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3年,薛爱华出生于美国华盛顿州西雅图市,后随家庭迁往加拿大温哥华,在那里完成中学学业之后,又回到美国上大学。在1929—1933年美国经济大衰退(the Great Depression)中,他的父亲失业,家庭经济情况恶化,所以,在上大学之前,薛爱华曾有过几年打工的经历。他先进入洛杉矶加州大学,主修物理学与哲学,继而因为对人类学感兴趣,而转学柏克莱加州大学,师从著名人类学家亚弗列•克鲁伯(Alfred Kroeber)和罗伯特•罗维(Robert Lowie),并于1938年获得柏克莱加州大学学士学位。大学毕业之后,他远赴夏威夷大学深造,并于1940年获得夏威夷大学硕士学位。期间他对中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开始学习。其时,著名学者、语言学家赵元任和著名汉学家陈受颐正执教于夏威夷大学,他们曾经指导过薛爱华的中文学习。
硕士毕业之后,薛爱华进入哈佛大学继续攻读博士学位。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事件爆发,美国宣布对日宣战,薛爱华被征入伍。由于掌握日语,他被安排在美国海军情报局,负责破解日本海军密电码。二战结束后,他于1946年退伍,回到大学校园,在柏克莱加州大学卜弼德(Peter A. Boodberg)教授指导下继续学业,并在1947年以关于南汉研究的论文获得该校东方语言学博士学位。
在教学和研究之外,薛爱华还积极参加美国东方学界与汉学研究界的学术组织活动,做出了突出的贡献。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他是美国东方学会的活跃会员,是学会事务积极的参预者和领导者。美国东方学会(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创立于1840年代,历史悠久,会员众多,涉及学科领域广阔,在学术上积累了丰富的资源和良好的声誉。其学术刊物《美国东方学会会刊》(Journal of 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简称JAOS),创刊于1842年,是美国东方学家发表研究成果、交流心得的最为重要的园地,享有崇高的学术声誉。薛爱华是这一刊物的积极撰稿者,他的单篇论文大部分都是在这份刊物上发表的。从1955年开始,他就担任这一学刊的东亚研究的编辑。从1958年到1964年,薛爱华担任这一刊物的主编,为学刊的发展付出了诸多心力。他还被选为美国东方学会会长(1974—1975),这份荣誉正是对他的学术贡献与学术地位的肯定。1986年第1期的《美国东方学会会刊》,就是向薛爱华致敬的专号。此卷共收录17篇论文,均出自他的学界友人和弟子之手,旨在表彰他长久以来对学会以及相关学术领域的贡献。
另一方面,1951年,他与卜弼德教授一起,创立了美国东方学会西部分会(the Western Branch of 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简称WBAOS)。严格地说,西部分会所聚集的学者,基本上只是美国中西部研究传统中国学问的学者,其范围有限,甚至可以说,有些名大于实。但是,六十年来,西部分会学者定期召开学术会议,以文会友,不仅继承了薛爱华所倡导的学术投入的热诚和激情,还有效地促进了美国汉学的学科发展和学术进步。此外,薛爱华对美国的《唐研究》 (T'ang Studies) 和《中古中国研究》(Early Medieval China)这两份汉学专业的学术刊物,也有着重要的影响。因此,柯睿教授在其所撰讣告中称薛爱华是“过去四十年美国中古中国研究的同义词”。 按我的理解,这意味着薛爱华的中古中国研究,不仅持续时间长,而且代表了这四十年间美国汉学研究这一领域的最高水准。具体地说,薛爱华之中古中国研究,于唐代用力最勤,成就也最为突出。他不仅是20世纪下半叶美国唐代研究的领军人物,也是整个西方唐代研究的领军人物。这一点,看一看他的学术成果要目,便可不言而喻。
■ 薛爱华的学术成果
与绝大多数同辈学者相比,薛爱华学术成果的数量是相当惊人的。下面分专著和论文两类介绍。
薛爱华的专著共有十种,大多数是有关唐代研究的,只有两种与唐代没有直接关系:
1. Ancient China (《古代中国》),New York : Time-Life Books, 1967
2. Tu Wan’s Stone Catalogue of Cloudy Forest : A Commentary and Synopsis(《杜绾<云林石谱>简释》),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61. Floating World Editions: 2005.
以上八部著作,构成了薛爱华的唐代研究系列。在主题、结构和风格等方面,这八部书体现了鲜明的一致性和整体性。这些著作的最初版本,绝大多数是由加州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从1950年代到1980年代,薛爱华每隔三四年就有一部新作产生。这是一位目标明确、矢志追求独特学术风格的学者,他在富有个性的学术道路上稳步前行,硕果累累。他的大多数著作后来都有重版,其中多种由Floating World Editions 重版。除了《撒马尔罕的金桃》一书已有中译本之外 ,他至少有两种著作被译为日文,日译本版本信息如下:
从学术传承上看,薛爱华深受欧陆传统汉学的影响。他在柏克莱加州大学的导师卜弼德教授,服膺欧陆汉学,重视语文文献学(philology)训炼的传统,并按照这种模式在柏克莱培养学生。他们相信,穿过语言,才能进入古典文献,才能进入古代历史丰富而生动的世界;通过周边各民族语言的比较、古今语言的比较,可以窥探历史文化的真相。从大学时代开始,薛爱华就在语言学习方面刻苦用功,除了法语、德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之外,他还精通古埃及文、拉丁文、希腊文、古英文、阿拉伯语、日语、越南语等十几种古今语言,积累了深厚的语言学修养,展现了不凡的语言才华。他特别强调汉学家的语言能力,1982年,在一次题为“What and How is Sinology?” 的学术讲演中,薛爱华语重心长地对年轻一代汉学家提出语言能力方面的要求。他的学术成就的取得,与他的语言能力是分不开的。
其二,薛爱华喜欢在每一章节之前引证西方诗歌作品,为西方读者营造一种文学的气氛,同时又通过引证诗歌和章节内容之间的类比与对照,在中西之间架设一座会通的桥梁。薛爱华本人热爱文学,博览群书,对西欧文学尤其是英国文学情有独钟,其著作中大量征引英国诗篇,从莎士比亚到当代诗人德拉梅尔(Walter John de la Mare, 1873—1956)。他甚至引用福楼拜(Gustave Flaubert, 1821—1880)的《圣安东尼的诱惑》(The Temptation of Saint Anthony,法文原书名作La Tentation de Saint Antoine) ,足见其对西欧文学之谙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