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电影:赛德克·巴莱纪录片

《赛德克·巴莱》夺最佳影片

搜狐 2012年05月31日08:27来源:南方都市报 作者:张麟


魏德圣接过“最佳电影”奖座,感慨不已。


  华语电影传媒大奖之战报

  昨晚,由南方都市报发起并主办的“第十二届华语电影传媒大奖”在海南国际会议展览中心揭晓。典礼现场星光熠熠,杜琪峰、许鞍华、魏德圣、九把刀、章子怡、刘青云、佟大为、倪妮、Angelababy、柯震东、陈妍希等众多导演和明星齐聚一堂。出席此次颁奖礼的广东嘉宾有广东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广东省广电局局长、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党委书记杨健,南方报业传媒集团管委会主任、南方日报社社长杨兴锋,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副总编辑、南都全媒体运管委总裁黄常开,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副总经理、南都全媒体运管委执行总裁庄慎之;海南嘉宾有:海南省省长助理、省旅游发展委员会主任陆志远,海口市市长冀文林,海南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张松林等。

  主竞赛九个奖项中,香港电影拿下五项大奖。其中获得八项提名(包括两项最佳女配角与两项最佳男配角)的《夺命金》拿下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编剧、最佳女配角四项大奖,论奖项数目,《夺命金》荣登大赢家。凭借《桃姐》成为“影后专业户”的叶德娴继续发威,荣登影后。分量最重的最佳影片奖得主是台湾影片《赛德克·巴莱》。值得一提的是,章子怡也来到了颁奖礼现场领取“华语电影推广贡献奖”,她将在接下去的三年肩负起“华语电影传媒大奖形象大使·推广大使”的重任。“这个奖座,给我真真切切的责任感,我会用我自己的对电影的执着和爱,永远不退却。”

  刘青云凭《夺命金》翻盘称帝

  气定神闲,举起奖座,致以微笑

  在提名公布之时,影帝部分竞争就被认为相当激烈。《夺命金》的刘青云、《桃姐》的刘德华、《钢的琴》的王千源以及《H ello!树先生》的王宝强凭借各自影片中的表现,都曾获得国内外各大奖项的褒奖,《失恋33天》的文章则因为“接地气”的角色形象受到普通观众的认同。最终,早前在香港电影金像奖中输给了刘德华、让许多粉丝替他叫屈的刘青云胜出。刘青云在《夺命金》中饰演资历深但依旧是混混级别的黑帮分子“三脚豹”。刘青云上台时气定神闲,堪称颁奖礼最为淡定的得奖者。接过奖杯的他,感谢了导演和剧组,举起奖杯,一个微笑就下台。刘青云的致辞过程简单,但组委会对于他有着极高的评价,“角色层次丰富,技巧炉火纯青,男主角奖非刘青云莫属。”

  “桃姐”叶德娴再添“影后”奖座

  光彩照人,认真念稿,说普通话

  叶德娴凭借着《桃姐》成为了拿奖拿到手软的“影后专业户”。从威尼斯电影节,台湾电影金马奖,再到香港电影金像奖,只要是她有份角逐的影后奖项的,基本上无一不胜出。此次传媒奖上,叶德娴战胜《观音山》的范冰冰、《金陵十三钗》的倪妮,以及双提名的秦海璐(《钢的琴》《到阜阳六百里》)等对手,为她暌违影坛11年后的回归再添一金。

  叶德娴当晚身穿镶着半透明薄纱的礼服,很有韵味。叶德娴表示自己普通话不好,是否可以拿着事先写好的手稿念。观众大声喊“可以”。“这一次是我第一次在祖国(内地)拿奖”,叶德娴的感言非常细致认真,“谢谢许鞍华导演、刘德华先生,还有投资公司,还有这一次的服装造型(师)。”她还开起投资方之一博纳总裁于冬玩笑,“如果你客串多点戏份,新人奖应该是你的。”

  《夺命金》夺四项大奖

  杜琪峰头顶击掌贺青云,何韵诗兴奋感恩

  从提名名单出炉开始,主竞赛单元8项提名的成绩就似乎预示着《夺命金》此次的好运。剧组气势十足来到颁奖礼现场,导演杜琪峰、男主角刘青云、女配角何韵诗,男配角卢海鹏和姜皓文,编剧欧健儿等近十位齐齐到场,相当热闹。

  最终,《夺命金》拿下了包括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编剧、最佳女配角四个奖项。最佳女配角何韵诗领奖时相当兴奋,她表示能和一众资深演员同时提名已是荣幸,没想到最后还能胜出,她非常感恩。而鲜有亮相颁奖礼的杜琪峰在刘青云上台领奖时,他在台下把双手举在头顶击掌,而当他自己领取最佳导演奖时,反而显得淡定。传媒奖评委这样评价《夺命金》:“三个故事勾画出一幅金融危机下的众生相。虽为集体创作,整个故事却结构完整,角色性格鲜明统一,情节流畅自然,结尾更是意味深长。”

  《赛德克·巴莱》拿下“最佳影片”

  魏德圣感谢观众支持,期待下一个故事

  《赛德克·巴莱》成为近期华语电影圈的焦点,该片在大陆公映口碑爆棚,但市场表现却欠佳。但影片的过硬品质最终战胜了《钢的琴》、《夺命金》、《桃姐》、《到阜阳六百里》四个对手,拿下了“最佳电影”这个分量最重的大奖。

  导演魏德圣接过沉甸甸的奖座,感触地说,“感谢上帝,我在这边替所有工作人员和演员谢谢主办方和各位评审,还有观看我电影的观众。”主持人询问目前观众是否还可以在影院看到这部电影,魏德圣表示,虽然排期不多,但还是可以找到。他呼吁大家去影院继续支持。对于市场和口碑的迥异,魏德圣开玩笑地反省:“可能是成本太高了吧。”他表示影片目前已经收支平衡了,因此想把更多精力花费在新作品上,“筹备这么久,跑宣传这么久,终于把故事讲完了,期待我们的下一个故事好吗?”
附件: 您所在的用户组无法下载或查看附件

TOP

赛德克·巴莱

《光明日报》( 2012年06月15日 15 版)


导演魏德圣给演员说戏

    台湾导演魏德圣早在2003年,曾先以一个5分钟试拍片开始了电影《赛德克·巴莱》的筹备工作,但终因募款不足而暂告中止;所幸,他转而执导的故事片《海角七号》在2008年上映并获得了骄人票房成绩,促使他又重启了《赛德克·巴莱》的拍摄计划。《赛》片从最初发想、史料汇整、剧本企划,到拍摄制作完成,前后超过12个年头,耗资1.5亿人民币、动员2万人拍摄,最终荣获了第48届金马奖最佳剧情片、最佳男配角、最佳原创电影音乐、最佳音效、观众票选奖五项大奖。担任该片监制的国际知名导演吴宇森盛赞:“《赛德克·巴莱》唤起了我们曾经遗忘的、忽略的这段发生在台湾土地上的历史,是一部史诗般的电影,也是全人类或全世界都会感动的故事!”该片近日在中国内地上映,引起各界的一致好评。

  剧情梗概

  赛德克,是一个位于台湾山区、信仰彩虹的民族部落,他们居住在山岚缭绕的世外桃源,过着与大地共存、生态平衡的生活。族里的马赫坡社出了一位意气风发、同样信仰彩虹的英雄,他是马赫坡社头目之子莫那鲁道,年少的他首度出草(即猎首,此行为存在于全世界各大洲的原住民族当中,带有“执行道德”的意义),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颗异族的人头带回部落里。从此之后,赛德克部落间无人不知莫那鲁道这个名字,而也因莫那的年轻气盛,种下了他和道泽群族的铁木瓦力斯之间多年深埋的仇恨与对立的种子。

  好景不长,赛德克族自由自在的生活,就在甲午战败、信仰太阳的日军正式进驻台湾后而彻底改变。日治时代的来临,改变了赛德克族原本的生活,多数族里的男人从此搬木头服劳役,而女人则沦为日本家眷帮佣;此外,在日本统治下,部分族人像花岗一郎、花岗二郎开始学习日本文化,并取了日本名,成为日本警察,更在日本当局的安排下,迎娶同样被日化的族里女子川野花子、高山初子。见证这三十年来的压迫殖民的莫那鲁道,看着多数族人被迫放弃自己的文化与信仰,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而部分族人更摇摆在日本与赛德克族的身份之中,失去了自我。眼看祖先辛苦建立起的家园和猎场,在日方统治下逐渐消失,感到痛心的莫那鲁道,内心一直有个声音提醒着自己,唯有在自己的猎场,通过重重的试炼,在脸上纹上骄傲的印记,成为一位真正的赛德克人,在死后才能走上让祖灵认同的彩虹桥。

  1930年,马赫坡社新来的菜鸟日警吉村对族人态度恶劣,稍有不满就是拳打脚踢。莫那鲁道为了整个部落的安全,一直告诫族人们要隐忍。谁知,他们的隐忍并没有换来安定。在一场族内的婚礼上,吉村因文化和语言的误会,与族人们发生了强烈的肢体冲突,导致重伤。阴损记仇的吉村威胁他们要报告上级,而其他日方与族里的冲突事件也渐增,马赫坡社终日活在恐遭日警报复的阴霾里。

  长期遭到压迫的赛德克年轻人们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聚在一起要求头目莫那鲁道带领他们反击日本人。一直忍辱负重的莫那鲁道,清楚知道这场战役一定会输,更将赌上灭族的危机;但他也明白,唯有挺身为民族的尊严反击,他们才能成为“真正的人”。几番挣扎之后,他下定了决心,悄悄率领自己的儿子和族内年轻人开始行动。他们暗中联络族内其他部落,循着祖先之训示,准备血祭祖灵,夺回属于他们的猎场,而这一切全看在莫那鲁道的女儿马红眼里。

  短短一天的时间,接到消息的各个部落纷纷起义,无预警地歼灭了监视各部落的日军驻在所,并集合前往正在雾社公学校举办一年一度运动会的会场。当日本国旗伴着国歌缓缓上升之时,三百个头绑白布起义的族人,从会场的四面八方蜂拥而上,发起了捍卫民族尊严的战争……

  面对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日本人反应不及,死伤无数。虽然对手是只有简陋武器的几百个野蛮人,拥有高端武器和精锐部队的日军却一再无法招架,兵败如山倒的情势让日本政府震怒,立刻派出陆军少将镰田弥彦带领几千名军警联合前往雾社讨伐;而一向对赛德克族友好、远在高山驻在所的小岛源治巡查,在获知自己妻儿不幸在公学校遭到屠杀的噩耗之后,愤怒掩盖了理智,他以悬赏的方式,半强迫地逼莫那鲁道的世仇铁木瓦力斯出兵,协助日军进行完全不擅长的山区游击战。

  日本人的愤怒反攻,挟着赛德克族莫那鲁道与铁木瓦力斯之间的新仇旧恨,一场惊心动魄、以信仰之名的战役,在樱花盛开的山林里一触即发……面对日军的强大攻势,赛德克人越来越招架不住,族里的女人和孩子为了不成为拖累,纷纷上吊自杀。日本人为了缩短这场战争,不顾国际公约,以“瓦斯弹”来对付他们。许多抗日族人受不了毒瓦斯的折磨,也纷纷上吊自杀。莫那鲁道见大势已去,于是命其家族的妇孺上吊自尽,并枪杀了其妻及两名孙儿之后,直奔深山,在日本人无法找到的地方自杀。历时五十天的雾社事件结束了,虽然壮烈,但这不单单是赛德克族大规模的抗暴行动,更重要的是这是一场为信仰而战的战争。天下没有比为信仰而死更美丽的了……

TOP

呈现一个信仰彩虹的民族

——《赛德克·巴莱》拍摄记
李喻婷(台湾)

《光明日报》( 2012年06月15日 15 版)


做执著于梦想的人

  谈到最初碰触到“赛德克·巴莱”这样的故事,得从遇到魏德圣开始谈起。一开始结识小魏是因为我们共同的朋友,也是他作品中一贯担任摄影师的小秦。小秦跟我说,小魏为了让投资者相信他有能力拍摄《赛德克·巴莱》这样高规格的史诗电影,去贷款了两百万台币,拍了五分钟的试拍片,而在这之前,他已经为了拍摄短片《七月天》负债累累。

  还记得和小魏第一次碰面是2005年10月27日,当天我的日记写着:小魏是一个现实理想主义者,不断尝试把童话般的理想在现实世界中实现,只是,电影的环境低迷到了谷底,一个没有拍过长片的导演,恐怕也只是耗费力气在现实中挣扎。

  从小魏口中得知,早在1997年,雾社事件的题材便引发了他的兴趣,但从一个故事的雏形到剧本完成,又花了两年时间。不过当时的剧本和后来真正要执行的剧本又是天差地远,至少修改了十次以上。故事在他脑中想了千百次,决定拍摄出来的意念就更强烈了。只是一个创作者,不懂包装经营,所以举步维艰。小魏只能托朋友介绍可能投资的人,到处给人讲故事。“对方对你的故事表现得完全不感兴趣,你很难继续说下去,我想可能让他们直接看片子,会更有吸引力些。”遭遇投资方连番冷遇之后,小魏决定拍摄五分钟的试拍片,证明他操控影像的能力……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当时最直接的念头是决定交这个朋友。为了让我更了解他对电影的想法,他送了我几本这些年来写的剧本。等公交车时,我拿出《赛德克·巴莱》那本随意翻看,其中一句话吸引了我。莫那鲁道在满布樱花树的小坡上对赛德克族的年轻人说:“祖灵们会肯定我们是守护猎场的好战士,你们手上的血痕就是印记,你们已经是赛德克·巴莱,记住要骄傲!彩虹桥上我们一起过!”看着这段话,小魏在咖啡厅与我谈话的表情又浮现在我眼前,我自问,人生当中有多少事情能让我如此深信不疑,什么是我坚定不移的信仰……于是,我决心投入,即使我清楚,路还很长,参与其中的每个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终点……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第一次和吴宇森导演见面为的是跟一个行业中的长辈请教拍摄大型片的相关问题,另外则是想邀请他当我们的监制。当时吴导受金马奖邀请来台,我和小魏,还有后来《赛德克·巴莱》的监制黄志明到了吴宇森下榻的宾馆和他碰面。小魏提到我们拍摄影片的担心,剧中的雾,森林中的大战、爆破,火烧马赫坡的场面,都是我们经验所不及的,为此,吴导谈到他拍《猎风行动》时最大的一场戏。他说这样的戏要连贯地拍,他们一次出了十三机,连摄影师都伪装在战争场面中,有人穿和服,有人着日本军服,空拍的那一机也伪装成战机。演员则站好点,临时演员冲锋,拍特写时主要演员接着上。让这场大戏得以精确完成的,还有一个关键人物,就是吴宇森的副导,他负责规划出哪边要埋爆破,要挖多大的坑,要埋多少火药,风向会是怎样,怎么做安全。听到这里,我们有点傻了,小魏吞吞吐吐地说:“台湾……好像没有这种副导……”

  很不幸的,这还不是我们遇到的唯一问题,吴宇森捧着我们的脚本,笑容有点尴尬,喃喃自语道:“一千万美金要拍这个……”当时,我有点心酸,每个投资商拿到这个案子听到我们的投资额,都是觉得太多了,甚至问我们可不可以少用一点钱,但眼前这位大导演却认为一千万美金是一个似乎不大够的预算。

  前辈还是给了我们一些正面的思考。令人感动的是,即使他在好莱坞拿着高预算拍片,他还是认为,越是大制作越要刻苦地做。另外,《海角七号》给了小魏一个好的名声,这些名声会引来愿意一起并肩作战的年轻人,就像吴宇森到中国拍片一样,会有人慕名而来想要学东西。但吴宇森强调,不要让你的工作人员认为进入这样大的制作是可以赚比较多的钱,而是要让他们相信,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可以透过这部电影提升自己,开阔眼界。

  走出饭店后,我们三人一路上聊起和吴宇森的谈话,志明还是一贯的乐观,觉得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小魏则因理念得到支持而信心满满,而我,莫名地得到一股很强大的力量,要我再困难都不要放弃……

  三月份小魏和志明又到北京拜访吴宇森。小魏认为这次碰面对他来说,就像上了一次导演课,虽然是在闲聊中进行的。吴导把上次见面时提到的《猎风行动》几个大场面的片段播出来,边看边讲解远的景如何呈现,近的景如何表现细节,这提醒了小魏对影像细部画面的经营。

  看来在北京几天下来,小魏已经思索出好的方式。他兴奋地对我说,原本他想把戏中那场最壮烈的战役拍摄得像庆典一般,感觉像是林间的烟火,但现在小魏构想中的战争画面,除了外部的烟火,还有内部着火落下的叶子,穿着红披风穿梭的赛德克人,一直到战火逐渐结束,樱花随风飘落……

  就像我们一开始谈到的一样,要试着化解仇恨,如果只是握手言和,未免太过拙劣,于是尝试用大自然中的景象,落叶、樱花、夕阳、森林与山岳的美去慢慢将两个族群间的仇恨淡化。看来这次见吴宇森,最大的收获是引发了小魏去思考影片更细节的部分。虽然早在几年前便已经听小魏说这个故事说了一百次,但现在似乎是越来越期待了,即使这段路实在走得相当艰辛,但一路上我们的视野确实都开阔了。

  (作者为《赛德克·巴莱》策划)

TOP

国人谁识赛德克──叶舒宪谈《赛德克·巴莱》

 《 中华读书报 》( 2012年07月25日   05 版)


“赛德克·巴莱”=“真正的人”

  影片《赛德克·巴莱》运用双重视角透视宝岛历史:一个视角来自殖民统治者,体现在上集片名《太阳旗》之中,反映出日本太阳女神的天皇政治神话;与之相对应的另一个视角属于台湾原住民,体现于下集片名《彩虹桥》,表现的是赛德克人的神话宇宙观--通过架设在天地之间的彩虹桥,与逝去的祖灵沟通,实现死后升天的永生梦想。这两种不同的神话体系原本在东亚的海岛上各自流行,遥隔千里。然而,它们在20世纪初的台湾岛一经相遇,便谱写成一段血泪斑斓的历史。

  ──叶舒宪(中国社会科学院比较文学研究中心主任、中国文学人类学研究会会长)

  ■轰动台湾的史诗巨片《赛德克·巴莱》,在大陆放映时为何遇冷?

  ■从《阿凡达》到“赛德克”,文化人类学影响下的民族志电影做出了哪些伟大尝试?

  2012年7月3日下午,北京长安街的中国社科院大楼,叶舒宪先生在办公室向来访的本报记者展示一枚古铜色的面值20元的台湾钱币,上面有头像和名字:莫那·鲁道。台币上2001年新增的这位原住民人物,原本只在台湾岛内有知名度,没想到十年后,一部影片让他和他的族群一下名扬四海……

  叶舒宪曾经在台湾生活和任教,为了研究民间信仰情况,跑遍全岛探查了近百座庙宇,并在原住民教授浦忠成引领下走访原住民社区,深入到原住民家中访谈。在接受本报记者的专访中,叶舒宪从多角度切入,对前不久在大陆放映时“遇冷”的史诗巨片《赛德克·巴莱》进行深层解读与反思。

  太阳旗,彩虹桥:

  文化遭遇,信仰交锋

  读书报:《赛德克·巴莱》在台湾知识界和民众中引起高度关注。影片获得了2011年金马奖最佳剧情片奖、观众票选最佳影片等多个奖项,并创下台湾电影史上当地票房的年度最高记录(8.8亿台币,约合2亿人民币),可是今年来大陆放映的结果却波澜不惊,迅速下线。这一热一冷的巨大反差,您怎么看?

  叶舒宪:关键点在于文化的隔膜。影片所反映的“雾社事件”写入了台湾的高中历史课本。可是,大陆人对事件的主角“赛德克”这个族群,却基本未曾听闻,在这种隔膜的情况下,要接受一部表现台湾现代史上暴力冲突惨剧的影片,谈何容易。以岛民的心态来看,影片中所表现的一切都非常切近,直指人心且利益攸关。而从大陆人的视角来看,80多年前的一件海岛往事毕竟显得边缘一些,所谓天高皇帝远。好像影片所描述的世界不是现实的,而是神话虚构的。

  读书报:《赛德克·巴莱》很容易被大陆观众理解为“抗日题材”的影片,怎样才能避免误读呢?

  叶舒宪:这就需要走出观影的思维惯性。《赛德克·巴莱》可以视为一部民族志电影。民族志影片是记录原住民文化的作品。国际影坛上,近年来民族志电影发展很快,对商业片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主创人员对自己文化认同的转换,即从文明一方到原始一方。这样一种将现代文明与原始部落世界相对表现的模式,观众们在卡梅隆的《阿凡达》和罗琳的《哈利·波特》系列中,其实已经很熟悉了。值得关注的是,为什么置身于文明世界的作家和电影人,其文化认同不在现代文明的一边,而是转向原始的一边?我们把这种文学想象的模式称为“人类学想象”,因为它来自文化人类学家对原始民族的再发现和再认识,并且对应着20世纪的民族解放运动,体现着本土文化自觉的精神。学界把这种文化身份的转移现象看成一种后现代的新潮流,称之为“人类学转向”或“文化转向”.

  读书报:您在《〈阿凡达〉:新神话主义的启示录》和《哈利·波特与后现代文化寻根》等文章中对此作过探讨。看来文化转向的主旨在于文化寻根,其实质是对现代文明发展的批判性反思,是吗?

  叶舒宪:卡梅隆在《阿凡达》中对现代文明的批判反思,是以地球文明与潘多拉星球原始文化的对比来体现的;罗琳对现代文明的反思是通过现实的商业社会(以哈利·波特的姨夫格斯里一家为代表)与虚构的原始魔法世界(以霍格沃茨魔法学校为代表)的对比,来完成的。魏德圣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不是通过文学虚构,而是采用民族志调研的方式,以细节上的真实去再现一个失落不久的原住民世界,特别是他们的精神世界。在《赛德克·巴莱》中,与以日本殖民者为代表的“文明”世界对立的,是台湾岛上真实存在的一个原住民族群。在虚构的《阿凡达》中,地球人整体上异化了,军队和科学家都受资本家雇佣。纯真的人性只有在外星世界潘多拉的纳威人那里有所体现。而真实的《赛德克·巴莱》要复杂得多,殖民一方有暴虐和善良之分,原住民更有反抗派、投敌派和彷徨者多种身份。殖民统治的一个重要方面是让原住民下一代接受日式教育,甚至送到日本留学。影片中有赛德克人当上日本警察,不足为奇。

  大陆观众确实不大了解原住民的历史文化,而《赛德克·巴莱》在大陆所做的铺垫、推广也很不够。目前两岸虽然实现了“三通”,但是在相互理解方面的沟通工作,还任重道远。这部影片或许是一个契机。

  读书报:人类学是20世纪蓬勃兴起的一门新学科,以无文字的原住民社会为主要研究对象。民族志书写是人类学的基本工作。这门新学科对文艺创作的后现代潮流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呢?

  叶舒宪:主要是重新看待殖民时代以来的“文明VS原始”二分法,注重发掘原住民文化的价值亮点,为那些从来没有在历史上发出过声音的弱势边缘族群树碑立传。导演魏德圣显然对人类学有深入的研习和体会,不然就不会有这部以原住民为英雄主人公的影片。

  读书报:大陆观众早已熟悉抗日题材的影片,容易忽略台湾方面同类题材作品的文化特色。尤其是对表现原住民的作品不大熟悉。您对此怎么看?

  叶舒宪:1895年签订的马关条约,清政府将台湾割让给日本,使得台湾岛在郑成功以后,再度沦为帝国主义列强的殖民地。20世纪前半叶,大陆和台湾的区别是半殖民地与全殖民地之别。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国民的境遇有很大不同。魏德圣对台湾的殖民境遇题材似乎情有独钟,当年轰动影坛的《海角七号》便是一例。这一次更是聚焦在台湾岛上人口很少的原住民群体。

  读书报:影片中有一个很刺目的镜头,就是日本指挥官用大刀指着台湾地图嘶喊:“台湾岛是帝国的新版图,这里的高山、林产、矿产,无限的宝藏呀!”

  叶舒宪:代表太阳旗一方的日本统治者,希望通过皇民化运动,把台湾岛变成日本国的新领土,就连台湾中央山脉的主峰玉山,都由天皇下诏改成了“新高山”.山上也立了神社“新高祠”.因为它高于日本的最高峰富士山,所谓“新高山”意指日本国土新的最高峰。稍后,又将台湾第二高峰雪山更名为“次高山”.其实早在1868年明治天皇登基伊始,就颁行诏书,表明了“开拓万里之波涛,宣布国威于四方”的海外大扩张意图。

  读书报:您在《宝岛诸神--台湾的神话历史古层》(南方日报出版社,2011年)一书的开篇“神圣玉山:从自然史到文化史”中,就指出:意欲效法西方列强的日本,将台湾最高峰更换为日本名称,这一“新高山”的命名事件,绝非把猫叫咪一类的琐碎小事。

  叶舒宪:是的,这种情况就像英国殖民者到美洲后取了一堆带“新”字的地名一样,像“新泽西”“新奥尔良”等等。二战结束,台湾收复,当时的国民政府于1947年宣布“新高山”重新改称玉山。

  日本统治后,当地高傲彪悍的原住民族人,一夜之间就从土地的主人变成了被奴役的劣等公民。“雾社事件”的直接导火索,就是赛德克头目莫那·鲁道的大儿子在族人婚礼上给日本巡警敬酒,日警嫌他手脏并殴打他而起始的。迫于敌我悬殊的形势,赛德克人在入侵者的奴化教育面前是有所隐忍的,直到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决定武力反叛。影片集中表现的是两种文化在信仰方面的冲突。和殖民者带来的太阳旗新神话相对立,原住民的古老的彩虹桥神话信念以祖灵为核心。宝岛只有这一个,异族的信仰冲突不可避免。日本太阳旗背后的神话是《古事记》中的女性太阳神天照大御神,日本天皇被认为是天照大御神的后裔,殖民者则要为天皇而夺取新的他国领土。对赛德克人而言,守护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猎场,保存传统的信仰和生活方式,才是最重要的人生目标。

  当上警察的花冈一郎、花冈二郎是日本推行同化教育的产物。在切腹自杀前,一郎问二郎:“我们到底是日本天皇的子民,还是赛德克族祖灵的子孙?”一同赴死的二郎回答:“切开吧,一刀切开你矛盾的肝肠,哪儿也别去了,当个自在的游魂吧!”由此,有人将一郎比喻为“一束移植错接的樱花树”.这就是两种文化的冲突在个人身上的具体表现。对坚持本族群神话世界观的赛德克人而言,丧失本土传统信仰的人,已经不能算是“真正的人”.赛德克意为“人”,巴莱意为“真正的”,这个片名的意义就是要暗示怎样才算“真正的人”.赛德克人不仅失去了家园,甚至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当时日本参照西方殖民者的手段,对台湾展开人类学调查。首入雾社山区的人类学者伊能嘉矩将赛德克族归入泰雅族。从那时起,赛德克族隐埋在泰雅族名下生活了一百多年。直到2008年,赛德克族才被重新正名,成为第14支台湾原住民。但是赛德克人有强烈的身份认同和我族精神,无论别人叫他们什么,他们都认定自己是赛德克人。名字没有了,但精神不灭。这方面情况可以参看浦忠成博士的着作《被遗忘的圣域--原住民神话、历史与文学的追溯》(五南图书出版公司,2007年)。

  读书报:日据时期,赛德克人出草、猎头、纹面、断齿这些传统习俗被视作“野蛮”而受到歧视和禁止,对于这一点怎么看?

  叶舒宪:人类学带给20世纪最重要的思想献礼,即文化相对主义。与生态伦理学的“生物多样性”一起,“文化多样性”这一概念在历史上第一次开始真正深入人心,成为共识。文化相对主义提倡不用外来的标准去评判本土文化。比如,赛德克人认为,男人要能杀敌(猎头),女人要善纺织,才能有资格纹面。猎头和纺织是男性勇敢和女性勤劳的表现。纹面是与祖先相认的标记。在赛德克信仰中,人死后,要以这些纹面为标记与祖灵重逢,进入另一次人生。

  读书报:《赛德克·巴莱》取材于1930年的雾社事件,这是真实的历史,为什么拍出来的影片像神话呢?

  叶舒宪:雾社事件是现代国族冲突爆发的残酷舞台,可以当作“现代性与大屠杀”的典型案例来思考。魏德圣为调研这一历史事件花了十多年时间,就是想要以原住民视角为契机,拍出“神话历史”的真实和“酷美”.换言之,他的创新思维是通过赛德克人眼光来看世界和人生。影片中用歌词和旁白一再提示赛德克人的世界观:那就是神话信仰支配的世界观,其核心主题是如何通过彩虹桥与祖灵世界取得持续不断的联系。这在文明世界的观众看来就像是虚构的神话了。汉语成语有“视死如归”,影片的英雄结局即是如此。片中有一句经典台词即是:“如果文明是要我们卑躬屈膝,那我就让你们看见野蛮的骄傲。”莫那·鲁道隐忍了三十年之后,因为儿子的“敬酒事件”终于意识到,如果再不起来抗争,就不仅是屈辱地生存,而且随时要面对屈辱的死。这时候,他选择了骄傲的向死而生,并说服他的族人。

  读书报:影片中出现了很多杀戮的血腥场面,且几方都发生了滥杀无辜的情况,这一点有人表示难以接受。您如何看?

  叶舒宪:影片反思这样一场人间悲剧,为的是赞美家园、呼唤人性与和平。在征服、争夺和复仇的过程中,历史真实比电影所表现的要残酷得多。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影片没有用非黑即白的二元分类,将人这种最复杂的文化动物简单地分为好和坏、圣人和魔鬼。现实的冲突总是细节丰富而又百般纠结的,魏德圣很留意通过冲突去表现人性的多面体。一波又一波披挂着“文明袈裟”的殖民者--荷兰人,西班牙人,日本人,他们带来物质文明的过程,其实也是对原住民驯化、掠夺、杀戮甚至种族灭绝的过程。参加“雾社起义”的赛德克族就几遭灭族。帝国主义征服者总是以文明之名,施野蛮之行。在20世纪,战争葬送了上亿人的生命。德国法西斯的奥斯维辛集中营、日本兵的南京大屠杀、美军对非军事目标城市的原子弹轰炸……它们是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痛点。美洲的印第安人在哥伦布到来之后,经过欧洲各国殖民者的屠杀,人口剩下不到十分之一。澳洲塔斯马尼亚岛上的原住民则百分之百地被殖民者的枪炮所灭绝!我们在新问世的《文学人类学教程》中,已经介绍过印第安文化的当代人物如何向世界发出“审判哥伦布”的呼声。

  当看到影片中日本军机向美如仙境的赛德克大地投放糜烂性弹药时,我想起了小学语文里的一篇课文《这片土地是神圣的》。这是1850年代印第安人酋长西雅图给一位想购买土地的白人领袖的回信,信中说:对我们这个民族来说,这片土地的每一部分都是神圣的。溪流河川中闪闪发光的不仅仅是水,也是我们祖先的血液。那清澈湖水中的每一个倒影,反映了我们的经历和记忆。印第安人喜爱雨后清风的气息,喜爱它拂过水面的声音,喜爱风中飘来的松脂的幽香。你们要照管好它,使你们也能够品尝风经过草地后的甜美味道……像我们教导自己的孩子那样,告诉你们的孩子,大地是我们的母亲。

  美国西北海岸城市西雅图就是以这位酋长命名的。对于许多原住民部落来说,土地不仅是生存的支柱,也是祖先灵魂的居所。万物皆有灵,他们把蓝天白云一草一木都视作兄弟亲人。卡梅隆《阿凡达》中的纳威人,就是对原住民万物有灵信仰的典型表现。

  我是我,我是你:

  民族志电影的魅力

  读书报:民族志影片能够启发人们关注边缘性的弱势文化群体,其魅力在于它能带来换位思考的契机,对吗?

  叶舒宪:美国汉学家郝大维和安乐哲写了一部书,叫做《通过孔子而思》。这个书名很有一点“民族志写作”的味道,即通过体验学习他者文化,学会以对方的视角来感知和思考,正如常言所说的“感同身受”.西方学者能够放下其哲学式形而上思考的大架子,小心体会两千五百年以前的中国圣人孔子的思考方式,这就是文化认同的转换。

  读书报:在观看“赛德克”时就会产生这种认同感,仿佛影片所讲述的并非陌生人的经历,他们的命运与我们息息相关。

  叶舒宪:魏德圣在汉语民族志电影创作方面,实现了“通过原住民而思”的伟大尝试,将民族志写作的方法论难题,通过电影艺术传达给亿万观众。彩虹的意象和桥的意象,是赛德克人神话想象的原型意象,也是影片中具有“诗眼”性质的关键画面。影片编导者学会用赛德克人的眼光来看待世界,也就无形中让观众进入到原住民的精神世界,体会赛德克人的感觉、信念和想象。人类学家把这种表现称为文化的主位方法,以区别于用外来者眼光进行表现的客位方法。跟随着影片中一再呈现的彩虹,加上赛德克歌曲的曲调和唱词,观众也就自然而然地进入到原住民瑰丽神奇的神话化世界,经验那种神话信念支配下的生存方式。例如,出草-猎头,作为男性社会成员的成年仪式;纹面,作为日后面对祖灵的标志符号,以及胸怀彩虹桥信仰去面对死亡的无畏精神,等等。影片用真实的民族志某些方式去表现,给人的印象似乎是神话。就此而言,魏导演创作出了一部标志性的“文学人类学作品”,其文学想象得益于人类学的原理和研究方法。对于他将来的《台湾三部曲》,我们也很期待。

  读书报:影片主人公莫那·鲁道,显示出原住民形象的人格魅力,“真正的人,可以输掉身体,但一定要赢得灵魂”.灵魂上的骄傲,才是人生的最高价值。但也有人认为这是电影艺术对英雄所做的理想化渲染。

  叶舒宪:民族志描写的基本要求是尽量真实。作为山地的狩猎族群,赛德克人以勇武善战而着称。男人成年的标志是猎取首级,这也是云南佤族和南太平洋岛屿一些族群曾经的共有习俗。影片有心把作品表现为原住民世界的悲壮仪式。

  读书报:此话怎讲?

  叶舒宪:对“雾社起义”这一历史事件,影片的叙述模式是仪式性的,即一场赛德克人例行的出草礼仪,用主人公的话说就是“血祭祖灵”.整个暴动,在赛德克人的理解中就是一次血祭祖灵的仪式行为。

  读书报:何以见得?

  叶舒宪:有起义领袖莫那·鲁道唱出的歌词为证:

  “孩子们,在通往祖灵之家的彩虹桥顶端,还有一座肥美的猎场!

  我们的祖先们可都还在那儿呐!

  那片只有英勇的灵魂才能进入的猎场,绝对不能失去……族人啊,我的族人啊!

  猎取敌人的首级吧!

  雾社高山的猎场我们是守不住了……用鲜血洗净灵魂,进入彩虹桥,进入祖先永远的灵魂猎场吧!”

  在彩虹桥的神话和“血祭祖灵”的仪式之间有一个内在关系:神话是仪式的语言说明,仪式是神话的行为表现。仪式在原住民生活中无处不在:出征、凯旋、成年、婚礼、葬礼、出猎和丰收。仪式有其特殊的文化整合意义。坚信猎取敌人头颅的勇士必将登上彩虹桥,与祖灵相会,升天而永生,赛德克战士们还会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国殷商时代的人就十分崇奉祖灵。这部影片也可以当作祖先崇拜的民族志关照:祖灵所具有的意义,如何同西方人的上帝一样,主宰活人的现实生活。毕竟,人是唯一的神话动物,神话观念支配人类行为。对于赛德克人而言,神话观念给一切做出合法性论证。而在《阿凡达》中,对于纳威人来说,在爷爷的爷爷时代流传下来的魅影骑士神话,就成为了凝聚人心、指引战斗的最大动力。

  读书报:现代学界不是把这叫作神话思维吗?

  叶舒宪:对的。神话思维的根本逻辑是类比。赛德克战士在动员族人反抗压迫是理论是:“山猪都知道反抗,何况我们人呢?”其论证的逻辑,就像老子《道德经》的类比推理:“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天地。天地上(尚)不能久,而况于人?”

  读书报:这样看,《赛德克·巴莱》充分体现出赛德克人眼中的历史事件必然是“神话历史”.在结尾时虽然赛德克人战败牺牲了,但是真正胜利的好像也不是殖民者吧。

  叶舒宪:大陆版中最后集体牺牲的场景是:赛德克战士们英勇地冲锋在桥上。这是隐喻表现赛德克人神话信仰的胜利,即骄傲的灵魂之胜利!桥和彩虹都是通往祖灵世界的。台湾版更直接表现登上云端的勇士,犹如死后复生!

  读书报:原来如此,这真是需要解读才容易弄明白的。赛德克妇女在树林中集体自杀的场景也像是一场牺牲的仪式。其背后的神话又是怎样的呢?

  叶舒宪:台湾版影片的下集结尾处有一个场景,讲述赛德克人由来的神话:开天辟地之际有一棵大树。大树一半是木头,一半是岩石,生育出一对男女,这就是赛德克人的祖先。树和桥、彩虹的类似之点,即它们都是介于天地之间的媒介物。妇女们自缢于树上,意味着回归当初的祖灵状态。影片上表现,妇女们先走一步到祖灵世界为男人们准备饮食去了,另一种美好的生活在彩虹桥的那端等待着家人、等待着勇士们。

  谁文明,谁野蛮:

  人类学的大哉问

  读书报:“赛德克”一片共有五个版本,原版四个半小时,大陆影院版剪辑至两个半小时,因此一些内容和观念就不容易辨析清楚。影片留给人们思考的主要问题是什么呢?

  叶舒宪:究竟谁文明,谁野蛮?这本来是人类学的大哉问。现在成为这部影片的不绝余音……

  ……

  本报记者 方南菲
附件: 您所在的用户组无法下载或查看附件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