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结构与结构之外──关于民间“体育”的对话(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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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邓启耀
时间:
2008-11-8 10:39
标题:
结构与结构之外──关于民间“体育”的对话(7)
结构与结构之外
──关于民间“体育”的对话(7)
入选的“细狗撵兔” vs 没有入选的“细狗撵兔”
熊迅:上面左图中,狗和男人们冲向收割后的田地深处,呈现出一种未知的状态:他们是谁?在做什么?照片中那种离我们远去的感觉是什么?“他者”的神秘隐隐从照片的灰色散发出来。而在右图的照片中,场地、空间、远处焦点虚化的人群把我们带回熟悉的感觉之中。和人类学在“他者”中了解自身不同,摄影给人以震撼的魅力一部分来自于在寻常中寻求不寻常——结构中的我们需要结构之外的解毒剂——过于熟悉即无聊。竞技与游戏的二元关系来自于我们反叛的冲动,然而,这种冲动的原因和对象就是我们所要反叛的现实。如同仪式透过展现冲突强调了团结和加强了结构的稳定一样,对游戏、民间的展现和相关概念强调和传播也揭示了隐藏在我们深处的结构,揭示了我们自身的局限和困惑。
孩子们的“赛车”
现代赛车运动是高新技术的试验场(缺图,不过可以想像——反过来想,那些极有个性的游戏,没图还不行)
就像很多早期人类学理论所相信的那样,西方是进化链条的后端,非西方的社会处于进化的早期,是多年以前的西方,是时间上的他者——非西方社会是孩子,西方社会是成人。不同文化中游戏的多样性被当作现代竞技的雏形——游戏是孩子,竞技是成人。
更加露骨的暗示是,游戏是落后的,竞技才是发展的方向。似乎也可以说,孩子如果不按照成人的方式来生长,他们就是落后的,应该被取代的。
我们大致可以了解,在现代化下的利益诉求中,民间体育或游戏既被当作二元中的一元和竞技体育抗衡(孩子在中间充当了代言人的角色);又被当作待发展的未成型的活动,纳入到进化链条中来了(孩子仍然在中间作为暗喻的符号存在)。
邓启耀:在这个“进化”过程中,儿童失去童年,过早进入成人世界;属于个人体验的游戏,开始渗入集体意识,进而“升华”为社会意识。看看那些少体校孩子的训练,那叫“体育”吗?简直就是马戏团式的“驯兽”!“社会”所必然包含的合作、竞争、角逐、拼搏,成为竞技体育通用的词汇和普遍价值。合作、竞争、角逐、拼搏带来的社会资本、文化资本和实际经济利益,也在改造着游戏、竞技和体育,使它们成为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结构和主流意识形态的组成部分。
陈洁:游戏对于我来说,充满的是童年的美好回忆,可是现在的网络游戏在侵蚀成千上万的青少年儿童,甚至在某些时候,游戏会成为一种政治化的工具。官员利用麻将输赢收送钱财,单位举办游戏竞技活动瓜分公款,领导以牌艺技能衡量个人能力等等,这些进入政治圈的民间娱乐形式已经失去了本来怡情养性的初衷,换来的是隐性的物质交易。让我在感叹政治对社会生活影响之深的同时,更多的在思考:面对这些民间风俗的政治化、物质化,我们该做些什么?民俗娱乐的“回归”可能吗?它是必须的吗?
熊迅:这次名为“中国民间体育摄影大展”的摄影展面向全社会征集图片,强调对投稿人无限制和对真实性、民间性的肯定,已列入国家正式体育竞技项目并是在正式竞技场上拍摄的图片不在本次征集活动之列。[1]和中国近年来日渐增多的民间文化开发与保护一样,“民间”的出场来自于文化精英们对于现代化中传统困境的思考,其目的在于保护濒临灭绝的传统文化,“激活文化记忆”。简单地说,是对现代化的抗争。民间的多样性正好对应了现代化的单一性,传统中的时间延续正好对应了现代化的断裂恐慌。
如同庄孔韶所指出的那样,传统文化的“复兴”也是现代化的一部分。复兴运动也有着现代商业国家的操作方式,传统和民间,则是这种运作之下的“亮点”,它们被实践的人们用作实现现实利益的工具。2008年北京奥运会成为一个重要的契机:
记者:为何要举办民间体育摄影大展?这一立意以前还从来没有过。
胡武功:主要是想到明年将在我国举办奥运会,为了迎接奥运会的召开,摄影能够做些什么能把百姓和奥运会结合在一块儿呢?我们觉得民间体育运动是一个很好的结合点。。。。在中国,民间体育是中华多元文化的生动体现,更是中华民族不可再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但是我们如今面临的却是古老、多样、质朴的中国民间体育面临着边缘化——逐渐萎缩甚至消逝的危险。[2]
如果说奥运会是一个西方体育精神的象征性仪式,那么,奥运会在北京的举办既是中国现代化的阶段性结果(否则不能申办),又是促使其进一步现代化的原因(否则不会申办)。传统的多样性与现代社会的单一性的矛盾在这里凸显。于是,传统被用来作为时间上的武器,对抗现代;民间被用作空间上的武器,对抗西方:
这样的对抗只是融合与顺应中的一部分,正如强调地方性只是全球化中的一部分。站在西方巨人面前的只是年幼孩子,如同大多数备选照片中所呈现的这样。
姬广绪:我们从摔跤的运动中可以看出,在民间游戏竞技中获胜的一方可以通过在竞技场上的胜利来提升个人在族群内部的威望,可以得到族群的认可。这样一来,民间游戏竞技就不仅仅是游戏竞技这么简单了。它可以被作为一种社会资本为族群中的个人所利用而借助其成为族群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因此可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民间游戏竞技双方角逐的并不是“比赛”的冠军,而是角逐族群中的社会地位的拥有权。当然此种认可和威望仅限于特定族群的内部,并不具有延展性,没有延展到其他的族群和社会结构中去。而现代国家意义上的官方游戏就不同了,据观察目前的奥运会越来越强化国家的在场,奥运会上国家权力的痕迹越发地凸显。本来的弘扬奥林匹克精神,凸显人的方面因素越来越弱化,凸显国家权力、国家实力的方面却在始终被强化。这项古老的体育竞技活动已经被国家权力利用,成了一个展示国家综合国力的竞赛了。我们仅从奥运会开幕式的入场式就可以看出,目前综合国力排名靠前的国家都派越来越多地运动员参加奥运会,运动员规模在逐渐扩大。这不仅仅是体现了该国家在体育竞技方面的优势,同时也向全世界发出了这样的信号——综合国力强的国家在奥运会的比赛中也占有绝对的优势。奥运会的这种从以人为中心,弘扬奥林匹克运动精神为中心向以展示各国家的综合国力、以挑战身体极限为中心的转变,说明奥运会已经成为一种全球性的政治舞台。同时在奥运会中脱颖而出的运动员不仅仅会得到大会的认可,刷新奥运会纪录,在奥运史册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他的声望会远远超出奥运会的框架结构而传播到更加广阔的空间。中国田径新秀刘翔的胜利不仅仅刷新了奥运会110米栏的纪录,同时他也向世界证明了黄种人同样可以跑得很快,打破了长久以来的黑人在田径赛场的垄断。这种人种学上的意义远比那个奥运会冠军的意义要大得多。不仅如此,刘翔也因此一夜成名,和姚明一样成为了中国的代名词。这种结构之外的威望和社会地位给他带来的社会资本和金钱资本远比他在田径界获得的威望带来的资本要大得多。据统计,自从雅典奥运会夺金之后,刘翔在国内的名气蹿升速度几乎如火箭一般,而这也使刘翔的广告身价大幅攀升。在雅典奥运会之前,刘翔的身价只有35万元,而他目前一级代言的价格早已突破千万。据分析,刘翔的总身价已经达到了8000万元左右。而刘翔在美国纽约田径大奖赛中的出场费是6万美元,相当于近50万人民币,而每秒钟可以进账将近五千美元,折合成人民币约为四万元。[3]
这种由官方游戏结构外的延展性带来的资本要远比民间游戏所树立的社会声望的延展性要强得多。究其原因,我认为正是官方游戏与国家权力的结合导致了此种现象。国家需要通过此种类似于“民族英雄”的箭垛式人物来树立起国家在国际社会中的地位。因此,国家刻意地通过舆论、新闻媒介等一系列近乎“妖魔化”的手段,把这个本来只是游戏获胜者的人物神化成了国家的标志。
熊迅:社会的顺利运转来自于社会结构的稳定和有效,在社会尤其是中国社会的依附于权力、层级的社会结构建立中,各种事物都被用来作为工具实现结构化的过程。“传统文化”不是一种完全的事实而是一种可供利用的资源,“民间文化”不是一种相对于正统的真正存在而是一种用来确立和巩固正统的工具;“非结构”不是结构以外的东西而是结构的一种附属物。以竞技为例,奥林匹克更多的是“为国争光,立于世界之林”的国家梦想的象征;民间竞技或游戏被用来证明我们有“丰富多彩的民族文化”;传统文化被用来达成现代国家中各个利益集团的政治或经济诉求。在游戏与竞技的比较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渐变”的过程:游戏首先是作为“孩子”(纯真、弱小、待发展)存在,其次是作为“女人”存在(依附、顺从、可供利用),再到后来终于成为“男人”(强大、高效、责任、英雄)。
所以,被假定为“非结构”的游戏并不能如此截然地与结构分开,而应该作为一种“未成型”的结构被看待。目前诸多的传统民间游戏不正好处在这条发展的道路上么。
然而,就像孩子的重要在于其无限的可能性一样,民间游戏和传统文化的多样才是其存在的意义。竞技的多样化来自于游戏的多样化和对“非竞技”的包容,甚至来自于对“非竞技”类游戏的“不太关注”。单一话语体系下面强调“保护”、“抢救”、“关怀”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在以结构的单一征服结构之外的多样可能。
也许,把游戏还给民间,给未成型结构发展成非结构的空间,把有活力的“家孩子”当作“野孩子”来看而不是相反,意义才得以展现。竞技的多元化不正好是一个例子么?
邓启耀:说得好!关注多元的、民间的、底层的文化,是人类学民俗学的基本精神,我们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谈竞技的多元化,谈正史外的野史,结构外的结构。这也正是“民间体育”存在的意义所在。来自“民间”的那些游离于既定“结构”之外的东西,它们的随意散漫,为由于权力、利益等的介入而板结的地盘疏松土壤;它们的人性化,为日益物性化甚至非人化的“训练”、竞技以致拼搏送入一缕来自乡土自然的新鲜空气。
各位说的结构、非结构以及结构之外的延展性等等,具有丰富的语义,涉及的层面十分丰富:有相对于西方的东方,相对于现代的传统,相对于官方的民间,相对于他者的我者,也有从游戏竞技自身延展为其他东西的附加结构,或结构外的东西转换为主导性结构,等等。
还有那些游离于主流结构之外、无法归类、难以体现宏大象征的人类行为或民俗活动,比如那些连作为结构“附属物”都没有资格的偶发和随意的游戏,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追问意义,那么,我想严肃地问一句:人需要游戏吗?游戏的精神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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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中国民间体育摄影大展图片征集启事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4月09日11:51 新浪文化。
[2] 胡武功:关于《中国民间体育》答《中国摄影报》记者问,胡武功先生博客:
http://huwugong.blshe.com
[3] 参见雅虎体育:
http://cn.sports.yahoo.com/07-07-/350/29olk.html
,转引自《北京娱乐信报》。
2008年02月27日
引用:
对话与讨论
:
附件:
作者:
后溪男孩
时间:
2010-6-2 15:47
标题:
正史外的野史,结构外的结构
人是需要游戏的!
游戏的精神就是协调好自然、事物、社会的关系。
游戏的最大特点就是——游戏是还没有定型的,大家都有发言和商量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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