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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铭铭]关于北京大学人类学重点学科规划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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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铭铭]关于北京大学人类学重点学科规划的意见

2007年关于北京大学人类学重点学科规划的意见



王铭铭



       前些日子谈到重点学科规划一事,我略加思考,有了一点意见。其中一些意见,我于1996-2002年间担任人类学研究室主任之职期间已表白过。规划一事,牵涉到学科的未来,北大若不作好表率,中国人类学就难以有个可以参照的“中心点”了。此事,大家恐得讨论,一己之见,充作参考,已为荣幸。共同加以定夺,方为妥当。

我以为,北大人类学重点学科建设,不能忘记这门学科的历史,以为自己是从零作起,那不是谦逊,而是无知。

人类学于1850年代前后在欧洲大学和民间学术知识团体中开始得到了确立。150多年来,这门学科在西方经历了古典人类学、现代人类学、后现代人类学三个大阶段的演变。1890年代人类学传入中国,此后到1920年代,作为西方主要思想的载体,其文献得到国内学者翻译和介绍,成为近代中国启蒙的参考。1920年代开始,出现了中国自己的学科建设,并经历了以下几个阶段的演变(不是发展,因为时常自我否定):

(1)1920-1940年代以燕京大学、中央研究院、华西大学为中心的“北派”、“南派”、“华西学派”等学术风格;

(2)1950年代相继以民族识别工作、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工作为内涵的集中化民族学研究;

(3)1980年代以来的学科重建。

20世纪中国人类学在乡村研究、民族研究与海外研究方面获得了不少成就,这些成就在20世纪末以来得到了继承、反思与再造。不同阶段的中国人类学在理论探索方面,也经历了从1920-1940年代多学派并存,到1950年代进化论成为主流,再到1980年代以来理论与方法多元发展的历史变化。

北大人类学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历史的。

自1980年代中期开始,北大在燕京大学社会学的基础上,重新开设人类学课程。在费孝通等前辈的倡导下,在社会学系以社区研究、比较社会学、文化人类学、民族社会学等为名,讲授人类学专业知识相关内容。1990年代初期,北京大学扩大了人类学学科的份额,社会学研究所更名为社会学人类学研究所,接着,成立人类学与民俗研究中心即人类学研究室。1995年至2002年,在教育部、国内外著名人类学家及人类学研究机构的支持下,北大成功开办6届社会文化人类学高级研讨班,使北京大学人类学学科,得到了比较广泛的承认。同一时期,北京大学社会学系也成功申办了人类学硕士点、博士点,开始有了自己的专业教育设置,开设了包括人类学理论与方法、西方人类学原著选读、社会人类学与中国研究、马克思主义人类学、亲属制度研究、政治与法律人类学、宗教人类学、海外民族志、人类学田野工作方法、人类学与发展等课程。

我校是国内主要大学之一,按我的理解,处在如此地位专用,学科基础研究应为北大之使命。在北京大学建设人类学这门学科,有必要重视学科基础研究及基础课程建设,为国内其他大学梳理严谨为学的典范。

人类学这门学科在本校正式创办历史不长,但在社会学、人类学专业各位老师的努力工作下,在此方面已获得了一定成绩,成为学科基础研究方面的重要阵地。

具体而言,我以为,北大人类学重点学科的建设,宜继续围绕学科基础研究这个中心任务展开。以下几项,是比较关键的:



1.我在“25年来的中国人类学”一文中说到,20世纪以来,中国人类学家围绕这乡村、少数民族、海外文化“三个圈子”展开了广泛的民族志调查,留下了丰富的学术遗产。北大人类学重点学科,应以这些遗产为基础,进一步拓展视野,动员更多有生力量,对各方面进行深入调查研究,形成基础经验研究的实力。

2.百年来,中国人类学广泛接触了英、美、法、日、德等国的人类学与民族学理论与方法,在运用于自己的经验研究过程中,产生了自己的思路。但是,这些思路,尚未得到系统论述。我以为,北大人类学重点学科,应为这些思路的进一步梳理提供条件,特别是应为学科史研究提供条件。

3.北大人类学重点学科,既为国内重点学科,便有责任为国内同行在学术研究的深化与视野开拓方面作表率,为其提供资源、培养人才。为此,北京大学人类学重点学科,应立足本国,放眼世界,基于1920年代以来数代前辈的论述,进一步广泛综合、取舍,特别是读海外人类学应形成系统知识,对世界前沿人类学理论与运用研究,进行全面总结,并在扎实的经验研究基础上,提出自己的看法,形成自己的知识体系。

鉴于国内外人类学的历史与现状,我认为,北京大学人类学重点学科应在根据上述需要,分设若干方向:



1.   人类学理论与方法研究,包括:

(1)  中外人类学学科史、理论史、思想史,及国内外重点理论与代表人物研究;

(2) 深度经验研究(含民族志研究、民族学比较研究与历史人类学研究)基础上的理论研究;

2.  人类学应用研究,主要包括:

(1)  政治与法律人类学研究(这一分支学科,预计可能成为北京大学的强项,具有广泛综合性,与本校其他院系可以形成密切交流关系,具有现实意义);

(2)   生态人类学研究(在国际上有重大成果出现,对于生态文明建设有重大意义);

(3)  物质与非物质文化研究(在国际上有重大成果出现,在国内也经长期积累,克综合民俗学、民族学等学科的方法)。

3.   人类学地区研究,包括:

(1) 人类学地区研究的理论与方法;

(2) 乡村、少数民族、海外在内的地区民族志研究;

(3) 在具体地区展开的上述基础与应用研究,强调地区知识的梳理。



北大人类学重点学科,现有一个小型综合团队,专业化程度在国内学科非专业化的现状下,已算是达到了先进水平。但我们不能局限于国内。在国际上比较,我们还是处在一个落伍而自满的局面中。我们需进一步专业化。为了落实学科建设工作,我们尚需大量人才,我们宜于三年内引进人才3-5人,所引进之人才,应在社会思想与文化理论、人类学理论与方法、经济人类学、语言人类学、文化研究、生态人类学等方面,与本科学点现有实力形成补充关系。

人类学重点学科的硕士、博士生培养工作,应本着上述三个方面建设的需要,重视基础理论与方法、应用研究、地区研究诸方面的教学,在学位论文方面,鼓励扎实的经验研究,特别是民族志田野工作,但为了拓展视野,也应鼓励学生对以下三种研究给予重视:

(1) 学科历史、理论、思想与方法的深度研究;

(2)多地点、地区性基础与应用研究;

(3)文献、口述史与田野工作综合研究。

我们的重点学科,应建立研究讲座(research seminar),为师生阶段性研究成果的展示与交流提供平台,特别应鼓励刚完成或即将研究研究的师生参与其中。

北京大学人类学重点学科若要建设,就现有人力与物力,还是任重道远。人才与经费两缺,是学科建设不易展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争取人才与经费,不幸依旧还是我们目前应当作的具体工作。鉴于这门学科处在特殊的阶段与氛围中,应建议教育部与学校,给予这门学科特殊的帮助。

王铭铭

2007-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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