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当选的宗教意涵
魏德东
《中国民族报》2008年11月11日
自上个世纪70年代以来,美国总统选举与宗教派别之间形成了基本稳定的对应关系。民主党与基督教的主流派系结盟,如路德宗、加尔文宗、长老会、圣公会等,这些派别较为强调宗教与现代社会的适应,在宗教思想、组织及活动形式上都有几分与时俱进的劲头,又被称为开放派、自由派。共和党的宗教基础则是基督教的福音派,包括五旬节派、传统主义的卫理公会、门诺会、美南浸信会等,这些宗派注重在现代化条件下维护基督教的传统价值观,尊重圣经的本义,重视福音的传播等,被看做是基督教中的保守派。
在任的布什总统是典型的基督教福音派,充满着与“邪恶”势不两立的斗争精神。他的成长故事本身就是一个重生的基督徒案例。小布什年轻时乃一花花公子,后来遇到了牧师葛培理,于是获得了新生,成为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佐证。在成为总统后,他不仅在社会福利、克隆研究、教育等国内问题倾向基督教福音派的立场,更在反恐中抛出“新十字军东征”的说法,反映了他内在的价值取向。小布什执政的8年,被部分学者看做是美国百余年来最基督教化的时代。
麦凯恩作为共和党候选人,是一只典型的美国“黄蜂”(WASP),即白人(White)、盎格鲁-撒克逊(Anglo-Saxon)后裔、清教徒(Protestant)。他参加过越南战争,被俘后坐过5年多监狱,具有丰富的从政经验,是共和党内德高望重的老同志。与小布什相比,麦凯恩在宗教立场上比较温和,他曾经支持干细胞研究,也没能制止国会通过对同性恋的联邦禁令。在伊朗问题上,他比布什谨慎,但又比奥巴马强硬。然而,这些特点可能恰恰削弱了麦凯恩的竞争力:对于自由派而言,他的开放程度不够;对于福音派来说,他又不够保守。
奥巴马的文化背景则复杂多元得多,堪称是全球化语境下生理与文化融合的典型。其父乃肯尼亚黑人,具有穆斯林信仰;其母为白人基督徒牧师。他出生于极富亚洲文化色彩的夏威夷,儿童时还在印尼生活过,在亲属中不乏亚洲乃至中国血统者。他个人的宗教背景是基督教三一联合派,他的牧师赖特则被看做是一位带有种族仇恨的“愤青”。在总统竞选最激烈的时刻,赖特几次出来表达对美国的不满,认为美国的自大必将得到上帝的惩罚,引起轩然大波,迫使本想装聋作哑的奥巴马不得不出来割袍断义,与交往20多年的赖特牧师切割。这位生理及文化基因中混合了非洲、黑人,欧美、白人,以及亚洲、黄种人等诸多因素的半黑半白的帅哥,可以说既体现了人类融合的未来,又是传统上美国边缘人群的象征。
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虽然从一开始奥巴马的民调数据就高于麦凯恩,但几乎所有的观察家都心存疑虑:那些口头上支持奥巴马的白人选民真的会在最后一刻表里如一吗?
当奥巴马以绝对多数毫无疑问地当选之后,整个世界都为美国喝彩:在人类文明与进步的历程上,美国又登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在宗教上,这或许意味着小布什所崇尚的基督教保守主义的暂时落幕。在这个日益全球化的时代,大多数的美国人民倾心的,是那种更加宽容、多元、包容、温和、较少扩张性意识形态的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