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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姚瑶】穿越城市的土豆 [打印本页]

作者: 代启福 时间: 2009-5-1 12:57 标题: 【姚瑶】穿越城市的土豆

离开菁菁校园，我在凯里这座轰轰烈烈发展的城市栖息了10个年头。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个10年？这10年称不上诗意的栖居，但活得惬意、舒适，没有大起大落。多年来，我遵循生活的规律，上班、读书、写作，把自己人生的车辆置放在平稳的轨道上，日复一日。在平静的每一个日子里，艰难地收割属于自己的庄稼，从来没有奢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把灵魂置于天堂的高度，只是慢慢地收获着艰难与微笑、泪水与欣喜，在刻骨铭心中体味尘世间的冷暖。

　　在物欲横流的年代里，与我居住在一个单元楼的邻居都老死不相往来，见面招呼都难得打一下。他们在心灵上安置了比防盗门还固实的心门，我却永远无法叩开。在那个被称之为家的房子里，在那麦田一样的书房里，我再也写不出“谁在竹林里溅起麦浪/谁就是我血液的爹娘”这般美妙的诗歌了。我同样抱着冷酷而寂寞的心面对圣洁和善良、真诚与欺骗，期待在某个大雪覆盖的冬夜，把我掩埋，灵魂佛光返照。

　　弟弟来凯里上学，在离家的前夜，母亲硬是在他的行李包里塞了两斤土豆，我完全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弟弟背着两斤土豆穿过闹市，抵达我的家门，摆放在我洁净的厨房里。那一刻，我与两斤土豆长久对视，我不知道两斤土豆为什么能够经久地引起我的注视。夜深了，我端详着用牛粪养大的土豆，犹如注视我困苦一生、满面尘灰的母亲，心中多年来矜持的感情化成一行行清泪，还有，多年来无病呻吟的文字也一下子被激活。

　　任何人都无法固守的人生，是一个变幻不定的数字，我们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便置身重重陷阱，在那一刻，我们怀疑了人生。可是，那两斤土豆，让我在朴实中感觉到爱与真实，原来在这个世界里，我们还有这么多的东西值得怀念。多年来，我一直拒绝诱惑，固守在对文字清贫的热爱中。在心的深处，保留着对故乡的一份挚爱，于每个深夜，在梦中聆听蝉鸣鸟叫，聆听亲切的乡音。每每想到父母艰辛的一生，一种叫做泪水的液体会在我的眼眶里打转，每个倦鸟回归的黄昏，置换为母亲的一声叮嘱或是父亲的一声咳嗽，又或是乡亲们的一声问候。久违了，在这个夜晚，我只能对两斤土豆幽幽地说。总认为只要时时记住了回家的方向，便能找到故乡，找到回家的路，可是我错了。我总是在回忆中把故乡的路模糊着，总是忽略一枚土豆的成长历程。此刻，在厨房，与从闹市经过的两斤土豆对视，才知道，这朴实无华的土豆，它们为什么从故乡出发，穿过闹市，抵达我的家，抵达我的心灵深处。它们是否听清了城市的声音，看清了城市的灯红酒绿声色犬马，它们一定还保持着故乡的原汁原味和父老乡亲艰辛劳作的痕迹，它们是人世间最伟大的精魂，令我的灵魂一步三叩，鞠躬尽瘁。

　　我是否理解了两斤土豆，是否理解了全部乡情？毋庸置疑，那土豆就像几双注视的眼睛，与我没有丝毫的含糊。与之对视，我忍不住泪落。今天，有谁还会为土豆流泪，又有谁还会用土豆来喂养自己缺钙的灵魂？金钱与欲望弥盖了一切，土豆在我居住的这座城市只需三毛多钱一斤，毫不起眼，但放在我厨房的两斤土豆，胜过城市的山珍海味。高度发达的城市让我感觉不到灵魂的归宿，在人心越来越冷酷的今天，两斤土豆，还能打动多少坚如磐石的心？从遥远的家乡走出来的两斤土豆，是母亲的全部心血，是母亲的全部期待，在我缺钙的时刻，抵达了灵魂深处，与之深刻地交流，并让我在人情冷淡的街道感觉到脉脉母爱，令我在车水马龙中铭记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难，以及为了我辍学的二弟，他们在遥远的乡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打磨生命。

　　我永远知道，这世界上除了土豆能喂养一种精神外，还有母亲的奶水和脉脉的乡情。
文章来源：中国民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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