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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张怀群)中国小吃·搅团 《泾川小吃录》67 [打印本页]

作者: 张怀群    时间: 2016-3-23 11:32     标题: (张怀群)中国小吃·搅团 《泾川小吃录》67

我把搅团写进这本书里,使身边的泾州籍女子男子(年轻轻的)都要鼻子一皱嗤声大笑出来,他们都以今生没吃过搅团为荣,以不知此为何物为万幸,而证明其出身并不土,以我写此物为耻。其实,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太爷太太都是这么吃搅团吃大的。世上的事情总很怪,凡是大到位极人臣的大人物,满满几十年里只想吃一顿搅团式的土得不能再土的地道家乡饭。小市民说:那是好的吃得太多了。他偏偏要和最底层的生产队长级的官或一位泥腿子老汉照相拥抱结成亲家式的好朋友,小市民又说:是为了衬托自己的形象。其实,两极最想接触,中间的人总多余身边的物事和人。两级多相象,最俗与最雅,最低与最高,是起点,是终点。现在的世界全方位开放,起点终点在一夜之间就发生变化,最底层的人成了最能领路的人,搅团和甲鱼汤比,哪个营养价值高,而哪个又最宜哪种人的口味?都差不多。人闹闹嚷嚷乱乱慌慌上五天八小时的班,大喊其忙其累,总把如此简单的事理终生弄不明白,直到进入黄土层后还是糊涂的,却让泾川家常饭不言自明地点透了。搅团就与一个个大人物联系得密不可分了。
    搅团的制作,今日城里的女性10个有9个不会,以会做搅团为耻。工艺是神秘莫测的,难就难在掌握一个火候和水分,最怕“芽”。芽就是粘了,夹生,即使烧一天,也是夹生,不能成为天然一团的可口食物。搅团多用高粱面做,这红色面粉除了在滚水中让大火升腾把本身火热的性格推向极致,再无多少出路,只要沸腾的水与面结合得恰到好处,就变成现在的凉粉,又远远比凉粉软和、光滑、顺溜,不与人的喉舌胃肠做对。好咽,就是吃时的快感。
    搅团划成军棋大的方块,夏天调酸辣味,凉吃,不腻,不恶心,吃下去才有自己知道了自己是谁的清醒感,这是搅团不同于其他的独特个性。宫廷菜官邸菜越吃越觉得自己是八品离二品的路不远了,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不平衡心态使他野心勃勃眼高手低忘了平民,往往是有为的人却做了许多错事,终了还是八品或许连八品也未当好。吃搅团却觉得自己目前地位太高了,处境太美了,自己的才能相匹配这个职务吗?同代人中超过自己的明明很多,同班同学中就有多位,有的人并未因追这个位子,甚至连这个念头也未有过却在生产劳作中献上了生命,他们是何地位?还会想起满脸皱纹的老父老母,为何总千请万请而不来不足百里的城里住,父母就是搅团吃大的,而能使他一下子反省、警策,觉自己太无知,只不过是机遇把他推到了这位子上。于是,他时时刻刻吃着搅团或类似搅团层次的饭,听着吃搅团的人的心声,为他们办一点点小小的好事,如给他指个路,让他们能早一分钟走进陌生的卫生间,他们就记住了他。他这么不势利地干下去,或许出息地坐上了二品的椅子。
    搅团和于右任有过故事。40年代,他路过泾川,穿着布袍子在泾川汽车站前的柳树下对民众讲话,游了泾川瑶池,几十人叫他写字,他让把纸放在小卧车上,回到西安写好邮来,三几天后泾川求字的人都收到了字,是他到与泾川相邻的陕西长武找一个同场科举的好友去吃了一顿搅团,吃得太美了,饭后挥毫而就。于右任盼了20年的一顿臊子搅团在长武盼到了,一连吃了3大海碗,说还了20年的愿。有人说,何不叫他的厨子天天做搅团?正如泾川人笑话搅团一样,他要外交,社交,干大事,只好不让人误解而不能吃。
    于右任不是不懂不吃搅团也能干大事的大道理,而是童年的情结所致,童年经历、记忆、感情对人一生起决定性作用。童年经历,当作家者一生写不完;童年的苦一生去解除或许能解除掉却解除不了苦难的童年的产生;童年吃过的一切东西,终生的好饭是盖不住的,中国外国、南国北方人童年的吃食不同,记忆各异,谁也不能强迫中外南北人混同并改变其童年历史,童年是谁也篡改埋没不了的。所以,在北方度过童年的北方人,还是以吃北方饭为根本,为习俗,为支柱,不要硬学南方人外国人,你的胃不舒服只有你知道。
    写搅团,是它不存在了,泾川农民也嗤之以鼻不吃了,高粱既做了酒也喂了猪。记下它,记住发明它的祖先的伟大功绩,在于他们在那样一种如没有灯的长夜中,没有白面大肉,用这一种红面做出的佳肴,度过了最困苦的年代,否则,我们就断代了。为了我们今天是县长专员教授将军,他不发明昨天的搅团就无今天的官饭、招待饭、工作餐。记住他们的辛苦和可怜,不仅仅为达到珍惜今天的目的,这又成了浅层次的忆苦思甜了。或许整个21世纪搅团不会消失,22世纪更会出现,其时要做,就按我写的食谱操作。尤其是苜蓿菜汤烧红搅团,那是寒冬最养人的饭;臊子汤烧搅团,是接待大人物的。强调搅团,又能给今日不会用白面白米大肉禽肉鲜菜做佳肴且隔天啃一个干馍喝一碗开水的城里30岁上下的女人们一个耻笑:你才是古今全世界最笨的人。给你一袋禾兆黍(高粱的俗名)面,你试试,你怎么吃?大城市有散饭,多是黄面,也是玉米面搅团,但笨到只舀在碗里,一口一口不开心地就着咸菜吃,不会摊在案上成饼状,划成块凉调了麻辣味酸辣味当凉粉去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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