中就有了类似的说明,包括科大卫与刘志伟回应康豹的质疑(“标准化”还是“正统化”)也说到了道士就是模仿朝廷礼仪。依此而言,他也是一个从个案到修正宏大理论的注脚之一,同时这一观点是有其理论的阐释力。在他之前有Gallin(1966)、Pasternak(1972)、Jordan(1972)、Ahern(1973)、Wolf(1974),在他之后有Baity(1975)、Cohen(1976)、Harrell(1982)、Weller(1987)、Sangren(1987),他们都在寻找一个解释中国文化运作的基本模式,只是基于各自的学术立场(历史学或社会学或人类学)给出了相似或者相异的答案。最新的一本相关著作则是劳格文(2010)的新书【
http://www.chinesefolklore.org.c ... &extra=page%3D1】了,主要是围绕自然资源的竞争与宗教文化仪式象征的关系展开(我个人认为有点布迪厄“文化资本”的影子,但是也带有马克思主义或者说马林诺夫斯基式的功能论)。因此我不展开说明,跳入第二点。
第二点是,我觉得关键之处在于他们在得出第一点结论(人类学其实都有这个习惯,希望抽离出一个普遍性的规律)之前,都需要回答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在同一个宗教场域(文化背景)之下,宗教的内在逻辑是一致的还是有差异的。具体的观点我不罗列了,总体上我认为他们趋向于推定这样的结论:表面仪式的地域差别,但是具体的内在观念、象征意义上(也就是汉人的文化内在逻辑层次)是同一的,必有共通之处。这个就可以把华琛的标准化纳入其中来考虑,从参与者的角度来观察言行一致的内在理性(事实上,包括劳格文在内都在寻找宗教的rational那一面)。这样就进一步是否可以推定:宗教的某些方面或者宗教本身其实是独立于社会结构、文化背景之外的,也就是说不再是一种结构功能论的互构,而是独立的文化体系的展现。。实际上第二步推定就涉及到接下来的第三点,也是我们一直在琢磨的:个案的意义是什么。
关于第三点,我认为史拜罗的序言某些观点非常具有代表性,很能体现多数人类学家的立场,因此我就不展开了说明了,大家可以移步看帖子,也可以直接跳到我已经特意摘录出来的那段话。【
http://www.chinesefolklore.org.c ... &extra=page%3D1】此外,他回答书评人对他研究宗教本体论,而不是分析政治-经济对宗教影响的人类学做法的质疑,也是极为有意思的,从实际点角度看就是它关乎我们要如何进入宗教研究,我们的切入点到底如何取舍,放大来说就是它涉及我们到底如何看待我们研究的“民间信仰”、甚至是“宗教”本身,它在人类文明中具体的位置。此外,还可以参考华德英的《意识模型的类别》,她对文化大一统的观念持有非常明确的质疑。与华德英立场类似的是,新史学的走向也是一种具体化的文本阐释模式。
最后,回到多多你说的那个概念,到底是“民间宗教”还是“民间信仰”,我觉得你与作者的最大差别在于是否认为地方崇拜是“一个宗教”,进而推定的是“什么是宗教”,或者说“宗教是否只有一个模本”,而最终想回答的是“中国文化中有没有宗教”。我想你与作者的答案都是很明显的了。另外,我非常重视该书中文版序注释①(江苏人民出版社,2011年1月版,P2),这里面提到的概念又涉及到了桑高仁的著作,他比较早提出“地域性崇拜”(territorial cult,也有人译为“地界崇拜”),韩明士提出了“地方宗教”(local religion)的概念,我觉得这是王斯福博士论文所不曾思考的一个问题——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让我们重新回到第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