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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日欢乐彰显本真生活

节日欢乐彰显本真生活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11年8月16日第214期 作者:孙利天

  世界各民族的节日是民俗学、人类文化学等学科的研究对象,在节日生活中,聚集着一个民族的神话、传说、性格和希望等丰富的人文信息,正如海德格尔在《如当节日的时候……》谈到神对人的切近,“果实和人被保护在一种恩惠中,这种恩惠运作于天地间并且允诺一个持存的东西”。由此我们可以进一步深思节日的生活意义和形上意义。

  在节日里,人们停止了劳作,日常生活似乎出现了间歇和中断,甚至可以说节日就是不同于日常生活的反常。没有了劳作、忙碌和单调的重复,有了闲暇、嬉戏和丰富的情趣。日常生活中节制、延迟的欲望在节日中放纵出来。美食、华衣、狂歌、劲舞,“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节日是自由和欲望主宰的时刻,是庆贺和欢乐的日子。即使赤贫如喜儿,也期盼扎上红头绳,欢欢喜喜过个年。节日是属人的欢乐。在农业文明的传统节日中,海德格尔所说神的恩惠、自然的馈赠,存在中那种持存的东西,总是到场显现,天、地、神、人在节日欢乐中鸣响了“四重奏”。

  农业文明的节日是与自然节律契合的。春夏秋冬的自然节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劳动节奏,与人们的生理节奏、心理节奏乃至思维的节奏一起共同确定了节日的时刻。农业生产对风霜雨露的敏感使人们对自然充满了敬畏和感戴。祭天祭地,甚至也是天子王公的事情。风调雨顺,物阜年丰,就会社稷安稳,江山永固。“阴阳莫测谓之神”,对海德格尔诗化表达的“神”不必作实体性的理解,超乎人们主体力量而又关乎人类生活幸福的东西,就是神的恩惠和庇护。所以,传统节日中总有天、地、神这些超越力量到场,节日生活与日常生活的根本区别在于它的形上精神,在于它忆恋、眷顾和呼唤某种根基性的持存的东西。

  在我国的传统节日中,强化血缘伦理亲情的世俗意义大于超越的形上意义,并有对祖先的祭奠和怀念等仪式。按照黑格尔的逻辑,对先辈的怀念是死者对类的贡献,因为先辈的美德作为普遍性的规律充实了当下伦理的内涵,它巩固和提升了共同体的伦理精神。血缘亲情在中国人的精神生活中可能有着持久的根基性意义,“常回家看看”仍是今天中国人生活中特别是节日生活中的重要内容,亲人团聚是节日欢乐的源泉。

  工业文明摆脱了自然节律的限制,创造了全天候的生产条件,基于自然节奏的传统节日渐行渐远,“强大圣美的自然”也逐渐为人们所遗忘。作为调节生理节奏、心理节奏和社会生活节奏的节日虽然仍在,但其古老的天地神人聚集的丰富内涵大大减损,其超越的神圣维度几乎已完全消失。人们嘲讽海德格尔有“思乡病”。古老的传统节日作为曾经有过的精神家园已无法复归,并且也并不是我们可以设想的本真生活。节日的欢乐正在于日常生活的节制和非节日化,天天过节,就没有了节日。传统节日的当代意义只存在于对它的本真的领会之中,在于我们从中寻找什么是人类的希望和梦想,什么是我们可能期望的好生活。

  节日欢乐中显露出的超越维度,意味着好的生活或本真的生活不能是主体形而上学的生活。自然的馈赠,超越的神性力量的恩惠,以及人的感恩和谢意,不是人类的谦虚和驯服,也不是文学的想象和娱乐,而是人扎根于存在,扎根于那些持久性的东西,唯此才有人与自然、人与宇宙的交流感和存在感。从历史和文化的观点看,民族传统节日的神话和传说、节日中对祖先的祭奠和怀念等,也不是唯心论的实在论,即人们真的认为有鬼神的存在,孔子所说的“祭如在”只是表明“慎终追远”的情怀是“民德归厚”的重要途径,是当下活着的人们从中获得悠远的归属感和道德感的途径。唯此人们才能更加厚道和厚重,才能有伟大的真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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