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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祝黔]渊源——写在《中国民俗网》开通十周年 [打印本页]

作者: 陶立璠    时间: 2009-10-3 20:37     标题: [祝黔]渊源——写在《中国民俗网》开通十周年

[祝黔]渊源——写在《中国民俗网》开通十周年


今年的中秋节是值得纪念的,因为这一天是《中国民俗网》开通十周年,作为始终参与网站建设的一员,有太多的感想想诉说。
教室在主南楼的一层,夏天的中午,穿短裤凉鞋的男生和穿花裙子的女生,总共不过20人,教室里充满着属于夏日午后的慵懒和年青人的汗水味。他们有的从书包里取出书,还有笔记,有的两手空空,半倚在椅子上,眼睛是半睡半醒的样子,头耷拉下来。
记得那是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那时我是文科大学的大三学生,我们坐在那里,等待着上一堂《民俗学概论》的选修课,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民俗学”三个字。而即将给我们授课的正是《民俗学概论》的作者,陶立璠教授本人。
那一堂课,我第一次听说了被称为戏剧活化石的傩戏,第一次跟随老师讲授的脉络,去梳理那些看似平淡无奇甚至封建落后的社会习俗和传统文化之间纠葛的关系,以及更远的文学戏剧艺术的民间根脉。
那无疑是整个无为的大学时代,灵魂深处某些属于永恒的意识被擦亮的瞬间之一。之后除了傩戏,面具,京剧,更多的诸如人生仪礼,民间叙事,原始信仰,风水文化,传统生命观等等的概念,一次次的撞击着我,让我无法忽视。
四年以后,当我决定重新投入校园深造,立志当一名大学教师的梦想成型的时候。当我捧起研究生招生简章的那一刻,当我看见陶立璠教授以及民俗学这几个关键词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它作为我新的人生起点。
研究生的三年,是由许多美好回忆组成的三年。专业课几乎都是在陶老师家书房兼会客室的小小客厅里无拘无束的度过,课间的休息时间,师母会端出精致的点心,来自日本的师妹小李花会为我们演奏一小段肖邦。去北师大的阶梯教室听钟敬文老师的讲座,去社科院的会议室旁听学术会议。跟随陶老师去河北调查那里民间的傩戏仪式“捉荒鬼”,“二月二”去河北省范庄参加“龙牌会”。至今范庄食堂里大白馒头和白菜炖豆腐的滋味好象还在舌尖萦绕,那是我在北方吃过的最美味的农家饭。
每个人在各自不同的人生阶段中,大多会秉持一个或大或小的梦想,或远或近的目标,然后努力去寻找一种更令人奋发的力量,以便让自己的人生轨道步入新的转折。如同音乐家之寻找旋律,画家之寻找色彩,作家之寻找语言一样。
民俗学对于我的意义,在1996到1999年的三年里,几乎就是人生最有意义的所在,所有的与未来相关的设想几乎都与之纠葛在一起。幻想做一个在大学里讲授民俗研究,民俗文化的教师,面对台下几十双充满好奇和求知的眼睛,能够以最优雅的姿态最丰饶的学术知识,让更多的年青人了解我们的传统文化,保护它,发扬它。“守望民间”,这个由老一辈民俗学家倡导的理念,是那么深刻的写入了我的青春生命。
研究生二年级,从日本回国的陶老师要求我们发表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我查阅身边的资料和信息,决定写“生肖与中国人的生命观”。当我将还不成熟的开题报告呈现给陶老师师时,意外地获得他极力的支持与鼓励,“是一个很棒的选题!”他说。
接下去的一年我开始了收集资料、整理资料、对比、分析、研究的漫长过程,多少个清冷的冬天的夜晚,木呆的坐在电脑前面,不知道自己的思路该何去何从,那种豁然开朗的思绪花费了整整一个冬天都没有找到。那时的自己,因为缺乏起码的积累与勤奋,头脑保持在幼稚的状态,而内心却无比的焦灼。
第一稿被退了回来,陶老师要求重写。灰溜溜的自己躲在北图四层的自修室里,开始一遍遍的读与其说是写,不如说是拼贴的所谓“论文”。发现正如陶老师所言,除了字数合乎要求之外,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第一次体会到“老师”和“导师”的深刻差别也是在那个时候,当我的无比稚嫩的论文在陶老师一点一滴的指导下慢慢有了一点点个性,一丝丝学术光芒之时,那种对导师的感激和崇敬如泉水般从心底涌出。
像人身要经历的成年礼一样,对于一个学者,一篇有分量的学术论文,恐怕是学术成年最好的通过仪式。因为那完全不是一个简单的写的过程,那是一个积累、思考、成熟的漫长探索。在那个过程中,你才学会读书、调查、分析、思考的基本方法,只有当你掌握了它的时候,你的笔下才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智慧的迸发。
论文以圆满的答辩划上句号,当我们在学校简陋的餐厅里答谢陶老师,答谢参加论文答辩的各位前辈之时。心里的那份喜悦和成就感让我的脸上泛出迷人的光芒。
饱含理想、追逐理想、最终与理想擦肩而过,或者渐行渐远,几乎是大多数人的成长经历中必然会上演的人生片断。毫无疑问,我也未能幸免。
1999年的中国文化界,“海归时代”正在来临,尤其在大学这个圈子,完全可以想象当我们这些本土出生,没有任何可以用来炫耀的留学背景的个人简历被递到某某学院的时候,是怎样无辜的被丢进碎纸机里变成了粉末。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时的自己已经不会发出“矣,微斯人,吾谁与归?”这样矫情的悲叹了。
非常顺利的将自己的关系落到一家中等职业学校,清闲的工作让我有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做我喜欢的事情,这就是我选择的理由。7月到学校报到,接着是漫长的暑假。
“中国民俗网”正是在那个夏天走进我的生活。最初有这个创意的梁宙现在已经在澳洲落户,学数学出生的他那时已经在国家机关做了多年的公务员。凭着对网络的痴迷,加上对传统文化的说不出道不明的热爱,他多次在陶老师耳边吹风,提议建立一个学术性的民俗学专业网站,当时网络刚刚兴起,这样的网站在国内是一个空白。对网络的无比好奇和传播民俗文化的初衷让我们的学术权威一向稳重的陶老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从申请空间到设计栏目,“中国民俗网”开始酝酿实施。陈佩斯以及他的“大道文化”成为后台支柱,用他的话说是做“后勤的工作”,原因仅仅是他对民俗的那份执著的不能割舍的喜爱。那一版的“中国民俗网”首页设计在今天看来是那么的不专业,像极了杂志的封面。在这个封面上我们列出了包含民俗所有领域和内容的20多个栏目。
网站开通的仪式选择在北京信息港做了与网友互动的在线聊天,嘉宾当然是网站的主持人陶立璠教授和佩斯。时间选择在中秋节的那天,话题是“中秋”。那是一次专业性质的聊天,信息港的主持人担心自己应付不了网友提的问题,说错话,临时的把我推了上去。活动非常成功,在线提问的网友有几千人,五花八门的问题在陶老师和佩斯轻松的交谈中一一圆满回答。
因为佩斯的名气,“中国民俗网”从一开始便得到了超出专业范围的许多关注。在“名人与网站”成为媒体报道焦点的世纪交替的1999—2000年,佩斯和姜昆等人一次次被大众媒体追捧和访问。众多的媒体中佩斯接受了央视2套的专访。
摄像师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在陶老师家客厅和书房之间寻找机位,那是初夏的午后,我们坐在陶老师家雅致的米色条纹沙发上随意的聊天,矮矮的茶几上袅袅升起的是来自越南的绿茶缕缕泛起的香气。没想到后来播放的节目里,这些都成为了素材,被剪接在一起,那种随意的感觉正是我们平常开会时的原生状态。
导演很想拍一个佩斯手持鼠标坐在电脑前面聚精会神工作的镜头,被他坚决地拒绝了。“我不懂电脑,也不太懂网络,我能做的只是为民俗网提供后勤。”“我喜欢民俗,能为这些即将和正在消亡的传统文化尽一点力,我觉得特别踏实,特别荣幸。我不希望多少年之后,我们留给后代的是一堆文化的垃圾。”
“后勤”,一个看似多么简单轻松的词语,在“民俗网”这个纯专业的学术网站风风雨雨一路走来的十年里,佩斯和他的大道公司却承载了怎样的付出与坚持。当商业浸泡和掠夺一次次威胁那些本应属于文化的种种事实摆在我们面前,当我们踟蹰在十字的路口举步维艰的时候,当空间扩容、内容调整、版面设计、数据库管理等一项项工作亟待解决之际,大道公司总是默默地站在我们身后,打通关节,提供资金和人力物力的大力援助。
弘扬民俗文化,交流民俗信息,提供民俗研究者和爱好者学术与交流传播的平台和窗口,是网站负责人陶立璠教授一贯坚持的宗旨。由他主持的“大槐树夜话”、“民俗研究”、“学术动态”、“民俗书林”等栏目因为他的精心管理,成为学界有口皆碑的名牌栏目,说它是中国民俗网的新闻联播、焦点访谈也实不为过。
力所能及的春夏秋冬四季,网站都会结合时令策划组织相关的学术研讨会。当民俗学界的大家与后辈甚至是热心的普通网友聚在一起热烈讨论那些关于年画的艺术价值、传统节日的现代危机、民俗文化的传承与保护等等命题的时候,大家的心情是多么兴奋踊跃,似乎看见了“民俗文化”的春天就在眼前,“民俗传承”的未来必将绚烂。
2001年,河北电视台策划一档与民俗相关的新栏目,寻求民俗网的合作。陶老师亲自出马,带领我们一众编辑前往考察,走访了石家庄附近的几个民俗村。其中最难忘的是位于井陉的于家石头村,那里色彩斑斓的石头世界,石头文化,纵横交错、结解曲伸的石巷石院令人流连忘返。
在河北电视台答谢我们的晚宴上,几位台长悉数出席,当他们得知同去的美编东东是蒙古族时,一个个上来敬酒。这可苦了我们完全不会喝酒的长发大帅哥,几杯酒下肚便满脸通红,不知东南西北的摸回房间,倒头大睡,呼噜山响。完全顾不上旁边陶老师还在和几个电视台的编辑热烈讨论拍片的大计。
大概是在2002年初,一位张姓的山东籍文化商人抱着对民俗文化事业的无比憧憬找到民俗网,“拍电视系列片”的概念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被提了出来,“从人类学的视角纪录那些少数民族中正在消亡的物质和精神文化”,这不仅恰好吻合了喜欢影像的陶老师多年来的心愿,也成为我们内心里笃定的民俗文化之拍摄哲学。
记得1998年陶老师乔迁新居,我们去帮忙收拾满墙的书柜,当那些陶老师几十年来田野调查积累的厚厚笔记,发黄照片、图片、幻灯片、录像带小山似的堆在面前的时候,那种震惊的感觉至今还是那么清晰,第一次深切的体会到那些属于民间的传统文化是多么意想不到的丰富而多彩,神秘而珍贵。
如果让这些资料不是呆在故纸堆里,如果让绚烂的传统文化得到更高意义上的传承和发扬,那该是多么有意义的一件事呀。
     “先拍出几集精品,争取明年送去参加法国XX电视节。为以后的全球发行做准备。”对方以专业营销人士的口气提出了这样的设想。在那些毫无边际的设想的熏染之下,我们也开始腾云驾雾起来。似乎已经看见了奖杯的一角,应该会是金色的吧。
执照申请下来了,章程合同签订下来了,对方负责资金及后期制作及发行,民俗网以技术入股的方式负责策划选题拍摄素材撰写文字。甚至我们连办公室、人员分工,员工待遇都作了详细的书面计划。
当然,所有的计划在那一年春天来临之前就化为了乌有。具体是哪个细节出了问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合作有变数,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这位张姓的合作者最终是以不明不白的方式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让我们对他的身份都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华为老总任正非曾经这样说:“在一个躁动的社会里,一个人能够平静地对待一切,甘于平淡,耐得住寂寞,这不是没有出息,这才是伟大。”这句话用在我们的网站,再贴切不过了。
回到现实中,我们开始清理思想,以民俗网现有的人力物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传播和普及民俗文化,推介民俗事象,推动民俗学科建设的脚踏实地的事情才是真正的耐得住寂寞。
当然民俗网也有理想,拍原汁原味的民俗系列片,推广更多的民俗文化事象,举办有独特韵味的民俗展览,组织国际性的民俗考察活动……,这些理应是民俗网这片绿地里终究会结出的硕果。只要我们踏踏实实地去耕耘。
岁月誓去,初衷不改,一年一年我们坚持下来。
2006年,网站运行整整第七个年头,网站又吸纳了新的力量,经过陶老师的精心策划和工作人员的投入工作,网站进行了大的该版,花费了几个月的筹备和实施,新的中国民俗网从外观到架构都做了大的调整,换上新颜的他,“辩而不华,质而不俚”的样子吸引了更多关注它的目光,一颦一笑之间展示着独特的成熟迷人的风采。
2009年是中国民俗网成立十周年,十年前的中秋节我们略显稚嫩的网页第一次登上互联网的一角,如今以我们沉稳端庄的气质傲立于五花八门的信息时代,为民俗学研究者,为广大的民俗爱好者,为中国民间文化的传播和保存播种着、耕耘着,正是陶老师对网站一点一滴的照料和滋养以及陶老师独有的对民俗和社会的洞察,使中国民俗网有了属于自己的性格和魅力。
改变已经发生,希望正在涌现,我们的理想还会远吗?
作者: 施爱东    时间: 2009-10-3 21:29

想不到中国民俗网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向陶老师、陈佩斯以及为此付出辛苦努力的同志们致敬!
作者: 人生一世    时间: 2009-10-3 22:40

2003年左右接触到中国民俗网,常上去看看,应该是本人民俗学知识的启蒙,看了先生的执着,体现了民俗学的传承特质,相信我们这些年轻人能够更好理解与继承。
作者: 天曳    时间: 2009-10-5 09:02

是啊,致敬
作者: 英古阿格    时间: 2009-11-9 10:52

坚持的力量,深入人心,感人肺腑!
作者: 侯法花    时间: 2009-11-9 13:48

开拓者的艰辛、后继者的努力,都应该得到绝对的肯定!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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