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曼先生:作为有思想的民俗学田野作业实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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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人物]印象山曼先生(组图) | |
孙为刚 | |
来源:水母网-烟台日报 (2007-04-01 15:02:49) | |
[attach]76[/attach] 作者山曼 20世纪70年代,拜读先生的美文,知道先生的大名;80年代始与先生相识;90年代之后,因为工作关系,联系与接触便日渐增多。 先生原名单丕艮,笔名山曼。有关“单丕艮”与“单不良”的故事,有若干版本在省内新闻界、文学界、民俗界广为流传。 我与先生的接触始于约稿。先生是一位极认真负责的作者,每与先生商量好的专栏或文章,先生都会高质量地按期交稿,从未误过事。有事外出,必欲先交一批稿子,以防“断顿”。 1994年夏,报社成立文艺部,由我主持文艺部的工作。我想把地域文化作为地方报纸文艺副刊的一块品牌,于是和责任编辑商量在“半岛”副刊上开辟一块民俗方面的专栏。先生是民俗专家,首先想到的就是先生。我们的想法和先生不谋而合,先生大力支持。没过几天,我们便收到了先生的稿件。很快,“烟台民俗”便与广大读者见面了。之后,又陆续有“烟台民间玩具”、“烟台村名谈”、“乡语新篇”等洋溢着浓郁地域特色的民俗文化专栏陆续不断地见诸报端,赢得了读者的赞誉,有的专栏结集出版,有的专栏还被评为全省、全国报纸副刊的名专栏。一次,先生正在住院,我和责任编辑徐绍磊将民俗专栏的获奖证书转交给他,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喃喃地说:“都是你们布置的,我只是小学生做作文。” 作为作者,特别是专栏作者,保质保量按时交稿十分重要,尽管先生是专家,但是对每一篇稿件都十分认真,真的就像小学生对待作文一般。刚开始时,先生还没有换笔,每一篇稿件都十分认真地清抄在稿纸上。先生的字也很有特点,一笔一画,极少连笔,且笔锋内敛,中规中矩,我们称之为“山曼体”。每次收到稿件,从这一笔一画的“山曼体”上,我们仿佛见到先生认真地伏案写作的情景。有些民俗,年代久远,加之离今天的生活较远,编辑们不明白,请教先生,先生便会不厌其烦地予以解答,从未流露出丝毫的不屑。后来,先生换笔了,改用电脑敲字,开始时使用那种带孔的打印纸,遇到敲不出来的字,先生还会一笔一划地写在事先留好的空间。 行者山曼 写下这几个字,我的眼前便出现了行者山曼的形象:一双旅游鞋,一身休闲装,稀疏的头发有些凌乱,消瘦的脸上挂满风尘,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双肩背包装着全部家当…… 有好几次,我在办公室接待过这身装束的山曼先生,那是他远行归来。先生的出行决不是游山玩水,而是脚踏实地的民俗考察。在我的印象中,先生有两次时间较长的民俗考察。一次是行程万里的黄河民俗考察,另一次是遍及胶东的烟台村名调查。 黄河民俗考察前,先生曾鼓动我说:“有没有兴趣跟我去考察黄河民俗?”说实话,按我的性情,还真想背上行囊,跟着先生,沿着黄河大堤,一路走,一路记,一路想,可是我的工作性质不允许离开这么长的时间。年过花甲,自备经费,无人作伴,又病患(糖尿病)在身,先生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征程。 孤身一人,历时数年,行程上万,中间经历多少沟沟坎坎,遭遇多少磕磕绊绊,多少次风餐露宿,多少次日晒雨淋,人们无从知晓,我也只是断断续续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略知一二。 1999年10月,先生来到我的办公室,将一本透着墨香的新书放在我的桌上,书名叫做《流动的传统——一条大河的文化印迹》,作者山曼。从先生自撰的“前言”中,我依稀看到先生此次考察的情景:“本书的考察由作者一人完成,考察的方法基本上是手工作业,一个人背了行囊,到一个县(区),翻阅一下地方志中有关的文字,就地求教,作一番考察,选两三个点,坐公共汽车或步行过去,遇到了好的采访对象就多住些时,或者不宜展开采访,赶紧奔赴下一个目标。如此到过了黄河下游干流两岸所有的县(区、市),徒步走过上万里的路,采访过的人在数千人之多。” 上万里的行程,数千人的采访,二十四万多字的长篇巨制,数十幅珍贵的图片,都是这位身患糖尿病的花甲老人一步一步丈量出来的。后来我听先生说,此次黄河之行,饿了有路边小店,困了可借宿农家,这些都不算最难,最难的莫过于孤独。漫漫长堤,茫茫河滩,孑然一身,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先生便自己和自己大声说话,自问自答…… 我印象中先生的第二次出行是烟台村名考察。商量好专栏的题目后,先生便独自一人开始了他的工作。别看每个村庄只有寥寥数百字,长者不过千把字,先生从不马虎敷衍,必亲历亲至。每到一村,查阅资料,访谈老人,村名的来龙去脉,姓氏的来历源头,无不调查到位,不留遗憾。“烟台村名谈”前后刊发189期,先生的足迹到过胶东半岛的数百个村庄。这是每一个作者抑或是地方官员都难以企及的。中间,先生来编辑部交稿,偶尔会谈及调查过程中的一些逸闻趣事,也都一笑了之,其中的艰辛困苦,从未涉及。只是有一次我提及稿费和采访费用,先生诙谐地说道:“赔本赚吆喝,远的地方,车费不够,还要倒贴一点。”我们的稿费标准就是这样,我也无奈。这件事直到现在我还心存一丝愧疚。 智者山曼 论及先生的形象,谈不上高大或英俊,但绝对有特点,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尤其是头上那稀稀朗朗、灰白参杂的头发,更是与众不同,头顶上早已是蛮荒地带,其余的地方则留得较长,有点儿像民国初期剪了辫子后的发型。先生曾自我解嘲:“要是像你们那样,还有法儿看么。”别看先生的形象不敢恭维,但先生那头发稀疏的脑袋里装满了智慧,并不隆起的肚子里装满了故事,闲暇之余,那里有山曼,那里就有笑声,那里就有欢乐。 先生1952年参加工作,5年后考取山东大学历史系。毕业后教过书,从过政,且官至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县广播局局长。按说在县里官儿也不算小了,后来又到市里创办文学杂志,官至党支部书记、副主编。但是80年代中期,先生毅然弃官从教,一门心思钻进民俗研究领域,成为著名的民俗专家,著作颇丰,影响较大。有关先生的这次大跨度的转型,我没有专门与先生深谈,只是零零星星地感到,先生在经历了二十余年的从政经历后,感到民俗领域才是他的最爱,于是才有了这次职业的转型和心灵的皈依。 先生是民俗学者,也是民俗文物的收藏家。泥老虎、布娃娃,民间剪纸,土布蜡染,旧果模,招贴画,只要是与民俗有关的,先生都广泛收藏。几乎每件藏品都有一个有趣的故事,有的偶然得之,有的费尽周折。每每讲起这些藏品背后的故事,先生总是津津乐道,饶有兴趣。近些年,先生常为他的这些收藏发愁。放在哪里更为合适?设想过、试行过几个方案,都不甚理想。也不知道先生在他生命的最后岁月,为他的这些收藏找到了好的归宿没有。 窃以为,先生是极具表演才能的,尤其是那张其貌不扬的脸,讲起故事,模仿别人的言行,无不维妙维肖,时常令人捧腹,整个儿一个老顽童。先生的幽默风趣尽人皆知。90年代中后期,报社经常组织一些笔会或采风活动,先生是这些活动的常客。每次活动聚餐之后,是大家讲故事出节目的时候。先生酒量不大,也绝不贪酒,两杯小酒下肚,脸儿红扑扑的,此时此刻,讲个故事,说个笑话,唱个民谣是先生的拿手好戏。我印象较深的有两则。一是先生演唱的鲁西北民谣,大意是小媳妇站在桥下的风口上,喊自家男人回家吃饭的情景,先生双手围在嘴边作喇叭状,有说有唱,还有动作,民谣的结尾是:“骨碌碌……骨碌碌……”每到此时,常令人忍俊不禁。二是先生模仿老黄县文化馆馆长(招远南乡人)批评文化馆的美术创作人员工作效率低,黄县腔夹杂着招远南乡口音:“你说你们这些画修(小)音(人)儿的,一天画一固(个)修(小)音(人)儿,一年得画多修(小)固(个)修(小)音(人)儿呀。”尽管我是个土生土长的招远人,仍然为先生足以乱真的模仿而捧腹。 每次讲故事、说笑话或唱民谣时,先生常常是脸儿红扑扑的,嘴巴略张,金牙微露,眼儿乜斜着,表情很丰富,样子很可爱。从先生嘴里出来的话,也像他的本名一样“艮”悠悠的,有韵味,有嚼头。先生的音容笑貌恍然如昨,只是从今往后,再也听不到先生吟唱的民谣,再也见不到先生可爱的面容了。 连续两天,春雨潇潇,是在为先生送行么? 先生在那个世界里会做些什么?还会继续他的民俗研究么?还会继续他的黄河之行么? 我想会的。因为按先生原来的计划,他只考察了下游,还有中游和上游没有完成。先生在他的《流动的传统———一条大河的文化印迹》一书的“后记”中写道:“我不会离开黄河,做梦都常在大河之滨。” 一路走好,山曼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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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发民俗风采的美文
——读山曼散文
许评
新浪博客 2007-12-30 11:3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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