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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读后感] 《太平风物》与身体的怀旧 [打印本页]

作者: 归有光    时间: 2014-3-7 16:30     标题: 《太平风物》与身体的怀旧

   这本农具系列小说,读了整整两遍,还是没有找着感觉。起初是被这本书的名字所吸引,《太平风物:农具系列小说展览》,围绕着农具,能展开怎样的铺陈?所谓的农具系列小说,又与其他小说不一样在哪里?可能是期望太高,这本书看完后我只能给个中评。
   从我自身来说,这本系列小说的前言如果作为一篇散文来欣赏的话,远胜过书中很多农具小说。之所以产生这种感觉,其一是因为作者的文风并不是我一贯所欣赏的那种,文字虽优美,田园如画,但很多地方读来有些拖沓,不够干净利索。作为短篇小说,有的情节并不吸引人,结尾也没有“恍然”的感觉,(唯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犁铧》一篇);作为思想性来说,作者基本还是围绕着”诗意“的乡土和”血腥“的工业发展展开,(有几篇例外)。其二,作者所描述的“知识”,对我而言是陌生的——陌生的时代,陌生的农具,陌生的生活。本来小说展现给读者的,就应该是更多的可能性,和不止一种的存在方式;读者原也应该浸入作者所营造的这种氛围中,去体验他人的存在。可是这几篇由农具引入的小说,距离我的生活实在太远。即便作者附有插图和文字描写,但我依然无法想象这样一种“智慧”具体该如何运作。并且,14篇小说虽然都以农具为名串连起来,但实际上它所虚构的故事也完全可以独立于农具而存在。我并没有进入到一个我预期的小说世界,这可能是让我失望的最主要的原因。
    但此处我并无心表达更多个人的好恶,我所将要展开的,是以”前言“为主的一些关于”农具与身体“的想法。
   (一)我的身体感觉着农具的存在
    “于是,六年的时间里就和这些农具朝夕相伴。用的时间一长,体会也就入微起来,镢把的粗细,锄钩弧度的大小,锹把的长短,扁担的厚薄,都和每个人的身体相对应、相磨合。渐渐地,就明白了什么样的农具才会得心应手,对使顺手的农具也就分外地爱惜”,14篇小说里,我很难找到几句话,能像前言里的这段话这样打动我,“镢把的粗细,锄钩弧度的大小,锹把的长短,扁担的厚薄”,仿佛在作者的娓娓道来中,我一一触手作者所递过来的这些农具,分明还感觉得到作者的温度,农具久浸泥土的湿气,或者烈日之下,萦绕在农具上的咸腥的汗水。
    相比起来,小说中部分对农具的描写,确实干巴、生硬,尤其是每篇篇首引用的《王祯农书》和《中国古代农机具》。这种客观、物理地描绘出来的农具,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距离感,就好像这些农具是刚从地下挖出来的、几千年以前存在过的东西,又像是物理学家的一堆分析数据,冷漠不近人情。
    这也是我在读完第一遍之后,竟找不出一点想要表达的东西。不能说我一无所获,至少我接受到了知识,但这种知识不容我分辨,一是一,二是二,透过农具我并没有感受到一种可以引起共鸣的情感。小说里所表达的,或者说我读出来的,并不是作者在前言里传递给我的那样——关于我的身体对农具的感觉。
    正如栗山茂久《身体的语言》的导读部分所说,“为什么研究身体的历史?嗯——历史所述说的故事也许可以让你我检视已有的认知与感受的习惯,想象过去不同的存在方式。藉由触摸、观察身体的历史,以全新的方式来拥抱、体验现在的世界”。我们在此处,或者也可以这么说,《太平风物》原意(之所以说原意,是因为我觉得在小说中表达地并不理想)是想藉由农具,来写农具与“我们”的故事,与“身体”的故事。但遗憾的是,作者在小说中所塑造的一个个主人公,所讲述的一个个故事,并没有完全脱离将“身体”看作客观对象的作法,或者也可以说,农具与“身体感”联系得并不那么尽人意。
   (二)我们在怀旧什么?
    尽管作者在前言中声明,“廉价的道德感动和对残酷现实虚假的诗意置换,不是本次展览的目的”,但作者的矛盾之处也显而易见,“无论是以田园的名义,还是以革命的名义,把亿万人世世代代绑在土地上是这个世界最不人道、最为残忍的一件事。一转眼,我却又在通往‘进步’天堂的台阶上看见遍地的血泪和挣扎,听见田园们赤裸裸的哭声”。作者最终还是难以避免地陷入了对工业文明的批判和对乡土的眷恋。
    所围绕农具展开的故事,多是发生在乡土中,不管是情节结构,还是作者想传达的思想,都没有体现出什么新颖之处,构思明显不够精巧,或者说都有点接近“模式化”表达了,(当然,也有几篇是不错的,《犁铧》和《扁担》的背景便是放在城市,这也是为什么我对《犁铧》一篇比较青睐,此处不剧透)。农具不是“古物”,也不是博物馆的“展览物”,大机器生产使得越来越多的传统衰败或消失。这种消失,体现在表面上,是物质本身的消失,但我们还应该看到,更深层次的是物质原来所承载的价值的消亡——它已经不适用于当下这个社会环境。
    农具存在的价值,便是我们的使用。在这种天长日久地使用中,农具与我们建立的不仅是一种精神关系,还首先是一种身体关系,即我们所说的“顺手”,在这种顺手之上,才是它所带给我们的一种精神的依赖和安全感。滚滚的洪流中,机器裹挟着对权、钱的欲望,吞噬着我们原来依靠自己的身体所获得的存在感。我们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我们不用知道锄头长什么样、连耞如何使用,我们吃到嘴里的粮食那么轻而易举,就像变魔法一样,说有就有。但当我们的身体几乎脱离了我们祖先几千年的传统时,我们缺少了一种“切肤之感”,一种真切的、实在的身体的感受,和通过身体劳动所带来的满足感。作者便是如此。与其说是我们怀念传统,不如说是怀念传统带给我们的身体的感觉。
    正如大家普遍所言,“年味儿淡了”,年味儿为什么淡了?年味儿怎么就淡了?从前过年,从腊月二十三便要开始忙活,全家一起采办年货,厨房成了家里最热闹的地方,或者蒸馒头、包子,或者炸丸子、馓子、麻花、带鱼,或者蒸甜饭、粉蒸肉......通过身体亲力亲为地忙碌,我们获得一种节日的感觉;而现在,城市里禁放鞭炮,打开电脑点点手指头,网购的新衣新鞋、年货,就送到家门口,各种速食产品只需要微波炉几个按钮,便能端上饭桌。就是在这种“省事”中,年味儿离我们越来越远。
    技术的发达永远不能代替身体所赋予我们的感觉。“双手劳动,慰藉心灵”,这样的话看似简单,却是最最真实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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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论坛里的姐姐妹妹们,女生节快乐,妇女节快乐...ps:嫁人才是硬道理。


[ 本帖最后由 归有光 于 2014-3-7 16:32 编辑 ]
作者: 胡寄奴    时间: 2014-3-7 22:16

想起了韩少功的小说《马桥词典》
作者: 归有光    时间: 2014-3-7 22:48     标题: 回复 2# 的帖子

《马桥词典》远在这本书之上
作者: 张多    时间: 2014-3-8 10:35

有读有思考,赞一个。
年味儿淡不淡,还是社会文化生态在转型的问题。汉民族在20世纪末正在快速地从农业民俗的社会文化基础转型为工商业民俗的社会文化,城镇人口超过农村人口就是转型的拐点,在工商业民俗生活中,资本和信息某种意义上主导一切,春节不再是农闲期、不再是岁首、不再是周期时间汇合点、不再是年关,反而沦为商品展销、狂欢节、集体公关和“老家度假"(也是某种意义上)。但在真正有农业生产的农村,”年味儿“还是很浓的。在城市出生长大的一代,不能苛求他们还会”固守“我们这一代的”年味儿“。像你说的那样,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过法,个人有个人的年味儿。节日还会传承下去,民俗学不应当充当那个“摇旗呐喊”的角色,沦为“心急如焚主义”、“呐喊主义”。应当真正加入到变化之中,实实在在地思考问题、观察现象、发出声音。
作者: 归有光    时间: 2014-3-8 11:39     标题: 回复 4# 的帖子

因为我们这学期开了身体民俗学的课,所以我更多还是想从身体角度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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