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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石湾陶瓷昔日“山寨” 华丽转身“自创品牌” [打印本页]

作者: Robot    时间: 2009-4-19 19:58     标题: 石湾陶瓷昔日“山寨” 华丽转身“自创品牌”

石湾陶瓷昔日“山寨” 华丽转身“自创品牌”


南方日报 2009年04月16日10:41



民国名家潘玉书大师的《踏雪寻梅》曾在央视《鉴宝》栏目亮相。
  ◎过去数百年来,石湾陶塑一直保持着捕捉机遇的乖觉和敏锐

  ◎泥胎之中,昔日融入的是国画精髓,如今则添上了卡通意趣

  ◎今年三月,石湾当代陶艺作品《和谐》首次被中南海紫光阁收藏

  假如你和我们一样,曾站在佛山石湾公仔街,见识到各路神仙沿街铺排百米的浩大方阵,隆重得像王母娘娘的生日宴;假如你曾在石湾美术陶瓷厂里,目睹一箱箱等待煅烧的案头公仔,码得整整齐齐像即将上市的水果;假如你曾在南风古灶创意产业园里,听到有人拿着大喇叭,卖力地招呼数十位客商,像参观汽车装配车间一样,浏览配泥、拉坯、赋釉等工序……你会不会也萌生这样的念头:“这不是濒危的‘文化遗产’吗?它怎么会这么生猛红火?”

  4月初,在佛山街头我们几乎只看到两种广告:楼盘广告和陶瓷广告。当地人跟我们说,如果你是今年春节来石湾,估计还要被吓一跳:今年的生肖陶艺“招财牛”销量比上年的“金鼠”增长三成,无论是标价3.8万元的“限量版”,还是38元的“普通品”,都火得一塌糊涂,“卖到样品都断货”。当地人说,股市、楼市惨淡,人人都想抱头金牛回家,讨个“牛气冲天”的好彩头。

  人们喜爱石湾公仔,正是因为它塑造的就是每一个人都熟悉的形象;它呈现的就是每个人日常最质朴贴心的祝愿:风调雨顺、出入平安、大吉大利……在石湾陶瓷博物馆里转一圈,你就会发现,稗官、野史、戏文、讽世是永恒的主题,钟馗、屈原、达摩、八仙都是熟人。看不见帝王车辇,只有忠臣长剑,没有凛然的龙凤,只有招财的金蟾。菩萨道人,一律不端架子,不乘祥云,个个和眉顺眼,遥相致礼似故友重来;世间凡人,抓痒、抠鼻、拍蚊、挖耳,般般皆可入题;至于夫妻洞房、爷孙逗乐、邻里闲话、客途偶遇,更是草根心性,化外主张。

  岭南人的脾气向来如此:但奉街坊为上帝,何需官府示颜色?这种“脾气”,可以追溯到中国陶瓷史上“官民竞市”的传统。石湾制陶业虽然从唐代开始已经初具规模,北宋时已远销海外,然而始终是“非主流”的民窑。既无官窑瓷器皇帝钦赐的年号,不代表一个王朝的审美“范式”,亦无“督陶官”对器形、用途、纹样逐个审批,遑论方家名宿从旁举荐圈点。要进入市场竞争,石湾陶瓷最初只能靠模仿北方官窑的畅销产品;用流行的话来讲,这叫靠“山寨”起家。

  过去数百年来,石湾陶塑一直保持着捕捉机遇的乖觉和敏锐。明、清两代,石湾大量仿制南北名窑产品,如哥窑的“冰裂纹”、龙泉窑的“梅子青”、建窑的“鹧鸪斑”、磁州窑的“铁绣花”、汝窑的“玻璃绿”。石湾不少陶工是钧窑制造者的南迁后裔,因此石湾尤善仿制钧窑产品,被称作“广钧”,以映露紫彩、色如翠羽的“翠毛釉”最为名贵。

  随着珠三角商业经济的繁兴,石湾人也在仿制的过程中找到“自创品牌”的方向——转攻人物陶塑,并终于以此迎来石湾陶瓷的鼎盛期。尤其是清末民初,石湾陶艺名家辈出,黄炳的鸭子,一身绒毛纤毫毕现,几可乱真;刘传的虬髯公,深得南朝谢赫论画中“骨法用笔”的精妙;潘玉书的贵妃,钗斜鬓松,娇憨无力,衣纹像一汪蛋清似的又嫩又滑,眉眼淡如月下落梅;陈渭岩把英法联军首领巴夏礼恶搞为一把绿色的“尿壶”,引来抢购热潮,能把爱国与发财结合得这么好,不佩服都不行。

  说起来,石湾陶塑主攻人物雕塑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在中国森罗庞杂的陶瓷族谱中谋求何许地位,不过是匠人们从当时岭南园林建筑流行的花窗、影壁、花脊等“豪华装修”风气中,嗅息到浓烈的商机。其中,瓦脊公仔渐渐从群塑转向单件塑品,由檐上挪至案头,逐渐发展成为石湾公仔。对于广东来说,艺术也罢、革命也好,现实的“用处”永远是最好的催化剂。

  和广东任何一门民间艺术一样,石湾公仔身上也鲜明地烙上广东人敢想敢做、嗜创新如命的狠劲儿。“做盘子一辈子都做不过景德镇,我们就把人物做到登峰造极。”石湾美术陶瓷厂办公室主任李星说,尽管景德镇为中国陶瓷树立了“白如玉、薄如纸、声如磬、明如镜”的标杆,但它所采用的高岭土胎质细腻,承受力弱,经不起细雕硬琢;而石湾公仔所用的混合砂制陶土,虽然质地较为粗糙,但粘力强、可塑性高,能耐高温,是塑造人物的好材料。这就叫“天生我才必有用,别人不用自己用”!

  曾几何时,石湾人也为不受管辖羁绊的自由付出过代价:被推崇为石湾陶塑一代宗师的黄炳等人极少史料记载,只有民间传说为他们树碑立传。他们的作品因被划为“地方艺术”,过去20年间在拍卖市场上陷入尴尬:与瓷器、书画等主流品种相比数量只能算是九牛一毛,仅有一两百件,成交率不足一半,价位低靡,高的也不过数万。现在他们想必不会感到寂寞:到2006年之后,随着宣传的推进和收藏的升温,刘传、潘玉书等人的“孤品”终于拍出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价格。上个月,当代陶艺作品《和谐》也首次被中南海紫光阁收藏。石湾陶艺收藏家协会会长陈月华说:“10年间石湾艺术精品价值翻了十几倍。”

  目前,石湾公仔每年的产值超过1个亿。陶艺大师梅文鼎说,不是每种“非遗”都适合产业化开发,但一开始就靠盈利生存的石湾公仔,却无法脱离市场而存在。在现代科技日新月异的今天,再做“和合二仙”、罗汉童子,是不是“不合时宜”?这是萦绕在每一个石湾手艺人心头的问题。于是,他们每日搜肠刮肚地研发新产品,从吃喝拉撒的日用陶瓷,到邓丽君的肖像,从奥运福娃到刘翔跨栏。泥胎之中,昨日融入的是国画、书法、粤剧的精髓,今日则添上了人体解剖的严谨和动漫卡通的妙想意趣。值得一提的是,石湾陶艺近年开发的仿砖雕作品,因具有成本低、出品快、高产质优、方便灵活等优势,不仅挽救了砖雕这项几乎失传的民间工艺,还使得石湾公仔在复古家居装饰方面大展拳脚。财源的拓展,和艺术生命的繁衍一举两得,真是何其高明!

  另一方面,微塑、胎毛技艺和贴塑等三项传统的石湾陶艺绝活,面临后继乏人的窘境。“山公”微塑传人霍桂珠说,过去一个火柴盒可以放200多个人物,五官、情态,栩栩如生,现在几乎没人再做这个;胎毛过去是用堑刀一根一根划上去,现在用新工具一擦一片,“表面上保存下来了,可实际上是退步了。”中山大学民俗学者刘晓春认为,如果石湾陶塑的核心技法丧失了,就等于失去了“人无我有”的特色,失去了工艺美术的立身之本。

  担心归担心,石湾人的乐观不减当年。数百年前从“仿钧”走向“公仔”时,石湾陶塑为后人留下了一个因地制宜、差异化营销的绝好案例。今天,他们的后代正在续写新一轮创意制胜的品牌传奇。不变的,是从艺术家十指的舞动中,从泥、火、釉的神奇魔法里,诞生的一个个奇迹。

  ■  记者观察

  “山寨”围攻石湾“公仔”告急

  说到产业化的隐忧,中国陶艺大师钟汝荣指出,石湾公仔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同质化竞争。如今石湾艺术陶瓷有10多家大型企业,200多个作坊,商机的激增导致部分企业、店铺大量仿造,造型与题材严重雷同,盲目“价格战”的恶果是各方利润都跌到底线。一件美陶家亲手制作的石湾公仔出口价格被压到15美元,欧洲还出现了冒牌石湾“钓鱼公”。换言之,曾经靠“山寨”闯出名堂的石湾公仔,正在面临被国内外“山寨”版围攻的戏剧性场面。

  这种风气也冲击到精品化创作领域,陶艺大师刘泽棉的作品《引福归堂》,就曾被人盗用模型粗制滥造,还堂而皇之地参加陶艺展览,结果被当众识破。以某某大师研究所、工作室命名的作坊,大规模复制生产已故大师的作品,同样标为“原作”,让人无法鉴别真伪,使得收藏家不敢出手。

  早在100年前,石湾工匠们为了杜绝“内部之哄争,外部之滥入”,把石湾陶艺细分成24行,连做潲水桶、陶棺材、花盆、烛台的都自成一行,做公仔的叫做“古玩行”,彼此各守门户,不可僭越。石湾陶艺收藏家协会会长陈月华说,如今石湾人不可能再倒回到封建行会时代,但他们准备申请“石湾公仔集体商标”,规定达到一定水准的企业或作坊才可使用,从质量上保证品牌。不仅如此,石湾美术陶瓷厂在2003年还申请了红狮牌“石湾公仔”商标,保护其在国际市场上的合法利益,这也是广东首个获得原产地地理标志的工艺品牌。

  至于申请产品专利的事情则让石湾人很头疼。老艺人们说,假如每做一个公仔,都要申请形象专利,那石湾美术陶瓷厂一年至少几百个新品种,是不是都得一一申请?申请了专利就能保证绝对不会被“克隆”了吗?那些改下颜色、略微变变姿势的“李鬼”又怎么办?无奈之中,他们只能自我安慰:“山寨版”多,说明石湾公仔需求大嘛!

  ■  解码石湾陶塑技艺

  【传统】

  石湾艺术陶瓷俗称“石湾公仔”,北宋时期,石湾陶器远销日本、东南亚以及世界各地,成为我国南方著名的陶瓷基地之一。明清时期更有“石湾瓦,甲天下”的盛名。

  【种类】

  石湾公仔产品种类繁多,分为人物、动物、器皿、园林建筑及微塑(山公)五大类,其中尤以瓦脊公仔演变而来的桌面人物陶塑最为出名。传统的石湾公仔多以神仙、佛道和渔樵耕读之类为题材。

  【技法】

  石湾公仔塑造人物以不施釉的陶泥“胎骨”表现人体肌肤,取得了“比瓷雕更有温情和人性”的艺术效果。“胎毛技法”则是将国画中的翎毛技法运用到动物陶塑上形成的特殊技法,使得毛发的质感栩栩如生。

  ■口述历史艺术薪火六代相传

  刘泽棉是居住在石湾“高第街、三丫巷”的“刘胜记”第四代传人,老人的陶艺生涯迄今已经持续了60年,创造出《喜悦》、《愚公移山》、《引福归堂》、《十八罗汉》、《水浒108将》等一系列精品。他的胞弟以及四个子女都从事“石湾公仔”的创作工作,正在广州美院读书的外孙女也是学陶艺的,刘家的艺术薪火传承到第六代,在石湾这一家人的名头可谓无人不晓。

  我10岁起跟着父亲塑“公仔”,做第一件正式的作品是在共和国成立初期,那时我才14岁,还在石湾镇陶工子弟小学读书。我当时照着画报制作出第一件陶塑作品——毛泽东像。这件作品被送到镇工商联陈列展出,并得到了30元奖金,这相当于当时一位工人一两个月的工资呢。

  1958年,我进入国营石湾美术陶瓷厂的创作室工作。我曾经顶着烈日爬上佛山祖庙屋顶临摹瓦脊,后来又到陈家祠临摹展品。六七十年代,有关部门还专门组织我们到工厂、农村体验生活、收集素材。当时我们创作了许多工农兵题材的现代陶艺作品,而且每件都要经过“革命群众”的审查。有些意见想起来挺好笑的:“作品这么贵重,工农兵买得起吗?”“作品这么大,工农兵家里放得下吗?”……在当时,作品一旦被劳动人民否决,就不能再投入生产。

   刘泽棉向女儿传授技艺

  令我印象深刻的还有1987年与霍英东先生的一次短暂邂逅。那时我在香港举行个人陶艺作品展,霍先生不仅买走了一座98厘米高的《福禄寿星》大型陶塑,还提出要为佛山陶瓷展览捐赞助款。由于是第一次赞助石湾陶瓷,不知道该给多少钱好,于是霍英东先在支票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告诉我们:“你们说填多少就填多少好了。”最后请示过随行的有关领导后,我们才在支票上填上了“15万”。

  我最骄傲的就是我们一家人都是做石湾公仔的,我们长辈做传统人物,年轻人做“刘翔跨栏”。你看,我外孙女的《都市系列》,里面的靓仔靓女留着“爆炸头”,穿着T恤、牛仔,这叫紧随潮流嘛!  (郭珊 朱庆淼 梁宇)


刘泽棉“文革”时期陶塑作品《妈妈炼钢》。

来源:《南方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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