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社会学和历史学之间不会有这种全面的融合。如果说现在总是会成为过去,那么我们就不能仅仅认为社会学家是关注现在,而历史学家则是关注过去的。社会学是超越时间的,历史学也不只是研究一些逝去的东西。"再现过去"作为历史学家的首要任务,包含着对过去的复兴,而这些在通常情况下是不在社会学家研究范围之内的。社会学家主要关注沉积于当今的一些往事,并倾向于去探究它们的特征。对劳动的知识分工在任何情形下都不可能达到精确的程度,它并不意味着在社会学和历史学之间存在着任何逻辑上或者甚至说是方法论上的区别。历史学家反对历史学的社会学化,因为它意味着把社会学的正统共识幼稚地引入到历史学的研究之中。[9]虽然反对历史学的社会学化有时会有助于历史学获得其学科的特征,但是这种反对并不是客观公正地形成这种主张的基础。历史学方法在"制度"形式和"叙事"形式(institutional and narrative versions)上是存有分歧的,将社会学的观念引入历史学当中,它所带来的影响将无法得到恰当的评估。而内含于这场争论中的一些问题对社会学的影响与对历史学的影响一样大,尤其在伴随着社会学中自然主义(naturalism)和功能主义(functionalism)的消亡而引发的各种讨论中,这些问题将得以恰当地揭示给世人看。
政治学也有它自身的内在张力和问题,它日益分成两派,其中一派认为政治学主要关注的应是对政府比较体系(comparative systems of government)进行经验研究和理论解释,另一方派则认为它的研究重心是正统的政治哲学。在早期有关社会理论进展的讨论中,就包涵了推翻"行为主义政治学"将其自身作为那些观点衡量标准的企图,并致力于减小上述两派的观点差异。政治学和政治社会学变得难以区分。如果它们不能合二为一,那也是因为政府和政治对作为一个整体的社会生活来说是如此重要,以致于他们即使在其他并不需要的地方也必须确保注意力的集中。在学科划分的调整时期,社会学家对政治学不会抱有一种帝国主义的态度。因为政治权力在塑造现代社会制度方面有着相当明显的重要作用,社会学家的帝国主义式的态度将可能会变得适得其反。
社会学与经济学之间的关系也许是社会科学内部学科差异最复杂的问题了,至少在主流的新古典(neo-classical)理论方面,现代经济学在现代社会科学中已经是独树一帜了。数学分析模型在经济学中的广泛应用使它与社会科学中的其他大部分学科有着明显的不同,这一点就连数学本身也没有看明白。因为相对于经济学而言,数学对经济学分析模型所做出的重大贡献的强调是没有必要的。新古典经济学家对有关经济学鲜明特征作出的论断,并不是建立在资本主义经济中市场与其它社会活动的一种制度化分离的基础之上。更确切地说他们是建立在一种更具概括力的理论基础之上,也即商品和资源的配置在生产者与消费者偏好差距(margins of the preferences)上得到最有效的分析。对边际偏好或决策的分析能广泛地涵盖他们的起源及其非经济行为后果。
第二,伴随观念的革新,我们可以看到对社会研究的实践结果来讲,"文化环境的调适(mediation of cultural settings)"至少和理论概括的建立同等重要。文化环境的调适是指通过社会研究,生活在一种文化环境中与另一种文化环境之间的沟通状况。社会研究的这种"人类学方法"在实践中的意义应当受到重视。在研究者、决策者与行动者(其行为能成为研究对象)建立一种对话关系的条件下,社会研究对实践政策的形成绝对具有重要的贡献。既然改善事物的良好愿望能够通过社会改革把一个"可能的世界"变得更好,那就会很容易明白观念革新所具有的重要性。有创意的思想框架为行动开辟了许多未知领域,而在此之前,这是既不为决策者也不为行动的参与者所知的。
注释:
* 本文是根据安东尼·吉登斯1987年首版的《社会理论与现代社会学》一书第2章的主要内容编译而成的,该文是1986年4月在纽约召开的东部社会学学会上的演讲稿。时间尽管已经过去了10多年,但文章中所讨论的许多问题可以说至今仍然是社会学所关注的主要问题。其中吉登斯所说的许多趋势和观点已经得到了证实。由文军主译的《社会理论与现代社会学》(Giddens, A.(2000)Social Theory and Modern Sociology, Cambridge: Polity Press)即将由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
[1] Anthony Giddens: The Nation-State and Violence, Cambridge: Polity Press,1985,chpt.5.
[2] 尤其是福柯的《规训与惩罚》(Discipline and Punish, London: Allen Lane,1977)。
[3] Max Weber: The Protestant Ethic and the Spirit of Capitalism, London: Allen & Unwin,1976.
[4] Paul Feyerabend: Against Method, London: New Left Books,1975.
[5] Arnold Toynbee: The Present-Day Experiment in Western Civilization,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62; Fernand Braudel: The Mediterranean and the Mediterranean World in the Age of Philip Ⅱ, London: Fontana,1973(2 vols).
[6] Immanuel Wallerstein: The Capitalist World Economy,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9.
[7] Robert Keohane: After Hegemony, Princeton 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4.
[8] Claude Levi-Strauss: Structural Anthropology, London: Allen Lane, 1968
[9] 转引自:G.R.Elton: The Practice of History, London: Fontana,1967.
[10] C.Wright.Mills: The Sociological Imagination, Harmondsworth: Pelican,1970.
[11] R.K.Merton: Social Theory & Social Structure, Glencoe: Free Press,1963,Introducation.
[12] The constitution of society, Polity Press,1984,chapt.5 and passim.
[13] C.H.Weiss: Social Science Research and Decision-Making,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80, p.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