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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勒·克莱齐奥的孤独与根 [打印本页]

作者: karin    时间: 2008-10-20 16:48     标题: 勒·克莱齐奥的孤独与根

勒·克莱齐奥的孤独与根


来源: 新京报 2008-10-18 3:03:29 ·


  《流浪的星星》。
  《少年心事》。
  《沙漠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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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拉尼亚》。
  《战争》。
  《金鱼》。
  《诉讼笔录》。
 

作者: karin    时间: 2008-10-20 16:50

[接上帖]


个人史

    60多年前,只有4岁的勒·克莱齐奥和祖父母躲在法国南方的村子里,每天都在担心德军打来中度过。一本希腊神话让克莱齐奥忘记了焦虑,他和哥哥用希腊女神的名字乌拉尼亚创造了一个想象中的国家。

    2年前,60多岁的勒·克莱齐奥写出了一本半自传小说《乌拉尼亚》,这时他已经声誉满载法语文学界。他在书中创造了一个对抗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古老、美好的乌托邦社会。本月,勒·克莱齐奥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传奇 从家族开始

    法国总统萨科齐在评价勒·克莱齐奥的获奖时,称他是“世界的公民,所有大陆和所有文化的孩子”。

    除了法国,世界各地的读者可能都得过上一段时间才能知道为什么获奖的是克莱齐奥。相对帕慕克,他的作品,至少在获奖之前,被翻译成其他语言的还是少之又少。

    然而,在法国文学界和对了解法国文学的人来说,克莱齐奥的获奖一点都不令人惊奇。南京大学研究生院副院长许钧说,他从四年前就开始向瑞典皇家学院推荐克莱齐奥,“他是当之无愧的诺奖得主。”

    而法国总统萨科齐在评价勒的获奖时,称他是“世界的公民,所有大陆和所有文化的孩子”。这很好地概括了克莱齐奥的身份。

    勒·克莱齐奥出生在法国南部城市尼斯,但他的一半的“根”却不是法国的。克莱齐奥曾在采访中讲述了一段他祖辈的传奇经历。他的祖辈最早生活在英吉利海峡边上的法国城市布列塔尼,法国大革命期间,一位祖辈不愿意削发而拒绝参加革命军,因此被迫逃离法国。他登上了一艘名为“印度之信”的船,原计划逃往印度,却不料在中途停靠毛里求斯时遇到了自己的妻子及其家人,这段奇遇之后,克莱齐奥家族就在英属知名地毛里求斯安居了下来。

    勒·克莱齐奥的父亲是一名英国医生,母亲是毛里求斯人。二战中,克莱齐奥一家被战争拆散了,他与母亲、祖父母呆在尼斯的乡下,他的父亲则前往尼日利亚做英军的战时医生。这段战时经历被他写入了半自传的《乌拉尼亚》中。“我认为我是漂泊在法国之外的人,因为我的全家都是毛里求斯人,几代人下来我们都被毛里求斯民间传奇、故事、食物和文化养大。那是很混合的文化,是印第安、非洲和欧洲的集合。”

  写作 一次又一次转型

    勒·克莱齐奥继承了法国知识阶层的优秀思想,曾将自己称为“可怜的卢梭主义者”。

    除了法国和毛里求斯以外,尼日利亚是克莱齐奥的另一“根”,8岁时,克莱齐奥前往非洲看望父亲,在路上写了第一篇未发表的小说《旅途》。战后,勒·克莱齐奥的“异乡“生活继续了下去。他分别在英国的布里斯托大学和尼斯的文学学院念完了大学,此后他迁入美国,在大学任教。

    勒·克莱齐奥今年年初在中国领取“外国最佳小说奖”时发表领奖感言,他说,中法恢复外交关系之后,作为应招入伍的新兵,他非常急迫地希望被派到中国,“我等待法国外交部的决定,家乡尼斯的天空在我的眼里看来好像也焕发了别样的光彩,就如同我看过的曹雪芹写的《红楼梦》里插的古老的版画一样。”可惜的是,申请没有批下来。1967年,他前往泰国服役,在一所学校教书。未曾在中国长期呆过,这成了他一直以来的一个遗憾。

    与此同时,在加缪和萨特“盛行”的60年代,勒·克莱齐奥却因其先锋派的写作打响了名声。1963年,才23岁的勒·克莱齐奥发表了第一篇出版的小说《诉讼笔录》,一举成名。

    这本非传统的小说以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视角看待世界,里面尽可能地排除人物的社会性、经历和角色的性格等传统要素。年轻的勒·克莱齐奥完整地继承了法国知识阶层的优秀思想,事实上,勒·克莱齐奥就曾将自己称为“可怜的卢梭主义者”。

    进入70年代以后,他小说的文风却发生了急剧的转变,他放弃了前卫的现代主义写法,而转入更为传统的文风,小说更叙事、更可读、更现代。更重要的是,他探讨的主题从“精神病”、“语言”、“写作”等哲理性极强的话题转入了一次次地探索“失去的文明”。


  追寻 讲述“失落的文明”

    “我是这颗行星上一个极小的个体,文学则让我能表达自己。”

    这一写作上的转变,除了他家族来自毛里求斯的背景影响之外,更多的是因为他在墨西哥与印第安人生活的经历。他甚至翻译了两部玛雅神话。

    “这是非常感人的经历,我发现了与我在欧洲的生活毫不相关的生活方式。”克莱齐奥曾在采访中说,这些印第安人生活和谐,无需任何法律或宗教约束就可以相处得很好。回到欧洲以后,克莱齐奥的一些相关文章却被人批评为简单、幼稚,“陷入高尚的野蛮’神话中不能自拔”。

    “我永远不会说这些人是野蛮人,他们也并高尚,他们只是有一套自己的价值观而已。”他反驳说。

    勒·克莱齐奥是反对现代物质主义最强烈的作家之一,他曾说,“西方文化已经变得过于单一了,它过度地重视城市和技术的发展,结果却阻止了其他方面的表达,比如虔诚和感觉。人类整个不可知的部分都在理性主义的名义下变得晦涩了。因此我才意识到其他的文明必须来推动我们。”

    如果说,年轻时的他认为现代文明不可救药的话,之后的他则一次次的在小说中讲述“失落的文明”,给现代人提出警示。《金鱼》中描述了一个被贩卖为奴,辗转北非、欧洲和美国的小女孩,她在现代文明中饱尝无家可归的感觉。“克莱齐奥借女孩的浪迹天涯,呈现的是法国作家一贯坚持的知识分子省思:当生命成为各式各样法规制度、国族认同的压迫对象,在所谓的文化中,什么属于真正的人性?”一名豆瓣读者在评论中写道。

    见过克莱齐奥的人都说他很孤独,在公开场合,他总是像个不合群的沉默寡言的小男孩。“我几乎无法在众人面前说话,在这种场合我的喉咙会瘫痪。”他曾说。然而,一个真正的克莱齐奥却不仅生活在现世,也生活在旅途中,生活在写作中。

    “我是这颗行星上一个极小的个体,文学则让我能表达自己。”他说。

    综述:本报记者 金煜



    【私人记忆】

    那一颗流浪的星星

    勒·克莱齐奥最早翻译成中文的作品,大概是1983年出的《沙漠的女儿》,许钧的译本,不过湖南文艺出的这本书当时影响不大(我是差不多20年后在旧书摊上买到的),真正让中国读者对勒·克莱齐奥爱不释手的是“二十世纪法国文学丛书”里面的两种,《少年心事》和《诉讼笔录》。特别是前者,从少年的视角观察世界,如散文般优美,虽然情节简化到几乎只是点缀,却能紧紧地抓住心灵。有点可惜的是,《少年心事》印数太少,以至于成了旧书收藏界的奇货。不过要说他最惹人喜爱的小说,我觉得还是那本薄薄的小说,《流浪的星星》。

    《流浪的星星》是勒·克莱齐奥1992年的作品(中文版袁筱一翻译,1998年花城版),和我喜欢的《少年心事》一样,写的也是孩子,两个小女孩,犹太女孩艾斯苔尔和阿拉伯女孩柰玛。小说的情节依然只是点缀:二战之后,艾斯苔尔和母亲一起出发去以色列,传说中犹太人新的圣地。在充满磨难的道路上,小女孩的心灵慢慢成长,慢慢学会等待、学会失望———在以色列,她新近结识的阿拉伯朋友柰玛,正走在通往难民营的路上,那个她自己,刚刚离开的地方。

    《流浪的星星》写的其实是一个过去30年里无数文学作品中一再出现的故事,但在加上了等待和期待,希望和绝望的主题之后,艾斯苔尔和柰玛的命运却让人忍不住想哭。就像小说里面说的,这两个如此美好的女孩啊,她们是流落在大地上的星星,是两颗流浪着的星星,而我们这个世界,配不上她们。

    最后再画蛇添足说一句题外话吧,在读过《流浪的星星》很多年之后,我遇到一个网名叫做艾斯苔尔的女孩,她当然让我想起了勒·克莱齐奥笔下那个美好的小姑娘。我喜欢她一次次跟新朋友解释这个奇怪的名字是从《流浪的星星》里面偷来的,然后很调皮地推荐朋友们去读那本小说。现在,这个叫做艾斯苔尔的女孩已经成了我的生活伴侣,还在做着儿童阅读推广的工作,看着她,我会觉得,勒·克莱齐奥的流浪星星,正在闪亮。所以在文章的最后,我想说一声,谢谢你,勒·克莱齐奥。

  □ 涂涂
作者: Robot    时间: 2008-10-20 16:59

中华读书报 日期: 2008年10月15日   


25年前其作品引进出版上译、译林、人文三社同推

勒克莱齐奥在中国受到持续关注

记者舒晋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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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讯 几乎每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其作品都会引起国际性的关注以及出版热潮。10月9日,法国作家勒克莱齐奥摘得2008年度诺贝尔文学奖桂冠,国内诸多出版社不约而同地向他伸出了热情的双手,重版旧作,争夺新作,新一轮的竞争拉开了序幕。

  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副院长许钧是中国最早接触勒克莱齐奥的学者之一。早在1982年,他与钱林森翻译勒克莱齐奥的第一部作品是《沙漠的女儿》(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6月),许钧曾就翻译过程中遇到的一些问题向勒克莱齐奥咨询过,他都给予过解答,此后他们一直保持联系。上世纪90年代,柳鸣九约许钧翻译《诉讼笔录》(1992年安徽文艺出版),1998年译文出版社重新出了新版《诉讼笔录》,此后,勒克莱齐奥在国内出版的近5部作品均由许钧推荐给自己指导的博士生或研究生翻译。许钧说,相对于其他获诺奖的外国作家,勒克莱齐奥在中国是较有影响并受到持续关注的作家。也是法国文学研究界熟悉和赞赏的较多的作家。《诉讼笔录》在中国有不同版本出现,《流浪的星星》(花城出版社1998年)获由新闻出版总署颁布的全国外国文学图书三等奖,《乌拉尼亚》获“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2006年度)”,“中国人写的所有20世纪法国文学史,勒克莱齐奥是必然要写的一个人。我相信对他的作品会有更多的了解和推介。”许钧表示,自己对勒克莱齐奥最突出的印象是,他的语言使用特别有力量,掷地有声,创作一直在不断创新探索,不断变化。

  勒克莱齐奥对中国读者的影响,25年来是逐渐扩大的。上海译文出版社总编助理赵武平介绍说,1983年,柳鸣九曾主编“法国20世纪文学丛书”,收入了勒克莱齐奥的书,当时只印了1000册。而且由于上世纪80年代出版的图书比较分散,新书的发行渠道不畅,读者群很少。上世纪90年代初勒克莱齐奥的书出版,中国还没有加入版权公约,发行量极少。至1998年前后,上海译文社出版“法国当代文学丛书”,也选了勒克莱齐奥,这时国内正式购买了版权,印了6000册。至2007年,勒克莱齐奥的《乌拉尼亚》(人民文学出版社)已印到近万册。赵武平说,勒克莱齐奥在法国一向地位很高,他既是严肃作家,同时每一本作品又会进入畅销书排行榜。这次获得诺奖后再会成为中国某一阶段的出版热点,几乎不用怀疑。赵武平认为,对一个作家和作品的判断,归根到底还得从作品本身来讲,诺奖不是发给某人的某部作品,勒克莱齐奥写长篇、短篇还写随笔,同时还是哲学家,不同的作品读者认可度也不同,要看作品内容是否契合当下语境,《麦田守望者》、《在路上》之所以畅销,是因为作品锲合当下人的状态。“对出版而言,外国文学的出版像带着镣铐跳舞,作为专业出版社,只要在国外有评价的有影响的,都要出版,尤其是获了诺奖的作品,媒体短时期的关注聚焦,会拉动图书的购买力,我不认为多些出版社出版齐奥的作品是‘一窝蜂’,有很多人参与出版是好事,让读者多些选择,有什么不好呢?”上海译文出版社已经续约《诉讼笔录》的中文版权,10月底即可推出新版。

  曾出版过去年诺奖获得者莱辛的《金色笔记》、《野草在歌唱》的南京译林出版社,曾出版过勒克莱齐奥的《战争》。获诺奖的作品再出版必然比获奖前发行量大,但未必都能畅销。译林出版社大众图书事业部副主任王理行认为,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有其纯粹的文学性、创作的独特性及对世界文坛的贡献,作家创作的独特性,这跟中国大多数普通读者的价值取向不同,他们喜欢看故事性比较强的文学作品,所以指望诺奖作品非常受读者欢迎,或者成为畅销书是不现实的。“一般说来诺奖作者的代表作销量会相对较大,其它作品一般也就在一两万册左右,有的甚至更低。大家对诺奖作品怀有期待,是因为诺奖是当今能轰动世界唯一文学的事件,正因为有这种期待和需求,所以诺奖颁布后,只要出版足够快,任何一部作品都会有市场销量,至少比获奖前的作品销量好。这种现象已超越了文学本身。另一方面,获诺奖的作家本身有很高的文学水准,这时候出版社多出一些作品,不管是否有其它非文学因素,总归是积极的现象,至少能让更多的读者关注、阅读有较高文学水准的作品。”目前,译林社已与勒克莱齐奥续签版权,重新设计封面和版式,推出《战争》新版,并计划引进他的另外几部作品。

  今年年初,人民文学出版社和中国外国文学学会就联袂将2006年度的“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奖”授予勒克莱齐奥的新作《乌拉尼亚》,中国与世界评奖结果的不谋而合充分印证和体现了中国出版界和学界的国际化眼光以及与世界同步分享人类最新优秀文学作品的全球化立场。责编黄明霞介绍,《乌拉尼亚》首印8000册,在勒克莱齐奥获奖后立即加印15000册,一两天内即可入库,并正与勒克莱齐奥联系商谈出版其它作品。
作者: Robot    时间: 2008-10-20 17:04

中华读书报 日期: 2008年10月15日   


勒克莱齐奥:其人,其作品

■ 董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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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克莱齐奥




  1940年4月13日出生于尼斯,法国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最重要的作家之一。1963年,年仅23岁的勒克莱齐奥凭借他邮寄给伽利玛出版社的小说《诉讼笔录》一跃成为法国文坛的新星。在巴黎领取勒诺多文学奖的经历使他对巴黎的名利场十分厌恶,从此远离首都,在全世界旅行、生活。目前主要居住在毛里求斯岛、尼斯、美国的新墨西哥州和巴黎。他作品颇丰,由小说、短篇小说、散文、论著、译作等组成。1993年被法国《阅读》杂志评为在世最伟大的法语作家。2008年10月9日以其“世界主义”的全部作品获诺贝尔文学奖。

  2008年10月9日,现年68岁的法国作家让·玛丽-居斯塔夫·勒克莱齐奥获得本年度人们最关注的奖项之一:诺贝尔文学奖。

  由于这一结果与国内的一些预料相差太远,许多人连勒克莱齐奥的名字都写不全,顿时网上出现一些惊人之言,什么勒克莱齐奥只不过是上世纪的二三流作家,什么诺贝尔评委们再次让人大跌眼镜之类,其言下之意十分清晰:咱是什么都知道的,连咱都不知道,可见……

  确实,我的这位法国作家朋友,在国内的知名度非常小。以至于我在这里还需要纠正他名字的译法:勒克莱齐奥的勒字后面,不需要加·,或者-,虽然法语中空了一格。因为我听到许多记者都把他误叫成了“克莱齐奥”,这与把亚里斯多德叫成“里斯多德”一样不能让人忍受。

其人

  18年前的1990年,不知天高地厚的我,用法语直接撰写了一部小说,并寄给了伽利玛出版社。不久之后,我收到了一封信,居然来自大作家勒克莱齐奥。他在信中约我见面,并留下了电话。我激动地与他联系,结果约在了一家墨西哥风格的酒吧。后来我才知道,他对玛雅文化、印加文化情有独钟。当时我一个人去赴约,他有两个人相随,其中一个是他的夫人,摩纳哥人热米娅。在整个交谈的过程中,只有他一个人说话。我记得,我们交谈的内容主要是三点:一点是关于我的书稿,因为他是伽利玛出版社的作品审阅委员会的成员;一点是超现实主义,我们谈论了洛特雷阿蒙和亨利·米肖,米肖是他的忘年交;一点就是中国,尤其是老舍,因为中国文明是他最向往的文明之一,而老舍是他最喜爱的中国作家。当时的他,刚刚为法语版的《四世同堂》写了序。

  他身材高大,神情严肃,不苟言笑,眼睛是他的故乡尼斯、蓝色海岸的那种纯粹的蓝色。我记得他当时穿着卡其上装,牛仔裤,站立的时候笔挺,远远看去,像个军人。整个过程中他都保持严肃的神情,其间不知因为我说了什么,让他觉得幽默,突然微笑了起来,那时候,我感到眼前突然明亮:他有着一种孩童般的纯真笑容。

  他表示很喜欢我写的东西,但说他没有能够说服其他委员,所以,我的稿件被伽利玛回绝了。他提出可以推荐给其他出版社。我向他表示感谢,表示自己可以处理。具有自知之明的我后来一直将它压在箱底。它从来没有发表,但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让我与一位未来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成为朋友,并让我对法国文学从此再也不感到陌生。

  我后来在法国发表的作品或译著,如果自己满意的,就会寄给他,他都会回信,表示他的感想。他是一位行踪不定的人,我甚至不需要知道他在哪里,只要一个邮寄地址,不管是在哪里,他都像一个忠实的朋友,会给我回信。

  2003年,我已回到北大任教。有一天,突然接到了他的电话。他刚下北京的飞机。他获得了法国著名时装设计师皮尔·卡丹设立的一个奖,来北京领取。由于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他的突然出现,让我十分惊喜。我决定好好让他感受一下北京,就特意带他到我刚刚发现不久的北京城市规划馆,给他看北京的变化,和将来可能会变成的样子。这一次参观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与我谈他的女儿,说希望他女儿能够学些中文,但不一定能学会,因为她们长期接受了美国式的教育。我们聊中国的变化。给我感慨颇深的是,他的思维非常超前。总的来说,他是法国1968年“五月风暴”前后涌现的大作家,对红色中国有很深的怀念。他对毛泽东、对长征的看法,是一种传奇式、史诗般的理解。在国外有许多这样的人,当他们看到中国二十年来的变化时,往往无法接受,充满了批评态度。而勒克莱齐奥不同,他不是研究中国的专家,但关注中国,深深地理解这样一个大国在新时代必须有新的改革,相信各个国家的人民可以有自己追求幸福的方式。我听他如此分析中国,对他充满了钦佩,因为这说明,他是一个具有高度敏锐的观察力、具有悲天悯人的深刻人性的作家,正因为如此,他的作品才能永远保持一种激情,一种对美好世界的探求。

  2005年夏天,我在巴黎,翻译《波德莱尔传》。一天出去散步,在人流中遇到了他。圣日尔曼街区的人流,堪与天安门城楼前的人流相比,然而,他是那么的高大、英俊,在人流中将他认出是非常容易的事情。他刚刚从美国飞来不久。为了女儿的教育,他妻子认为他们每年至少应该在巴黎居住一阵,因为毕竟巴黎有着法国最好的学校。恰好,我们住在同一个区。就在我们偶遇的街道的拐角处,有一家著名的面包店,里面完全采用传统的手法,烤出来的面包又香又脆,远近闻名。在柜台的上方,用油漆刷着一行勒克莱齐奥在一本书中关于面包的描写。我顺便问他,是否知道里面引用了他的文字。他笑着说,卖面包的人一定不读我的书,他们的面包还是卖那么贵!我请他到我的住所坐坐,喝杯茶,他欣然答应了。

  今年年初,人民文学出版社为他的作品《乌拉尼亚》颁发了“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奖”。由于他在韩国讲学,就顺道来北京领奖。低调行事的他连法国使馆都没有通知。我得知后,从中牵线,法国驻华大使苏和在法国大使官邸宴请他。在宴会上,在京的几位法国重要人士对他毕恭毕敬,充分体现了一个文化大国对作家的尊重,而他始终十分谦逊,说话不多却谈吐幽默。授奖仪式之后,人民文学出版社还安排了一个勒克莱齐奥作品的小型研讨会。当我陪他走进小小的会议室,吃了一惊。所有人加起来,算上我特意叫来的两名博士生,不足十人!社科院的法国文学专家如吴岳添、余中先、树才等人在场。就这么几个人。我一面心中为法国文学感到悲哀,一面连打圆场,生怕他感到被冷落。我说:在座的都是最好的法国文学专家,都是您作品的热情爱好者。这样少而精,反而好!之前,我特意通知了热爱法国诗歌的胥弋,他说要带录像机来录下这一重要的时刻,但他迟迟没有出现。讨论到了一半,他终于到了,一声不吭地录下了接下来的讨论。他的记录也许是目前中国唯一一份关于勒克莱齐奥的文学影像资料。

  由于人少,我与勒克莱齐奥坐在一边,大家都坐在对面。大家推举我来主持,我就做起了司仪。渐渐地,话题打开了,我觉得人少不再是问题,他好像也不在意。我们谈论了法国当代文学,谈论他的创作。他对将他归于“新寓言派”的分类表示不以为然,觉得自己不属于任何文学流派。当问到他对自己的创作是否满意时,他谦虚地用了一个比喻,说这就好比农民耕地,有的年头好,有的年头差。他表达了他对语言的热爱,表示创作对他来说,是一种内心需求,是一项工作,好比荒诞派大师、另一位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贝克特所说:“我只会做这事!”我对他说,我同意一些人说法,你的文风的特点是有一种“含蓄的抒情”。他笑着说:“是吗,你给的评价太高了!”他的平易近人与幽默让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所有其他研究者都深感惊讶。结束后,这位平时在法国不愿意任何记者照相的大作家与所有在场的人都合了影。

  北大法语系的一位博士生冀可平女士正好专门在写关于他的博士论文,我就请她陪同勒克莱齐奥在北京参观一些地方,她惊讶地发现,她心目中的这位文学大师那么的可爱,在午饭的时候,像小孩一样提出要“吃饺子”!

  知道他喜欢老舍的北京,我这次陪同他在北京留存的一些四合院区和胡同中漫步。他提出要到我的家中一坐。我感到无比的亲切,因为这一回,是在我的祖国,在我自己真正的家中接待他。我们聊了整整一个下午。

  他要走了,我很想送他一件东西,却不知送什么。想来想去,也许是最具有个人意味的东西最有意义。看到他对桌上一本小小的附有北京照片的年历十分感兴趣,我就说,送给您吧,这是我自己拍摄的北京照片,刚刚做成了年历,只有一件,送您做个纪念吧。他说,我这样不夺人之美吗?我连连说,不,不,正相反!他说,那好,我就接受了,我会放在我的桌子上。

  就这样,这位法国大作家带着一本小小的年历离开了我家,年历中的十二张照片上,有故宫的夜色,景山的雪,甚至有我书房窗口看出去的老北京四合院的屋顶。

其作品

  他的成名作《诉讼笔录》是一部横空出世的小说。描写一个生活在西方现代文明边缘的人,叫亚当·波洛。亚当这个名字,自然让人想到世界的最初状态。我们第一次交谈时,我就知道,勒克莱齐奥深受两位大作家的影响,一位是19世纪英年早逝的天才,洛特雷阿蒙,《马尔多罗之歌》的作者,超现实主义的先驱。另一位是带有超现实主义创作倾向的著名诗人、画家亨利·米肖。洛特雷阿蒙的世界充满了幻想与奇妙,是对正统文学的彻底颠覆,米肖则自称洛特雷阿蒙的精神之子,一生追寻他国文化,探询原始文化中可以为西方文明带来精神寄托和藉慰的元素。洛特雷阿蒙只活了二十多岁,而且生活中充满了谜,又是19世纪的人,所以只是在精神上影响了勒克莱齐奥,而米肖则到80年代初才去世,一生创作极其丰富,深受勒克莱齐奥一代作家的崇拜。米肖热爱中国,尤其热爱中国的水墨画和京剧。他在20年代末撰写的《一个野蛮人在亚洲》中,对中国的戏剧艺术、诗歌给予了极高的评价。是米肖最早发现了赵无极,并热情推荐给巴黎的艺术评论界,没有米肖,也许赵无极就没有今日的光辉。米肖对勒克莱齐奥也是十分欣赏,勒克莱齐奥后来对中国的兴趣,对墨西哥原始艺术的喜爱,在很大程度上来自米肖的影响。勒克莱齐奥属于在人类学中汲取了许多养分的作家。除了米肖以外,今年过了百岁高龄的伟大的结构主义人类学家斯特劳斯也是他所欣赏的知识人士。从这一角度来看,勒克莱齐奥是典型的法国文化境遇中的现代作家。

  这部小说使他声名大振,受到法国文学界大师级的人物如雷蒙·格诺、让·吉奥诺的力挺。哲学家福柯、德勒兹也对他表现疯狂的作品表示赞赏。但他的作品后来出现了不少变化,简要地讲,总共经历了四个阶段:第一阶段以《诉讼笔录》、《战争》、《逃遁之书》等为代表,主要表现对西方文明的不满。第二阶段直接表现为对他国文明的追求,如《沙漠》、《寻金者》、《乌拉尼亚》等,第三阶段是对自我的探索,主要体现为对自己家族的故事的兴趣,带有很强的自传性质,如《奥尼恰》、《非洲人》等。这种自传往往与异国风情联系在一起,他对非洲大陆的兴趣来自他的父亲,他对北非的兴趣来自他的妻子。第四阶段,是他现在刚刚开始的一个阶段,带有某种回归的涵义,类似一种对现代社会初始时期的怀旧,《电影漫步者》表现出他对电影艺术的热爱,接下来表现巴黎,更是在他笔下从未出现过的主题。

  勒克莱齐奥还是一位短篇小说的高手。短篇中他更可以表现他的诗意和温情。像《从未见过大海的人》等作品都是充满人性、接近童话的佳作。他的文笔极其精炼、简洁,而且追求简洁到了极致的地步,有人将他的文风形容为“一根极细而不断的金丝”,而反对者则认为近于平淡。

  由于他的作品内容反对西方现代文明,并出现《诉讼》、《发烧》、《战争》等字眼,勒克莱齐奥给人的印象是一个反叛者,控诉西方文明对人的约束。然而,内心深处,他是一个极其温和,极其善于聆听别人的人。他一直抱有一颗赤子之心,对世界的探索一直保持一种纯真的眼光。他为人正直、谦逊,说话不多,却幽默雅致,在西方作家中显得非常与众不同。他的这种纯真为他赢得了无数读者,也有法国的反对者讥笑他幼稚。面对这样的讥笑,他真诚地说,在这个世界上,我宁愿被人说成幼稚,也不愿意卷入世故的争斗。

  勒克莱齐奥的作品在中国翻译了一些。但没有得到读者的较为广泛的认同,其影响还局限于法国文学中,他的声名远不及昆德拉、杜拉斯,甚至不如与他齐名的莫迪亚诺。我觉得这与中国当代文学的基调有关。读者一般喜欢现实主义的作品,喜欢表现“一地鸡毛”的琐事,或者表现直接的、赤裸裸的情感。从法国文学来看,杜拉斯被推崇,可以说主要是因为形式、语言与感觉,昆德拉被欣赏,是政治,是性,是哲学高度,是情节,是对社会体制的深刻表现,是人生的悲凉和无奈中抒情的迸发。而勒克莱齐奥的作品背景,与中国一般读者的关注对象没有太大的关系。从某种程度上讲,勒克莱齐奥的两大特点:世界情怀与超现实,都是我国大多数读者的盲点。

  这种现象,会不会因为他获奖而有所改变?信步走到王府井书店,入门处的畅销榜上,霍然打着一些“本周畅销书”的题目,有关于健康的,有于丹读《论语》读出心得来的(还有心得!),有李嘉诚讲财富的,没有任何一本外国文学书。到了四层专门卖外国文学的专柜,也看不到他的书。是脱销了,我心中暗喜。为了确认一下,我问一位女售货员,法国诺贝尔奖的书有吗?看来,我的话问得过于简洁了,她说,需要问一下。她发问了:“《法国的诺贝尔奖》这本书有吗?”我赶紧纠正,法国获诺贝尔奖的那个人的作品有吗?她又重复了一遍新问题,一位男售货员从一堆书中拿出一本给我。定睛一看,果然是,《乌拉尼亚》。往那一堆书中一看,有一摞《乌拉尼亚》,近三十本,都是反着放的,也就是说封底朝上。难怪刚才没有找到!出于职业习惯,我翻开这本新书,上面印着的,依然是“2008年1月第一次印刷”。

  呜呼,难怪无人知道勒克莱齐奥。难怪有的评论家们会觉得这个诺贝尔文学奖让人“大跌眼镜”。多么可惜的事情啊:让本来就近视的评论家们的眼镜都跌碎了,他们还能看到什么呢?

  这一刻,我真想去做一家小书店的老板。
作者: Robot    时间: 2008-10-20 17:08

中华读书报 日期: 2008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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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克莱齐奥:文学游牧人和世界公民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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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记者康慨报道 又一个欧洲作家赢得了诺贝尔奖。猜测虽然终止,谣言已经平复,但争吵还将继续。

  开奖之前,瑞典学院终身秘书贺拉斯·恩达尔公开批评美国文学“孤立”而且“自闭”,引发大西洋对岸的酸楚与愤怒。

  今年的大奖得主断然不会被戴上类似的帽子,事实上,他可谓完美的多元文化主义者,法国总统尼古拉·萨科齐甚至称之为“所有文化的儿子”,外交部长贝尔纳·库什内也把他称作“世界公民”。

  10月9日,恩达尔受命宣布,68岁的法国作家让-玛丽·古斯塔夫·勒克莱齐奥(Jean-Marie Gustave Le Clézio)成为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他还将赢得1000万瑞典克朗(约合人民币958万元)的奖金。

  他是继2000年的高行健以来赢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首位法国作家,从头数,也是第14位赢得诺贝尔奖的法国人,其中包括得了奖但拒绝接受的让-保尔·萨特。

  瑞典学院认为,勒克莱齐奥是“(不断开始的)新旅程、诗意历险和性迷醉的作家,以及超越主导文明,以及被这种文明压抑的人性之探索者。”

  至少从数据上看,恩达尔说得不错——“欧洲仍然是世界文学的中心。”迄今为止,72%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来自欧洲,16%来自北美,仅有12%来自世界其他地区。这是问题,也是现实。

  勒克莱齐奥获奖的消息公布后,法国驻华大使馆立刻在其官方网站上刊出外交部长库什内的贺信。“这是一位‘世界公民’作家特殊劳动的体现。”库什内说,“正如他自己所言,周游世界是为了理解‘我是谁,他人是谁’。从阿尔伯克基到首尔,从纽约到巴拿马,从伦敦到拉各斯,让-玛丽·古斯塔夫·勒克莱齐奥在那里生活、旅行,他热爱众多国家和它们的人民,热爱它们的文明和文化。他善于让读者分享他对墨西哥的热爱以及前哥伦布时期的丰富历史知识。”

  正如库什内所言,勒克莱齐奥的获奖,让“法国现代文学界所有人都感到荣幸。”在勒克莱齐奥的第二故乡毛里求斯,也是一片欢呼之声。“让我们所有的钟都为他的荣耀敲响吧。”《毛里求斯时报》热情洋溢地写道,“全体毛里求斯人都应当为这次胜利欢庆几个星期。应为此次壮举在公共场所树碑,让所有人都能永远看到。”

  勒克莱齐奥拥有毛里求斯和法国双重国籍。他于1940年4月13日生于法国尼斯,但在非洲度过了一段相当长的、没有学校束缚的快乐童年,他的英国爸爸就是生在毛里求斯,后到英属奎亚那,再到尼日利亚,担任英军军医;他妈妈则是法国人。在1991年的半自传体小说《奥尼沙》(Onitsha)中,勒克莱齐奥写了一个小男孩跟着妈妈去非洲找爸爸的故事。

  他在英法双语环境中长大,在法国念完小学和中学,再到英国的布里斯托尔、伦敦,以及法国尼斯和普罗旺斯上大学。1960年,他娶半法国半波兰血统的罗萨丽·皮克马尔为妻,后离婚再娶。1966到1967年,他曾在泰国佛教大学教过书,此后又在墨西哥大学,美国波士顿大学、得克萨斯大学和新墨西哥大学任教。不断的旅行在他的书中多有反映,由此出发,他广泛涉及文化冲突、全球化不平等的另一面,以及对西方理性主义统治地位的质疑。

  文如其人,勒克莱齐奥的作品同样具有跨文化的品质,在大陆与大陆之间,国家与国家之间,文化与文化之间自由转换,从无限制。他早先受到新小说流派的吸引,一度追随,但很快与之分道扬镳。1963年,他出版了小说处女作《诉讼笔录》(Leprocès-verbal),获得了当年的雷诺多奖。从1970年代后期开始,他完全抛弃了实验色彩,不再执著于痛苦的思索,而是通过对童年、青春期和旅行的描写,面向更广大的读者。在1994年法国《读书》杂志的一次调查中,他获称当代最伟大法语小说家的盛誉,有13%的读者投了他的票。

  他已经出版了大约30本书,包括长短篇小说、随笔,以及古代玛雅经文的译文。他的小说在中国亦有出版,漓江、译林、花城、湖南人民、安徽文艺、人民文学等多家出版社出版过他的《诉讼笔录》、《战争》、《少年心事》、《流浪的星星》、《沙漠的女儿》和《乌拉尼亚》等作品,其中《乌拉尼亚》还于2008年获得了人民文学出版社主办的“最佳外国小说奖”。

  今年年初,勒克莱齐奥亲自到北京领奖。余中先回忆,寒冬腊月的北京,60多岁的勒先生只穿了双凉鞋。这是他第三次来到中国,前两次悄无声息,这一次的影响大致也未超出北京的法语文学研究圈。在那个时候,谁会想到八个多月后,凉鞋先生竟然成为了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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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年11月19日,23岁的勒克莱齐奥与太太玛丽娜在巴黎的伽利玛出版社接受媒体采访。


作者: Robot    时间: 2008-10-20 17:11

中华读书报 日期: 2008年10月15日   



电话采访勒克莱齐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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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9日,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刚刚揭晓之后,诺贝尔奖官方网站(Nobelprize.org)的主编亚当·史密斯(Adam Smith)立即打通了勒克莱齐奥的电话,7分钟的采访全程实录如下:
  勒克莱齐奥:喂,我是勒克莱齐奥。

  亚当·史密斯:喂,我是亚当·
史密斯,我从斯德哥尔摩的诺贝尔基金会网站打过来。

  勒:好的。

  史:我只跟你在电话里聊五分钟,行吗?

  勒:行,没问题。我正等着呢。

  史:太谢谢你了。你在许多国家住,可现在我们正好在法国把你给找着了,对不对?

  勒:对,对。我这会儿就在法国。本来我过几天就要去加拿大的,可现在我还在法国。

  史:你成长在许多国家,又满世界地住,说到这儿,你把哪儿当家呢?

  勒:噢,事实上,我会说是毛里求斯,那是我祖辈呆过的地方,我真把它当成小小的祖国。所以,就是毛里求斯。

  史:你在双语环境下长大,可你写作老是用法语,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勒:嗯,有的。事实上,我小时候是说法语长大的,是在一个法语公共学校。所以我与文学的首次接触就是通过法语,这也是我用法语写作的原因所在。

  史: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写作,非常多产。你已经写了30多本书。写起来很容易是吗?你喜欢笔落到纸上的感觉吗?

  勒:是,绝对是。不管在哪儿,坐到桌边都是我人生最大的乐趣之一。我没有书房,在哪儿写都成。我拿过一片纸,放到桌上,然后就开始旅程。说实在的,对我而言,写作就像旅行。脱离我自己的生活,过另一种生活,也许是更好的生活。

  史:真不错。人们常说阅读像旅行,没想到写作也像,不错。

  勒:对,我同时有了这两种生活。身处一个新的、陌生的国度,从未踏足的地方,总是让我感到愉快。我也很喜欢开始写一本新书的时候。这就像成为另一个人。

  史:你写别的地方,别的文化,别的可能,许多许多,尤其是你还写过一本关于美洲印第安人的书。他们的文化说起来有何特别之处?

  勒:嗯,也许因为这种文化迥异于欧洲文化,另一方面,它没有机会表现自己。所以我觉得对欧洲人而言,其中蕴涵着一种强烈的信息——我本质上还是个欧洲人,要欧洲人去接触这种与欧洲极为不同的文化。从这种文化,美洲印第安人的文化中,他们有许多东西要学。

  史:你也写了许多殖民时期的体验。要现代欧洲文化以这种方式去检视自己的过去,你觉得很重要吗?

  勒:是的,因为我觉得欧洲——我认为美国社会同样如此——因为殖民时代的所作所为,对当地人民亏欠甚多。我想说的是,欧洲从殖民地的糖、棉花中获得了财富。有了这些财富,他们才开始工业化。因此,他们对殖民地人民有很多亏欠。他们得还债。

  史:你的作品涉猎极广,难以分类,可是就写作目的而言,有没有什么相通之处?

  勒:拿我本人来说,主要还是以最精确的方式表达自我。我觉得作家如同正在发生之事的某种见证人。作家不是商人,也不是哲学家,他只是要对身边所发生的事情做个见证。写作是成为见证人的一种途径……作证的最佳途径。

  史:那些不熟悉你作品的人该从何处入手?你有什么建议?

  勒:噢,没有。我不敢提什么建议。我想说,阅读是一种自由的实践。你一定,一定别被那些条条框框牵着鼻子,你要跟着感觉走。我认为读者是自由的,可以从自己想要的任何书开始。在阅读的时候,他们没必要听从人家的安排。

  史:答得真好,谢谢。对了,最后一个问题。诺贝尔奖会令人声名大增。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要通过这种名声来传达给大家的呢?

  勒:嗯,我得想想。这……咋说呢,很难对付这种情况,因为我不熟悉……这不是我习惯的表达自己想法的方式。还是这么说吧,我更喜欢被阅读,更喜欢我的作品使人有所感悟。我呢,不管怎么说,当然得去诺贝尔学院做个演讲,这样一来,也许到时候我会找到一些我要表达的信息。

  史:那我们就等到12月份吧。

  勒:是的。

  史:好。我们等着,看到时候你在斯德哥尔摩会说些什么。太谢谢了。

  勒:我也特感谢你。史:还要恭喜你。勒:再见。史:再见。

王胡
作者: Robot    时间: 2008-10-20 17:16

诺奖得主勒•克莱齐奥:法国文化并未衰落
2008年10月11日 09:31:43  来源:新华网








    克莱齐奥在法国巴黎的资料照片(1997年11月24日摄)。 新华社/法新




【专题】法国作家克莱齐奥获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



    新华网北京10月10日专电  刚获得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的法国作家勒克莱齐奥9日在巴黎用捍卫自己祖国文化的一番讲话来庆贺自己获此殊荣。      据法新社9日报道,勒克莱齐奥在瑞典文学院当天宣布将诺贝尔文学奖授予他后在巴黎召开新闻发布会,称法国拥有“丰富多元的文化”,法国文化并不存在“衰落的危险”。      报道说,勒克莱齐奥这番讲话是为回应美国《时代》周刊去年一篇名为《法国文化之死》的文章,这篇文章在法国文学界激起了热烈讨论。      勒克莱齐奥认为人们应该“不断向自我提问”并“坚持阅读小说”,因为这是接受世界的一种好方式。“小说家不是哲学家,他并非语言技师,只是不停写作的某个人,不停向自己提问的某个人,”他说。      勒克莱齐奥此前接受瑞典电台采访时说,获奖后他既激动又感动,他为自己获奖“深感荣幸”。      瑞典文学院在颁奖决定中说,勒克莱齐奥将多元文化、人性和冒险精神融入创作,是一位善于创新、喜爱诗一般冒险和情感忘我的作家,其作品对游离于西方主流文明之外和社会底层阶级的人性进行了探索。      据悉,勒克莱齐奥将于12月10日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正式接受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证书、奖章和一张价值1000万瑞典克朗(约合140万美元)的支票。      现年68岁的勒克莱齐奥是20世纪后半期法国新寓言派代表作家之一,曾在多个国家工作和生活过,他的作品也因此融入了欧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等地的不同元素。
    勒克莱齐奥1963年出版的第一部小说《诉讼笔录》引起了极大关注,而作为小说家取得突破的作品是1980年出版的《沙漠》,其他代表作还有《金鱼》《流浪的星星》《少年心事》和《战争》等。




作者: Robot    时间: 2008-10-20 17:18

叶匡政:诺文学奖得主克莱齐奥属三流作家  

2008年10月10日 10:18:47  来源:生活新报


    尽管国内在上个世纪便把勒·克莱齐奥的作品翻译成了中文,然而对他有所了解的作家或评论家却少之又少。几十个电话打出去,好不容易捞到了两个读过他作品的作家,海男和叶匡政。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叶匡政对这位今年诺贝尔文学得主并不感冒,并且直接了当地下了定义:在上个世纪的文学世界中,勒·克莱齐奥属于二、三流作家。

    叶匡政告诉记者,他读过勒·克莱齐奥的《诉讼笔录》和《少年心事》。“这是两本小开本图书,巴掌那么大,”在叶匡政的书架上,这两本书和许多诗集摆放在一起,“修辞很美,也许诗人会更喜欢一些。”叶匡政说。

    叶匡政在二十多岁的时候阅读的《少年心事》,“那个时候喜欢看,但很快就过去了,他的作品比较纯净,不会对成人的精神世界产生深远的影响。而且克莱齐奥的作品个性也并不鲜明,只表现出对语词的一种迷恋。或许阅读他的作品,对中国人来说是一种奢侈”应该说,尽管国内引进克莱齐奥的作品很早,但并没有对中国作家产生过太深影响。昨晚,记者致电著名评论家谢有顺先生,他也认为这是一位没有对中国文学形成过影响的作家,而且从来没有朋友谈起过他。

    “文学奖就像割韭菜,”叶匡政认为,克莱齐奥获奖并不表明他对世界文学产生了深远影响,而是在法国,属于他的那一拨作家过去以后,只剩下他了。这就如同沈从文死后,巴金成了文学泰斗。这实际是一个论资排辈的问题。而克莱齐奥的作品之所以被介绍到中国来,也并不证明他的作品就影响力很大,而是因为法国文学的翻译在国内一直是很前沿的。“在法国作家当中,我觉得他还不如马格丽特?杜拉斯。”

    “他的作品属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审美习惯,或许他的文学精神更精粹一些,但诺奖尊崇的还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文学理想在进行评选。”叶匡政说。即使是去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莱辛,在英国也属于流行小说作家,她后来的写作围绕科幻小说展开,从某种意义上说,莱辛后来的精神世界是没有成长起来的。

    那么,为何会把举世瞩目的诺贝尔文学奖颁发给克莱齐奥呢?叶匡政回答先从诺贝尔文学奖本身说起,他认为,实际上近年来,诺贝尔文学奖的影响力在逐渐减弱。上个世纪的五六十年代,诺贝尔文学奖被看作是风向标,而到了今天,它更多是一种对作家的追认,像一座纪念碑一般,早已失去了它指南针的意义。即使是近20年来对世界文学产生过影响的作家,也很难进入评委的法眼。这跟诺贝尔文学奖评委的年龄结构也有关系,一帮七八十岁的老人,思想与阅读习惯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如今的诺贝尔奖已经没有了悬念,”叶匡政说,“谁获得都一样,都不会对世界文学产生深远影响,而真正对世界文学产生了深远影响的很多大师被他们错过了。”

    有人说每年的诺贝尔文学奖都是国人的一次集体“痛经”,而叶匡政却认为,“如今的诺奖已经不能引起足够的关注效应,这种眼球吸引持续不过三天。”(记者 包倬)
作者: Robot    时间: 2008-10-20 17:20


勒·克莱齐奥获奖美欧“论战”

日期:[2008年10月12日]  版次:[GB17]  版名:[阅读周刊 封面]  稿源:[南方都市报]   


  1960年代的勒·克莱齐奥与其夫人在一起。其1963年的作品《诉讼笔录》为他赢得了雷诺多奖,并使他进入了法国文学的世界。这张照片的作者,即是被称为“现代新闻摄影之父”的亨利·卡蒂埃-布列松(HenriCartier-Bresson),顺便说一句,今年恰好是布列松诞辰100周年。


  去年第60届戛纳电影节,勒·克莱齐奥担任电影节“基石单元”评审团成员(该评审团主席为中国导演贾樟柯)。今年年初,勒·克莱齐奥到北京接受人民文学出版社授予他的2006年度最佳外国作家奖,他的小说《乌拉尼亚》也于今年1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翻译出版。
  曾园
  □媒体人士,广州

  授奖辞
  “开拓新起点、展现诗意冒险与感官喜悦的作家,主流文明体制内外的人性探索者。”


  美国人没戏了

  10月4日,查尔斯·麦克拉斯在《纽约时报》发表了一篇文章《在翻译中迷失?一个瑞典人对美国文学的冷淡》。导语是这样的:“如果你是约翰·厄普代克、菲利普·罗斯、唐·德里罗、乔伊斯·卡罗尔·欧茨,就不用操心电话账单的事了,反正下周也没有斯德哥尔摩来的电话。”这表明欧洲和美国围绕诺贝尔奖一年一度的新闻拉锯战又开始了。读者当然会猜到一些陈腐的话题会披上新的修辞外衣占领文学或娱乐版面。但今年的情况有些不同。否则麦克拉斯的语气不会这样激愤。
  10月2日,负责颁发诺贝尔文学奖的瑞典学院常务秘书贺雷斯·恩达尔在接受美联社采访时露了个口风:美国的任何作家今年都没戏了。不知为什么他要宣称“文学的中心在欧洲,不在美国。”他还暗示美国作家“太封闭,太孤立了。他们翻译其他语言的文学作品远远不够,也很少参加文学对话,他们的无知正抑制文学。”请注意这里用的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全称判断。如果不顾及礼节,反驳的话是很容易找到的,比如说“美国的二十万个写作者你每个都认识?”“美国翻译的每本书你都看过?”“我们什么时候说过文学的中心在美国了?”当然,文明人很难在被无端攻击时大声宣布自己的优点,但不妨放大对方的缺点:“你们的每件事做得就很好吗?”麦克拉斯请瑞典专家解释一下:托尔斯泰、普鲁斯特、博尔赫斯、乔伊斯、纳博科夫和奥登为什么没有得奖,他们远远比你们那个花名册上的许多名字更重要。就说肖洛霍夫,他的《静静的顿河》或许是剽窃的……


  媒体上的“美欧战”
  所以,当法国作家勒·克莱齐奥(Jean-MarieGustaveLeClézio)在10月9日北京时间19点被宣布为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时,全球大多数媒体仿佛都在期待美国人表态,因而没有花精力想一个有概括力的标题,标题基本上都是陈述这个事实:《法国的勒·克莱齐奥赢得诺贝尔文学奖》,美联社也不例外。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流涌动,美国媒体介绍他的成就时文字都非常精简。美联社将获奖理由中的“sensualecstasy”(忠实于内心感受?)特意加上引号,似乎强调———这是对方观点,本社对此观点持保留看法,并提请读者注意欧洲人不可理喻的措辞:“sen-sualecstasy”,有没有“沉湎于肉欲”的意思?
  法新社自然是兴高采烈,但并非对这场美欧之战没有警惕。它的标题是《法国的勒·克莱齐奥赢得诺贝尔文学奖》,和美联社的标题一字不差,大约也绷紧了新闻一定要客观的弦。其中提到了“瑞典文学院向68岁的他致敬”,“勒·克莱齐奥对瑞典电台说他‘非常感动’。”“新的获奖者是法国作家之一,在法国之外也广为人知,他的作品主题涉及范围极为广泛。”这里提到“法国”并非没有必要,说明这也是法国的荣誉,而且作者的水平不容讨论———全世界的读者都认同。后面又一次提到他的作品的适应性非常强,可以置于墨西哥、撒哈拉、伦敦和巴黎,他出自名门正派(罗伯-格里耶本人亲自创立的“新小说”),获得过很多奖,作为一个热情的旅行者,他向往伟大的先驱史蒂文森和康纳德。我们应该注意到了,法国媒体没有像以往那样,热情提供获奖者生活中的有趣细节,而是一再地用力将他推入名人堂。仿佛在给满怀狐疑的读者打预防针:作家的水平相当高,不容置疑———是不是意识到了彼岸虎视眈眈的美国人?记者还借法国作家弗朗兹-奥利维埃·吉斯贝尔之口说:“勒·克莱齐奥是高耸于法国文学之上的伟大纪念碑。”最后透露:作家将领取传说中的证书、奖章和支票(142万美元),并出席12月10日的晚宴。就是说,这事定了,任何怀疑都属徒劳。
  美国人会否定勒·克莱齐奥的成就吗?那未免太没有风度了。从另一个角度看,美国人再一次不知道获奖者究竟是谁。《时代》这样写道:“美国记者搜索‘维基’的声音震耳欲聋。”《时代》在巴黎的记者是最早醒悟过来的:恩达尔关于翻译的言论也许就是指勒·克莱齐奥在美国的译本太少了。
  彭博社在去年就批评过诺贝尔奖老是给一些“政治作家”(欧洲作家喜欢就政治发言,相比之下美国作家热情不太高),不过,该社记者提到了勒·克莱齐奥所受的文学影响不仅仅来自法国,除了左拉和洛特雷阿蒙之外,他说他还从史蒂文森与詹姆斯·乔伊斯那里得到启示。后两个作家都是英语作家。
  专业水平更高的CNN先用蒸馏水文风陈述了事实,然后裁剪“法国政府出版的杂志《今日法国》”的一篇文章来谈这个作家。这本杂志提到了作家与美洲的关系,他在墨西哥服役时曾对土著美洲人入迷。他对杂志说他在巴拿马的经历是一种带来“深刻感动的经验”,“与他了解的欧洲生活完全不同”。除了欧洲媒体提到他的家乡尼斯和家族的毛里求斯背景外,其实他还有在美国新墨西哥州阿尔伯克基生活的一个阶段,欧洲媒体不提、欧洲媒体更不会提的这一点被CNN发掘到了:“勒·克莱齐奥说他在自己的国家有一种流放的感觉。”他曾说过,“我长大后告诉自己,别的什么地方才是自己真正的祖国。”“总有一天我要到那里去。”“另一方面,我爱法语。法语可能是我真正的祖国!说到法国,我必须说我基本上没有什么认同感。”CNN等于是说勒·克莱齐奥不过是碰巧出生在法国罢了,他其实更愿意生活在别的国家。尤其是那些给他带来灵感、有认同感的国家。听上去很像是美国。
  世界大报《泰晤士报》在第一时间几乎无所作为,从题目到内容,和法新社几乎没有多大区别。英国人如同美国人,都不太爱说英语之外的语言,也就是说对翻译事业不那么积极。但英国地处欧洲,毕竟不能和邻居翻脸。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有些段落都和法新社一模一样,未免让人失望。因为一般来讲《泰晤士报》总是能对重大新闻提出一些看法的。英国的《卫报》的消息更短,没有观点。
  《纽约时报》在消息发布后的新闻很克制,涉及到了专业文学问题,如作家在某阶段“开始寻找新的叙述方法”,还提到勒·克莱齐奥挽救了被大众话语污染的词语,他赋予词语新的活力去书写真实的世界。
  《华盛顿邮报》显然有些气急败坏。在列举作家名字时竟然将“村上春树”的名字拼错了。而且文风不佳,看来是没有做好必要的准备工作就仓促上阵了。比如说将“立博”公司的赌博名单拿出来证明全世界读者都承认美国作家的地位,批评贺雷斯·恩达尔时用的是棒球运动员韦·威利·基勒的话:“选择打击对手疏于防守的地方。”“婉转地说,恩达尔的这番话没有被美国人充分认可。”还说出了伤感情的话:“勒·克莱齐奥在法国当然很有名,但在美国不是。”
  他们也发现了勒·克莱齐奥在新墨西哥呆过,但没有很好地利用这一点,转而执著地给瑞典人开书单。显得有些失控的是,记者引用加里森·凯勒在《草原一家亲》里挖苦瑞典人的话,说瑞典文学就像“一个人长时间的沉思,直到一个什么东西重重地落在他的脑袋上”。
  也许可以提一点的是,全球大多数媒体在以往的诺贝尔文学奖的消息发布后,都会就这个话题说一些无伤大雅的外行话、八卦内幕,对作者的政治背景、瑞典文学院的政治意图进行大胆推测,但这次很少见。也许觉得不合适,或者是觉得插不上嘴,或许是不想得罪交战的任何一方。


  克莱齐奥的诗意
  不过,勒·克莱齐奥本人倒真是个不错的作家。在中国为人熟知的《诉讼笔录》毕竟是23岁时候的作品,法国人编的《理想藏书》中收入的是他的《战争》,可称是他的代表作。
  巴尔扎克在对《巴马修道院》的批评中区分了法国文学中三种各具特点的潮流:“思想的文学”、“形象的文学”、“折衷的文学”。其中“形象的文学”以作品语句的严肃性、广度以及诗意的丰富性为特征。《理想藏书》的编辑将雨果、格拉克、儒弗、季奥诺和勒·克莱齐奥划归这一类。
  勒·克莱齐奥的“诗意的丰富性”是显而易见的。但其中也包含了一定的思想。以《战争》为例,他开头这样写:“战争开始了。谁也不知道在哪里又是怎样打起来的,但事情就是这样。他就在人的脑袋后面,如今,它在人的脑袋后面张开了大嘴,正喘着气。……战争时刻在扩展,只要抓住什么,就将之碾为灰烬。在它看来,什么都值得一击。”
  当然,诗意仍然是有力的:“尖利的军刀在搜觅人的喉咙和心脏,偶尔还有肚子。沙地要饮血。……道路期望人们摔倒……大海要压碎人的气管。宇宙间,有着可怕的意念,要用虎钳将星空严严实实地钳死,让群星不再闪烁。”
  感受力也很深广,“白昼,它的武器是光明;夜晚,它使用的是茫茫无边的寒冷和沉寂。”
  而当“战争启程了,要持续一万年,比人类历史更长。任何人都无法逃避,也没有任何人来谴责。”这一段沉思具有历史学家笔下才有的深度。巴尔扎克所谓的“折衷的文学”,强调的是思想和情感的融合,勒·克莱齐奥的文字其实也可以算作这一派的代表了。



作者: Robot    时间: 2008-10-20 17:21

变化之外只有虚空:勒克雷齐奥作品印象  

写完这篇后看了曾园兄摘的《战争》,似乎比《金鱼》之类更值得看。《乌拉尼亚》也是不错的,我这文里没提。把他跟让-吉奥诺、于连·格拉克等人归为一类太合适了,或许还可加上马塞尔·帕尼奥尔;比跟图尔尼埃并举更合适。
文载《南方都市报》。原版《Ourania》封面美极了,乌托邦果然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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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之外只有虚空



云也退





法国文学发展到上世纪后半叶,被人诟病为不肯好好讲一个故事,作家似乎也不再有强烈的问题意识,老想着偏离现实,以貌似半游戏的心态在形式上做文章。这股风气的始作俑者是常年用法语写作的爱尔兰人萨缪尔·贝克特,在他的小说如《无法称呼的人》、《是如何》中,文字、情节高度混乱,透着一股濒死——说好听点叫“归元”——的气味,读者在这种撒开了组合的词语群中找不着北,完全捕捉不到作者要表达什么。因此,后来批评家在定义广义的“新小说派”时也经常把贝克特这个外来和尚列入一群本土法国人之中,事实上还应把他视为最早从事这类实验的先驱。

后来又有所谓的“新寓言派”,一种大大受益于新小说实验,但通常有象征性的主题,读起来也不那么费解的流派。米歇尔·图尔尼埃和勒克雷齐奥为其中两名主将,而勒克雷齐奥一出道,他的《诉讼笔录》就以其缺少传统意义上的情节和酩酊大醉的文风被视为新小说的又一位后继者,可以和贝克特、克劳德·西蒙等人联系在一起。但是《诉讼笔录》有一种强烈的青春气息,作者的实验性被批判性盖过,它更接近萨特的《恶心》那种“处境剧”似的写作,虽无连贯的情节但凭一种氛围让读者浑身不自在,甚至产生大难临头的预感。主人公亚当·波洛是个地中海南岸海滨的漫游者,一个对社会极度不满的神经质的年轻人,终日无所事事,视线像入夜城市里的大厦射灯一样无目的地四下扫来扫去,但当他突然在公共场合开口说话,立刻就遭到众人的冷眼和警察不由分说的拘禁。

勒克雷齐奥不属于天赋极高的作家,论构思,论语言魅力,论现实洞察力,论博学程度,或论新小说的形式创新能力,哪一方面都不算突出。他此后的小说里继续书写漫游,流浪,旅行,在此过程中揭示都市文明的种种阴影,同时借助对史前时代、化外之民、自然界和非人类的描述,表达一种一切都在变化过程中,人不应该以主宰世界的力量自居的思想——只需看看其小说的书名就可以感到这一点:《洪水》(1966)、《巨人》(1973)、《地球上的陌生人》(1978)、《沙漠》(1980)。这样他就逐渐脱离了赖以成名的那种与新小说派的形似,而转变为主题更为鲜明的寓言体写作,巨大的想象冲动支配着他的人物不停地游走,游走在现实与虚幻之间,在书本上的文字和咖啡馆的香气之间,在白日梦里。他的人物喜欢漫步海边,这与其本人曾在非洲和一些岛国游历的经历有关,更重要的是渺不可及的海平线提供了一个对未知世界进行想象的可能。《诉讼笔录》中那种指向平庸现实的萨特式的厌恶,后来渐渐被这类更为积极的探索之心所取代。

与图尔尼埃讽喻文明社会之非人性的寓言如《铃兰空地》、《礼拜五或太平洋上的灵薄狱》相比,勒克雷齐奥后来的创作通常不那么富有杀伤力。他喜欢让孩子做主人公,赋其一种神圣初民的天真无邪和对世间万物无垠的好奇心,而他们结交的友伴也都是些居无定所者,一些有机会博览世态炎凉的牧民、渔民、流浪汉。这是因为勒克雷齐奥本身是旅行狂人,足迹布满五大洲,从而形成了“一切都有可能”的理想家心理,他很可能相信其笔下人物所幻想的东西的真实存在,而不以揭露梦想在现实面前的不堪一击为满足。在《梦多及其他故事》(1987),小男孩梦多的漫游状态被蒙上了一层童话色彩,让人想起史蒂芬森的《金银岛》。在长篇小说《云人》中,勒克雷齐奥这样阐发自己对不断移动的旅行状态的哲学理解:“有某种天赋,将游牧族与定居者分离开来了,就像是船上水手的天赋,或者是冰层上爱斯基摩人的天赋。这种天赋可以分辨极为细微的变化,这种天赋赞赏事物的千变万化:只有变化是不变的,此外都来自虚空。”

勒克雷齐奥基本排除了被归类的可能,尽管他仍可以视为“新小说派”的一个延续,但年过而立以后,他的写作一直在回归传统,并未给他的玄想包装以文体实验的外壳。其书的行文温和而淡淡感伤(因为幻想总要破灭,地球深陷危机,文明依然脆弱,等等)的意味,我视为那种典型的“旅行忧郁”的写照,对普通读者和批评家皆有亲和力。然而他的缺点也是无可讳言的:除游记外,对异域风光的描写在他的笔下往往为了服务于主题而失之单薄,他的波希米亚人物经常表现为单个的符号,无血无肉,随聚随散。勒克雷齐奥是一位理想主义作家,希望读者能跟随他进行诺奖评语里所说的一次次“新的启程”,然而,他飞往天边的道路更多的情况下还只能借助白日梦的翅膀。为了探索一条不同于享受现有文明的更迷人的生活道路,勒克雷齐奥似乎还缺少一些充分沉入现实的耐心。

原文链接:
http://yunyetui.blogcn.com/diary,20212027.shtml
作者: Robot    时间: 2008-10-20 17:22

勒克雷齐奥:西绪福斯在旅途中  

写吧,前年为帕慕克前后写了四篇,今年要克制下。
我有他全部七个中译本,这倒没啥特别的:稀奇的是,我能在半小时内找出其中的四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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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绪福斯在旅途中



云也退






自克劳德·西蒙和罗伯-格里耶这一代人以来,法国的新派小说家总爱把自己同萨特之间的关系撇个一清二楚。西蒙不喜欢19世纪以来刻板的现实主义,他称晚至萨特的那一批法国作家,其文学声誉都是来自对巴尔扎克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继承或曰模仿。然而,知名哲学家吉尔·德勒兹早在1964年,也就是萨特获得并拒领诺贝尔文学奖的那一年,就颇具预见性地写道:“一切都经由萨特,不单因为他作为哲学家天赋异禀,更因为他知道怎样发明新东西。”西蒙的小说几乎质疑一切客观存在的现实与历史,甚至用刁难读者的文风直接质疑小说的可能性,但他或许低估了萨特的贡献:若无后者的创新,新小说派写作还需再等上几十年才能被承认。

这种创新可称作“感觉”,描写的视角高度个人化,用我国昔日的说法,属于极端唯心主义思想的文学表现。比罗伯-格里耶整整小一轮的让-玛利·居斯塔夫·勒克雷齐奥,踏上文坛的时候也被舆论视为手法出奇的先锋,但他那本处女作《诉讼笔录》却可以看作向萨特的小说《恶心》的致敬。“感觉”二字渗透在每一段主要情节之中,主人公亚当·波洛竟日无所事事,视线忽而射向咖啡店的景致,忽而移往手边的静物,忽而又转至报上的标题和零零碎碎写下的笔记或情书,仿佛用感官把外界的现实直接扫描到纸上,再间或插入或长或短的玄想。波洛的行止和萨特笔下百无聊赖的洛根丁十分相似,只是《恶心》中以法国北方城市勒阿弗尔为原型的阴冷的小城背景,在《诉讼笔录》中换成了阳光明媚的北非海滩。

勒克雷齐奥以青春写作的形象登上文坛,《诉讼笔录》以一种虚无、反传统甚至醉醺醺的认知姿态反映内心深度的焦躁不满,剧情进入高潮时,波洛在晴空万里之下,站在四周一片祥和的街道上发表长篇忏悔:“你们想知道一件事吗?我的众兄弟。我们拥有地球,我们大家,只要我们存在,它就属于我们。……我们创造了魔鬼——魔鬼,是的。就像这种电视机,或这些做意大利式冰激淋的机器,可我们都保持着我们的天性,不越雷池一步。正是这一原因,我们都富有才华——在地球上,我们没有做过任何有益的事……”随后他向听众们描述史前时代可能重临的危机,声称欣欣向荣的工业文明随时可能毁于一旦,在尽情享用文明中耗尽自身的人类短浅而愚蠢。这些话固然逻辑粗疏,充满臆想而欠缺科学论证,似乎只是发泄郁结胸中的怨气,波洛也理所当然地被警察当作疯子带进监狱,随即又开始了此前神志恍惚的状态,听任感官挪移,近似白日做梦。但当年的法国人为之击节,嘉以勒诺陀奖,表彰作者的新锐探索。

勒克雷齐奥于1940年生于法国尼斯,因有一个毛里求斯后裔的父亲,故幼年在非洲呆了许久,熟悉那里的人文风貌,后又长期定居伦敦,在那里念书、任教,并保持四处游历的习惯,曾在泰国曼谷的佛教大学教书,深入美国西部,到过墨西哥,遍游印度洋,甚至在巴拿马与印第安人部落共居了四年之久。因此当他刚开始写作时,两种气质便同时交汇到笔下:一是挪进了萨特式感觉主义的新小说气质,脱离传统的故事性叙事,专注于物质环境中人的主观状态的变化;二是旅行家气质,视野中注入有一种永恒运动的宇宙观,据此,客观现实往往成为一帧一帧一掠而过的剪影,供人在主观上则展开超越时空的纷繁想象。勒克雷齐奥对人类文明的基本认知正发源于这种变化观,而他的典型人物通常也是漫游者,最早的如波洛还对现实社会抱有鲜明的敌意(一如写《恶心》时的萨特),后来则理想主义气息渐浓,脱离现实的象征色彩加重。

1978年出版的《梦多及其他故事》中,主人公梦多的家庭身世完全是个谜,他在孩提时代就喜欢坐在海滩上冥想,他跟茨冈人、哥萨克等以游牧著称的少数民族来往,同能出海的渔民结为友伴,跟着他们去看风筝比赛,对前往“海那边”和飞上九霄云外心驰神往。而到了1997年发表的《金鱼》中,主人公仍然是个孩子,仍然因为被拐卖而身世不明,作家依然对具体的社会问题兴趣不大,而是描写了小女孩一次次逃离寄宿之所,从摩洛哥逃到西班牙,浪迹法国,继而远赴美国,最后又回到摩洛哥寻找记忆的旅程。区区十万字的篇幅覆盖了一个巨大的时间段,在女孩长大成人的过程中,作家不断走马观花地叙述人物变动不居的所见和遭遇。人物的年龄、国籍、时代背景皆被淡化,只有她始终随身携带的一本弗朗茨·法农的《全世界受苦的人》,依稀揭示了那是北非不安宁的五六十年代。

既无心搭筑宏大的故事布局,也无意进入迷宫般的文体实验,勒克雷齐奥执定其象征化的小说叙事,从而被归入“新寓言派”的一票人里,与“新小说派”相比,他的写法更传统些,有鲜明的主题,对文字游戏兴趣不大,而倾注笔墨于对未知时空的想象之中。此种风格延续到今年年初他访华时带来的新作《乌拉尼亚》,在这个让人想起威廉·莫里斯笔下的“乌有乡”的故事里,勒克雷齐奥与工业文明分道扬镳的乌托邦情结,指引我们随他一同漫游墨西哥的一处世外桃源。当然小说仍以美梦碎于现实面前收尾,与《梦多》中茨冈人被警察抓走、哥萨克成了醉鬼、渔民不再出海的结局异曲同工;作家总是在不自觉地重复一些既定的观念,他最擅长的那种风物描写,总是因渗透了观察者过多的主观色彩而随时可能变成一声意料之中的梦呓。

一次次无功而返的纸上旅途,何以今番得到了诺贝尔文学奖的肯定?德勒兹是深谙游牧气质的后现代哲学家,他早早发现了勒克雷齐奥小说的价值:不仅仅是技术上对感觉主义的深化,更是在主题上对“旅行”之真义的发掘。德勒兹说游牧人其实是“最不爱旅游”的,他们只想抓牢故土,才因此而不得不追逐着日渐失去的土地不断迁徙,才成其为游牧人。真正的旅行者应该是理想主义者,他们的心智决不羁于现实,他们梦见一种颜色,醒来后会去求证其确切存在。从而,他们愿意一次次开始新的旅程。我想,这就是瑞典人的评语中所谓的“新的出发”(new departures,departure用了复数),它让旅行成为一项不断地在现实中求证理想,又不断地在理想破灭后重新开始的行为,它将旅行变成一种真正的断裂。幼年的漫游者,逐渐成长为西绪福斯式的旅行家,探入到只在现实的左右手之间递来递去的占统治地位的文明之下,寻找那可以超越之的人道精神。勒克雷齐奥本人在长篇小说《云人》中写下了如下一段意味深长的辨析,尽管他依然用了“游牧”一词:

“有某种天赋,将游牧族与定居者分离开来了,就像是船上水手的天赋,或者是冰层上爱斯基摩人的天赋。这种天赋可以分辨极为细微的变化,这种天赋赞赏事物的千变万化:只有变化是不变的,此外都来自虚空。”

原文链接:
http://yunyetui.blogcn.com/diary,20179458.shtml
作者: Robot    时间: 2008-10-20 17:24

October 17,  2008
让—马里·古斯塔夫·勒克莱齐奥:孤立、自闭的反面

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for 上海壹周

2008年10月9日,瑞典文学院将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法国作家让—马里·古斯塔夫·勒克莱齐奥(Jean-Marie Gustave Le Clézio),并称赞“他的写作开拓了新的文学领域,充满了诗意历险和感官喜悦,探寻了潜伏在主流文明中及超越主流文明之上的人性。”勒克莱齐奥将获得1000万瑞典克朗(约950万人民币)的奖金,颁奖仪式将于12月10日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举行。

叛逆家族的传奇家史

十八世纪末,法国大革命爆发。布列塔尼区莫尔比昂(Morbihan)省的勒克莱齐奥家族的一名男子却拒绝参军。他的理由很简单:他不愿意剃掉自己的一头长发。于是,只剩一条路可走:逃离法国。他携家登上一艘印度邮轮,打算前往印度。然而当船停靠在毛里求斯的时候,他们就下了船,因为他的妻子正来自那儿,在岛上仍有家人。勒克莱齐奥家族的毛里求斯分支由此而生。

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勒克莱齐奥便是这富有传奇色彩的家族后代。他的父亲拉乌尔·勒克莱齐奥出生于毛里求斯,是一名外科医生,他的母亲西蒙娜·勒克莱齐奥是位法国人。最神奇的是,他的父母竟然拥有相同的祖父尤金·勒克莱齐奥爵士。

四海为家的漂流人生

1940年4月13日凌晨三点,勒克莱齐奥生于法国尼斯。他的童年是在尼斯边一个山间村庄洛克比利埃尔渡过的。二战期间,因为父亲在尼日利亚为英军担任外科医生,八岁的勒克莱齐奥跟随母亲搬去了那里。1991年出版的半自传性小说《奥尼沙》就来自这段经历。

勒克莱齐奥在尼斯上学,1957年他通过了中学毕业会考(BAC),此后的两年就读于布里斯托尔大学,随后又在伦敦大学和尼斯文学院就读,1964年,他以一篇有关法国诗人亨利·米肖(Henri Michaux)的毕业论文获得了普罗旺斯—艾克斯大学的硕士学位。

1966年,勒克莱齐奥在泰国的一所佛教大学教书服替代兵役,却因参与反对童妓的抗议活动被转调往墨西哥,并先后在墨西哥大学、美国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和阿尔伯克基的新墨西哥大学任教。1969至1973年,他前往巴拿马东部与印第安土著生活在一起。1971年的散文集《Haï》便是对这段经历的诗意描述。1983年,他以一篇有关墨西哥早年历史的博士论文获得了佩皮尼昂大学的博士学位。1990年起,他轮流居住于阿尔伯克基、新墨西哥、毛里求斯和尼斯,并辗转于世界各地任教。2007至2008年,他在韩国首尔的梨花女子大学教授法语。

勒克莱齐奥有过两段婚姻。六十年代初,他与法国、波兰混血儿罗莎莉·皮克马尔结婚,生下一女帕翠西亚;离婚之后,1975年他又与摩洛哥人杰米娅成婚,生下了第二个女儿安娜。

从实验文学到新寓言派

从1963年获得勒诺多文学奖(Prix Renaudot)的处女作《诉讼笔录》到2008年伽利玛出版的最新小说《饥荒的间奏》(Ritournelle de la faim),勒克莱齐奥在35年的写作生涯中一共出版了26本小说、11本散文集和2部童书,其文风既简洁又浓烈,既是印象派的又是严密控制的,既有怀旧色彩又具有当代性。太阳、大海、光和水是勒克莱齐奥钟爱的意象。他的人物经常是孤独的旅人,试图找寻一种方式以对抗现代生活和科技,或者与都市环境产生冲突。

勒克莱齐奥的写作可划分为截然不同的两个阶段。1963至1975年间,他的小说师承新小说派,极具实验色彩,探索的主题主要有疯癫、语言和写作本身,并启发了后来潜在文学工厂(Oulipo)的代表人物乔治·佩雷克和米歇尔·布托。米歇尔·福柯和吉尔·德勒兹对其也赞誉有加,认为勒克莱齐奥是创新者和反叛分子。然而七十年代初在巴拿马与印第安人一同生活的数年彻底改变了勒克莱齐奥,他抛弃了实验文学,以愈加传统的方式书写更加宽泛的主题——儿童、青春期、旅行、生态、全球化以及文化冲突等,成为“新寓言派”的代表人物之一。除了《诉讼笔录》外,他的代表作还包括1970年出版的小说《战争》、1980年获法兰西学院颁发的保尔·莫朗大奖的《沙漠》、1992年出版的《流浪的星星》及获选人文社“21世纪年度最佳法国小说”的《乌拉尼亚》等。

1994年,在法国著名文学杂志《读书》(Lire)举办的一次调查中,勒克莱齐奥以13%的得票率,获选“最伟大的在世法国作家”。不过,勒克莱齐奥对法国文学的生态倒颇有微词,他认为法国文学界有一种把来自于世界其它地方的思想归类为“有异国风味的”(exotic)、从而将之边缘化的不良倾向。他认为西方文化变得太过坚如磐石,过分强调了都市的和技术的层面,以至于阻碍了其它形式的表达,人类未知的那部分以理性主义的名义被遮蔽了。或许正是这个缘故,勒克莱齐奥才如此向往其它文明,其写作也越来越多元化。

孤立、自闭的反面

由于诺贝尔文学奖的提名过程并不透明,瑞典文学院的老学究们对“短名单”守口如瓶,所以每次诺贝尔文学奖都予人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但除了博彩公司的赔率变化(据说这是结果已被提前泄露的证据)外,这届颁奖过程前后却仍有不少蛛丝马迹,使勒克莱齐奥的得奖变得有迹可寻。

9月底,瑞典文学院常务秘书霍勒斯·恩达尔破天荒地在一次访谈中说道:“美国文学太孤立、太与世隔绝了。他们翻译得不够多,并未真正参与宏大的文学对话。那种无知很有限制性。”此言一出,在美国文学界引起轩然大波。Adam Kirsch在《Slate》上发表了措辞强烈的反驳文章,指出“瑞典人对美国文学一无所知”。

然而当10月9日奖项揭晓之后,美国文化界的反应却恰好印证了瑞典人没有说错。《洛杉矶时报》在一篇名为《勒克莱齐奥:他是谁?》的文章中写道:“我从来没有读过他的书。哈罗德·奥根布伦姆,美国国家图书奖的执行总裁也这么说。”英国《泰晤士报》文学增刊也幸灾乐祸地写道:“勒克莱齐奥得奖,是撒在美国人伤口上的一把盐。”

因此,倘若我们带着这样一种后知之明回顾本届诺贝尔文学奖的前前后后,那么勒克莱齐奥的得奖也就再自然不过了,因为他代表的正是霍勒斯·恩达尔口中那“孤立的、与世隔绝的”的美国文学的反面。无论是勒克莱齐奥四海为家的漂泊经历还是他多样化、难以定义、充满多元文化特质的书写,都是独立和自闭的反面。难怪他得奖之后,不但法国总统萨科奇喜形于色,连毛里求斯国内也是一片兴奋之情。《毛里求斯时报》的一篇评论文章中写道:“所有的毛里求斯人都应该一起来庆祝这个奖项。这项功绩应该被刻在石头上,放在我们的公共区域,让所有时代的所有人看见。”



btr注:本文只是匆忙之间参阅各类资料综合而成的八卦/经历为主的介绍文,国内媒体较好的评论文章有——
对勒克莱齐奥很有研究的云也退先生的文章:变化之外只有虚空:勒克雷齐奥作品印象 和 勒克雷齐奥:西绪福斯在旅途中
南方都市报的 勒·克莱齐奥获奖美欧“论战”  (曾园)
中华读书报的 勒克莱齐奥:其人,其作品 (董强)

原文链接:
http://btr.blogbus.com/logs/30318270.html
作者: karin    时间: 2008-10-20 17:43

东莞时报 > 2008-10-13 > 文化时间·大事簿 > 正文

勒·克莱齐奥:用小说质疑现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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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另类的世界公民、旅行者和流浪者成为本年度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当来自瑞典皇家科学院诺贝尔奖委员会的电话响起时,勒·克莱齐奥的手上正捧着上世纪40年代瑞典著名作家Stig Dagerman的小说《哀伤的独裁》。10月9日,瑞典皇家科学院诺贝尔奖委员会宣布,将2008年度诺贝尔文学奖授予法国作家让·马瑞尔·古斯塔夫·勒·克莱齐奥(Jean-Marie Gustave Le Clézio)。

  颁奖词中称,克莱齐奥“作为作者,其作品展现了新的起点、诗意的冒险和感官的狂喜;作为探险者,发掘了隐藏于主流文明底部和外部的人性。”至此,备受世人瞩目的诺贝尔文学奖尘埃落定。

  法国总统萨科齐当天发表公报,以个人和全体国民的名义向克莱齐奥表示热烈的祝贺,称其获奖“是法国、法语以及全世界的法语区的荣誉”。这似乎正好映衬出法国官方对近二十年来法兰西文化影响力衰微的焦虑以及国民因获奖带来的狂喜,虽然,在外界看来,克莱齐奥更像是一个另类的世界公民、旅行者和流浪者。

  一个流浪者的足迹

  1940年4月13日,克莱齐奥生于法国南部城市尼斯(Nice),他的父亲是一名英国医生,母亲则是18世纪由非洲毛里求斯移居法国布列塔尼移民的后代。孩童时期的克莱齐奥一直生活在尼斯,在这个普罗旺斯-阿尔卑斯-蓝色海岸区域的滨海城市想象和怀念着远在非洲的父亲,其父在二战期间被派往尼日利亚做驻军的外科医生。1947年,克莱齐奥终于得以和母亲远赴尼日利亚,与父亲重逢。

  那是一次漫长的旅行,他和母亲待在船舱里,在海浪的拍打声中,7岁的克莱齐奥在大海上写下了人生的第一本书。自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停止过写作。时隔近半个世纪后,在1994年法国《读书》杂志的一次读者调查中,克莱齐奥以13%的最高得票率获评“健在的最伟大的法语作家”,与莫迪亚诺、佩雷克并称为“法兰西三星”。

  1963年,23岁的克莱齐奥获得学士学位,并首次公开发表小说《诉讼笔录》,因此获得了1963年的勒诺多文学奖,从此声名鹊起。《诉讼笔录》以浓厚的神秘气氛、深远的哲理寓意、新颖的写作手法独树一帜,表达了作者对现代文明强烈的逆反心理,从而也体现了自己对这种文明的排斥与否定。瑞典学院称,这部作品“蕴含着北非大漠中失落文化的宏伟意象,与之相对的是不速之客眼中所见的欧洲图景”。这部作品还让勒·克莱齐奥获得了法兰西学院奖,但遗憾的是,他与法国最高文学奖——龚古尔奖擦肩而过,而那也是克莱齐奥与龚古尔奖距离最近的一次。

  1963到1975年间,克莱齐奥写下多部小说和随笔,主题从精神问题到语言再到写作手法等,就同时期其他作家的作品形式和版式上的各种可能性做大胆探讨,由此树立了自己新锐、叛逆作家的形象,并深受米歇尔·福柯和吉尔·德勒兹的赏识。

  对克莱齐奥而言,写作即是生命,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需要:“人们常常面临这样两种困境:被文学吞噬或是被自己吞噬。如果被自己吞噬,人会变得疯狂;如果被文学吞噬,则成为了作家”。

  起初,克莱齐奥纯粹是出于表达的乐趣而写作,1969年的时候他也曾对Pierre Lhoste说过他将会继续这种乐趣,永不离开儿时的梦想,“写一部关于历险的书,一部儒勒·凡尔纳式的作品,在书中畅游世界,用浅显易懂的方式把它表达出来”。很快地,他的作品相对于其他人便成为了一种自我防御的手段,是一条遁出西方社会的坦途。在他看来,西方社会充满暴力和人工制造的痕迹,所有的人都面临着“死亡、入侵、对事物的奴役和对生命的侵蚀”。克莱齐奥开始审视自我,如同探险那样通过他人的认知来思考生命存在的意义。

  1967年,克莱齐奥以协作者的身份到泰国服兵役,但他很快就因揭露童妓问题被开除,并被遣至墨西哥继续服完剩下的兵役。在1975年之前,他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英国伦敦和布里斯托尔、以及美国新墨西哥州的学校里。他的写作风格迥异于当时的主流现实主义风格,有着浓郁的美式探险小说的特色(虽然他本人拒绝承认这一点)。

  当世人都期待着他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的时候,他却在1970年听取了两位印度苦修者——恩贝拉和沃那那斯的建议,进入巴拿马的印第安人地区,与后者进行了为期4年的集体生活。在经历了1961年的第一次婚姻后(当时他迎娶了Rosalie Piquemal,并育有一女),1975年克莱齐奥再婚,妻子Jémia祖籍西撒哈拉,与克莱齐奥育有一女Anna。克莱齐奥夫妇共同创作完成了Sirandanes(毛里求斯广泛传诵的谚语谜语合集)和《云的传人》两部作品。

  在巴拿马的经历对他的写作产生了重要的影响。1974年“出关”后,他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作为印地安部落的一员,他获得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写作目的转而探寻在丧失了梦想的西方社会中生存的基础,他开始关注人文、环境、民生等更为广阔的主题,并潜心研究各国历史、宗教和神话等严肃的课题,他的作品开始充满了旅行者的沧桑感,和历史、异国情调及神话意境交织的神秘感、史诗感。他开始相信神秘力量和命运的预言,并不断试图在历史和神话中寻找灵感。

  自此之后,克莱齐奥的作品保持了相对的稳定。1986年他甚至承认“除了人物和故事之外从未真正喜爱过小说里的其他东西”。在写够了异域之后,克莱齐奥中年之后的作品更多地转而探索童真世界,以及他自己的家庭历史。诸如《金鱼》、《流浪的星星》等,更关注心理空间,向着自然与人这两个“宇宙”同时进行宏观与微观的探索。对自我的反思促使他到毛里求斯Rodrigues岛旅行,他向这一片故土热情洋溢地致敬,在他的一些传记作品如《Onitsha》和《La quarantaine》中便可觅得踪迹。

  克莱齐奥仍然时常探访旧地,每年约有一半时间待在美洲,创作出众多作品,包括《巨人们》、《他方游》、《土地上的陌生人》、《梦多和其他故事》、《巡逻及其他杂闻》、《荒漠》、《寻金者的日记》、《春季和其他季节》、《奥尼查》等。

  通过小说质疑世界

  上世纪60年代,克莱齐奥是对语言、真相和现实等议题进行集体反思的作家群中的一员。在克莱齐奥看来,介入真相的唯一途径就是借助于包罗万象的语言,这种语言本身才是唯一的真相。这一过程需要语言和外在真相之间有一个共同的范围或者说实质。整个世界都是人类试图读取的一篇文字,而语言的存在就先期决定了我们要经历一种真相,这种真相最后以各式各样的表达结束。

  通过法语这一“杂交语言”, 勒·克莱齐奥感觉自己与各种古代文化融合到了一起,能触摸到语言的源头,而借助征服新大陆的西班牙人的语言,他又能成为印地安人中的一员。由于常年四处游走,再加上拥有独到的社会观,克莱齐齐奥在审视自己的祖国法国时便能做一个客观冷静的旁观者。他有着地中海人的身份,但这一身份因他对工业化世界的厌恶而削弱了。

  1994年克莱齐奥在与Catherine Argand的一次谈话中说道:“我是一名岛民,一个常年生活在海边看船来船往的人,一个在港口漫不经心闲逛的人,然而就像任何一名沿着大马路漫步的人一样,你不能说他来自哪个街区哪个城市,他属于所有的街区和城市,法语是我唯一的母语,法国是我唯一的故乡。”


  但克莱齐奥一直游离于集团、流派以及时尚的边缘。自第一部小说《诉讼笔录》出版以来,其作品的风格与主题就呈现出了极为丰富的多变性。至今已出版了包括长篇小说、散文、中短篇小说集和译作等30多部,代表作有《诉讼笔录》、《寻金者》、《罗德里格岛游记》、《战争》、《改变我生活的体验》等。这些作品多寻找一种空灵与寂静,人物时常在形式、色彩与物质的海洋中摇摆不定,人和物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充分反映了他对人类生态环境的忧虑、对西方唯理性传统偏执性的反叛以及对美洲印第安世界的迷恋。



  颁奖词

  “作为作者,其作品展现了新的起点、诗意的冒险和感官的狂喜;作为探险者,发掘了隐藏于主流文明底部和外部的人性。”author of new departures, poetic adventure and sensual ecstasy, explorer of a humanity beyond and below the reigning civilization.



  人物简介

  

  勒·克莱齐奥(Le Clezio,1940-)是20世纪后半期法国新寓言派代表作家之一,当代法国文学的核心之一,与莫迪亚诺、佩雷克并称为“法兰西三星”。代表作有《诉讼笔录》、《寻金者》、《罗德里格岛游记》。他的早期作品,诸如《诉讼笔录》、《可爱的土地》等,多寻找一种空灵与寂静,人物时常在形式、色彩与物质的海洋中摇摆不定,人和物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而他的后期作品,诸如《寻金者》、《罗德里格岛游记》等,则更关注心理空间,向着自然与人这两个“宇宙”同时进行宏观与微观的探索。
作者: karin    时间: 2008-10-20 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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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克莱齐奥代表作品













《乌拉尼亚》  

  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1月

  小说讲述了一位法国地理学家在墨西哥勘探地貌时,意外发现了一个乌托邦式的理想王国。这个地方的人都是来自全世界的流浪者,在这里人人平等,没有贫富阶级,孩子们的天性没有被压抑,他们学习的是自由和真理。人以自然的天地为依托,顺天地而生,人与人的关系也是最自然,最本真的形式,一切都回到了人的灵性尚未被物质与文明玷污的混沌之初。这个理想国在人类社会的围攻中被迫迁移,去寻找它的出路。作者通过对这个理想国的描述来讽刺当今社会的弊病,读来耐人寻味。

  

  《战争》

  译林出版社,1994年12月

  年轻姑娘带着我们穿越城市,穿越街衢,带我们一同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带我们参观了许多许多地方:机场、咖啡馆、商店、车站、地道、垃圾场,带我们看了很多很多的符号:文字、点、圈、线、钩、叉,还有淫画。最后,当我们看见到处是危险、爆炸,是不堪一击的物质的墙时,她消失了……作者的这部《战争》,恰恰就是没有人。他的所有着眼点都在于这个物质的世界。既然没有人,当然也就没有人为的事件。

  

  《流浪的星星》

  花城出版社,1998年10月

  这是克莱齐奥于1992年出版的一部反映二次大战后犹太人生活的长篇小说。小说以小女孩艾斯苔尔和母亲一起去寻找传说中的自己的家园——圣城耶路撒冷的途中的种种遭遇为情节,展示了她以及她的亲人、朋友,在希望、绝望、等待、死亡以及宗教等方面的感受和心态,对战争和人性这一主题作了深刻的表露。“隐隐的忧患、伤痕、无奈和绝望被包裹在一个精巧、冷峻、智慧而简洁的套子里,让人无从拒绝”,使人读后觉得十分沉重。

  

  《少年心事》

  漓江出版社,1992年

  克莱齐奥的少年短篇小说集。如果你渴望有纯正口味的文学阅读,短篇是最好的引导和进入,比如这本书里的一篇《天上的居民》,阳光、云朵、蜜蜂……在一个小女孩异常开放灵敏的生命感知中,仿佛突然涌入的大量音符。情节在克莱齐奥的写作里缩减为最简单的伴奏。阅读这些纯净的短篇,你会感受到小说的魅力巨大,它可以把思想、叙事和梦合为一支音乐。

  

  《金鱼》

  百花文艺出版社,2004年4月

  她,没有名字,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六七岁被偷走,辗转贩卖为奴,从北非到法国、从巴黎到波士顿、芝加哥、加州,再回到欧洲南部。潜逃、流浪、越界、偷渡,即使最后得来匿名护照,甚至美国移民局证明,仍没有任何归属感:“我的心还是跳得很快,就好像有人要把我往外丢。我想,这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是属于我的,无论我到那里去,人家都会告诉我,这不是我的家,总要我到别的地方去试试。”无家可归,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如果我们跟着第一个收养她的嬷嬷叫她“莱伊拉”(Laila)——阿拉伯语的意思是“夜”,那么莱伊拉的自我就如同黑夜。令她惊惧、迷惑,直到最后回到最初被偷走的原点——沙漠……

  

  《诉讼笔录》

  上海译文出版社,1998年12月

  一部充满跳跃思维和惊世骇俗的小说,描述了流浪汉亚当·波洛的神奇流浪生活方式和他的精神世界……从成名作《诉讼笔录》到《流浪的星星》、《非洲人》,勒·克莱奇奥始终对现代社会的种种弊病格外敏感,人类的灵魂似乎在遥远的异乡找到归宿。


  (李成慧亦对本版有所贡献)
作者: karin    时间: 2008-10-20 17:50

东莞时报 > 2008-10-13 > 文化时间·大事簿 > 正文


  勒·克莱齐奥的最近一部作品《Ballaciner》于2007年出版。瑞典学院称,这部作品“极尽私密”,“是书写电影艺术的历史,以及电影在作者生活中重要地位的散文。”他的另一部新作《Ritournelle de la faim》业已出版。

  在获奖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克莱奇奥说:“我有一种感觉,在这个星球上,自己是如此微不足道,而文学让我能够表达这一点。我们仍然需要阅读小说,因为小说是质疑今日这个程式化和机械化世界的绝佳方式。小说家不是哲学家,也不是文字工匠,他只是一个将写作置于一切之上的写作者,并通过小说提出问题。”

  而对于获奖,克莱齐奥只是简单地对瑞典电台说:“这份荣誉让我深受感动。”按照传统,颁奖仪式将在今年12月10日举行,克莱奇奥将获得1000万瑞典克朗(约合140万美元)的奖金。
作者: karin    时间: 2008-10-20 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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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中国情缘


  2008年年初,克莱齐奥第三次悄悄地来到了中国。

  1月28日,北京无雪,华侨饭店外朔风凛冽。时值克莱齐奥的小说《乌拉尼亚》获得了由人民文学出版社与中国外国文学学会联合主办的“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2006年度”法国卷奖,他亲自从韩国首尔来华领奖。

  悄然来去的法国人

  与其他五位来自瑞士等国的作家相比,这位法国人显得人高马大,一上台,顿时就把其他人给比下去了。法语文学专家、《世界文学》主编余中先现场为他翻译答谢词,不敢凑到他跟前,生怕差距太大,只是站在离他远远的另一个麦克风前。余中先回忆当时的情景说,“因为是他说一段,我译一段,所以不得不随时顾盼其身影和口型,无意之中,使我竟然有了一种仰视的感觉。”

  有位出版社编辑对他的印象是:“他穿了一身西服,有点皱,可能是旅途劳顿没来得及打理,人很清瘦,很精神,一双丹凤眼显得很冷静很深邃,仿佛有一种洞穿生命的力量。” 克莱齐奥那天说是病了,还穿了一双凉鞋,就是露脚指头和脚后跟的那种——不过,他还穿了袜子,这或许是因为他久居地处法国最南方的尼斯以及非洲地区,所以习惯了穿凉鞋吧?

  不过,这位当代最著名的法国作家彼时没有引起中国媒体的关注,正如他的作品在中国不受重视一样,研讨会上没有一位普通读者和媒体,场面颇为冷清。就如评论家谢有顺所说,“这是一位没有对中国文学形成过影响的作家,而且从来没有朋友谈起过他。”

  对中国一往情深

  事实上,克莱齐奥的作品从上世纪80年代就开始被国内译介。华东师范大学法语系系主任、中文版《战争》的译者袁筱一说:“我一直在鼓动国内出版界的朋友赶紧出版这位作家的作品。虽然他是目前法语文学界最伟大的作家之一,但他在国内也可能是知名度最低的法国作家之一,他的作品很早就有介绍,但反响都很小。”

  虽然中国人对他知之甚少,但克莱齐奥却对中国充满感情。早在1967年,在法国总统戴高乐将军的努力下,中法两国恢复了中断了十几年的外交关系,当时克莱齐奥还是一名应招入伍的新兵,怀着理想化的心情希望通过民事活动的方式来服兵役。因此,他申请加入在中法两国交流合作协议框架下的由法国派往中国的第一批年轻人的队伍。

  他在《乌拉尼亚》一书的致中国读者中说:“我现在还能回忆起当时的急切心情,我在等待法国外交部的决定。我的家乡尼斯的天空在我的眼里看来也焕发出了别样的光彩,就如同我看过的曹雪芹写的《红楼梦》里插的古老的版画一样。”

  当时,自称对现代中国一无所知的克莱齐奥还买了一本汉法词典,还有一本中国书法的教材。他满怀希望,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申请并没有获得批准,于是,克莱齐奥只好在服兵役期间去曼谷的坦马查大学。

  他说:“这件事长久以来都是我的一大遗憾。但我却一直保留了学习中国文化和中国文学的兴趣,对我来说,它代表了东方思想的摇篮。阅读中国的古典文学,鉴赏中国的京戏和国画对我产生了很深远的影响。我尤其喜欢中国现代小说,比如鲁迅和巴金的小说,特别是北京小说家老舍的小说。我发现老舍的小说的深度、激情和幽默都是世界性的,超越国界的。”克莱齐奥还曾给《四世同堂》的法文版写序《师者,老舍》,在序言的结尾,克莱齐奥写道,“老舍以大师的眼光,给我以启迪”。

  与中国学者的20年情缘

  1998年,克莱齐奥和妻子第一次来到中国,与在法语文学世界中深交已久的法文翻译家许均会面。上世纪80年代,克莱齐奥的《沙漠的女儿》获得保尔·莫朗文学奖,随后,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了《荒漠》的中文版,这是克莱齐奥的作品第一次进入中国。许钧也由此了解了这个法国作家,并于日后翻译了他23岁时才华横溢的成名作《诉讼笔录》。

  时任南京大学外语学院副院长的许均表示,“克莱齐奥是我关注了四分之一世纪的作家”。而且,早在2005年,许均就已经向瑞典文学院郑重推荐,提名克莱齐奥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两人的相交持续多年,1998年南京见面后,克莱齐奥只要一写完新作就给许钧寄来。数年后,他们又一次在克莱齐奥的家乡尼斯相见。许钧至今记得,克莱齐奥说过一句非常有意味的话,“当你翻译我的书,你是跟我一起创作,我赋予你一定的自由。”

  2007年,许钧去往法国,与当地的一些作家、记者说起2008年可以获诺奖的人选,很多人都提到了克莱齐奥。所以说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无巧不成书,就在不久前,许钧曾问过克莱齐奥这个问题。有没有想过今年的诺奖会是你的?当时,他表现出非常淡然的态度,“我努力地在写作,至于获不获奖,不是我所关心的。”

  国内学人评克莱齐奥

  余中先(社科院外文所法国文学专家、《世界文学》主编):我一直觉得,勒·克莱齐奥是当今在世的最伟大法语文学作家之一,他获奖是迟早的事情,而且离上一次法国作家获奖已经有23年了,上一次是1985年的克洛德·西蒙,所以现在轮到勒·克莱齐奥我一点都不吃惊。

  

  他的作品有一种神秘气氛,一些文章中喜欢描写和现代文明格格不入的边缘人,向往自然,是对现代文明的逆反。从写作手法上来说,不拘一格,把很多手法都杂糅在一起,像他的作品中会出现剪报之类的新形式。

  

  袁筱一(华东师范大学法语系系主任,《战争》译者):勒·克莱齐奥出道时师承的是法国新小说派的风格,后来有所转变,现在是法国文坛新寓言派的领军人物。由于他一年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在国外,所以他的写作视野也比较开阔,比如他的作品就有很浓的拉美风格。他的作品,主题上关注的是现代社会问题,对后工业社会和现代文明持反抗态度,希望重新回到大自然。从他的文字来看,很明显是一个男性作家,可以说他是一个严肃的男性作家。我想这个奖是对法国文学的一针强心剂,对于法国这样一个很喜欢拿奖的国家。

  

  黄霞玲(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他的最新小说《乌拉尼亚》今年年初出版,相对而言这是本比较通俗的小说,用一个乌托邦的寓言反讽当代社会的矛盾。年初我们邀请他来北京参加一个研讨会,他是一个非常沉默的作家。

  

  孙甘露(作家):我是在1990年代最早阅读了他的代表作《诉讼笔录》,感觉上他的写作更偏重于19世纪法国文学传统,与曾经统治法国文坛的新小说派有一点距离,也正因为如此,他的作品对中国作家的影响几乎没有。

  

  谢有顺(著名评论家):“这是一位没有对中国文学形成过影响的作家,而且从来没有朋友谈起过他。”

  

  金龙格(《少年心事》译者):我很多年前就和朋友说过,克莱齐奥可以得诺贝尔文学奖。他是一个多产作家,创作力是一般作家比不上的。很多年前他曾经到过一次上海,我的一位老师接待他,他回忆说,克莱齐奥很害羞,出来发言脸红了,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叶匡政(作家):在法国作家当中,我觉得他还不如玛格丽特·杜拉斯。他的作品属于上个世纪80年代的审美习惯,或许他的文学精神更精粹一些,但诺奖尊崇的还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文学理想在进行评选。
作者: karin    时间: 2008-10-20 1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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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并没有在旅行  

www.thebeijingnews.com · 2008-10-18 3:03:28 · 来源: 新京报
  
本报独家邮件专访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勒·克莱齐奥


  勒·克莱齐奥

  (1940-)是20世纪后半期法国新寓言派代表作家之一。1994年,法国读者调查中,克莱齐奥成为最受读者欢迎的作家,与莫迪亚诺、佩雷克并称为“法兰西三星”。代表作有《诉讼笔录》、《寻金者》、《罗德里格岛游记》等。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供图/CFP Jessica Gow

  我其实并没有在旅行

  一周之前,瑞典皇家科学院宣布将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颁发给法国作家勒·克莱齐奥,理由是“他的写作开拓了新的文学领域,充满了诗意的历险和对感观狂热的探索,他探寻了潜伏在主流文明中及超越主流文明之上的人性”。和前几年的获奖者不同,中国读者对于勒·克莱齐奥并不陌生,他已经有7本书翻译成中文出版,也因为如此,中国读者对勒·克莱齐奥的获奖表现出更大的热情。为此,本报在南京大学研究生院副院长许钧的帮助下,独家邮件专访勒·克莱齐奥,邀请他向中国读者发表感言。

  我们应该好好了解逝去的文明

  新京报:恭喜你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你对自己的获奖感到意外吗?诺贝尔奖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克莱齐奥:获得诺贝尔奖对我是个非常大的惊喜。诺贝尔奖是很国际化的奖项,获奖就意味着世界各地更多的读者来阅读我的书。

  新京报:从你23岁发表《诉讼笔录》开始,一直到现在你发表了近30部作品,是否有一条主线贯穿了你所有的作品?

  克莱齐奥:如果要回答你,我也许应该首先试着回答“我是谁”这个简单问题?

  新京报:你写了很多的文化差异,当你在写“失落的文明”时,你有着超越现世主导文化的视野和很强的预见性。你是否认为当今世界文明存在着危机?

  克莱齐奥:这个危机不仅仅是经济上的,而且是与人类存在有关的:我们生活在过度地赢利,过度地占有中,与此同时,我们还在不断地滥用自然之美。我们只有好好地去了解逝去的文明,才可能有机会拥有未来。

  新京报:你几乎每本书写的都是一段“新的旅程”。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写?你自己是想寻找某个答案吗?

  克莱齐奥:我其实并没有在旅行,应该说,我是和我的家人在不同的环境中安居下来,学习生存。

  今天不可能继续尽责的文学

  新京报:我们在你的作品中看到了很多萨特和加缪的影子,事实上,你的这次获奖被一些媒体称为“重回萨特黄金时代”。你认为你能代表法国文学吗?

  克莱齐奥:萨特和加缪很自然地对我的写作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尤其是萨特的《死无葬身之地》这出戏剧。而今天,要继续那些尽责的文学是不可能的了,因为我们知道,作家是一个社会的见证者,而非表演者,比如诗人纪·哈·纪伯伦和泰戈尔,再现代一些的作家比如塞林格和亨利·罗思。

  新京报:上世纪70年代之后,你从实验性转入了更可读的写法,同时,你开始探索新的文化。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克莱齐奥:我当时遭受了一场身份危机,我不得不去寻找新的出路。

  新京报:你作品中的主人公总是不是孩子就是年轻人。这是不是因为你想表达你对人类社会“文化教育”的厌恶。你是否认为现有的知识阻碍了人类创新?

  克莱齐奥: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写了一些事件、场景,而目睹了这些事,居住在这些场景中的恰好是最真诚,最热情的见证者,即,孩子,或非常年轻的人。

  新京报:听说你从七岁起就开始写作,这真令人惊讶。你的家庭给你后来的写作生涯留下了什么遗产?

  克莱齐奥:对书的热爱。

  我非常热爱小说家老舍

  新京报:你中文译本的翻译者许钧曾称你是“孤独的旅行者”,你如何看待你的“根”、身份,以及旅行对你的意义?

  克莱齐奥:如我上面所说,我并非在旅行,我只是在体验各种不同的环境,那些对于我都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新京报:一些诺贝尔获奖者的作品在获奖后变得非常热门。你是否也希望你的书能够进入畅销书排行榜?

  克莱齐奥:为什么不呢?

  新京报:在中国,只有7本你的书翻译过来,你对在中国引入、翻译你的作品有何要求或希望?

  克莱齐奥:当然。中国读者能够阅读我的书,这是我非常大的荣幸,也是极其重要的。

  新京报:你今年年初在中国时,曾说中国文学、戏剧和艺术很大地影响了你。能具体说说这种影响吗?

  克莱齐奥:我虽然不认为自己是一名中国专家,但我非常地喜欢中国古典文艺,尤其是小说和戏曲。我同样也喜爱中国当代文学,我非常热爱小说家老舍。

  新京报:你今年出版的一本新书得到了很大的好评,你能简单介绍一下这部新作吗?

  克莱齐奥:我希望在作品中表现出一位生活在二战前夕的年轻妇女的情感,而我为此受启发最大的是我自己母亲的回忆。

  (采写:本报记者金煜,感谢南京大学研究生院副院长许钧对本次采访的支持)

  【阅读志】

  一个人的流浪、信念和永恒

  我的翻译生涯是从勒·克莱齐奥开始的。他为我奠定了一种翻译的方式:无条件地走近一个人,为他的文字力量所俘获,用一种别样的方式把自己的文字交付给他———并且,这个交付的过程需要相当的努力。而对于我来说,交付出自己的文字,也许就是交付出了人生的大半。

  克莱齐奥是一个真正的流浪者。不知道为什么,流浪对我来说,仿佛首先是在语言世界的流浪。在二十世纪,我们开始拥有越来越多能够在两种语言世界穿梭来去的伟大作家:黑塞、纳博科夫、贝克特…还有我们即将谈到的昆德拉。克莱齐奥不是被迫流浪,他本身就在双语的环境里长大:母亲是英国人,父亲是法国人,而且都来自于莫里斯岛。克莱齐奥自小就受到多种文化的影响,童年时代的大部分时光他是在尼斯的后方,在德国占领军和纳粹的阴影下度过的———我们当然会联想到《流浪的星星》里那个美丽而残忍的夏天。

  应该说,是从他开始,我能够相信,也许出走、离开、流浪是回家的一种方式,至少,在出走、离开和流浪的背后,藏着回家的愿望。克莱齐奥的好,是他在流浪的过程中真的发现了自己的家,并且用文字一砖一瓦地搭建起了这个家。哪怕他很清楚,这个搭建起来的家很有乌托邦的意味。

  他成了少数的,能够回到“自己家”的人。

  克莱齐奥进入中年之后,趋向于一种肯定的写作。肯定的写作所要求的,是信念。克莱齐奥在一次访谈中曾经谈起,现代文学是绝望的文学,是一点点把我们曾经相信的东西毁灭掉的文学。现实的世界坍塌了,可是文字的世界并不能用来替代现实的世界,因为它也是不完整,不完美的,因为它在描述现实世界这座废墟时,自己本身竟也几乎成了一座废墟。不能够听凭这个世界这样坍塌下去,我们应当做点什么,这是克莱齐奥在日臻成熟之后所体会到的作家的使命感。

  随着主题的转向,克莱齐奥的文字也显得更加美丽、流畅和辗转,充分显示了标准法语的魅力。他的句子开始变长,笔下世界的色彩更为艳丽。

  《流浪的星星》一开篇,是这样一段战争前的幸福:

  在夏日的灼热里,在这碧蓝的天空下,她感到有那样一种幸福,那样一种盈溢了全身,简直———叫人有点害怕的幸福。她尤其喜欢村庄上方那一片绿草萋萋的山坡,斜斜地伸往天际。

  碧蓝的天空,耀眼的阳光,浓密的绿色草地———我们在这样的语言里的确能够感受到,原本我们有一个纯净而美丽的世界,在我们不懂得仇恨,不懂得利益,不能够感受到物质世界的存在之时。

  摘编自袁筱一《文字·传奇》,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年1月版。
作者: admin    时间: 2008-10-22 00:42     标题: [新闻·访谈] 克莱齐奥:我们是战争永恒的孤儿

[新闻·访谈] 克莱齐奥:我们是战争永恒的孤儿
来源:南都周刊  2008-10-20 14:13:57  作者:编译 邹琰  

  10月9日,瑞典皇家科学院诺贝尔奖委员会宣布,将2008年度 诺贝尔文学奖授予法国作家让·马瑞尔·古斯塔夫·勒· 克莱齐奥(Jean Marie Gustave Le Clez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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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贝尔文学奖专题
2008年度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克莱齐奥小辑

克莱齐奥简历
  克莱齐奥1940年生于法国尼斯, 1963年出版了第一部小说《诉讼笔录》,凭借这部处女作,他年仅23岁就获得了雷诺多文学奖。此后他相继出版了30余部作品,这些作品多以漂泊不定的边缘人物为主角,都反映出他对原始部落、消逝的古老文化的关注,尤其是对美洲印第安人世界的向往。1994年,他在法国《读书》杂志做的一次读者调查中,被评选为在世的最伟大的法语作家之一,是当今法国文学的核心之一,与莫迪亚诺、佩雷克并称为“法兰西三星”。就在今年1月28日,克莱齐奥凭借《乌拉尼亚》被人民文学出版社授予2006年度最佳外国作家奖,他亲自来到了北京领取奖项。 克莱齐奥对中国有着极浓的热情,1967年当中法两国刚刚恢复外交关系时,他就申请加入由法国派往中国的第一批年轻人的队伍。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当时的申请没有获得批准。不过 克莱齐奥却一直保留着学习中国文化和中国文学的兴趣,他尤其喜欢老舍的作品。


  在颁奖词中,诺贝尔奖委员会称 克莱齐奥是“开拓新起点、展现诗意冒险与感官喜悦的作家,主流文明体制内外的人性探索者”。在今年这场美国作家和欧洲作家的交锋上,欧洲作家再次胜出,而美国人自从1993年托尼·莫里森获奖后,已远离诺贝尔奖15年。而法国人在长久的等待之后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把,因为上位获得诺奖的法国作家还得追溯到1985年的克洛德·西蒙,眼见着最近十年英语作家(奈保尔、品特、莱辛)和德语作家(格拉斯、耶利内克以及有浓厚德语背景的凯尔泰兹)的频繁得奖,法国人的郁闷可想而知。如果说克洛德·西蒙是作为新小说的代表获得诺奖,那么克莱齐奥就是作为法国另一重要的小说流派新寓言派的代表获得诺奖的。在世的法国作家中,克莱齐奥的声望和影响力的确高人一筹,甚至他的小说的中文版已有七种之多,尽管美国人再一次不知道获奖者是谁。《时代》这样形容:“美国记者搜索‘维基’的声音震耳欲聋。”恐怕这正是10月初瑞典学院常务秘书贺雷斯·恩达尔批评美国作家“太封闭、太无知”的缘由吧。

我们是战争永恒的孤儿

  如果一个作家,记忆就是他所拥有的一切,那么不要要求他去一笔勾销。他无法阻止地看到了帝国的发展、不平等的建立、商品交换的阴谋。好像我们那么多年恐怖的阿尔及利亚战争、马来西亚战争和非洲、大洋洲艰难的独立运动只是创造了一个界限,创造了一个接受和无休止等待的地方,男人女人仍在这个地方经受炼狱。记住过去并不是要成为一个伟大的预言家。



攻击性和嘲讽夹杂在一起

Q:您童年的第一个真实的回忆?
  克莱齐奥:战争,尼斯城门被溃败的德军摧毁,炸药的攻击,冲击浪把我掀翻在地,就在我现在对您说话的时候我还感受得到地在我身下移动,我还听得到从我口中发出的喊叫。

Q:有没有一个老师发现了您,鼓励您写作呢?
  克莱齐奥:我是一个平庸的学生。唯一鼓励过我的是我的拉丁语-希腊语-法语老师,拉玛先生,唯一曾经给过我作文满分的老师。这是个敏锐的人,非常有人性,以前是下比利牛斯省一个村庄的小学老师。他给我们讲述他有些学生因为很小就在地里干活,所以前臂变形了,在耕地的时候把整个重心都压在犁上。我现在还记得他到了年末,给我们朗读保尔-让·图勒的诗《打扫日》时他的激动。

Q:您读书时的假期,您是在哪度过的?
  克莱齐奥:在青少年期之前都是在布列塔尼、圣-马利,在奥戴河口。也在英格兰,我父亲认为那是他真正的祖国(他出生在毛里求斯)。

Q:您对写作《诉讼笔录》的记忆?时间?地点?怎么写的?当时的精神状态?
  克莱齐奥:那是个可笑的时代。我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阿尔及利亚战争还没结束,被送到军营里的威胁还在男孩子头上盘旋。我的一个同伴,一个非常艺术气质非常反抗的男孩,叫文森,因为成绩不好1960年末去打仗了,而且马上在一次埋伏中被杀害了。另一个得到许可回来了,被洗了脑,只会谈论反坦克火箭筒和“特殊马铁罐”(就是人们遮遮掩掩地称为“凝固汽油弹”的东西)。有些伙伴为了逃避就朝自己脚上开枪,或者是注射咖啡因假装心动过速,造成精神发狂,结果在军事医院经过几星期治疗之后,真的得了病。精神状态?就是攻击性和嘲讽夹杂在一起,用“荒诞”这个词只是一个虚弱的回应。那时统治法国的是非常令人反感的反阿拉伯种族主义,今天我还情不自禁地感受到那种情况重新出现。

  那时我断断续续地写着《诉讼笔录》,在一个咖啡馆里,在书里夹杂着一些听到的谈话碎片,一些形象,一些剪报。天天这样。小说写完之前埃维昂协议签订了,我明白威胁结束了,我们可以活了。小说有一年多都是手稿状态,之后送去参加欧洲费蒙多国际奖(奖金是在费蒙多岛全部免费的休假),但是Uwe Johnson得到了这个奖!不过接下来的秋天,我得到了雷诺多奖!

Q:为什么您这么晚才谈论阿尔及利亚战争?
  克莱齐奥:我想这场战争给我同代人的恐惧太多了,他们当时都不能客观地谈论它。看看那些曾经在战争里的人的证词,有多少是被期待的!总是拒绝、否定。人们把它迁移到了另一个层面:城市暴力,揭发工业社会,希望伦理自由或者性自由,幻想“垮掉”的运动。对我来说,我觉得从那天开始算起,我就不再在法国生活了,从精神意义上说或是真正意义上说都是如此。我在英国、泰国、墨西哥、巴拿马生活……

Q:您对出版《诉讼笔录》的反应是什么?
克莱齐奥:我非常高兴我的第一部作品在出版上就大有希望。我当时把手稿寄给乔治·朗布里奇,伽利玛出版社《道路》丛书的主编,在他看来,这是一部非常简短非常热烈的作品。

Q:《诉讼笔录》的成功当时改变了您,还是让您惊讶,或让您困惑?
  克莱齐奥:如果我没记错,当时好像这让我变得多疑起来。我有种误解的感觉。说到底,成为一个作家,是从我小时候起就有的“使命”。这种消遣曾经被我周围的人小心翼翼地维持:我把我的小说给我的妈妈、祖母、我的毛里求斯的远亲去读。但是,我想我很早就明白——尤其是在非洲认识我父亲之后——这种活动无论如何都不会成为一种职业,养不活人,也不能让他在社会上得到一个地位。学习,在数学作业和历史功课面前不要胡思乱想,得到好成绩,参加比赛,通过考试,计划职业生涯——在我家里,男人自古以来就是医生、法官、律师,从来没有商人没有种甘蔗的人——,这就是我要做的,而这些我必然会失败,因为我懒惰,缺乏注意力和集中力。我肯定会是个没出息的人。
得了文学奖在我面前立了一条我之前没有想到的强制性的条约。我成了一名作家,我变成了一个“文学工作者”(这是写在我的身份文件上的)。这一点也许是最难以接受的。

我所创造的是别人给予的
Q:您为什么把您的记忆写成小说呢?换句话说,您为什么总是拒绝自传呢?
  克莱齐奥:我决不会写回忆录。不是因为我没有这个欲望,而是因为我没有能力写。小说对我来说,是探索我过去的唯一方式,是绕过重重困难疯狂向后转的唯一手段。事实上,我觉得,从《诉讼笔录》以来,我写的都是自传。我的书总是把我的历史的一些时刻搬到台上。因为我没有任何想象力。我所创造的,就是别人给予的。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喜欢使用第一人称“我”。

Q:在《物质迷醉》(1967),您经常表达您对书写的怀疑,怀疑艺术的谎言,甚至怀疑“书写故事”这一举动。但是,之后,您不断地书写故事,靠近传统叙述。您是否已经否认了《物质迷醉》的作者呢?
  克莱齐奥:我不肯定这是一种违背。我的故事是故事吗?它们有开头有结尾吗?我是围绕一些主题写作吗?诗情和忏悔是客观的方式吗?有人物这种东西吗?叙述是描写线性的时间的吗?记忆是根据既定的情节组织的吗?我想举个例子。在《乌拉尼亚》这本小说里,有个人物,一个年轻的印第安女人,我叫她丽丽,她住在一个环礁湖边。她存在着,我想我曾经碰见过她,她有自己的生活,她的道路,她想逃避皮条客的影响,那个皮条客也是个真实的人物。但是,对我来说,这一切起源于我儿时在潘桑斯和索林格岛之间来回的船,那条船叫“环礁湖的丽丽”,也就是“环礁湖百合”。没有这个记忆以及与之相连的一切,我就不可能写到这个女人,写到环礁湖,写到孩子们的苦役。我喜欢萨拉曼·拉什迪的那句话,就是真实总是被隐藏的。

Q:从1966年的《洪水》到1973年的《巨人》,您的小说出现了庞大的超市和新兴的城市,您似乎看到了法国的末日景象。为什么?您在预示法国最近的炽热吗?
  克莱齐奥:就像我对您谈到的阿尔及利亚战争一样,我们这一代人(出生在1939-1945年战争期间或战后),全部是1789年以及所有那些战争的永恒法国的孤儿。人们可以重新创造一个身份,参加一个激进组织,在新的熔炉里淬火,可这种断裂仍然会存在。它使得我在看待现代社会尤其是看待新自由主义的时候,觉得它们是在试图忘记真正发生过的事,是想一笔勾销。如果一个作家,记忆就是他所拥有的一切,那么不要要求他去一笔勾销。他无法阻止地看到了帝国的发展、不平等的建立、商品交换的阴谋。我们现在的一切都来自它们,不只在法国,在德国、意大利、美国均是如此。好像我们那么多年恐怖的阿尔及利亚战争、马来西亚战争和非洲、大洋洲艰难的独立运动只是创造了一个界限,创造了一个接受和无休止等待的地方,男人女人仍在这个地方经受炼狱。记住过去并不是要成为一个伟大的预言家。

Q:您发现巴拿马、墨西哥、毛里求斯岛是对法国的一种逃离吗?为什么总是在行走当中?
  克莱齐奥:我能说的是,我属于一个流浪的家庭。我在尼斯长大,但是我知道那是暂时的,我们会要去往别的地方的。我父亲离开毛里求斯是因为经济原因。他选择了在远离欧洲的圭亚那以及后来的尼日利亚生活。我本来也可以选择属于一个地方、一个村庄、一个地区。我没有旅行过,我不喜欢旅行,我和我的家先后住在墨西哥、美国。我不知道我、我们下一个年要在那生活。我在我所在的地方工作。就我个人来说,我会被各种对我来说具有特殊价值的小东西羁绊住:一块除草机滚动的空地,黄昏天空的色彩,小家伙骑在光溜溜的马背上奔跑的声音,掉下来的果子的既平淡又强烈的气味,那些不说“是”而说“啊也”的人的口音,印第安女人眼睛里灰玛瑙的颜色,毛里求斯那咚咚响的雨点。这是一种奢侈吗?我不知道。我觉得在这样类似的感觉中我到处都可以生活。不过,我最爱的,就是运用法语写作。

Q:您最近的作品好像没有写2006年的法国。为什么?它引不起您的兴趣吗?
  克莱齐奥:恰恰相反,我觉得我在写这个国家,写这个时代(也许不确切是2006年,但也差不了几年),通过某种痕迹。我在这或在那生活并没有让我远离构成法国星座的整体,它的界限当然不是地理上的,而是感情层次上的,是由记忆和意识构成的。换句话说,2006年的法国,是蓬日、萨特、米肖、杜尚、杜沙尔姆,这个名单会很长。再说,说真的,我深信,当今世界的文化非常接近。不再有什么外国和让人好奇的国家,就像巴登-奥维尔想的那样。当您谈论美国和墨西哥边界的时候,您也谈论直布罗陀海峡,谈论与德国的边界。除了几个饮食菜谱、儿歌和穿衣细节之外,认为可以像乔治·桑时代那样谈论国家和民族,这是虚幻的。但是,与之相反的是,只有通过语言、通过书籍,人们还可以谈论今天的法国,在一模一样的潮流、观点、暴力、紧急问题当中看到法国的存在。

书是我唯一的祖国
Q:在您的作品中,经常会有老人、孩子、哑巴、幼稚的人、残疾人和乞丐。这些在法国小说里很罕见的人物群体,您从哪来的这种兴趣呢?
  克莱齐奥:我想,这来自《盲人领路童》、《堂·吉诃德》、《老鼠和人》、《白痴》,不然就是《吉尔·布拉斯》、《高老头》、《娜娜》、《咪咪流浪记》。确实,我对那种三十来岁的、亢奋的或非常介入到生活当中的“小说人物”抱有种怀疑态度。

Q:您感兴趣的新一代的作家是谁?
  克莱齐奥:我非常喜欢今天的女性作家,玛丽·尼米耶,玛丽·戴斯布勒尚,玛丽·恩迪耶,玛丽·达利厄赛克,尼娜·布拉维等。我觉得她们正在创作更为自由的法国文学,更加玩世不恭,完全有别于她们的男性同行的沉重和循规蹈矩。

Q:在读您的作品时,人们会觉得您的模型是不是卢梭梦想的“高贵的野蛮人”?
  克莱齐奥:我想我很讨厌卢梭,尤其是他的《忏悔录》。我觉得蒙田和伏尔泰对美洲的居民说得更准确,他们既不高贵也不野蛮。但当您谈论美洲印第安人,谈论他们的艺术、哲学,提到美拉尼西亚人或赤道森林里的非洲人,人们就会翻译成:野蛮人。这是无可避免的,无法解释的。所以在当代法语词汇里,有些词您是不能说的,比如:文化的相对性、口头文学、中美洲哲学、文化间性以及少数语种的教育、克里奥语的句法等等。

Q:今天,您到底来自哪儿呢?尼斯、毛里求斯、新墨西哥?
  克莱齐奥:我自己把自己圈住了。毛里求斯岛,我童年期就沉浸在其中,它是别人给我讲述的神话的岛屿,但不是现在的。不过,我祖先生活过的家还在,只是一个影像了。新墨西哥,是的,我一年有一部分生活在那,因为沙漠召唤我,但我没有真正属于那的感情。尼斯,我差不多是宿命地掉在那,但是当我从出生的诊所前走过,从我长大的屋子前走过时我没有半点情绪。我也不了解巴黎,我会赞叹着在巴黎散步,但是就像一个外国人走在一个旅游城市一样。我为缺乏归属而痛苦。我羡慕那些像矿物或植物一样被拴在他们的土地上的印第安人。我呢,我不属于任何地方。我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写书,书是我唯一的祖国。

Q:您好像忘了布列塔尼?
  克莱齐奥:您说得对。我经常去莫尔比昂省的一个小村庄,我家原先是来自那的。在布列塔尼语里,“勒·克莱齐奥”是“围起来的空地”的意思。它们保护了我。我越老,越喜欢呆在这块古老的土地。它让我颤动。我爱那片海洋,爱布列塔尼语。而且我觉得自己思维缓慢,喜欢沉思,布列塔尼非常适合我。  编译自2007年1月13日《观点》
作者: admin    时间: 2008-10-31 18:10

卓越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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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ilver    时间: 2009-12-9 14:29

诺奖得主克莱齐奥:从中国劫走的应该交还给中国

中国新闻网 2009年12月07日 09:50 来源:北京青年报


  昨为首届傅雷翻译出版奖颁奖 首度参观圆明园———

  一样的勒·克莱齐奥,不一样的北京之行。昨天上午,诺奖得主、法国作家克莱齐奥,作为首届傅雷翻译出版奖颁奖嘉宾,在北大为《蒙田随笔全集》译者马振骋、列维·斯特劳斯《面具之道》译者张祖建颁奖。下午,便在董强、许钧等中国学者陪同下,来到了圆明园。直面英法联军在中国土地上制造的历史创痛,勒·克莱齐奥说:“法国、英国曾从中国劫走不少东西,这些应该交还给中国。”

  -关于翻译:“只懂单词和语法,做不了翻译”

  作为一项翻译出版奖的嘉宾,克莱齐奥谈了一些自己与“翻译”相关的经历,以及对这项事业的看法。“毋庸讳言,翻译是重要的。如果没有翻译,就不可能有古希腊文明在欧洲的传播,很难想象欧洲今天会是什么样子。如果不翻译东方文学,我也无从知晓李白、杜甫、曹雪芹和老舍。”


  有位哲学老师曾对克莱齐奥说,了解外语很容易,知道单词、语法就可以。但当克莱齐奥有了“把英语、西班牙语、甚至墨西哥土著语译成法语”的经历后,他意识到:“仅仅懂得单词和语法,是做不了翻译的。”

  克莱齐奥曾在美国出席过一个关于翻译的研讨会。其间,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给他递过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部作品译好之后,译者能否把作品放在作者的脚下?”“当时,我没太明白。后来,慢慢懂了。翻译是译者在尊重的基础上,与作者进行的分享与交流。译者必须深入了解作者,了解他背后的文化,某种程度上甚至是一种人格的交流与互换。翻译,是一项关乎和平的事业。”

  -关于诺奖:诺奖颁给谁,确实有评委的个人色彩

  此行中国,是克莱齐奥第五次访华,却是他第一次背负“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身份。在昨天的颁奖典礼之前,与记者私下交流起“诺奖”话题,克莱齐奥称,任何一个奖项颁给谁,都回避不了颁奖方的个人色彩,诺贝尔文学奖也不例外。

  早在2008年得知自己获奖时,克莱齐奥就在第一时间宣称,诺贝尔奖“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他的创作方式。对克莱齐奥来说,小说始终是“理解当今世界的良好手段”。时至昨日,克莱齐奥依然这么说。“我的生活,没有因为诺奖而改变。改变的,只是别人看待我的方式。”

  上一次来华,是2008年初,因为《乌拉尼亚》,人民文学出版社授予他“二十一世纪最佳外国小说奖(2006年度)”。他穿着凉鞋,出现在了北京冬天的领奖台上。而这一让人侧目的领奖花絮,在中国广为传播。

  -关于圆明园:从中国劫走的,应该交还给中国

  昨天上午,北大对克莱齐奥发出演讲邀请。克莱齐奥说,这次来,是作颁奖嘉宾的,演讲还没有准备好,下次来会专门为北大作演讲。下午,克莱齐奥奔圆明园去了。

  对雨果《火烧圆明园》所述,克莱齐奥是印象深刻的。面对这本“中外文化交流”的“反面教材”,克莱齐奥称,这于法国人,是非常真实的存在。在《乌拉尼亚》中,克莱齐奥曾写道:“我相信,人类的基因库是同一的,不相信一切部落与种族的差别。人类命运中的偶然问题,对我而言,却是最根本的价值观问题。”

  在圆明园内,随行的傅雷翻译出版奖评委会主席、北京大学法语系教授董强,要给勒克莱齐奥在废墟前留影。克莱齐奥说:“还是咱俩一起来张合影吧。省得别人以为我是‘抢东西’的人。”

  如今,克莱齐奥正在写的一部新作品,便是关于“殖民地”的。据学者许钧介绍,他以一个儿童的视角,对法国历史的某些部分进行了“自我忏悔”。对着英法联军在圆明园留下的“满目疮痍”,这位来自法兰西的作家说:“法国、英国从中国劫走了不少东西,这些应该还给中国。”

  另悉,今天上午,克莱齐奥将与中国网民进行一小时沟通。9日上午,他将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外文所作公开演讲。(朱玲)

  关于勒·克莱齐奥

  勒·克莱齐奥,法国作家。23岁因《诉讼笔录》成名。写作40余年来,一直不断思索不断追踪不断探索,已有小说、随笔、翻译等作品四十多部。法国文学研究者余中先称:“他所关注的人类是弱小的生命,是边缘的人,是被主流文化遮掩的人。” 国内关于勒·克莱齐奥最早的介绍在1983年,湖南文艺出版社翻译出版了许钧译本《沙漠的女儿》,迄今,勒·克莱齐奥已有中文译本七部。
作者: silver    时间: 2009-12-9 14:30

诺奖得主勒克莱齐奥交流写作:我和老舍很相似

中国新闻网 2009年12月08日 08:01 来源:新京报


    勒克莱齐奥说,他想写一部关于中国或者首尔的荒诞小说。 

  诺奖得主勒克莱齐奥作客北京交流写作

  “我和老舍很相似”

  专程来京为“傅雷翻译奖”任颁奖人的诺奖得主J.M.G.勒克莱齐奥昨日下午来到了法国文化中心,与读者、媒体做交流。

  在交流会上,勒克莱齐奥说,昨天下午去了圆明园与大钟寺。勒克莱齐奥称,在废墟上,他感到了“怀旧的忧伤”。他说,他笔下的人物形象常是孩子、老人,而很少是壮年时期的人,是因为他们处于“期待”的状态。


  勒克莱齐奥向中国读者推荐的图书是法语文坛的“边缘”作家。他说他喜欢老舍,因为老舍作品中充满了怀旧情绪。父亲是毛里求斯人的他说,“满族人和毛里求斯人都是没落的民族”,他感到自己和老舍是相似的。勒克莱齐奥表示,他会写一部关于中国或者首尔的荒诞小说。

  (记者张璐诗)
作者: silver    时间: 2009-12-9 14:31

勒克莱齐奥,创造想象的国度

中国新闻网 2009年01月04日 15:57 来源:《大地》

  2008年初,法国作家勒克莱齐奥来到北京领取“21世纪外国最佳年度小说奖”。这是我国唯一对外国作家颁发的重要奖项,由中国外国文学学会和人民文学出版社联合创立于2000年。他出席了颁奖典礼,并且与在京的法国文学专家合影座谈。那时,与会者包括勒克莱齐奥本人都未能料到竟会有如此幸运的巧合,他会获得本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


  今年10月9日,法国小说家勒克莱齐奥(1940.4.13-)荣获诺贝尔文学奖,轰动了整个世界。然而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今年是双喜临门,年初刚刚来到北京领取了中国颁发的“21世纪外国最佳年度小说奖”。这是我国唯一对外国作家颁发的重要奖项,由中国外国文学学会和人民文学出版社联合创立于2000年,虽然时间不长,而且没有奖金,只有中译本的版税,但是由于中国拥有人数最多的读者而产生了较大的影响。评选委员会在2007年年底把这个奖项授予了勒克莱齐奥的小说《乌拉尼亚》(2006)。他一向不务虚名,很少在巴黎露面,然而对中国却情有独钟,对老舍更是十分崇敬。他在得知获奖之后非常高兴,于2008年1月专程来到北京出席颁奖典礼,并且与在京的法国文学专家合影座谈。

  勒克莱齐奥衣着朴素、为人谦和,给人以谦虚朴实的印象。座谈中他把自己比作农夫,表示自己不会退休,要写作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顺便也对当代的法国文学进行了评论,认为当代没有什么文学流派,许多作家只是关注自己的事情,显示出他与畅销书作家的区别。现在法国的畅销书作家很多,但是诺贝尔文学奖不是靠一两本畅销书就能得到的。正如法国作家马丁·杜加尔用将近20年的时间写作了《蒂博一家》而获得1937年的诺贝尔文学奖一样,勒克莱齐奥的获奖正是对他毕生努力的最高奖赏。

  与会者包括他本人都未能料到竟会有如此幸运的巧合,他会获得本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然而他获奖的消息传来,人们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引起多少争论,因为他不仅早就被评为“20世纪法国最伟大的作家”,而且作为一棵文坛的常青树,在成名近半个世纪后仍笔耕不辍,因而他的获奖可以说是众望所归、理所当然。

  勒克莱齐奥早在上个世纪70年代就已闻名于世,与莫迪亚诺和佩雷克并称为文坛三星。在新小说派于60年代末衰落之后,他们融合了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的风格,以笔调新颖的作品得到了广大读者的喜爱。其中莫迪亚诺是犹太人,擅长以回忆的手法描绘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犹太人的命运;佩雷克则以文字技巧著称,而勒克莱齐奥的作品的特色则是表现了当代人对于文明社会的厌恶以及对原始生活的向往。

  勒克莱齐奥的风格与他的经历是分不开的。他的祖先从法国布列塔尼的乡村来到非洲的毛里求斯岛,祖父是岛上的法官,在寻找传说中的宝藏时失踪。他的父亲是英国人,在伦敦学医后被编入殖民军派到非洲,遇见并爱上了他的来自巴黎的母亲,回到法国后在尼斯结婚,勒克莱齐奥就是在尼斯出生的。他几乎是在封闭的环境里长大的,书本就是他的全部生活,因此他不善言谈,但是酷爱写作。他也喜欢画连环画,养成了在笔记本上随手画些小动物的习惯。他在这个海滨城市度过了青少年时代,后来到英国布里斯托尔和伦敦大学求学,在泰国服兵役后到美国新墨西哥州任教。

  由于祖先血统的影响,勒克莱齐奥经常到墨西哥和巴拿马的印第安人部落去旅行。1963年,23岁的勒克莱齐奥发表了第一部小说《诉讼笔录》,因获得勒诺多奖而一举成名。小说的主人公亚当·波洛是个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病人,他把所在的城市视同荒漠,只凭自己的感觉行事。亚当没有现代人的抽象思考,他就像人类的始祖亚当,只感觉到原始人的各种本能,只记录那些微不足道的事物。小说通过他的目光,抨击了超级市场、高速公路等一切现代文明,把城市描写得喧哗荒诞,犹如一个精神病院。接着发表的小说《洪水》(1966),写主人公不适应社会生活,成了一个流浪汉,他不愿意看到眼前的现实,故意直视太阳以弄瞎自己的双眼。《逃遁录》(1969)中的主人公为了逃避现实而漫游世界,但是从亚洲到美洲,他看到的都是高速发展的城市与贫困而死的人群,自己也碰到无数的困难,无处容身,表现了对当代文明的忧虑。小说《战争》(1970)细致地描绘了灯光、汽笛、广告和汽车,显示出城市活动的疯狂节奏,把现代的生活环境写得险象环生、如同战场,呈现出一幅世界末日的景象,以至于女主人公在大商店的包围中惊恐不安,只想一死了之。《巨人》(1973)运用寓意的手法,反映了当代消费社会的不合理,社会提供的不是我们所需要的东西,反而扼杀了生活的欢乐。

  勒克莱齐奥最有影响的小说是《荒漠》(1980),主人公是一位名叫拉拉的少女,她是一个孤儿,她的祖先属于一个被法国殖民军征服的部落。她热爱沙漠和大海,不愿意顺从姑妈嫁给有钱人,而是与相爱的牧童一起出走。她在沙漠里垂死之际被人救起,来到法国马赛,然而大城市里的生活却只是使她感到冷漠、肮脏和罪恶。最后牧童被汽车轧死了,她终于回到了渴望的荒漠,在海边的树下生出了他们的孩子。小说生动地表现了人们对大自然的憧憬,描绘了移民和妇女们的悲惨命运。

  勒克莱齐奥在上世纪90年代接连发表了小说《奥尼察》(1991)、《漫游的星星》(1992)、《40岁》(1996)、《金鱼》(1997)和《偶遇》(1999)。《金鱼》比以往的任何作品都更富于人道主义精神。女主人公莱拉出生于南方山区的一个村庄里,六岁时就被拐走卖给了一个老太婆。她是个半聋的、黑皮肤的野孩子,却仍然时时遭到男人们的骚扰。从摩洛哥、巴黎、尼斯到加里福尼亚,只有妓女、瓜德罗普岛的女人、印第安的女护士才能使她感到安慰。最终是音乐与茨冈语、克里奥尔语、阿拉伯语等处于社会边缘的语言给了她力量,使她重新找到了自己的根。

  《偶遇》讲的是一个混血女孩的故事。她的父亲是白人,抛弃了她和母亲,使她面临着两条道路:一条是过一辈子默默无闻的生活,另一条是漂洋过海,进入父亲的那个社会。她偶然爬上了一艘名为“阿扎尔”的大帆船,被发现后受到船主莫凯的照顾,但最后还是遇到了海盗,未能逃脱悲剧性的命运。小说充分表现出勒克莱齐奥对大海、波浪等自然景色和神秘冒险的热爱,同时也揭示了人的命运的偶然性。

  勒克莱齐奥共出版了数十部作品,其中包括两部短篇小说集:《发烧》(1965)收入了九篇作品,描写人在发烧、牙痛、失眠等身体不适时的种种感受,实际上仍然是表现当代人的孤独和焦虑;《蒙多和其他故事》(1978)中的蒙多是个随遇而安的少年流浪者,他的境遇再现了卢梭回归自然的理想。

  他的小说着重描写具体的感受和日常的动作,但始终贯穿着对当代社会的批判。

  2006年,勒克莱齐奥发表了小说《乌拉尼亚》,它描写的是一个现代的乌托邦社会,反映了勒克莱齐奥兄弟为了逃避被德国人抓进集中营的命运,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幻想的国度里,那就是用希腊神话中的缪斯“乌拉尼亚”为名的国家。如同他先前的小说那样,小说中的主人公对现代文明提出诉讼,与物质社会展开战争,逃离城市,穿越荒漠,如星星一般地自由流浪,在现实中创造出了一个想象的国度,在现代文明之外的大地上找到了一个天堂。尽管这个理想的乌托邦最后还是在当今的物质文明面前归于失败,但是小说毕竟说出了人类必不可少的梦想,这正是勒克莱齐奥为人类所做出的贡献。

  (作者为勒克莱齐奥小说中文翻译者、法国文学研究会会长)
作者: silver    时间: 2009-12-9 14:33

专家所认识的勒克莱齐奥:波澜不惊 隐隐地空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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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新闻网 2008年10月27日 14:28 来源: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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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夏日的灼热里,在这碧蓝的天空下,她感到有那样一种幸福,那样一种盈溢了全身,简直——叫人有点害怕的幸福。她尤其喜欢村庄上方那一片绿草萋萋的山坡,斜斜地伸往天际。”

  当《流浪的星星》(袁筱一译,花城出版社,1997)中的这段文字映入我们眼帘时,勒克莱齐奥,这位如今头顶着诺贝尔文学奖熠熠光环的大作家,就这样亲近而温和地与我们的视野相拥。他的文字是那样的波澜不惊,却又隐隐地空灵着,恬淡、醇厚。在媒体如火如荼的“勒克莱齐奥热”之外与这样的文字相遇,我们心底最柔和的地方也许会漾起一丝涟漪。

  初次接触勒克莱齐奥的作品,是在1977年。那时我还在法国留学,当时读到他的成名作《诉讼笔录》,其荒诞的气氛、深远的哲理寓意和新奇的写作手法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1980年,勒克莱齐奥的《沙漠》(Désert)问世,获得了法兰西学院设立的首届保尔·莫朗奖。我和南京大学中文系的钱林森先生得到此书后,就推荐给了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6月,这部作品的中译本问世,书名译为《沙漠的女儿》。这本书故事乍看上去不是特别吸引人,但仔细品味,越发觉得其中别有深意。书中勒克莱齐奥把非洲大沙漠的荒凉、贫瘠与西方都市的黑暗、罪恶进行对比和联系,把那里的人民反抗殖民主义的斗争与主人公拉拉反抗西方社会的种种黑暗的斗争交织在一起,不仅在布局谋篇上显出匠心,而且非常有思想深度。在八十年代初,我们选定这样一部作品来翻译,一方面诚然和小说对当代资本主义批判的意识形态有关,但更多的是因为深深地折服于小说的文学魅力。在翻译过程中,我遇到了一些问题,通过法国出版社与勒克莱齐奥取得了联系,他不仅细致地回答了我提出的问题,还为我们的中译本写了序,为他的作品在中国的出版与传播表示感谢,并在序中就小说的主题作了精要的解说。



  再度与勒克莱齐奥结缘,是在1992年。这一年,我译的《诉讼笔录》由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这部小说作为勒克莱齐奥初期作品的代表,在形式上有着与六十年代法国兴盛的新小说派类似的追求和革新,但不同的是,他没有在对形式的过分追求中忽视其思想的表达。书中主人公亚当·波洛从家出走,“寻找与大自然的某种交流”。在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终日无所事事,在海滩、在大城市中流浪的人,最后因在大街上发表“怪诞”的演说被警方视为“精神病人”而送入病院与世隔离。《诉讼笔录》从亚当原始化、非人化、物化的奇特感觉方式出发,准确地表达了亚当对现代文明强烈的逆反心理,从而也体现了作者对这种文明的深刻反省。可以说,勒克莱齐奥的创作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一种强烈的人文主义关怀倾向和对现代社会过度物质化的激烈批评。

  《诉讼笔录》中文版出版一年后,我与这位神交已久的法国作家终于有了第一次见面的机缘。1993年,法国大使陪同勒克莱齐奥夫妇来南京与我会面,我们有机会在一起谈他的作品,谈翻译,他对我非常支持,不仅认真解答我提出的问题,还予以我极大的信任。后来,他每有新的作品问世,都会第一时间寄给我,如我指导的研究生袁筱一、访问学者李焰明翻译的《战争》、《流浪的星星》,都是他寄给我的。在我们那次谈话中,他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让我颇为感动:“你翻译我的作品,就等于参与我的创作,我给你一定的自由”。作为一个研究文学翻译理论出身的学者,听到自己欣赏并译介的作家对于自己的翻译活动如此尊重和信任,我内心的那种欣慰和感动是难以言喻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幸运的,因为我有了一个近乎神圣的使命——让勒克莱齐奥在中国“再生”。

  从1983年勒克莱齐奥的作品首次为国人阅读开始,到如今他获得诺贝尔奖,这之间已有二十几年的时间。他的作品始终以其严肃的文学追求和坚守的人文立场在中国文坛上受到好评。今年1月份,他获得了由人民文学出版社举办的“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奖,获奖作品是他的《乌拉尼亚》。在致中国读者的信中,他说,“我写《乌拉尼亚》是为了纪念战争岁月……正是在那时,为了克服焦虑,我们创造出一个国度……决定给那个国家取个天上的缪斯的名字:乌拉尼亚。……我们因此排解了不少忧愁。几年后,在墨西哥的米却肯洲生活时,我发现一个印第安人自治村庄……采用的是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模式。那是一次建立理想社会的尝试,致力于消除等级与贫富差别,使每个人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展现各自的手艺和学识。当然,那个乌托邦最终落空了。但是,米却肯洲的印第安人依然怀念它,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对抗着在美国影响下的现代社会无节制扩张的资本主义势力。正是这种经历使我萌生了写一本现代版《乌托邦》的想法……我并不想借此批评当下的墨西哥,也没有给我的小说赋予什么社会意义。我仅仅希望通过这本书,使那曾经给哥哥和我以勇气,帮助我们度过艰难的战争岁月的幻梦获得重生。”我之所以长篇引用勒克莱齐奥的这段话,还是缘于一种感动,感动于作家的务实和平和。是的,勒克莱齐奥是一个批判者和反思者,他把批判转化为对孩童的心灵一样脆弱灵魂的关注,让这些最易受伤的灵魂用最细腻的感触来言说对这个世界的不满,这貌似无力背后,深藏的是怜悯的无限力量。

  瑞典文学院在颁奖词中形容勒克莱齐奥的作品为“新的断裂、诗意的冒险和感官的狂喜”。对此,我有一点不同的看法。从精神追求上看,我认为勒克莱齐奥实际上是继承了拉伯雷以来法兰西作家所体现出的人文主义传统。在三年前,我有机会向瑞典文学院推荐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我就推荐了勒克莱齐奥,推荐的理由其中一条就是勒克莱齐奥继承了法兰西的人文主义传统,关注弱小的生命,关注他们的灵魂与命运。除此之外,还有他对现代文明有着清醒的认识和强烈的批判,以及对文学有着独特的追求,远离商业,在纯文学创作中体现了对美的向往和真的揭示。如今,我还想加上一条,那就是他以清醒的意识,关注他者,关注失落的文明,关注人的存在。这几点,如果说不上伟大,至少他是个清醒的作家,一个严肃的作家,是个对人类命运有着独特理解的作家,一个在冷静中不断思考与探索的作家。

  记得在今年1月28日,我与在北京的勒克莱齐奥通话,祝贺他获得“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奖。在通话中,我还谈到他迟早会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回答很平静,说:“什么都是很可能的,但最重要的是要写作,要写好。”他还说:“我努力地在写作,至于获不获奖,不是我所关心的。”这就是勒克莱齐奥的回答。

  (许钧)
作者: silver    时间: 2009-12-9 14:35

诺奖得主勒克莱齐奥:我把自己比成一个鼓

中国新闻网 2009年12月08日 10:02 来源:文汇报


  面前的勒克莱齐奥,身形高大挺直,与年轻时金发蓝目的英俊面容相差无几。他很少笑,甚至很少有动作,每一张照片里的他都保持着雕塑般的姿态,让人想到他的那句话:“写作是我留住时光的方式。”

  来华行程安排得很满

  勒克莱齐奥获诺奖后首度来华的行程安排得很满,也很戏剧化:12月6日,从东京飞来,在下飞机时因为太过潇洒的甩挎包动作而扭伤了腰背,负痛为首届“傅雷翻译出版奖”的两位获奖者马振骋、张祖建颁奖;下午参观圆明园,发表“法国应该归还战争掠夺文物”的观点;晚上与法国驻华大使苏荷、中国作协主席铁凝、著名画家陈丹青、导演贾樟柯和他多本小说的中文译者许钧等人共进晚餐,席间,他饶有兴致地聊起在法国看过的贾樟柯的影片《三峡好人》。

  第二天,全天接受中外媒体的采访,但在午后的间隙“溜”到京郊名刹大觉寺体会深幽古意;第三天,秘而不宣的“自由活动”;第四天,在中国社科院作讲演;第五天,离开北京,前往韩国首尔,他是梨花女子大学的客座教授。


  不习惯大城市生活

  这个恰巧呈现在中国读者面前的剖面其实不太具有典型性,勒克莱齐奥并不是一位整天在“小世界”里飞来飞去、行程簿上写满待办事宜的名人。从童年至现在,无论23岁那年以惊世骇俗的《诉讼笔录》捧走勒诺多奖,还是68岁那年以“探索当代文明掩盖下的人性”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从来没有习惯过大城市的生活和闪光灯的辉映,他苦恼的是“总是跟不上一般人的生活节奏”。

  “他是一位真正的作家,对人类文明抱以深切的关注与责任心,不断提出问题,不断探索不同的写作风格。他一辈子的追求,就是游走、思考和关注他者,从未被声名所累。”他的主要中文译者许钧对记者说。

  “喊得比别人更大声”

  勒克莱齐奥拥有法国和毛里求斯双重国籍,他出生在法国海港城市尼斯,最初的记忆始终伴随着潮来潮往的声音。因为是毛里求斯后裔,与当地孩子格格不入,只有以阅读祖父留下的大量书籍度过时光。

  假使他没有在8岁那年随母亲踏上海轮远渡尼日利亚,也许这个安静沉溺于阅读的孩子不会变成两年后那个“野孩子”。在去过海的那边、呼吸过非洲的空气后,再度回到尼斯的少年极端厌恶现代都市,他整日游荡在街头和咖啡馆之间,观察、体验和写作。“我想要呐喊,并且喊得比别人更大声。”勒克莱齐奥回忆自己的叛逆期说,也就是在那时,他写出了“以荒诞回击荒诞”的《诉讼笔录》,在法国文坛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与别的作家相比,他的古怪之处在于自我“流放”,曾在墨西哥的小村庄里过了12年原始生活,又在美国南部的新墨西哥州生活了12年,期间经常回自己的家族衍生地毛里求斯,也在英国伦敦居住多时(他的父亲是一个讲英语的毛里求斯人,因而勒克莱齐奥亦无法抗拒对英国的亲切感)。此后,他以每年一到两本小说的速度,持续表达着他对当代文明的观察与警示、对弱小文明和他者文明的同情与关注。

  “拯救世界无需过多语言”

  勒克莱齐奥曾以儿时经历创作过多篇小说,其中《梦多》讲述一个在街头游荡的少年。他说:“我想,那个少年有一天会拯救世界,不是以武力,甚至也不需要用过多的语言。”

  或许正因为此,勒克莱齐奥很少像他的前辈学者加缪、萨特那样激进地参与到社会行动中去。他只用作品说话,写作既是他的方式,又是他的边界,他称写作是一种近似“条件反射”的状态。他也做过翻译,并称翻译是“为多样化的文明之间建立桥梁、最终致力于世界和平”的伟大工作。

  “我把自己比成一个鼓,有事发生时,鼓就会感觉到振动,我要做的就是把我感受到的振动表达出来。”勒克莱齐奥对记者说。

  被问到是否担心自己的危急“鼓声”变成当代人寻求心理补偿的一种消费时,他回答说:“这是作家最担心的。我只能把自己的作品比作种子,我希望它们飘荡在空中,或许有一天就植入读者的脑中生根发芽,哪一天或许就会发生一些变化。”

  “岁月流逝,我比起年轻时少了年轻和活力,但容易抵抗压力。但你也别忘了,老树比新树更脆弱,在折断后不可能再有新生。今天,我在大觉寺的塔边看到了一棵已经死去的树,它被水泥浇铸起来,还保持着树的姿态。我想尽量延缓从老树到雕树的过程。”勒克莱齐奥用诗一般的语言,向记者描述着他的遐思。

  “中文背后有深刻诗意”

  25年前,勒克莱齐奥就来过中国,游历上海、北京、西安等城市。那时,勒克莱齐奥的第一本中文译本小说《沙漠的女儿》于1983年译出。从那时到现在,他已第四次来华,他的小说也一本本地出现在中国的书店里:《诉讼笔录》、《流浪的星星》、《乌拉尼亚》、《少年心事》、《战争》、《飙车》、《鲸鱼》、《饥饿间奏曲》、《看不见的大陆》……明年初,还会有四五本新译本陆续出版。

  勒克莱齐奥称单音节与单音节的汉字构成新的词为“偶然的邂逅”,“这是中文最奇特的一面,非常神奇,令我惊叹不已。这让我感受到中文背后深刻的诗意以及鲜活的形象化。”他透露,每遇到一个中国人,他都会像孩子一样好奇地打听人家名字的由来。 (记者 吴越)
作者: silver    时间: 2009-12-9 14:37

勒克莱齐奥:多亏诺贝尔文学奖 我还清了欠款


中国新闻网 2009年12月09日 08:00 来源:新京报


  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访华

  勒克莱齐奥:“诺奖”助我还清了贷款

  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勒克莱齐奥,日前专程来京,为“傅雷翻译奖”担任颁奖人。本报记者对他的专访在饭桌上进行,话题从文学发散开去,关于他的“流浪”,关于他对老舍的喜爱和对中国的印象,关于他面对批评界和自己内心的压力与焦虑……边吃边聊的轻松气氛,也许更容易捕捉这位瘦削的法国男人,大脑中层出不穷的浪漫意象。

  生活 多亏诺奖,我还清了欠款


  新京报:《流浪的星星》好感人。

  勒克莱齐奥:啊,那是我妈妈讲给我听的故事。

  新京报:“流浪”既出现在你的书名里,也是你生命的主体。每次出行,你是因为“离开”这个念头而兴奋,还是因为有个“原地”,能让你安心离开?

  勒克莱齐奥:是“离开”使我兴奋。事实上我并没有哪个“回去”的“原地”。我有两个女儿,一个住在美国,一个住在巴黎,而我家人以前在毛里求斯,我太太还有亲人在法国南部。我喜欢离开,把生活里的担忧全都放下。但有时我也得回去面对我的私人问题,其中一个就是经济问题,但多亏了诺贝尔奖,我把以前欠银行的一大笔钱都还清了。现在我自由了。

  新京报:你在1975年后写下的文字色彩感很浓,有时连味蕾都有感觉。

  勒克莱齐奥:你爱做饭吧?

  新京报:几乎天天做。

  勒克莱齐奥:我看你也像。我只做一种———咖喱。下回吧,我给你做咖喱鸡肉。

  新京报:但是你不喜欢读者用猎奇的眼光去读你的“异域”小说吧?

  勒克莱齐奥:我的小说《战争》中,所有的人和地方都没有名字,人们无法辨析这到底是在哪儿。我就是故意不想要现实主义,也不想让大家往“异域风情”上面靠。

  新京报:现在还画画吗?还给孩子们写书吗?

  勒克莱齐奥:有时候也还画。小时候觉得画画和写字是一样的。话语可以没完没了地进行下去,从来没有简单的答案。我最近在写的童书,主题是“快乐”———“当世界醒过来,快乐就消失了”。

  新京报:听着更像是写给大人看的。

  勒克莱齐奥:你觉得读者对象是孩子和大人有区别吗?我觉得其实差不多。

  新京报:而你下一本小说依然写的是殖民地,近年你写家族史较多,是有“拯救历史”的意思在里面?

  勒克莱齐奥:正是。可也不一定叫家族史。我家里人跟殖民地的关系太密切了。现在我要给我的孩子们整理以前的故事。

  写作 我成了自己笔下的受害者

  新京报:你的第一本小说《诉讼笔录》里有“新小说”的痕迹,而从《沙漠》开始你回归到了较传统的写作,而且之后你对“新小说”的态度很鲜明。

  勒克莱齐奥:我开始写作时,“新小说”正当热潮,我当时给出版商写了封信说,我不属于“新小说”流派的,我是美国纽约小说派的,像塞林格他们那样的。可不知怎的我还是借用了“新小说”的某些味料。直到有一天我觉得一切成了失控的玩笑:我成了自己笔下的受害者,被吞噬了,我变成了“物”。不行,我得停下来,缩回自己的壳里。我回到了古典的写作方式中。打这以后我一直注意看好自己,别再被自我所毒害———我要和写作保持距离,歇斯底里一次就够了。

  新京报:回归到传统,生存的荒诞感就减少了吗?

  勒克莱齐奥:有时冬天夜里,听见风在屋顶吹动风向标的声音,忽然就会生出寂寥,想到有一天自己就会不在了。那时怀旧情绪便一下子涌来。我20多岁时,很自然,总想一鸣惊人,于是在咖啡馆、街上把周围的对话记下来,就拼成了书。

  新京报:写作生涯中有过难过的隘口吗?

  勒克莱齐奥:在开始写《沙漠》以前,我一直写自己的故事,那时写得我自己都开始恶心了。于是我住进了巴拿马森林里的Embera-Wounaan部落,前后有三年。我什么都没写,只是待着,和那里的人们聊天。碰到过一些对我而言像导师的智者,他们慢慢地帮我找到了出口。离开森林以后,我第二次结婚,那是第一个转折。我妻子是摩洛哥人,我读了20世纪初摩洛哥人抵御法国人入侵的故事,他们不屈不挠的精神吸引住了我。我觉得是时候将重心从自我转向他人。

  新京报:你不需要经历巴黎主流文评界的“审判”去认可。巴黎的评论圈子曾给过你压力吗?

  勒克莱齐奥:从来没有过。倒是在我写第一部小说时,有个很出名的批评家写我说:“他这么疏离于人群,就像自个儿住在沙漠上”。我想这可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于是就开始写《沙漠》了。

  新京报:你对法国文化界的“精英主义”怎么看?

  勒克莱齐奥:我非常不喜欢。我想作家需要跟公众交流,如果缺了这方面,写作也就缺乏意义了———你要尽可能贴近人心,靠的可不是抽象的灵魂,而是具象的事实。也是因为这样,我更喜欢美国流派的小说。我去年接到瑞典学院电话时都吃了一惊:我一直以为自己没把写作那么当回事的。

  记者手记

  张璐诗

  J.M.G.勒克莱齐奥说他每逢碰上写小说的灵感,脑子里便像有面饼在膨胀。我在这个下午先听了他与公众的一个半小时问答,后与他在饭桌上认真地闲话两个多小时,脑子里的面饼也早就悄悄在发酵,并逼得我有点不安。时间很长,话语很远,诗意很厚,思想很浓,我快想不动了。

  “火山”是一个意象。勒克莱齐奥很小的时候,透过望远镜他给天上一颗星星取名“勒克莱齐奥火山口”。后来,在他笔下好几个孩子的形象中,我们常常能读到不绕弯的“愤怒”。

  在关于他的纪录片里,作家提到写作的表达是某种“暴力”,类似于自然界自发的力量———好比有栅栏围着的树,也不可能被全部遮住。他在小村庄里聊发少年狂:“我们该去把空房子都占下来!”这一切,我觉得全是相连的。

  这天我所见的勒克莱齐奥,慷慨端出话语和思想,仿佛不惜掏空自己。在他的缜密与耐心之中,能见到最初发现写作时那位尼斯少年的欢喜:“话语可以没完没了地进行下去”;少年成长以后,则意识到:“写作不在于把故事写完,而在于探索自我”。

  他在新墨西哥教政治科学时,不时会请学生出来一起吃个饭。看着饭桌对面穿拖鞋的作家,听他自语“我19岁结第一次婚,傻傻的”,就大概能联想那情景。啤酒与辣椒之间,他看着我:“我跟你没什么不一样,可能你比我还神秘。”

  他将人的一生比作树。“年轻的树,经常发出强烈的呐喊,被砍掉了还会再生”。然后呢,这位体格仍如时尚界标杆的人,不动声色地顽皮:“可王尔德说,要想回到年轻时代,只要犯同样的错误就行了”。眼睛里的生命力和好奇,哪里会让人想到这是快70岁的人。

  他说他一个女儿做独立音乐,“R&B、摇滚和古典的结合”,在MySpace上有自己的页面,但刻意不用老爸的姓。另一个女儿在外头工作,每次碰到有人对这个“勒克莱齐奥”姓氏产生联想,她马上说“不,我不认得那人”。

  两个多小时以后,勒克莱齐奥还意犹未尽:“素材够了吗?”然后自语:“平常我可没这么爱说话的。也许是酒闹的吧。”北大法语系教授董强在一旁“注释”:下午带他到大觉寺里吃过绍兴菜、喝过黄酒,勒克莱齐奥端下酒杯就兴奋:“来劲了!”

  C13-C14版采写

  本报记者 张璐诗
作者: silver    时间: 2009-12-9 14:37

诺奖得主勒克莱齐奥:期待看到中国作家获诺奖

中国新闻网 2009年12月08日 10:19 来源:南方日报


  首届“傅雷翻译出版奖”颁奖仪式日前在北大举行,2008年诺奖得主勒克莱齐奥先生作为颁奖嘉宾出现在会场,为《蒙田随笔全集》译者马振骋和列维·斯特劳斯《面具之道》译者张祖建颁奖。在随后的采访中,勒克莱齐奥透露“喜欢老舍”,并称“期待看到中国作家拿到诺贝尔奖”。中国作协主席铁凝也出席了此次活动,在拍照留影之后,铁凝对勒克莱齐奥说:“我也很喜欢老舍,回头我们好好聊聊老舍吧!”


  勒克莱齐奥多次来过中国,但那时他还是一个并不知名的法国作家,甚至比较边缘。而现在,他显然在各国受到了截然不同的礼遇。他也承认人们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不过,我还是那个我,这点并没有变。”

  谈到为什么诺贝尔文学奖至今没有垂青中国作家时,他说:“我想这该去瑞典问问评奖委员会。”勒克莱齐奥喜欢老舍,他说,可能是因为他是生活在法国的毛里求斯人,而老舍是满族人,他们都是民族性快要消失的族群。“老舍笔下的世界充满浪漫的怀旧情调。”他还说:“中国从古到今诞生了很多伟大的作家,但是每一个奖项毕竟还是有很多个人主观因素在里面的。我期待看到中国作家拿到诺贝尔奖。”

  勒克莱齐奥此次是专程为了“傅雷翻译出版奖”的颁奖仪式而来到中国的。在颁奖现场,勒克莱齐奥向翻译了他作品的中国翻译家许钧表示了感谢。他说,翻译一直是他十分敬重的一项工作,他自己也翻译过英语和墨西哥土著语的作品,深知作为一个翻译家所承担的工作的艰巨性和重要性。“如果东方文学没有被翻译,我也无从知晓李白、杜甫、曹雪芹等等。”(陈祥蕉)
作者: karin    时间: 2009-12-10 17:50

勒克莱齐奥:不要为了所谓的荣誉放弃原则

中国新闻网 2009年12月10日 09:25 来源:人民日报


  这个“集背叛、诗意冒险和感性迷狂于一身”的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用中文招呼着“你好吗?”

  勒克莱齐奥:一直在旅途

  12月8日,9时30分刚过,中国社科院第一报告厅里便已坐满慕名而来的听众,等待着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勒克莱齐奥发表主题演讲。

  10时,勒克莱齐奥准时出现。身形高大,气场却并不张扬,内敛得甚至有点腼腆。这是一个内心沉静的人。


  “你好吗?”一句还算标准只是音调有些怪异的中文开场白,引得在场听众会意一笑。平和的语调,一时让人很难将眼前这位老人与诺贝尔文学奖对他的颁奖辞——“一个集背叛、诗意冒险和感性迷狂于一身的作家”——联系起来。

  不过,随着演讲的深入,他的“背叛”和“冒险”逐渐显现。正如他所说,“我来自一个在全世界游荡的家庭,身上时刻有着要出发的基因。”

  “旅行的唯一办法就是读书”

  一个在基因中都深深刻着“时刻要出发”的蠢蠢欲动的孩子,却生在一个旅行困难的战争年代,无疑是不幸的。

  勒克莱齐奥回忆说,小时候,他想从出生地法国南部小城尼斯去趟巴黎,就走了整整一天。“对我来说,旅行的唯一办法就是读书。”

  勒克莱齐奥又是幸运的。因为,他的曾祖父曾拥有毛里求斯岛上藏书最丰富的私人图书馆。他的父亲同样是个爱书之人,辗转南美洲、非洲舍弃多少家具、首饰等财产,却从不舍得丢弃家族藏书。

  于是,孩提时代的勒克莱齐奥虽然对父亲毫无印象,对父亲的藏书却爱不释手。这些书给了小勒克莱齐奥对于外面世界最初的认识,一个似真似假的世界图像在他脑中逐渐成形。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幻象不断给他带来要旅行的强烈欲望。

  今天的时代,会是未来的“文艺复兴”

  勒克莱齐奥的第一个旅行机会,是8岁时和母亲一起去远在非洲的尼日利亚见父亲。

  正是这次漫长的旅行,让小勒克莱齐奥瞬间成长。

  在船上无所事事的他,干脆创作了生平最早的两部短篇小说:《一个长长的旅行》和《黑人奥拉迪》。到达尼日利亚之后,他曾亲眼见到当地有一群被铁链锁住的奴隶,为当地官员修建游泳池。

  这些记忆,打开了年幼的勒克莱齐奥的眼睛。“尼日利亚之行时,我才10岁,我比当时周围同龄人对世界现实的了解要多得多。”于是,勒克莱齐奥开始写作。而每一次旅行,都是他对自己身份的一次探寻。他开始注重去理解文明的相对性,也更多地尝试去追求文化多元和对话。

  不断的旅行,也让勒克莱齐奥的作品具有跨文化的品质。“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完全从属于一种文化,真正让我感觉到依附感的东西,那就是文学。因为,它比任何的场所都要‘真实’。”勒克莱齐奥说。在他的作品《乌拉尼亚》中,有这样一句话:“我相信,人类的基因库是同一的,不相信一切部落与种族的差别。”

  勒克莱齐奥曾在出席诺贝尔文学奖颁奖仪式的演说词中说过:“一段时间以来,作家已经不再自负到以为可以通过自己的小说改变世界或催生更美好的生活了。”不过,他却从未对文学、对书籍失去信心。

  他坚信读书的过程,某种程度上是一种类似于圣物崇拜的过程,就像在原始部落里,人们烦恼时,会找一块石头说说话,找一个圣物说几句话一样。

  “我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未来的气息。也许,我们今天经历的这个时代,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被人们称作是‘文艺复兴’。”

  “不要为了所谓的荣誉放弃原则”

  说起中国,勒克莱齐奥明显轻松了许多。他甚至用在中国四处受到大红横幅的欢迎时的幸福感,来比喻自己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的心情。

  对于中国作家,勒克莱齐奥似乎也并不陌生。“我对中国的印象,就是通过读鲁迅、特别是读老舍形成的。”

  在他眼中,老舍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作家。他觉得,老舍描写的很多东西在当下北京乃至中国都非常有现实意义,比方说家庭之中人与人的关系,人们如何试图摆脱贫困、打拼生活,甚至包括当时已经出现的一些环境问题等。

  面对听众讨教获得诺奖的秘诀时,他笑称“自己也不清楚”,但立刻又认真地告诫年轻作家,千万不要把自己约束在某种东西里面,不要给自己带上一个什么禁锢或者标签,不要轻易屈服于什么压力,更不要为了什么所谓的荣誉而折腰,放弃自己的原则。这是最重要的态度。

  “这种态度不一定能将你带向诺贝尔奖,但是却可以带向一种纯粹的创作的愉悦。”

  本报记者 张炜
作者: karin    时间: 2009-12-10 17:52

勒克莱齐奥:作家不要为名誉失去创作的灵魂

中国新闻网 2009年12月10日 09:21 来源:北京日报




戴冰 摄





  勒克莱齐奥是20世纪后半期法国新寓言派代表作家之一,与莫迪亚诺、佩雷克并称为“法兰西三星”,其代表作有《诉讼笔录》、《寻金者》、《罗德里格岛游记》、《流浪的星星》。最新中文译著《乌拉尼亚》、《飙车》和《饥饿间奏曲》已出版。


  “我对年轻作家的建议是,千万不要为小小的名誉止步,不要失去自己创作的灵魂。”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勒克莱齐奥昨天上午在中国社科院演讲,说到这几句话时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演讲在一个小报告厅里进行,因属于内部交流,到场只有一百多人,但大师的睿智和风采感染了每位在场者。

  8岁时旅行影响一生创作

  法国作家勒克莱齐奥现年69岁,出生于“二战”期间的法属殖民地毛里求斯。他的作品总是跟反战、边缘文化群体的流浪者有关。昨天在谈到“旅行、读书、写作”这个话题时,他深情回忆起童年时的旅行和阅读对自己一生的深刻影响。“对我来说,旅行是生活的一种理想,可以满足我对外界的想象。”但由于受战争影响,勒克莱齐奥小时候要想旅行非常困难,于是他就阅读各种探险记来实现心中的旅行。“我的曾祖父留下一座图书馆,藏有很多珍贵的书籍。有雨果、卢梭、莎士比亚等人的经典名著,还有大量游记。”马可·波罗的游记是他最喜欢的作品之一,他还通过看大量图片了解中国。

  8岁那年沿着非洲西海岸的一次长途航行,让勒克莱齐奥接触到非洲黑人在白人殖民统治下的悲惨生活,促使他开始了小说创作。这也让他真正认识到不同文化的差异,去接受多元的文化。“旅行是了解其他文化的一种方式,有些人的旅行很舒服,从机场到机场,但我的旅行流离失所,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勒克莱齐奥说,在流浪的旅行中,文学是他唯一依赖的东西。

  作品到达不了心中的读者

  对于自己的创作经历,勒克莱齐奥不无悲伤地表示,“作家写作关注饥饿的人,但只有吃得饱的人才读得起书,我们的书到达不了心目中的读者。”他介绍,今天在非洲很多国家,一本书的价钱够一个人生活一个月,很多人仍然读不起书。自己的书虽然写这些人,但他们却根本没机会读到。

  虽然认为作家的力量有限,但勒克莱齐奥依然认为文学是有用的。“书籍是建立自我与世界沟通的中介,读书能让人从中找到力量。小说有一种魔力,人们通过阅读可以减少烦恼。”他觉得,即使年轻人喜欢上网,但并不妨碍去买书。他称很多法国人在无聊的时候,就会翻看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从中找到阅读的乐趣。

  创作曾受老舍鲁迅影响

  当被问及获得诺奖对个人生活有何改变时,勒克莱齐奥笑了:“我来到中国后,发现所到之处都会有欢迎的条幅。”但他表示,在人生和创作的旅途中,诺奖只是一个中途停靠的港湾,还不是什么幸福的港湾。同时,他还郑重建言中国年轻作家,千万不要被某种框架束缚,不要为了名誉失去自己创作的灵魂。“即使得不到奖项荣誉,但也会得到创作过程中的愉悦。”

  勒克莱齐奥酷爱中国文化,他说自己的创作受到很多人的影响,其中包括鲁迅、老舍的影响。“尤其是老舍的作品,作品中描写家庭关系,怎么讨生活,非常有意思。”

  本报记者 周南焱
作者: clamstock    时间: 2009-12-23 00:00

不记得是在《书城》的第几期,偶然读到了陆建德写的关于克莱齐奥的一篇书评,当即对这位作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具体啥印象,也还真记不起来了。直到前不久,克莱齐奥到社科院讲演,才又重新将他纳入视野。为了听懂他的讲演,提前读了他写的《战争》,感觉真是对小说的一种颠覆,故事的时间地点人物等要素都不见踪影,只有一些混乱的场景。就像一个洞悉一切的哲学大师在一面白色的墙上信手涂鸦,能否把握各种真味,就得看各位方家的道行了。
听了他的讲演后,对他又有了一些更加立体的认识。克莱齐奥真是名不虚传,半小时的讲话,处处露着机锋,既有对文学作为人与自己沟通方式的洞见,也有希望世界和平永恒坚持,还有就是写作作为他本人生存方式的不可或缺。他的写作,是出于内在的需求。
除去所有这些,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这样一句话:“读小说的人都是一些肚子已饱的人,而我的小说,想给那些空着肚子的人看。”多么高远的立意!现在看来,克莱齐奥给我的印象,真像许钧在《战争》前言里说的,在寂静的夜里,从远处军营里传来的号声,单调的几个音阶,从高到低,又从低到高,在你脑子里来来回回,始终无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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